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 9

　　他睡得很沉。

　　侧着身，整个人蜷缩在巨大的双人床上，只占了很小的一角。那件白天的黑色T恤已经起了褶皱，紧紧地贴着他单薄的脊背。他的脸半埋在柔软的枕头里，眉头即便是睡着了，也还微微地蹙着，眼角下方有淡淡的青色阴影。他的呼吸深沉而绵长，每一次胸口的起伏，都带着一种风暴过后的、彻底的疲惫。从门缝和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城市那永不熄灭的微光，勉强勾勒出他下颌的轮廓，上面能看到新冒出来的、青灰色的胡茬。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

　　在这片安静的背景音中，有一些别的、极轻微的声响偶尔会浮现。那是从床的另一侧，那个黑漆漆的模糊的角落里传来的、硬质纸壳摩擦的声音；又像是什么金属部件被旋紧时，发出的细微的“咔哒”声。

　　那个模糊的人影，佳君，正跪在地毯上。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像是在进行某种庄严而秘密的仪式。她似乎在摆弄一个什么东西，又不时瞧向男人这边，又重新低下头、调整着它的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又恢复了绝对的寂静，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突然，床垫猛地向下一沉。

　　空气变得更加湿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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