第十四章：丹方之谜

最终，墨樱被韩夜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带回了听雪小筑。

一路上，两人依旧沉默。但气氛却不再是之前的剑拔弩张。韩夜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的琉璃珍宝，生怕一用力，就会让她再次破碎。而墨樱，则贪恋着这份本不属于她的温暖，她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靠在他身上，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既酸涩又甜蜜。

回到那间熟悉的、属于姐姐的居所，这种替代品的感觉变得愈发强烈。

韩夜将她安置在床榻上，又取出几瓶丹药，语气温和却坚定：“把药吃了。在你伤好之前，不准离开这里半步。”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外室，将空间留给了她。

墨樱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她默默地拿起丹药服下，然后和衣躺下，用被子将自己裹紧。她很累，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但她却睡不着。

韩夜那份充满怜惜的温柔，像是一剂最甜美的毒药，让她沉沦的同时，也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窃贼。

如果……这份温柔，是给“墨樱”的，那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狠狠地掐灭。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转而开始复盘接下来的计划。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韩夜的声音。

“醒着吗？我进来了。”

不等她回答，韩夜便推门而入。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粥，以及……一堆从丹冢密室中带出来的、记录着罪证的卷宗。

他将托盘放在床边的矮几上，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你的伤需要静养，但执法长老的事情拖不了。我们必须尽快整理出所有线索，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将他彻底钉死。你……还能坚持吗？”

墨樱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冷静。

“无妨。”她点了点头，“开始吧。”

“好。”韩夜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将那堆卷宗铺在地上，“这些是执法长老研究‘紫金丹’的所有记录。我对丹方药理比较熟悉，负责解读其中的术语。你……神魂受损，不要太过劳累，只需从这些实验记录中，帮我寻找一些异常之处即可。”

他将最困难、最繁琐的工作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墨樱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她只是静静地拿起一份卷宗，开始翻阅。

两人一个在床，一个在地，中间隔着一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卷宗，开始了非常默契的合作。

听雪小筑再次陷入了寂静，只剩下两人翻阅卷宗时，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

时间，在专注中过得飞快。

韩夜不愧是天机阁首座，他对丹方药理的理解，已经达到了宗师级别。很快，他便从那些繁复的记录中，理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

“……执法长老的研究，一直卡在一个瓶颈。‘紫金丹’虽然能大幅提升修为，但药性太过霸道，服用者最终都会因经脉爆裂而亡。”韩夜的眉头紧锁，“直到三个月前，他似乎找到了解决之法。”

三个月前。那正是姐姐墨卿意外身亡的时间。

“他替换了丹方中的一味主药。”韩夜的声音愈发冰冷，“用一种名为‘幽昙’的慢性毒药，代替了原本的‘龙血草’。‘幽昙’能暂时中和‘紫金丹’的霸道药性，让服用者在短时间内修为大增，且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三个月后，毒性便会彻底爆发，侵蚀神魂，无药可救。”

墨樱握着卷宗的手指，微微收紧。

原来，姐姐的死……

墨樱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这就是真相。姐姐并非死于意外，而是死于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

就在这时，墨樱也发现了些记录。

她将一份实验记录摊开在韩夜面前。那是一份记录着试药者反应的卷宗，上面的字迹潦草而疯狂。

“你看这里。”墨樱指着其中一行字，精准的分析道，“每一次试药失败，他都会详细记录下试药者的死亡惨状，甚至连死前的抽搐次数都有记载。但同样在三个月前，他所有的记录都中断了。唯独在卷宗的最后，留下了一个血红色的手印，旁边写着两个字——‘成了’。”

证据链，至此彻底闭合。

韩夜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他没想到，一个神魂破碎的人，竟还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清晰的逻辑。但他很快便将这份惊讶，归结为墨卿本身的天赋。“卿儿，你总是能看到我忽略的细节。”

这句无心的夸赞，像一根针，轻轻地扎了墨樱一下。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一抹黯然，淡淡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从‘幽昙’入手。”韩夜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幽昙’是极其罕见的毒物，整个天机阁，能接触到它的人，不超过五个。我们只要逐一排查，必然能找到执法长老的同党，甚至是他储藏丹药的窝点。”

经过这场生死考验，和共同的调查，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韩夜对她的信任，已经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而墨樱，则在这份信任之下，将伪装的面具，戴得更牢。

“好。”墨樱点了点头。

韩夜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眼神中那抹与他如出一辙的仇恨之火，心中一动，柔声说道：“你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说完，他便开始动手，将所有的卷宗重新整理归类。

墨樱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个男人之所以如此尽心尽力，全都是为了墨卿去打击报复。而她，只是恰好顶着这张脸而已。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

她默默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将所有的思绪，都隔绝在了黑暗之中。

又过了许久，韩夜终于整理完了所有的线索。

他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三个名字并念道：

“宗门首席药师，王长老。”

“药圃管事弟子，李炎。”

“执法长老亲传弟子，张恒。”

他看着这三个名字，眼神冰冷。

“明天开始，我们就从这三个人查起。”他对床上隆起的一团说道。

被子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韩夜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墨樱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她看着桌上那碗早已凉透的药粥，又看了看旁边那张写着三个名字的白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复仇的火焰，对温暖的贪恋，以及身为替代品的酸楚，在她眼中交织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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