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魔道之令

夜，渐深。

山洞外的风，呜咽着，如同鬼魅的低语。

篝火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开。

天机子在交代完所有事情后，便悄然离去了。

他给墨樱留下了一瓶疗伤圣药，以及一个承诺。

“丫头，老夫知道，你心中尚有疑虑。”

“但请你相信，天机阁，并非你想象中那般迂腐。至少，在守护这片天地苍生的事情上，我们与那些所谓的‘魔’，并无不同。”

“韩夜的伤，需要静养七日。这七日，你们就安心待在这里。七日之后，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老夫……都等你一个答复。”

他的话，言犹在耳。

墨樱坐在篝火旁，静静地看着躺在草堆上，那个呼吸已经变得平稳悠长的男人。

她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天机子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她那本就混乱不堪的心湖。

她本以为，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关于任务与情感的选择。

但现在，她却发现，自己早已被卷入了一个更加巨大、更加恐怖的漩涡之中。

逆神盟。

周天星辰大阵。

地图碎片。

每一个词，都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甚至开始怀疑，殿主派她来此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为了窃取阵图，还是……为了她身上可能存在的，那块所谓的地图碎片？

她和姐姐，究竟谁才是谁的棋子？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一阵诡异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毫无预兆地，从她怀中响起。

墨樱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有些僵硬地低下头，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通体漆黑、雕刻着狰狞鬼首的玉佩。

这是影杀殿的“鬼母令”。

每一位核心刺客，在入殿之初，都会被种下此令的子令。母令一响，无论身在何方，都必须在第一时间，接收殿主传达的最高指令。

若有违抗，子令便会当场爆开，令其神魂俱灭，尸骨无存。

此刻，那鬼首的双眼，正闪烁着妖异的红光，那“嘶嘶”之声，正是从其中传出。

来了。

终究，还是来了。

墨樱的脸上，血色尽褪。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韩夜，确认他依旧在沉睡之后，才颤抖着，将一丝灵力，注入了鬼母令中。

玉佩上的红光，猛地大盛。

一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意念，瞬间涌入了她的脑海。

“墨樱。”

是殿主的声音。

“执法长老已死，天机阁内乱将起。此乃天赐良机。”

“韩夜身受重伤，神魂虚弱，正是你窃取阵图的最好时机。”

“立刻动手。三日之内，老夫要看到完整的‘周天星辰’大阵阵图。”

“任务完成之后，立刻撤离。宗门之内，自会有他人接应你，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记住，这是命令。”

“你，只有一次机会。”

冰冷的意念，如同潮水般退去。

鬼母令上的红光，也渐渐黯淡下来，最终，恢复了原本那死寂的漆黑。

但墨樱，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坐在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殿主……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执法长老死了。

他知道韩夜重伤了。

他对天机阁内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天机阁之内，除了那个已经暴露的执法长老，还隐藏着一个比他地位更高、权限更大、也更可怕的……内应！

墨樱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黑暗中独行的猎手。

但直到此刻，她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活在一张早已编织好的、无形的大网之中。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她缓缓地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双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手。

这双手，曾杀过无数的人。

但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让她感到如此的无力。

她该怎么办？

执行命令？

去窃取那个男人的阵图，然后，在他最虚弱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不。

她做不到。

一想到那个画面，她的心，就痛得如同刀绞。

那……违抗命令呢？

鬼母令的下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不仅仅是死亡。

那是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她不怕死。

但她……舍不得死。

她舍不得，这个刚刚才向她敞开心扉的男人。

她舍不得，这段用谎言与鲜血换来的、短暂的温情。

她舍不得，那个名叫墨樱的、刚刚才从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的灵魂。

“唔……”

就在此时，身旁的韩夜，似乎是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剧烈波动，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眉头，皱得更紧了。

墨樱的心，猛地一抽。

她连滚带爬地来到他身边，伸出手，想要像他之前为自己做的那样，轻轻地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然而，她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那一刻，却又如同被火焰灼烧一般，猛地缩了回来。

她不敢。

她怕自己的触碰，会玷污了这份纯粹。

她怕自己的身上，那股洗不掉的血腥味，会惊扰了他此刻脆弱的安宁。

她就那样跪坐在他的身边，痴痴地看着他那张因为失血而显得无比苍白的俊脸，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滚而落。

窗外的风，更急了。

吹得山洞口的篝火，明灭不定。

将她的影子，映照在冰冷的石壁上，扭曲着，挣扎着，仿佛一个被困在牢笼中，找不到出路的绝望囚徒。

一边，是生她养她，却视她为工具的魔道。

一边，是她用尽心机，才换来一丝真情的爱人。

忠与爱。

生与死。

她，究竟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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