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夜晚离她而去的若叶睦，又在夜晚擅自归来。

　　长崎素世本来是不想招待她的，可那孩子淋了雨，还垂着眉头，在玄关瑟瑟发抖呢。

　　“素世，我……”

　　“真是的，你先进来吧。”她轻轻带上门，指了指沙发的方向。

　　可睦只是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等到对方捏着干毛巾回来，少女依旧哆嗦在原地。

　　水滴从她的裙摆滴滴答答降下时，雨声好像也落入了长崎素世的心。只差一点点，她就要由着惯性，拿浴巾给睦包起来，直接抱着去洗澡了。

　　可意识到两个人还在冷战，长崎素世强忍住垂怜，板着面孔教训∶“不想进来的话，就出去。”

　　“素世，没让我进来。”睦好像在委屈，浑身都被雨打湿了，双手还不安地拧着裙角。

　　被用这样清清脆脆的声音控诉，倒让素世觉得是自己的责任了。她叹了口气，低声道歉，敦促对方赶紧去浴室里洗一洗。

　　“热水已经放好了，到时候先穿我的睡衣吧，不要感冒……嗯？”转身要去铺床时，素世只感到轻轻的拉力在挽留自己。

　　若叶睦扯着她的袖角，罕见地红了眼睛∶“素世陪我洗。”

　　清晰、明确、情绪到位的表达——这难道是在外面受什么委屈了吗？长崎素世大为震撼，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轻轻推着少女的肩∶“自己去。”

　　“好吧……”睦撇了撇嘴，趿拉着拖鞋，不情不愿地向浴室踱去。

　　因为被拒绝了，所以很不高兴。是个人都能接受到睦所传达出来的信息。素世却蹙紧了眉头，在脑内复盘这孩子短短五分钟内无数个反常迹象∶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会撒娇？

　　明明是自己从我身边跑开的。再次忆及这个事实，长崎素世就兀自恼火起来，手臂压在沙发上，回过神，掌心早就重重陷下去。

　　她轻轻攥拳，长久叹息，蓝色的眼睛在室内局促地徘徊，又与某双金瞳相遇。

　　若叶睦半脱了衣裳，并没有要进去洗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笑。

　　那是过于完美的一个轻笑，似乎连弧度也专门设计过。可那样的笑会出现在睦的脸上吗？少女往昔的沉默在眼前恍惚而过，素世凝眸，不安的疑惑爬上脊背。

　　“快进去，感冒了怎么办！”她强行镇定，低骂着训斥睦，可对面只是相当无辜地眨眨眼睛。

　　“我只是想问素世平时用的洗浴剂嘛。”

　　“随便用一个就行啦。”素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有点微妙的难受，却还是皱着眉头回答她，“柜子左手边第二个。”

　　“嗯嗯！”睦点头如捣蒜，轻灵地扣上了门扉。

　　水声响得很彻底，素世才终于放下心来，去给睦收拾客房。好不容易把床整理干净，正研究新买的电热毯呢，一个不安分的小脑袋就拱上了她的肩头。

　　“这么快？”素世有点讶异。以前的睦可都是要在浴缸里坐好久，惹得素世很多次都担心她要泡晕了。

　　这才不到十五分钟吧？她伸手搓搓睦的头顶，果然，还湿着。“去吹干。”

　　怎么这么不听话？蓝眼睛下垂，责备地盯着对方。睦则是若无其事地蹭上来，把素世的手臂抱在怀里∶“我想快点见到你嘛。”

　　这话又让某人不知所措了。耳尖的温度不断高涨，长崎素世觉得这绝对是水蒸气惹得祸。“真是的、”她假意轻咳几句，故作姿态，“坐好，我给你吹。”

　　“知道了嘛。”睦直接坐在床上，等着素世来侍弄。真等自己被收拾干净了，她就扯着素世的衣角不让人走，只管把鼻尖凑近，小动物似的嗅嗅对方的领口，又闻闻自己的袖子，这才满意地点头。

　　“有素世的味道。”

　　“哪里这么明显……”长崎素世想要维持严肃，声音却早就软化了不少。她撩起睦耳后的发丝，轻轻搓捻着，确保对方感冒的风险已经无限趋近于零，才满意地收起电吹风。

　　轻道一声晚安，明天再深度处理两个人的情感问题。长崎素世本来是这么计划的，可若叶睦不依不饶，居然直接钻到了主卧被窝里。

　　“我想和素世一起。”睦好像真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纤细的小腿直直往素世身上蹭，浑身都软软热热，“好久了……都好久了……”

　　“难道不是小睦自己从这里走出去的吗？”

　　“素世，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吗？”那孩子好像更委屈了，把脸蹭上素世的脖颈，惹来一阵酥麻的瘙痒。撒娇的时候，她还会刻意抿起嘴，好让尾音更绵长一些。

　　素世有点受不了这种新招式，背过身去不看她∶“不许撒娇，快睡觉。明天再谈别的问题。”

　　“呣——”

　　在故意冷处理一阵后，对方好歹是消停下来了，小脸贴着素世的后背，双手还环住她的腰。缱绻又粘腻，只是右腿不太安分，总是若有若无地划过素世的大腿内侧。

　　温度在局部攒聚，素世的呼吸有些急促。

　　快睡吧，她花了半天才哄好孩子，压制住可能发生的危机。

　　等确认睦睡沉了，长崎素世又悄悄下床，自己躺到客房里去了。

　　只是夜里气温有些低，她总觉得像被什么东西所注视。

　　*

　　长崎素世睡醒的时候，发现若叶睦正扒在自己怀里。小小的脑袋靠在她的手臂上，呼吸轻浅、朦胧，茸毛似的吹到胸口。

　　距离太近。

　　她下意识地想要抽离，对方却越抓越紧，在梦里叼牢她睡袍的前襟，双脚也紧紧夹在素世的小腿上。

　　睦有这么黏人吗？即使在关系最亲昵的几个月，对方也只会乖乖窝在她身上，像一团蜷缩的猫麻薯，顶多再握住她的某根尾指。素世努力挣扎未果，只能轻拍着对方低语∶“小睦，让我起来一下。”

　　昨晚不是说了一个人睡吗？看着睦用小手可劲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再发出幼兽一般的低呓，长崎素世决定把这句话硬生生咽下去。免得对面又做出什么直击心灵的发言。

　　“我要去做早饭了，小睦再睡一会吧。”

　　“嗯……素世……”睦恍恍惚惚地蹭上她的胸口，素世只能慢慢推开，再给她盖好被子。天啊，睦重新回家的隔天，她居然根本找不到机会发火，只能被撒娇鬼牵着鼻子走。

　　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长崎素世沉吟着，靠在床上又坐了会，睦这回直接压到她膝盖上来，小耳朵还蹭着她的侧腰∶“不陪我。”

　　有点痒。“真是的……”她轻抚着睦的发鬓，心里的天平早就开始倾斜。之前会吵架，本来就有小睦太过沉默寡言、情感表达收敛的原因，换句话说，如果小睦改了这些缺点，自己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业界真是一个改变人的地方。头一次，她感喟着Ave mujica的神奇，差点就要靠回去，抱着睦睡回笼觉了。

　　直到若叶睦的手掌压上了素世的下腹，某人当即坐起。

　　“咳咳，我去做早饭——”

　　“浴室的方向？”对方仿佛懵懂地眨了眨眼睛，身体前倾，腰肢危险地摩挲着三角区域，“素世，早上洗……”

　　长崎素世几乎要从床上滚下来了。“和小睦没关系吧！”她狼狈地喊了两句，飞也似的逃离原地。

　　等到醇热的身体终于被水液冷却，若叶睦也早就坐在桌边，悠闲地看电视剧。稍长的睡袍挂在少女身上，领口歪了一片，系带也没绑紧，松垮垮地拖在地上。

　　长崎素世连忙拿了条毯子给她盖腿，若叶睦漂亮的金色眼睛闪动了几下，居然有闲心邀请她一起∶“素世不看电视吗？”

　　“我以为小睦对这些不敢兴趣呢。”长崎素世先给她泡了一杯热牛奶，结果向来乖巧的睦，居然罕见地拧紧眉头。

　　“那是睦，Mortis才不……”她及时止住，“我也不喝这个。”

　　“在家里不要玩什么世界观哦。”素世无情吐槽，觉得大概还是太宠孩子了，要对她严厉一点，“早饭只有玉子烧和牛奶了，别挑食。”

　　“哎——”睦不满地拖长尾音，素世却从中听出几许玩味。正当她自我检讨疑心病是否太重时，睦无辜地举起手机，给她看订餐记录。

　　“我已经点了外卖了哦。”

　　长崎素世有点恼火了，在饭点随随便便往家里买东西，若叶睦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明明之前都会乖乖听自己的，即使不喜欢，只要讲道理也会好好咽下去。

　　哪来这么多不乖的习惯？果然还是在Ave mujica学坏了吧！忙碌的行程、雨天与片场外卖……素世在脑内构建着小吉他手凄惨的日常生活，决心纠正她的不良嗜好。

　　“你点了什么？”她冷声道，企图用威压吓唬对方，“你平时也不好好吃饭吗。”

　　放在以前，这招是很有用的，小睦大概会立刻不知所措，接着道歉好多句，再选择接受她的意见。换句话说，长崎素世只要轻轻招手，若叶睦就自个儿叼着绳子过来了。

　　可此刻的若叶睦，似乎完全不着急，只是轻飘飘地把手机揣回兜里，小眉毛在素世眼皮子底下扬来扬去。

　　“我点了冬季热带风情青提芒果千层慕斯蛋糕双拼、鲜打芒果酸奶奶昔加西米露和金芒生巧冰淇淋花筒。”

　　这孩子舌头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短短二十四小时内，素世不知道受了多少次震撼。她居然能如此流畅地说出一长串商品名字，简直就像某个热衷于时尚生活的队友。

　　“素世，为什么不说话？”睦轻轻笑着，好像以她剧烈的反应为乐，“芒果很好吃呀，素世陪我一起吃。”

　　“我以为小睦说不出……不，没什么，总之，早上不可以吃这么多甜点，还是冰的。”在饮食健康的问题上，长崎素世向来不容置疑。她用指尖轻轻敲打桌面，示意睦快点行动∶“退掉。”

　　“不要！”若叶睦的小鼻子都皱起来了，把手机藏在背后，还摇着身体躲避素世伸来的手，“素世自己吃早饭，我吃我的一份嘛！”

　　“那要不要你回你家吃，我在我家吃呢？”这种不合时宜的执拗只会让素世格外生气，她稍微用点劲，把睦钳在怀里，低头去摸索手机。

　　“在我家，没有这种大早上拿甜点当早饭的规矩……唔！”

　　若叶睦抬头一吻，清甜的芒果香气就在长崎素世的唇间逸散开来。好像奶油蹭到了腮边，睦柔软地啄着她的嘴角，轻灵小舌剐蹭着肌肤，一点点向中心吮去。

　　晨间的暖气是不是开太足了？长崎素世感到口干舌燥，若叶睦还搂着自己的脖子，对她的唇瓣含个不停。齿间与津液不停摩擦，在口腔深处织就热切的暧昧，还有难以克制的情欲。睦还在用膝盖磨蹭她的股间，长崎素世却低吟一声，把少女在腿上翻过来，从后面轻轻握住她的腰，双唇已经含上了对方的耳尖。

　　“素世……”

　　过于柔软的呼唤却叫她如梦初醒，素世沉重地喘了一口气，把睦从腿上卸下来，手掌轻拍着她的后腰，想要抚平肌肤上痉挛而过的情潮。

　　不对劲。睦不会发出这种声音。她小心翼翼地别过头，不让睦金色的瞳仁捕捉自己∶“无论如何都太早了。”

　　对面发出诡计落空一般懊丧的声音，素世正要蹙紧眉头，却被睦的小手捧住半边脸颊，牵引着朝对方看去——

　　“芒果味明明很好。”睦捻着唇膏，手指在滚轮处轻轻搓动，纯白的膏体便慢慢升起。她抿着嘴唇涂抹，在长崎素世的注视下，又吻了下果味的顶端，甚至假意张开嘴，好像要整个吞下去。

　　稍显粘稠的脆响，在素世心底荡出长久的涟漪。她得使劲捂着发热的耳朵，才能不让动摇展露得太明显。

　　“以后不要突然做这种事。”

　　“以前不是也会做吗？”相比过去，在mujica进修过的睦实在有些过于伶牙俐齿。她伸手，轻轻勾住素世的右手尾指，撒娇似的拉了又拉∶“还是素世不想和我亲呢？”

　　可怜兮兮的语气，拖长的尾音，倒显得长崎素世不对了。“呃，也是……但是，不能这么突然，至少要先说一声。”她仓皇地辩解着，睦挑起眉毛，转换攻势。

　　“那芒果可以吃吗？”

　　“可以……不，不行。”

　　她差点直接答应，却只是徒劳的抵抗，因为睦一直拿小脸蹭她的手掌。老实说真的有点吓到了，但长崎素世也无法不心软。

　　在睦高高兴兴地享用芒果，还有闲心把奶油味的吻送到她嘴边时，她终于忍耐不住心中的疑虑。

　　这才多久？小睦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若叶睦并没有特别的警惕，从从容容地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不会说话的时候素世也不高兴，所以努力学习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低着头，眉毛也垂下去，好像再下个瞬间就要缩成惹人垂怜的一团。

　　居然真的是为了我吗？长崎素世不免要感到愧疚了，若叶睦的金瞳闪了又闪，乘胜追击:“素世不喜欢这样的我吗？”

　　之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到底更喜欢哪一个呢？在她攀过来，戏谑地拨弄自己耳尖的发丝时，素世听出了鲜明挑逗的意思。

　　白日闹剧让她有点不适应，毋宁说，长崎素世更喜欢自己掌控一些事情。“之前的也喜欢……”她沉吟着，思考最佳答案，“只是，小睦居然为了我专门改变什么的，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嘛，果然还是更喜欢这样的。“若叶睦”心想，叉子扎入芒果，肆意碾裂。其人只是这般娇惯和任性。

　　在素世的视线落在那颗可怜的果粒之前，她倏忽站起，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下。容颜秀丽璀璨，身形纤细依旧，在长崎素世眸中散发神异的光彩。

　　“小睦，你……”仿佛魂魄都被蛊惑，素世低低喘息着，想要抓住些什么。

　　可所有语言都失效了，睦柔柔伸手，食指抵住素世的唇。

　　“素世，我们去约会吧。”她说。

　　（二）

　　说是约会，结果只是顺路去附近的百货超市买日用品和食材，再去公园里逛逛。毕竟真正的“约会”得精心规划，而不是听凭睦心血来潮地空喊。

　　对于这个安排，尽管长崎素世已经解释过了，若叶睦还是有点不满意。当素世认真挑选炖菜的原料时，她就扁着嘴，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

　　如果是以前的小睦，对这种活动应该比我更热衷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素世尝试隐晦地点出来，睦却只是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兴趣也有期限，Mo……睦最近要找新爱好。”

　　“比如？”

　　对方并没有老实回答她，转到另一边货架探险去了。素世叹了口气，伸手去够调味料，熟悉的位置上却空空如也。

　　“哎、买完了吗？”她回头看了一下睦，再三叮嘱，“我要去找店员问一下，你在这等着。”

　　谁曾想，只是离开了十五分钟，她就再也近不了睦的身了。

　　“是Mortis！Ave mujica的Mortis，居然是本人！”

　　“是哦，Mortis在这里。”

　　“真人比节目上还可爱，可以合影吗？”

　　“当然，但是以后要说，Mortis什么时候都很可爱。”

　　“抱歉，碰到了，这样……”

　　“再近一点也无所谓，因为是Mortis珍贵的客人嘛！”

　　不知道若叶睦做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举，等长崎素世回来时，几乎半个商场都要被她吸引过来了。其中不乏狂热的Ave mujica粉丝，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小女孩围得水泄不通。

　　素世凭借身高优势，勉强还能看清若叶睦的位置∶她被两个成年女性围在中间，恣意享受对方的抚摸，自己还勾着粉丝们的手，在现场的尖叫声中愉快地做着饭撒。

　　还不如看不清呢。长崎素世快把手里的菜叶揪烂了，若叶睦何时习得的敬业术？普通的饭撒也就算了，还这么多身体接触……她用力盯着粉丝抚摸睦脑袋的手掌，蓝眼沉默至极。

　　若叶睦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素世的存在，只是一个劲地和女粉们玩耍。她好像格外钟情年长的对象，呃，也就是说，和素世气质相似的一群姐姐。察觉到这个事实，某人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一定会当场气晕过去。

　　喧嚣与混乱之中不乏担忧之语∶“Mortis这样对我们真的可以吗？公司不会有意见吗？”

　　“Mortis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讲呢，公司的人也最喜欢Mortis了。”面对善意的提醒，若叶睦也只是满不在乎地摇头，“Mortis还能再陪你们一会哦！”

　　耳边欢呼声高起，长崎素世再也无法忍耐，人生头一次，她相当粗鲁地拨开人群，拽着睦的手掌就往外离开。

　　那孩子还只是无辜地扬扬眉毛∶“哎，素世……”

　　“这位是？”旁观者大概把素世当成私生饭了，居然气势汹汹地围成墙壁，不让她把大家心爱的“Mortis”带走。

　　素世另一只手快把购物袋拧坏了。“我是，嗯？”她示意睦说点什么，后者狡黠地眨眨眼睛。

　　“这是Mortis的经纪人……”

　　“还有监护人！”

　　长崎素世冷声道，拖着自家孩子离开了，无视睦“好用力，疼”的抱怨，一直到安全通道里才松手。

　　“素世、素世，Mortis弹不了吉他了怎么办？”她委屈地活动手腕，上面已经留下了浅浅的红印。

　　是不是真把她弄疼了呢？素世下意识要把手提包里的药膏拿出来，给若叶睦擦擦了，再温声细语着道歉了。“哪有这么严重。”可一想到刚刚不成体统的闹剧，她就决定强行压下怜惜，“小睦，你一点都没有圈内人士的自觉，就这样随意……”

　　本来应该是再顺利的教训，若叶睦却不耐烦地转过身去∶“什么嘛，Mortis肯定比素世更了解业界吧！”

　　不再逆来顺受的睦，就这样把自己呛回去。素世愣了几分钟，有些狼狈地找补∶“我不想听那个奇奇怪怪的称呼……”

　　“总之，不要随便和陌生人待在一起！”她不肯坦率地说自己是担心，对面却煞有介事地翘起嘴角。

　　这可以称之为笑吗？睦弯弯眉眼，本就精致小巧的五官愈发光彩。可爱，嗯，很可爱，违和感却一直渗到素世心底。

　　“你……”

　　若叶睦毫不留情地打断她:“难道说，素世吃醋了？”

　　“才没有！”长崎素世断然否认，不能说是很愤怒，起码也是相当恼火。

　　这个人，直接指出她的想法又不高兴。“若叶睦”在心底耸耸肩，表面却依旧淡然，静静注视着素世从假装平静再到坐立难安。

　　“我不管小睦了，你想和谁待在一起就待吧。”某人别过头去，好掩饰想剥指甲的冲动，“到门口就叫出租车，你想去哪里？”

　　为了加大自己言辞的说服力，素世快步向楼下走去，任睦怎么呼唤她也不为所动。身后追赶的脚步哒哒，素世没有回头的打算，只是捏着手提袋加速。

　　从内心深处，她期待着睦能够追上来，可那样的还是睦吗？不，也许是“现在”的睦。变化的细节点点滴滴闪过眼前，长崎素世怅然若失，她不知道该怎样对待睦了。

　　或许她并不是生气才想要转身离去，而是下意识地逃避现实。如果她要喜欢这个更活泼、更惹人怜爱的小睦，那又要怎么对待记忆里安安静静、寡言少语的小睦呢？换个角度想，如果她喜欢睦，到底又是喜欢睦的什么呢？

　　小睦可以为我改变，我却……

　　“啊、”

　　一声惊叫刺破她的思绪，素世急忙回头，若叶睦跌在转角处，她咬着下唇，用力揉着自己。

　　“怎么了？”

　　“疼、好疼！”

　　素世连忙俯下身去，仔仔细细检查女孩的伤口。“没有明显的擦伤呀……”她纤细的手指抚过睦的脚腕，后者拽住她的手臂，整个人半挂在素世身上。

　　“可是，我感觉崴了嘛。”睦夸张地呻吟起来，眼眶红红的，好像真受了天大的委屈，“都怪素世走这么快。”

　　“对不起，我向小睦道歉好吗？”虽然心有疑虑，长崎素世还是败给了仗着可爱不断撒娇的少女，她揉揉睦的耳朵，安抚性地哄了又哄，“我们慢点走，好不好？”

　　“我都崴了！”对方不满地趴上她肩头，语气又适时软化，甜腻腻地钻进人心，“素世抱我好不好？”

　　完全拿她没办法。在若叶睦的眼神攻势下，素世的抵抗能力不断下降。“那小睦可要安分点。”她嘴上训诫着，动作却柔软无比，小心翼翼地把少女放在怀里。

　　若叶睦轻得像鸟儿的片羽，这种无法握紧的感觉叫素世焦虑。“小睦，你现在想去哪里？”她假意提问，却仔细观察对方的反应，心中的沟壑亟需安全感填平，“回公司，还是你家里？”

　　“不回别的地方，会被经纪人说的。”

　　“我这个‘经纪人’可不敢说你。”

　　眼见着素世又要撇过头去，若叶睦只是俏皮地蹭到她肩上，讨好似的亲了又亲∶“那就去长崎‘经纪人’家里。”

　　“是哦，有的艺人确实需要额外培训。”明显的顺从让素世非常受用，她回吻着睦的额发，心情逐渐平复。

　　“但是，被粉丝们看到Mortis这样会伤心的，所以素世一定要小心避开人群哦。”少女轻笑着搂紧她，两个人就这么维持过于暧昧的姿势。

　　若叶睦唇间的热气全喷在自己耳边，长崎素世心跳加速，可以分明地感受到对方的唇瓣还在擦过自己的侧脸。

　　“我会的，只要小睦不要太显眼。”她抱紧怀中的少女，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向下迈去。

　　心中的天平没法不倾斜。这样的小睦也不错，素世恍恍惚惚地想。

　　*

　　既然小睦都愿意为她改变，至于冷战前的矛盾，干脆暂时原谅她吧？

　　不，不对，还是要观察一段时间。小睦偶尔也会有好好表现的时候，但不都是以把她气到为结局而告终吗？

　　但话又说回来，大概是对小睦太苛刻了，她才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吧。搅动着锅里的炖菜，长崎素世开始反思，她是不是应该和mujica的成员交流下，好多了解小睦在乐队里的事情。

　　既然木已成舟，她就应该多支持“Mortis”，而不是一个劲地发脾气才对……汤料随着汁水沸腾，素世有点把控不好火候了。

　　察觉到某人的动摇，“若叶睦”意味深长地降下电视音量，询问她晚饭还要多久。

　　“这才刚开始没多久呢。”素世还没有适应睦愈发清甜的声音，以及，玩金属摇滚难道会削减人的耐心吗？

　　至少在这之前，睦几乎不会对等待产生厌烦，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兴致缺缺地趴在桌边，一个劲地拨弄摆放好的刀叉。

　　“素世，我想拿冰箱里的饮料。”

　　“你早上喝得还不够多吗？”素世断然拒绝，好不容易料理好手边的炖菜，又拿起刀，开始给另一份食材切段。

　　“哎——”那孩子百无聊赖地拖长声音，“早上是早上嘛。”

　　“请小睦听话一点，如果现在喝的话，晚上的份就没有了哦。”

　　“晚上的份也给我不就好了。”被瞪了一眼，睦扁了扁嘴，提出替代性的诉求，“那素世陪我看电视。”

　　怎么会这么黏人？素世在心底叹了口气，一小时第三次解释:现在要给睦做好吃的，所以务必安分一点。

　　大概率讲了也是白讲。因为睦拧着小眉毛，不满地抿着嘴，显然生闷气了。“那要什么时候才好嘛？不要做饭了，陪Mortis玩！”可以说是任性了，她把脸颊贴上素世的后背，毫无章法地乱蹭着，“Mortis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小睦自己选的乐队吧，好好工作不是应该的吗？”素世没办法应付恼人的小孩，对方却还一个劲地乱动，紊乱的瘙痒在四肢散开，惹得她连刀柄都无法握紧。

　　“我要生气了！”

　　说起来，还不是因为若叶睦一定要去参加那个莫名其妙的Ave mujica。如果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她才不会每天忙得连轴转，连同班同学都只能在节目上看到她。一翻起旧账，长崎素世的怒火就无法轻易停下，她放下厨具，转向无休止的怨怼与唠叨。

　　可无论是哪个若叶睦，在遇到不想接受的信息时，都会在心底把小耳朵捂起来，顽固得很。

　　现在的睦只在乎心底最真实的欲望，比如，扒在素世的后背上时，她找到了新的玩具。

　　“素世……”金色的瞳孔在吊灯下玩味地闪耀着，“你的围裙很好看。”

　　“就算你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快点下来、啊、”

　　“Mortis喜欢这个设计。”

　　“这个称呼……嗯……”

　　恼怒的呵斥在尾端收束，渐变为柔软的呻吟。睦把右手伸进了对方围裙的侧面，轻轻拨弄起素世的乳房。仿佛拨弄琴弦，她的指尖只在一开始柔缓，灵巧地打了几个旋后，又适时加重力道，挑逗最为敏感的中心。

　　快慰断断续续地侵入身体，长崎素世撑着桌边，若叶睦的手则是流畅地顺着肌肤下去。“素世，舒服吗？”把热气轻轻喷上颈根的发丝，睦暧昧地凑上去，唇瓣的温热摩挲对方紧绷的神经。

　　“小睦，现在……真的不行……”她感到额头有点低烧，肉体的贴合令心跳焦虑。液态火苗在炖菜底下持续跃动，素世觉得自己也正为情欲所熏烤。

　　“停下、嗯、”制止当然是徒劳，睦伸手，顺着侧乳探到腰际，又隔着布料抚过她微凉的下腹，戏弄似的左右摸索，延长磨人的把戏。

　　“我还可以让素世更舒服哦。”热衷在欲碎的玻璃侧面敲敲打打，若叶睦悠闲地把脑袋靠上去，毛茸茸地剐蹭长崎素世的脊，“因为素世……以前也勉强让‘我’舒服吧。”

　　没法细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若叶睦的指尖已经压到了神经麇集的位置∶经由褊急、危险又柔腻的试探，那儿早就有了反应。嘲弄一般，睦发出低低的窃笑，把小手的掌心压上去，玩弄炙热的形状与软硬。

　　哔。哔。哔。

　　“小睦，你……”听着计时器的警报，长崎素世眉心发紧，背后的小孩又黏她黏得那么近，“你的崴脚未免也好太快、呀、”

　　“都说了早上是早上。不过素世早上就很想了吧？”在对方想尽办法反驳前，睦就牢牢地握住勃起的腺体，游戏一般将其揉来捻去，“不用忍耐，那个时候就让我来帮你怎么样？”

　　“小睦……”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长崎素世尝试转身，睦的左手却撒娇似的与她十指相扣，又猫儿一般抓挠她的掌心。与其说是熟练，不如说是好奇，睦抚摸着素世的时候，好像时时刻刻都在赏玩新颖。柔软的指腹刚从腿根拨过，又来回划拉着压上发热的青筋。

　　渴望，热切，躁动，回忆。各种情绪相互裹挟，在长崎素世的胸腔中来回翻滚，波荡裹挟着快慰轰软双膝，又以不知餍足的瘙痒席卷心底。若叶睦握住她，从根部开始爱抚，把情欲寸寸推进。

　　“我做得好吗？素世？”甜腻的呼唤已然成了气氛的最佳调和剂，攒聚的呻吟还在往阈值逼近。睦掂起脚尖，舔吮素世的后颈，仿佛要在那钉入摄人心魄的咒语。心律徐徐升涨，又唐突回落，挤得呼吸都加急。长崎素世单手握住桌沿，指节卡在脱力与收紧之间，在空中微微蜷起。

　　哔——哔——哔！

　　电子家具加速轰鸣，水蒸气在煮锅的边缘逸散。“小睦，停。”素世几乎咬紧牙关，才能把脚步的虚浮硬压下去。

　　“不要！”少女当然不可能轻易罢休，双手合力抱上去，急躁又无规律地搓动胀起的性器，几乎要把对方弄疼了。

　　“快、”长崎素世断断续续呻吟着，若叶睦却任意释放玩心。

　　“素世是要哪里快呀？”她轻笑着问，两个人的身体越贴越紧，仿佛高速公路上擦边而过的汽车——

　　“砰！”

　　沸腾的汤料从锅盖边缘迸溅而出，素世只听到睦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往后倒去，和长椅一起碰在地上。

　　“小睦！”她赶紧关火，疯狂喘息，未消的情潮在脸上残余赤红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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