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告别之夜

不知过了多久，天，终于亮了。

第一缕晨光，透过山洞的缝隙，照了进来，驱散了洞中最后一丝寒意。

篝火，已经熄灭。

韩夜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起初还有些迷茫，但在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后，瞬间恢复了清明。

他看到了跪坐在自己身边，握着自己的手，已经沉沉睡去的墨樱。

也看到了，自己身上，那些被处理过的、包扎得有些笨拙，却很用心的伤口。

他记得，在幻境中发生的一切。

记得她的眼泪，记得她的嘶吼，记得她那句带着哭腔的“你到底爱的是谁”。

更记得，自己发自神魂深处的那个答案。

“是你。”

韩夜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缓缓地坐起身，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眼前这个让他心疼到了骨子里的女孩。

然而，墨樱的警觉性，远超他的想象。

在他起身的瞬间，她便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睁开了双眼，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但在看清是他之后，她那满身的尖刺，又瞬间收敛了起来，只剩下一双因为刚刚睡醒而显得有些迷蒙的、兔子般通红的眼睛。

“你……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韩夜点了点头，伸出手，想要像在幻境中那样，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

墨樱的身体，却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

韩夜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山洞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两人都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幻境中的一切，虽然是欲望作祟，但那份情感，却是真实的。

可也正因为如此，当他们回到现实，褪去那层欲望的伪装后，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了。

最终，还是墨樱，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缓缓地抬起头，迎上了韩夜复杂的目光。

“韩夜。”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清晰，“有些事，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了。”

韩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墨樱的身体，微微一震。

她缓缓地转过头，重新看向他。

四目相对，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酵。

“韩夜……”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姐姐那张脸，你还会……对我说这些话吗？”

这是她心中，最深的一根刺。

她怕他爱的，依旧是这张脸，依旧是那个名叫“墨卿”的影子。

韩夜闻言，却是笑了。

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带着一种洗尽铅华的释然。

“在我回答你之前。”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先看看，你真正的样子。”

墨樱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她知道，他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也知道，一旦她这么做了，又意味着什么。

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坦白。

她看着他那双充满了真诚与期待的眼睛，许久，许久，终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像是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她抬起手，用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无比缓慢的动作，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然后，当着韩夜的面，将那张属于姐姐墨卿的、完美的“皮囊”，一点一点地，褪了下来。

光影之下，露出的，是一张与墨卿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脸。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唇鼻。

但这张脸，没有墨卿的温柔娴静，却多了一分属于刺客的、生人勿近的冷艳。

她的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殷红的泪痣，为她平添了几分妖异的魅力。

她的眼神，不再是伪装出的柔弱，而是充满了野性、倔强，以及一丝深藏在最底层的、不为人知的脆弱。

这，才是真正的墨樱。

韩夜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惊艳。

“很丑，是不是？”墨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在魔道，他们都说，她这张脸，天生就带着一股“煞气”，不如姐姐那般讨喜。

“不。”韩夜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用一种比刚才更加珍重的姿态，轻轻地抚摸着她真实的脸颊，感受着她肌肤真实的温度。

“你比她……美多了。”

他说。

墨樱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

韩夜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

他知道，这个在他面前流泪的女孩，才是那个完整的、真实的、让他心动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墨樱的哭声，才渐渐平息。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脸上，带着一抹雨过天晴的、娇艳的红晕。

“韩夜。”她看着他，眼神，亮得惊人，“我叫墨樱。樱花的‘樱’。你记住，我不是墨卿。”

“我记住了。”韩夜低头，吻上她那颗妖异的泪痣，“你叫墨樱。”

然后，他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再有任何的试探，不再有任何的挣扎，不再有任何的伪装。

只有两颗千疮百孔的、却依旧渴望着彼此的灵魂，在这温暖的山洞中，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这是告别。

与过去的自己，与那个活在记忆中的影子，做一场最彻底的告别。

这也是……新生。

属于墨樱与韩夜的，一个全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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