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呼喚

他開始對她說話，用一種極其溫柔、如同在吟唱搖籃曲般的聲音。

他對她講述著他們第一次相遇的那個下著小雨的春天。

他對她講述著他們第一次接吻時，她那因為害羞而變得如同紅蘋果般的臉頰。

他對她講述著他們第一個孩子出生時，他那份笨拙的、不知所措的巨大喜悅。

他對她講述著他們之間所有那些平淡的、瑣碎的、溫暖的、只屬於他們兩人的記憶碎片。

他不斷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伊拉拉。」

「……回來吧，伊拉拉。」

「……回到我身邊。」

他俯下身，用他那屬於人類的溫暖嘴唇，輕輕地吻上了她那同樣溫熱、卻又屬於龍的陌生嘴唇。

那是一個不帶任何情慾的、純粹的、充滿了他全部的愛與思念的靈魂的親吻。

然後，他看到了。奇蹟發生了。

懷中那具巨大的沉睡身體，她那長長的雪白睫毛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然後，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凱爾從未見過的眼睛。不再是伊拉拉那份純粹溫柔的藍，也不再是尼德霍格那份燃燒著的高傲的金色。而是一種以溫柔的藍色為基底，卻在最深處燃燒著一小簇倔強橘紅色火焰的全新顏色。

她醒了。真正的「她」，醒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傷痕累累的、滿臉淚痕的男人，又低下頭看著自己這副長滿了鱗片、利爪與翅膀的陌生怪物身體。

混亂的記憶湧入了她的腦海。她想起了，一切。

她醒來後所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喜悅，也不是重逢，而是一句充滿了巨大悲傷的道歉。

「……對不起，凱爾。」她的聲音沙啞而又顫抖，「……對不起……讓你看到我變成了這個樣子……」

凱爾聽著她那熟悉、充滿了溫柔的聲音，再也無法抑制，他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

「不，」他哭著說，「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是我把妳變成了這個樣子。」

伊拉拉在他的懷中，感受著那份久違的熟悉溫暖，她那份對自己怪物身體的恐懼逐漸被另一份更深的擔憂所取代。

「……可是，『牠』……」她輕聲問，「……尼德霍格……牠還在嗎？」

「在。」凱爾回答，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堅定，「牠就睡在妳靈魂的最深處。」

「但是，沒關係的。」

他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許下了永恆的誓言。

「反正，我是不死的。」

「如果『牠』再出來，我就再把『牠』打回去。」

「無論多少次，我都會在妳身邊。」

「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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