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显然的确是死了，这点毋庸置疑。姜师傅搓了搓粗糙油腻的手掌，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是启动了什么精密的机械。他得抓紧时间，把这具刚刚失去灵魂的精致“原料”处理好。

　　“啧，可惜了这副好皮囊，”他一边利落地将躯干和四肢从关节处熟练地分开，一边在心底嘀咕，动作精准得像在拆解一件昂贵的瓷器，“要是活着，光这腿就能让多少男人走不动道儿？现在嘛…只能走‘内涵’路线了。”

　　刀锋切入那柔韧肌肤的瞬间，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感到一种奇异的阻力，随即是筋肉被利落切开的顺滑感。粉白细腻的肌理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断面带着生命刚刚消逝后特有的、湿润的、微微反光的光泽。他知道，从肉质保鲜的角度，赶紧把肉片成薄片才是最优解。冷藏锁鲜，肉质不易流失。

　　可他更懂那些常客的心思。像陈言柠这种嫩得能掐出水、还带着点青涩没完全长开的小母畜，她那具堪称完美的胴体，就得这么“大卸八块”地摆着！那断臂残肢的残缺美感——藕节般匀称的小腿骨碌碌滚在一边，浑圆饱满、曾经能把牛仔裤绷出完美弧线的臀丘孤零零地立在案板上，纤细柔软的腰肢断面像被精心打磨过以及那对即使平躺也显出诱人弧度的椒乳——这景象，可比码得整整齐齐、跟超市冷柜里一个德行的肉片儿勾人多了！

　　这是一种视觉上的凌虐与占有的双重快感！牺牲点口感上的完美？血赚不亏！

　　那些皮松肉垮、毫无美感的淘汰老母猪，才需要切得方方正正，码得跟豆腐块似的，等着被人挑肥拣瘦，论斤称两。

　　而陈言柠？她本身就是一件需要被“亵玩”、被“品鉴”的残缺艺术品，是专供特殊口味饕客的限量孤品。

　　就在他准备处理那只线条优美、曾经不知让多少人遐想连篇的玉臂时，“咦？”他顿住了。女孩纤细的中指上，紧紧箍着一枚小小的、褪色得厉害的戒指。箍得太紧，以至于指根处的皮肤都呈现出一圈不健康的紫暗色，像一道绝望的烙印。

　　“什么玩意儿？”姜师傅皱起眉头，带着一丝嫌弃，又有点好奇地凑近。他用沾着油腻的手指，粗鲁地捻起那枚戒指，对着惨白的灯光打量了半天。戒指的材质廉价得可怜。

　　银的？

　　屁！黑黢黢的，黯淡无光，摸上去一股子冰冷的塑料感，更像是从哪个地摊小作坊淘换来的劣质合金。内侧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像用小刀在铁皮上生抠出来的：“CYN & LN”。

　　“‘CYN & LN’？刻得跟狗爬似的，能值几个钱？嗤…”姜师傅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世故的轻哼，“小丫头片子，屁大点年纪，学人搞什么海誓山盟？不过也好，姐妹俩凑一块儿，黄泉路上热热闹闹的，倒也不算孤单冷清，是吧？””

　　他掂量着这枚毫无分量的金属圈，指尖能感受到它冰冷的廉价感。“回收站都嫌占地方！”他心疼地又瞥了一眼那圈被箍得发紫发暗的中指，多好的一块皮肉啊，差点就被这破玩意儿糟蹋了。他嫌弃地一甩手，那枚承载着廉价誓言的戒指划出一道暗淡的弧线，“叮”的一声撞在油腻的金属垃圾桶边缘，弹了一下，滚落到冰冷的水泥地上，彻底被遗忘在角落的污秽里。

　　他不再理会那无足轻重的声响，注意力重新回到手头更“重要”的工作上。他小心翼翼地将少女失去生命的胴体——那曾经曲线玲珑、充满青春活力的躯干——摆放在冰冷的金属推车上。接着是那双修长匀称、曾经能轻易挑起欲望的腿，那线条优美、仿佛为拥抱而生的手臂。

　　他满意地咂咂嘴，推起车子，哼着不成调的歌曲，把这具能点燃无数人隐秘欲望的“尤物”推了出去，去迎接它最终的、也是最“辉煌”的归宿——成为他人餐桌上最昂贵的、最令人疯狂的“珍馐”。路过肉畜少女的脑袋时，顺道提着她的头发，随手扔进桶里。

　　店堂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混合着生肉特有的腥膻和冰柜散发的冷冽寒气。眼镜小哥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空气里只残留着他身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杉须后水味，很快就被更浓重的血腥吞噬。

　　这些有头有脸的客人，心思比九曲回廊还绕，哪像他案板上这些……嗯，这些肉畜少女们。一个个养得白白嫩嫩、无忧无虑的，脑子里除了吃就是睡，顶多再琢磨点风花雪月的小心思，她们的心思？简单得像张白纸，或者说，像块待切的嫩肉。想躺下就躺下，想尖叫就尖叫，说撂挑子就真把身体这摊子事儿撂下了，说撒手人寰就撒手人寰，干脆得让姜师傅这种老江湖都啧舌。

　　姜师傅低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案台上刚刚“收割”完毕的少女鲜肉。啧啧，这品相，他咂摸了一下嘴，心里那点市侩的得意像油花一样浮上来。

　　少女的乳房，此刻苍白地躺在晶莹剔透的碎冰床上，像两团凝固的、细腻的雪。乳晕失去了生前那抹诱人的粉晕，变成一种淡淡的、接近浅灰的色泽，像被水洇开的墨迹。乳尖则顽强地挺立着，像两颗小小的、深紫色的莓果，被冻得硬邦邦的，在冷光下泛着冷硬的釉质光泽，仿佛在无声诉说着生前被揉捏把玩时的敏感与挺立。

　　旁边是切割整齐的臀尖肉，肥瘦纹理分明得如同最上等的雪花大理石，带着曾经饱满圆润的弧度，那弧度曾经在紧身牛仔裤下骄傲地弹动，此刻却安静地展示着脂肪与肌肉的完美比例，诱人遐想它被煎烤时滋滋作响、油脂四溢的香艳画面。

　　还有一长条最细嫩的后腰里脊，肌理细腻得如同最昂贵的丝绸，又像初生婴儿的肌肤，透着一种无瑕的、易碎的质感，姜师傅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红烧还是清炒更能体现它的入口即化。

　　姜师傅搓了搓粗糙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开始进行最后的“陈列”。他像布置一件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精品”重新摆放，确保每一块肉的“卖相”都处于最佳角度。

　　那对失去活力的乳房被稍微拢了拢，让它们看起来依旧“傲人”；臀尖肉肥瘦相间的切面被刻意朝向顾客；那条里脊则被摆得笔直，展示着它无与伦比的柔嫩。

　　透明的保鲜膜覆盖上去，隔绝了空气，也锁住了最后一丝“新鲜”的气息。猩红的价签贴在膜上，像一块小小的、宣告所有权和最终归宿的墓碑。他拉开低温展示柜厚重的玻璃门，一股更刺骨的寒气涌出，他将这些“精品”一一放入，动作熟练得像在摆放超市里的盒装牛奶。

　　那个失去头颅、被掏空内脏、切去双乳的少女躯干，连同被斩下的四肢，被暂时塞进了角落的立式冷藏柜里。

　　姜师傅后退一步，眯起眼睛审视着自己的“作品”。很好，就是要这种残缺又精致、死亡又诱惑的感觉。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衣冠楚楚的贵客们，在看到这具“艺术品”时，眼中无法掩饰的贪婪、兴奋和生理性的战栗。这可比规整的肉片刺激多了。

　　姜师傅转身，走向主展示冷柜，开始仔细整理陈言柠剩余的“精品”部件。另一只雪白饱满、形状完美的左乳被小心地摆正，旁边是那块粉嫩湿润、形状奇特的器官——完整的、连着部分宫颈的子宫，内壁的褶皱在冷光下清晰可见，像一朵被强行摘下的、带着露水的诡异之花。

　　托盘里，其他一些零散的臀尖肉片也被重新归置，确保在冷气白雾和晶莹碎冰的衬托下，呈现出最诱人、最富有食欲的状态。猩红的价签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刺眼。　

　　“哗啦啦——”

　　姜师傅拧开墙角那巨大的不锈钢水龙头，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咆哮着冲下，粗暴地冲刷着他沾满暗红血污、油腻脂肪碎屑和可疑粘液的双手。水流冲击着油腻的围裙前襟，溅起浑浊的水花。

　　血水裹挟着细小的肉末、油花和几缕纠缠的黑色发丝，打着令人作呕的旋涡，争先恐后地涌入水槽中央那个深不见底的下水口，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动作麻利得近乎机械，带着日复一日屠宰带来的麻木熟练。布满老茧的手指在水流下用力搓揉，指甲缝里的暗红色污垢被一点点抠出。他一边洗，一边又不成调地哼起了那首永远跑调的、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小曲，声音含混不清，像喉咙里卡着浓痰。

　　就在这时，“叮咚——！”店门上悬挂的铜铃发出清脆得有些突兀的声响，打破了水声和哼唱构成的单调背景音。

　　进来的，正是去而复返的眼镜小哥。他脸上的表情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斯文平静，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气质儒雅得像个刚下讲台的年轻教授。一股冬日室外的凛冽寒气裹挟着他涌入店内，瞬间冲淡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和油脂味。他径直走向柜台，步伐从容，仿佛只是走进一家普通的便利店。

　　“姜师傅，我来取预订的。”他的声音温和，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礼貌，“师傅，处理好了？”

　　哎！小哥您来得正好！刚处理完，新鲜热乎…呃，新鲜冰着呢！”姜师傅立刻堆起一个夸张油腻的笑容，搓着刚擦干、还带着水汽和淡淡腥气的手迎了上去，油腻的围裙随着动作晃荡。

　　“帅哥，您这眼光真是没得挑！瞧瞧这乳肉，”他殷勤地指向展示柜里那对新上架的孤品，“这形状，多完美！粉粉嫩嫩！再看这臀尖，”手指划过旁边那块诱人的弧形，“肥瘦相间，这弹性！您回去无论是煎是烤，一口下去，保管满嘴流油，香得您舌头都想吞下去！还有这里脊，”他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推销稀世珍宝的激情，“最嫩的那条芯子！做糖醋里脊？那叫一个入口即化！滑炒？嫩得能掐出水来！极品中的极品！”

　　眼镜小哥微微俯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保鲜膜下的肉体。他的视线在那只雪白饱满、形如蜜桃的乳房上停留了一瞬。

　　那苍白冰凉的弧线，与记忆里那个抱着沉重快递箱、微微气喘、脸颊泛着健康红晕、领口因弯腰而泄露出些许温软春光的邻家女孩形象，产生了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重叠。

　　他甚至能回忆起她递过快递时指尖无意擦过他手背的微凉触感，以及她身上淡淡的、干净的洗衣液清香。但下一秒，这重叠的影像便被冰冷的现实和理性的壁垒瞬间击碎。

　　眼前只是两块组织，两块蛋白质和脂肪构成的、即将成为食材的“鲜乳”。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得如同在审视一块超市里寻常的猪里脊肉。

　　老板在一旁唾沫横飞地吹嘘着，甚至带着下流的暗示提到这“鲜乳”的主人如何“骚浪”，如何“流水”。这些粗鄙的词汇与眼镜小哥记忆中那个文静、甚至有些内向、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文学系女生形象形成了荒诞而刺耳的对比。

　　这对比像一根细小的刺，在他理性构建的平静湖面上投下了一粒微尘，荡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一丝极淡的、混合着荒谬感和轻微不适的涟漪。但这涟漪转瞬即逝，甚至未能引起他推一下眼镜的动作。

　　不过是粗鄙屠夫的低级趣味和推销话术，不值一提。他迅速地将这微不足道的情绪波动归类为无意义的噪音，大脑自动将其过滤、清除。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优质食材”的证明——她生前健康鲜活，肉质自然上乘。仅此而已。

　　没有再看店内其他地方一眼，仿佛那黑色塑料袋里精心包装的部件，与那个曾鲜活地存在于他隔壁、会对他羞涩微笑、此刻已化为冰冷部件的少女陈言柠，只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存在。

　　这点微乎其微的重叠感，像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连涟漪都未曾荡开，便被他强大的、习惯于将一切物化的理性思维无声地吞噬、归档。

　　生活需要秩序，而食材，就该待在它该在的位置。

　　“叮！微信收款，两千八百元。”

　　电子女声的到账通知清脆地响起。姜师傅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如同吸饱了油的花，每一道褶子都透着满足。他手脚麻利地打开展示柜门，戴上一副半透明的薄塑料手套——就是这双手，不久前还在陈言柠温热的腹腔内蛮横的翻搅、掏挖。

　　此刻，它们却异常“温柔”地，用不锈钢夹子小心翼翼夹起保鲜膜下那只失去了生命力的、雪白浑圆的右乳。那柔软沉重的触感让他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熟练地将它装入印着“姜家肉铺”Logo的专用肉品包装盒里，接着是那块肥美的臀尖肉和那条最细嫩的里脊。每一块肉被取走，都像是从一幅残缺的拼图上硬生生撕下一块。

　　眼镜小哥平静地接过沉甸甸的、渗出细小冰珠的袋子，塑料提手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勒出浅浅的印痕。他拎着袋子，像提着一袋刚买的精品水果或是一盒高级点心，从容地转身，推门，融入了门外渐深的暮色。而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自然，如此…日常。

　　它们的原主人，那个叫陈言柠的少女，将继续以另一种形态，将继续永不疲倦的“招待”下一位可能的顾客。

　　姜师傅脸上的笑容在门关上的瞬间，如同断电的灯泡，“啪”地熄灭了。油腻和麻木重新覆盖了他的面孔，像一张撕不下来的面具。店里恢复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只有冰柜压缩机持续不断的嗡鸣，是这血腥舞台永恒的背景音。

　　他重新哼起那不成调的歌，拿起水管和刷子，更加卖力地冲刷着操作台。水流冲走了最后一点可见的血迹和碎肉，但那股深入水泥缝隙的铁锈味，却顽固地弥漫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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