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替身之刺

墨樱的效率，高得惊人。

仅仅用了三日，她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天机阁，又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归来。

当她再次出现在韩夜面前时，手中多了一枚小小的、还在微微震动的留影石。

“人，在山下坊市的悦来客栈，天字三号房。”她将留影石抛给韩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是他和他那位美艳娘亲的画像。我已经用秘法暂时困住了他们，但最多只能维持七日。”

韩夜接过留影石，灵力注入，一副活灵活现的、少年与美妇嬉笑打闹的画面便浮现在空中。

他看着画面中的少年，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神冰冷、气息沉稳的女人，心中再次涌起一股强烈的荒谬感与……震撼。

他知道，这件事若是交给他来办，动用天机阁的情报网，至少也需要十天半月，而且绝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

可她，只用了三日。

这个女人，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每一次，当你以为已经看到了她的极限时，她总能展现出让你更加心惊的一面。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墨樱淡淡地说道，“戏台我已经搭好，是唱一出父子情深的感人大戏，还是唱一出断臂求生的血腥折子戏，就看你怎么‘请’执法长老了。”

韩夜收起留影石，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小心。”

他想说些什么，比如“你辛苦了”，或者“谢谢你”。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无比的苍白。

他们之间，早已不是一句简单的“谢谢”就能概括的了。

墨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再次陷入了那种诡异的、既是盟友又是陌生人的状态。

他们会为了计划的细节，在静室中讨论到深夜。

墨樱会凭借她作为刺客的敏锐直觉，指出韩夜计划中的每一个微小漏洞；而韩夜，则会利用他对宗门阵法的了解，为墨樱的行动，规划出最完美的潜入与撤退路线。

两人之间的配合，默契得不像话，仿佛是并肩作战了多年的伙伴。

有时候，在讨论的间隙，气氛会变得有些微妙。

比如，有一次，韩夜为了讲解一个阵法的变化，在地上画出了繁复的阵图。墨樱俯身查看，一缕青丝，不经意间垂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那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韩夜能清晰地闻到，她发梢传来的、与墨卿身上一般无二的淡淡馨香。

而墨樱，则能感觉到，他手背的肌肤，在那一瞬间的僵硬与滚烫。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暧昧的信号。

若是以前，墨樱一定会立刻抽身，拉开距离。

但这一次，她没有。

或许是出于皮囊中姐姐的记忆本能，又或许是……她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丝不甘。她不仅没有退开，反而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将身体又稍稍凑近了一些，轻声问道：“这个阵眼，为何要设在此处？”

她的呼吸，温热地喷洒在韩夜的耳畔，让他心神一荡，险些连阵图都画错了。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涟漪，故作镇定地解释着。

而就在他解释的时候，墨樱却像是姐姐墨卿还在时那样，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为他轻轻抚平了衣领上的一丝褶皱。

这个动作，很轻，很柔。

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韩夜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曾几何时，这便是他和墨卿之间，最寻常不过的日常。每一次他要出门，她都会这样，细心地为他整理衣冠，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韩夜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温柔。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她正在为自己整理衣领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

他看着她，眼中的冰冷与戒备，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浓浓的思念与爱恋。

他柔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卿儿……”

然而，这个名字，就像一句最恶毒的咒语，瞬间打破了所有美好的幻象。

墨樱脸上的温柔，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便凝固了。

紧接着，那份温柔，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画，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骨的、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的……冰冷。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无论她做得再多，无论她表现得多么默契，无论她如何努力地去靠近他……

在他的眼里，她终究，只是姐姐的一个影子，一个可悲的、可笑的替代品！

嫉妒。

疯狂的嫉妒，如同最猛烈的毒药，瞬间侵蚀了她的理智。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像是被烙铁烫到了一般，迅速后退，与他拉开了三步之遥的距离。

她的眼神，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

“韩首座，”她再次用上了这个称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请你搞清楚，我不是你的‘卿儿’。我帮你，只是为了完成任务，顺便……还你一个人情。我们之间，仅此而已。”

韩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刺得一愣。

他看着她冰冷的眼神，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强大气场，心中那刚刚才升起的温情，瞬间被浇得一干二净。

他不懂。

他真的不懂。

为何前一刻，她还如春水般温柔；下一刻，却又变得比寒冬还要冷酷？

这种亲近，然后又被狠狠推开的感觉，反复上演，让他备受折磨，也让他心中那份探究的欲望，变得愈发强烈。

他想要知道，在这副冰冷的面具之下，到底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他想要知道，她每一次的推开，究竟是因为恨，还是因为……怕？

“你……”韩夜看着她故作坚强的、孤傲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第一次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中许久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墨樱的身体，猛地一僵。

但她没有回头。

她只是留下一个冰冷的、带着一丝颤抖的侧影，冷冷地说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记住，我不是她，就够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静室。

只留下韩夜一人，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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