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站在德尼斯特的书房门口，急得拼命回想自己可能犯了什么错，却被屋里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要在外面站一整天吗？”

　　“德尼斯特，先生。” 她试探着推开房门。

　　“进来，孩子。” 德尼斯特不耐烦地说。

　　艾琳惊讶地发现安珀也在。“怎么回事？” 她的屁股微微抽搐，毕竟以前来这儿，无一例外是挨鞭子的。

　　“我刚跟塞奇小姐解释过，决定从现在起由我负责你的训练和管教。” 德尼斯特用他对人能摆出的最友善语气说。

　　“你？可……我以为，我是说……” 艾琳措手不及，更别提有多惊恐了。天哪，求求了，希望是搞错了，她心里想着，随即脱口而出，“可你不是法师。我以为……”

　　“你也永远成不了法师。” 德尼斯特生硬地说，“鉴于情况特殊，已决定让你做我的学徒。”

　　安珀点点头，像是在鼓励，却挤了个鬼脸。

　　“谁决定的？要是我不同意呢？” 艾琳无礼地问，把安珀吓了一跳。艾琳察觉到安珀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分了。

　　“这是你的特权，但这安排是大魔导师亲自吩咐的。” 德尼斯特语气生硬。

　　“我明白了。” 艾琳感觉自己像是被巨大的陷阱夹住了咬住了，“看来我别无选择。”

　　“我建议你接受。” 德尼斯特平静地说。艾琳点点头。他把这沉默当作了同意。“塞奇小姐，你稍后大概会和你的前……和艾琳谈谈。但现在你可以走了。” 德尼斯特的语气有些生硬。

　　安珀草草行了个礼，走向门口，临走前给艾琳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德尼斯特等听到安珀下楼梯的脚步声，才又开口：“我知道这对你很难，我不是你想选的导师。我知道你很有天赋，尽管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德尼斯特停顿着等艾琳说话，可她没开口。“我很严格，有人说是残酷，但我信奉秩序和纪律。魔法是冷酷的女主人，善变让其甚于残忍。谁怠慢她，谁就被吞噬。巫野魔法尤其如此。因此我命令你，暂停学习和练习巫野魔法……”

　　“你不能……我……” 艾琳哀嚎，被德尼斯特举起的手打断。

　　“为期一年。我坚信只要你专心，就能在奇术学习中找到真正的水平。达到行法匠水准，掌握相应的纪律，我会支持你继续深造，无论你想走哪条路。”

　　艾琳僵直地站着，紧抿嘴唇，不敢说话，怕惹这可怕的老头生气，而老人把这种沉默当作了默许。

　　“很好。” 他居然笑了，这反倒让他更吓人，“现在来说说你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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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女孩站在费尔的书房里，纳闷他去哪了。

　　卡特琳放空思绪，努力集中精神。最近她讨厌被传唤到费尔的书房，甚至有点希望自己闯了祸，不知为何，挨一顿揍似乎更合适。

　　“你觉得他找我们干嘛？” 塔比莎问，“活儿都干完了呀。”

　　卡特琳耸耸肩，撅着的嘴比平时更明显。

　　“他到底在哪？叫我们来又不在……” 塔比莎伸手揉了揉屁股，房门突然打开，吓了她一跳。

　　“啊，来了就好。” 费尔穿过房间，眼神四处扫视，像在找什么，“你们知道，夏天课程松，有些女孩会回家……”

　　“回家？” 塔比莎兴奋起来。

　　卡特琳突然一阵不安，此刻家就像是被遗弃的地方。一想到见不到费尔，仿佛成了世上最可怕的事。

　　“回家？” 费尔停止找东西，疑惑地盯着塔比莎，“哦，回家，会的，但得等合适的时候。别着急。”

　　卡特琳和塔比莎交换眼神。“他在说什么？” 卡特琳用口型问。

　　“我们得先出趟差。” 费尔继续道，“先去普雷西普斯，顺利的话，你们能回家待几天，再继续去西顿。”

　　“普雷西普斯？能见到舒拉吗？” 塔比莎失态地蹦起来。

　　“舒拉公主和你是好朋友，对吧？” 费尔随意地问。

　　“是啊，她……”

　　“西顿？我们要去西顿？” 卡特琳打断她。

　　“对，最终要去。我在那儿有公事，你们作为学徒得跟着。” 费尔仔细观察着卡特琳，“怎么了？”

　　卡特琳摇摇头，把混乱的思绪甩开：“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异国情调的。真像传说中那么荒凉吗？”

　　“为什么要去西顿？学校怎么办？” 塔比莎问，“好远啊。”

　　“恐怕这趟旅行会占用你们的学年时间，但冬天来临前应该能回来。” 费尔靠在书桌边缘，仿佛现在才考虑这个消息对学徒们的影响，“我们明天出发。”

　　“往返行程顺利的话四个月，也许三个月。” 费尔双臂交叉，语气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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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斯珀疲惫地站在船尾。差不多两天了，他几乎没合眼，除了面包屑外几乎没吃东西。脸颊的伤疤阵阵抽痛，累的时候常这样，尤其身处海上，遭北方的湿风侵袭着时。

　　通常船从潘朵里亚到普雷西普斯的主港阿斯彭要三周，可在天候师的助力下，只用了四天。但这种魔法对使用者消耗极大。

　　起初看似容易：从海面上细密的水雾中分辨空气与水的纹路。然后，沃斯珀一点点引导纹路交织成更强的气流，灌入巨大的船帆。空气被吸入，更多空气涌来填补空缺，源源不断地汇入帆中。

　　见习生会沉醉于这种快感，把纹路聚成风暴，让无数船只葬身海底。但控帆的诀窍是收住力道，让纹路平稳流动。重要的不是风量，而是方向，这需要专注于细微的调整。

　　“沃斯珀先生，港口到了。” 船长喊道。

　　沃斯珀早就知道，前一小时就开始慢慢拆解纹路，让风回归自然。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人家得履行职责。

　　“是，船长，船交给你了。” 他说着，疲惫地踉跄后退。

　　“准备靠岸。” 船长喊道，“全员就位。”

　　船长像木头雕成的，脸庞轮廓粗粝，握着栏杆的手仿佛与船融为一体。

　　沃斯珀走到船长身边，靠在栏杆上揉伤疤：“最好通知费尔和女士们。”

　　“时间足够，沃斯珀先生，还要一小时才靠岸。” 船长回答，注意力全在大海和席卷海面的狂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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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还没完全靠岸，卡特琳和塔比莎就已准备好上甲板。

　　“太美了。” 塔比莎赞叹道。

　　卡特琳点头。低矮的山丘在树梢上沐浴阳光，那些树，何其壮观，连绵成片的广袤森林，深红色的树干上顶着浓密的深绿。

　　“这就是普雷西普斯吗？” 塔比莎兴奋地问。

　　“应该是，普雷西普斯是普雷西普斯群岛最大的岛屿，如果没错的话，这里应该就阿斯彭。” 卡特琳对家庭教师教的地理只剩模糊记忆。

　　“看着不像岛啊。” 塔比莎皱眉。

　　“有五十多里格长呢，你还想在这儿看到对岸？” 卡特琳轻轻捶了下塔比莎的胳膊。

　　这时费尔跳上甲板，把皮质行李袋扔在卡特琳的地毯包旁。他想起这娇贵的贵族小姐曾坚持要带一个箱子和半打这样的包，一年来她改变了很多。

　　“上岸后直接去旅店，塔比莎，你去宫廷送信，问问能不能拜见舒拉公主。”

　　“是，师父。” 塔比莎抑制不住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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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港口周围的阿斯彭镇全是半木结构的白墙房屋，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最高的也不过四层。卡特琳注意到街道很干净，房屋的填充墙多用好砖，多数是石板屋顶而非茅草，这无疑是富足的标志。

　　人们穿着羊毛和皮革衣服抵御强劲的海风，苍白的肤色说明日照稀少。普雷西普斯是海中的一个温带岛屿，常年阴云多雨。卡特琳还发现这里的发色差异极大：她家乡廷泊尔的人发色往往较深，可这里很多人有着像西边人那样的金发，更常见的是舒拉那种红棕色。

　　和世界上多数港口一样，没人对路过的外地人多看一眼，不过卡特琳觉得有一两个男人在打量她和塔比莎。连费尔这样显眼的法师都没引来多少目光。事实上，直到抵达离港口三条街远的那家宽敞体面的旅馆，才有人才公然注意他们。

　　“欢迎，大师，还有两位美丽的女士。” 迎客的男人胖胖的，一头红发，满脸堆笑。

　　“要叫法师大人。” 卡特琳高傲地说，让塔比莎和费尔都很惊讶，只有沃斯珀累得脚步虚浮，什么都懒得在意。“我是卡特琳・德・莱西小姐，这位是费尔法师大人，这位是沃斯珀先生。我们要三间房：法师大人和他的同伴各一间，我和塔比莎・银滩小姐一间。”

　　“马上安排，小姐。” 男人慌忙应着，一认出法师便满脸谄媚，“费尔法师大人。” 然后拍手道，“请跟我来。”

　　“那就交给你安排了。” 费尔忍着笑意说，“我还有事。”

　　“是，师父。” 卡特琳正式行礼。该让他们知道我是谁了，她心想，尽管心里远没表面那么自信。

　　费尔转身要走，又停下说：“哦对了塔比莎，请起草一下我们说的那封信，时间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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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伦国王宫廷的召见令在他们抵达第三天早上送到，沃斯珀选择留在旅馆，为返程去廷泊尔的新船做准备。国王派来了马车，车夫保证天黑前能到城堡。这是辆乌木马车，红丝绒座椅，还有装着甜食和饮料的银柜。

　　卡特琳和费尔对这些奢华装饰不为所动，塔比莎却兴奋不已：“这银器是真的吗？天哪，你尝过这个吗？太好吃了。” 她小口咬着那些精致点心。

　　费尔和卡特琳交换眼神，宽容地笑了。

　　马车驶出阿斯彭，走上林间路，很快就平稳飞驰。

　　“从没见过这么多树，比潘朵里亚还多。” 刚出镇，塔比莎就继续赞叹，“还有这颜色，树都这样吗？”

　　卡特琳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树仿佛有无数种绿色，她从没见过那种红色的树皮。这种树是普雷西普斯特有物种，海中湿岛的环境让它们生长得格外繁茂。

　　费尔全程没说话。他在琢磨卡特琳最近为何对自己这么冷淡，这女孩心事重重，让他莫名在意。他猜她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可她保证没有。除此之外，她工作勤恳，学业进步飞快。虽然不会拔苗助长，但他得承认，一年内她就能达到初级行法匠的水准，穿上相应的法袍。他沉思着，无意识地抱紧法杖，静静看着女孩们聊天。

　　“这里的纹路和潘朵里亚一样吗？” 他随口问她们。

谈话突然中断，两个女孩立刻闭眼，沉入专注状态。费尔注意到，塔比莎眼皮后的眼珠转了好一会儿，而卡特琳的眼睛几乎立刻就静了下来，比朋友先睁开。这双眼睛啊，费尔心想，亮得像精致木柜的光润饰面，明亮、清澈且光泽流转，能让人陷进去。他懊恼地握拳：这想法太老套，可又不得不承认是真的。接着，他看到她脸上浮现出那种 “凝视” 的神情，只有真正的奇术学习者才能掌握。若说他曾有过怀疑，现在也烟消云散了。他确信，卡特琳终有一天会执掌法杖。

　　卡特琳没察觉费尔的注视，眼里只有森林，但并非常人所见的样子。在她眼中，森林被无数纹路线条舞动覆盖，像编织树木肌理的网格。她能看见水与大地之力结合，赋予树木生命。然后她惊叹一声，竟能看到树木在生长。

塔比莎也差不多，虽然看到的更少。大地对她来说是封闭的，必须极度专注才能瞥见一丝纹路，还得排除其他元素的干扰。但她对空气和水的亲和力已很强，能看见湿气在树荫中附着，在阳光斑驳的空地退去。地上的水洼有的深到能游泳，她确定里面有东西在动。一只野兔在光的水洼间跃动，它对水汽的感知比任何法师都敏锐。然后她惊叹——野兔本身也缠绕在纹路中。她看着它气场的变化，渐渐意识到能预判它的跳跃，因为每次起跳前，它的气场都会微微发亮。

　“师父，” 野兔跑远后，她说，“我还以为生物没有纹路。”

　　“万物都通过纹路与世界相连，只是动物和人不受这些元素力量直接束缚，所以无法用奇术方法感知。”

　　“可我…… 我看见了。” 塔比莎困惑不已。

　　费尔笑道：“这不可能，否则就意味着你把奇术方法用在了巫野魔法上。” 他引用潘朵里亚的教义。

　　“可我……” 塔比莎更困惑了。

　　费尔点头。塔比莎有种罕见的天赋，多数同事会否认这种天赋存在。这证明潘朵里亚对巫野魔法的研究并不完整。他也转头看向一只鸟，惊叹于它生命存在的纹路如风般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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