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听肉丝贴在石缝之下，如一根静静呼吸的神经，沐尘潜伏不动，周围的一切声波与气息通过那根细丝传回他的感知中，形成清晰的“意识回响”。

那群邪教徒聚集在一张由倒置水缸与破木板拼成的桌子前，数人围坐，脸上挂着讳莫如深的表情，魔灯被布帘遮住，投下一片昏黄朦胧。

“……这次那户铁匠家的小子，八成要动摇了，我送了他‘纯血者之章’副本，他看得眼睛发直。”

“他家不是虔信天焰的吗？你咋说动他的？”

“简单啊，我说：‘你祈祷一辈子，换来什么？老爹锻得吐血，你还不是个学徒？加入我们，立契一周，觉醒‘骨质炼焰’，直接烧透精铁。’他差点跪下。”

“唉——现在这些小民，活得太苦，随便一勾就动摇。”

“不过……也不能全信他。你们谁再接触接触，多试几次，看看真假。”

另一个黑袍人闷闷不乐地插话：“……我姨妈最近总看我一眼一眼的。她肯定怀疑我了，老是问我为什么房间味儿重，还说我梦话里喊‘献体’什么的……”

“哈！你连梦话都不收拾好，那你活该。”

“闭嘴！我可是带了三个活人过来的，你带了几个？”

空气中一阵低笑。

话题随即转向下一次聚会：

“这地方再呆几次就不安全了。那疯子老八现在在镇上走来走去，连下水道都敢钻。”

“我们下次要换地方。东区老污井那边，通路多，死角也多。”

“行，分批带材料过去，别太显眼。”

沐尘默默记录每一句话。

“目标：平民铁匠拉拢，方向为魔力诱导。”

“教徒家庭成员有察觉者。”

“下次聚会目标位置：东区老污井。”

“对我已有提及警惕，说明存在隐患意识。”

他缓缓收回肉丝，轻轻一抖，抖去上面的粘液与孢子残渍，将末端咬断吞回体内销毁，以防残留暴露。

铠甲内部浮现低频震动，记忆结构更新完毕。

他伏在黑暗的通道中，轻声喃喃：“该清理了。”

治安厅的门还没关紧，一股臭浪便如死神之指推开了整座建筑的空气屏障。

沐尘迈步走入，盔甲滴着下水道的黑水与粘液，肩甲上的孢团正在若有若无地翻气泡，身后地砖一路冒烟，空气仿佛结成了恶臭之墙。

值班兵卒一见到他，脸都绿了，连滚带爬冲进内室高呼：“祖宗又来了——！”

治安官赫尔曼正在喝茶，闻言手一抖，茶水泼了一半。他咬着后槽牙，额角跳筋。

“……又是他？”

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站起身迎了出来。

“老……八阁下，”他说话时已经下意识捏着鼻子，“你又……光临，有何贵干？”

沐尘如实开口，语气沉稳：

“下水道东区出现邪教据点。约五至七人。讨论拉人铁匠之子入伙，提及新址选点。目标区域老污井。”

赫尔曼的表情顿时僵住。尽管他现在鼻子快被熏脱皮，眼眶泛泪，但听到“邪教”二字，还是本能地挺直了身。

他强撑着露出职业性的感激神情，哑着嗓子开口：

“……十分、十分感谢你的情报，阁下。这……非常重要。我们会立刻采取侦查行动……”

“需要我出手协助吗？”沐尘往前一步，溅起一片孢泥，“我擅长在剧毒环境中作战。可从多入口渗透、分离、清理、熔解目标组织。”

“啊不用不用不用不用！！！”赫尔曼连连后退，“真的不用！我们这边会处理好！您大功已立，应该好好休息！”

沐尘略微倾头，语气诚恳：“我愿意无偿服务。”

“真的不用——真的——拜托您，您快走吧，您一来，我这房顶都要落蘑菇了！！！”

赫尔曼几乎要跪下磕头，后面的书记员已经往墙角爬，眼神涣散，魔法驱臭阵自动短路。

沐尘点点头，平静转身，盔甲滴落的液体在地面留下一条令人恐惧的闪亮黏痕。

走出门口前，他转头补了一句：“我会持续巡查。情况更新，及时报告。”

“……好的好的，千万别再亲自来了——我、我们会让猫来取的！！”

沐尘点头，“啪”地关门，警局再次归于劫后余生的宁静，所有人都瘫倒在椅子上如劫后余生。

沐尘回到下水道，重新钻入那道半坍塌的管道。

黑暗、潮湿、安静、发臭——熟悉的一切。他回到自己的窝，推开软质孢团门，里面一切如旧：铠甲架依然晃着，炼金桌还在冒着热气，墙角菌皮上的寄生虫卵安安静静地孵化着。

下水道深处，阴湿的风吹过腐败的管道缝隙，像某种巨型生物在缓缓呼吸。

一名流浪汉蜷着身子，悄悄顺着边缘走道前行。他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烂成几片泥布，手脚都裹着麻绳与垃圾袋，眼神警惕如鼠，嘴里嘀咕着：

“哪怕有点干饼也好啊……一点肉末，老鼠油……都行……别再是空水管了……”

他绕过一口冒泡的沉水井，忽然闻到了一股——不，该说是一整面令人窒息的空气墙！

“呃……呃呃呕……”

他捂住鼻子，蹲下身差点吐出来，但眼角余光瞥见前方管道尽头，有微弱的红光、粘液反光，还有一座模糊成型、形状诡异的结构体。

那不是天然构造。

那是——一座建筑。

——一座恶臭、粘稠、悸动的……“窝”。

他愣住了，嘴里低声嘟哝：

“这……这他妈……是啥玩意？地狱长出来的肿瘤？”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后退时，前方的孢团门微微蠕动，粘液翻动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啪嗒啪嗒”。

“嗞——”一声，门被扒开。

沐尘，现身。

表皮装甲仍在滴着洗甲液，背后的孢壳正张合换气。他身上的臭味此刻因为内部温差而蒸腾出一层肉眼可见的雾。

观察眼从盔甲缝中亮起。

他看了那流浪汉一眼。

面黄肌瘦，瞳孔干涩，指甲裂纹，体温偏低，肝区略鼓，肠系菌落极度不稳定。

沐尘判断：重度营养不良，存在寄生虫感染风险。

他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洞中震出一圈圈回响：“你需要食物吗？”

流浪汉整个人当场抖了三下，眼睛死死盯着他——看见那缓缓蠕动的肩膀甲片下藏着若隐若现的牙齿状孔洞，还有墙壁上挂着几串不明肉块和在孵的脓团。

“我、我不用！谢谢你！！”

他说完撒腿就跑，踩着污水一路踉跄，连滚带爬冲进黑暗。

沐尘站在门口，望着那道消失的背影，低声嘀咕：

“他肠道菌落确实很差……”

“……也许我该尝试烹饪一下。”

他回头望向那锅冒着泡、颜色如同呕吐物的秽物药汤，认真思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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