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诶？手机吗，我现在用的倒不算贵......怎么了吗？”

“我打算去买个手机什么的啦，不然有时候出去了都没法和你联系......”

“可是我的钱还是不够，有些困难......”

“喂，又不是让你买。我自有来钱的路子。”

“你不会又要......”

“肯定不会干那么危险的活啦。我去过那么多家地下酒馆，总有老板还愿意让我工作的。”

“那你小心点啊，要是再受伤的话......”

“啰嗦，我自己的身体我当然知道极限在哪里。那，我出门了，你今天上午还要去上课吧？现在差不多也该出门了吧。”

两人在楼下的路口分开，悠一还是骑着他的单车往学校驶去，启繁则是转头走向相反的方向，钻进狭小的巷道，朝着无比熟悉的那条二番街走去——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店铺开门，但至于能在哪里找到那些老板和蛇头，他再熟悉不过了。

...... ......

“哟呵，还知道回来啊，在哪儿又混不下去了？”

“拜托别拿我开玩笑了，老寒。最近有没有什么不用出血还来钱快的活？”

“有倒是有，要钱干嘛？”

“我要去淘个二手机啦。没有手机的话在外面还是太不方便了。”

名唤老寒的人扔给了启繁一套酒红色的制服，尺寸对他来说有些大了。老寒告诉启繁，最近有一个酒吧的拳击场守卫辞职不干了，还没有新的人选上来，可以让他在这里干几天，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攒够。只不过有些“非会员”会仗着酒劲强闯，这时候就需要拳击场守卫主动出击拦住他们。虽然在这种场合里，启繁的个子算是小只，但凭借他的狠辣足以应对大多数情况。老寒又递给他一根甩棍，让他上班时随身带着：“衣服先放在这儿吧，晚上八点再来。现在你如果没事干，去前厅帮忙打扫吧，我会付你额外的报酬。”

“是，我明白了。”

启繁走到前厅，从柜台后面拿了一条棕色的围裙穿上，又把鞋套穿好。看着地面上干涸的血迹和各种玻璃碎片，启繁完全能脑补出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刮板和刷子呢......在这儿。”

启繁拿出一桶酒精和洁厕剂倒在地上，又搬出一桶粉状物撒了下去，再用刷子反复在地板上刷洗，直到血迹从木地板上被清除。启繁拎来一桶双氧水放在一旁，把刷子扔进里面泡着，又用刮板把液体推到了环绕柜台的排水栅里清理干净，其他的血脚印和喷溅状血迹也是照此处理。至于那些碎玻璃，则是用扫帚细细扫了干净，倒进了后厨的垃圾桶里。

“效率不错，拿去吧。皮夹也送你了。”

启繁双手接住飞过来的钱包，朝着老寒鞠了一躬。

离开地下酒吧，启繁继续在二番街上游荡着，又在另一家夜宿网吧找到了发放传单的活。等到在十字路口游荡着发完传单，领到报酬从网吧里出来时，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启繁有些腹中空空，决定先回家打发一下午饭，今天悠一要上课到下午，可以吃的简单些......去买些泡面吧。

“下午......去附近的二手市场看看吧？但是如果要身份证明的话......”

虽然在心里念叨着，启繁还是很诚实的去了。靠着不断地问路和直觉导航，启繁坐上了有些拥挤的电车，走走停停好几站，最终还是被人群簇拥着下了车。硕大的红色外墙建筑和突出的各种广告牌让启繁有些眼花缭乱，但他还是在楼层间通过路牌找到了那些出售二手手机的摊位，只是价格......

“......没有打折的余地了吗？”

“很抱歉，这里的价格已经足够低了。如果预算不足的话可以去看看翻盖手机。”

“哦......谢谢。”

看着标价牌，启繁的心凉了半截，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精气神：“嗯，只要能拿到工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攒够钱就好了！”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启繁又去其他的特卖区域逛了两圈，想着也许能找到悠一需要的东西。只是转来转去也没有找到符合心意的，倒是找到一个九成新的挎包，容量和结实度都算不错，价格还算公道。启繁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调整了一下背带的长短背在了身上。现在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好了，今晚还有事情要忙。

“我回来啦~”

“欢迎回来~启繁。嗯，你买了新包啊？”

“嗯哼，有个包在身上怎么说也会方便一些吧。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就等着你回来做呢。”

“啧，真够懒的。今晚想吃什么？冰箱里的食材还算充足。我看看......”

做饭虽然不是什么简单快捷的活动，但看着自己的作品被他人夸赞的确是一种享受。吃了启繁的手作料理，悠一仿佛也恢复了一些精气神。

“今晚我要出去上班了哦，所以我现在得去洗个澡。”

“诶，在哪里？”

“这个就不劳烦你知道了，至少不是你们这些好学生该去的地方。”

启繁钻进了浴室，悠一也没好意思多问。但他还是跟在启繁的身后，鬼鬼祟祟的尾随他走进了那条灯红酒绿的街道，再拐过几个路口，启繁的身影消失在了一扇不起眼的门后。悠一注意到几个穿着西装的高个子男人也跟着走了进去，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莫非他说的身体极限是......”

悠一不敢细想下去，要是启繁真的是去干这种行当他宁可自己掏钱去买一部全新的手机。悠一咽了咽口水，还是推门走了进去，也许有机会把他弄出来——现在可不是谈私生活的时候。尽管如此，悠一的脑子里还是忍不住浮现出启繁跪在地上，无助地被几个痴汉包围的场景......

“可恶，你只能是我的......！”

悠一推门进去，这里的氛围和迪吧没什么两样，虽然准入门票不算很贵，但里面的酒水和小吃算是高价了。悠一借着人群的掩护，在周围的卡座和舞台上搜罗了一番，但一无所获，算是喜忧参半——要么他不是顾客，要么就是去了隐藏的房间。悠一的眼睛在周围的墙壁搜索着，注意到了一扇不起眼的木门，推门进去，眼前的是一条狭窄的环形楼梯走廊。悠一借着红色的灯光，小心翼翼地往下探索着——

“今晚的口令——哈？你来这儿干什么，你也来看比赛的？”

“怎，怎么是你站在——不对，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来这儿上班啊，不然还能来干什么？还有，不是告诉过你别跟来了吗......你说你白给这笔入场费干嘛，直接说进来找工作人员不就好了？”

“可是我担心你不是......”

“不是什么？你不会觉得我会和那帮人一起摇个没完吧。”

“不，不是......啊啊！总之我先回去了！你没事就好！”

悠一正准备转身离开，启繁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急什么，你就不想进去看看是什么比赛吗？虽然我没这个机会，但站在这里听得出来绝对是激烈的比赛啊——这可不算监守自盗啊，反正只要进去了就没人管你。记得表现的自然一点就好......”

在启繁的一顿怂恿下，悠一走进了那扇门后的世界......

声浪如同拳头一记重拳击中了悠一的面门——几百号人围在铁龙一般的擂台边嘶吼着，汗水和酒精的气味刺激着他的鼻粘膜，让他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这什么鬼地方？打黑拳的吗......”悠一心想着，还是靠近了些。就在人群的缝隙间，他看见了足以让他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场景——

擂台上，脸上覆盖着鬼面的男人脚步凌乱地向后退了几步，另一个大块头的光头毫不客气，一个大摆拳直接轰在了男人的太阳穴上，直接把男人的面具打飞了出去，这样让悠一完全看见了他那已经被打得有些扭曲变形的脸：眼角碎裂，口歪鼻斜，殷红的血液糊住了他的大半张脸。悠一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仿佛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般，胃部猛烈抽搐着，似是要把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一般。悠一捂着嘴，想要离开却挪动不了半步，直到看见光头即将落下最后一记重拳之际，他才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好！——”

随着一声闷响，全场所有观众都爆发出了近乎疯狂的吼叫。悠一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跌跌撞撞地跑向了离入口不远的厕所里，推开隔间门便对着马桶呕吐起来，那种天翻地覆的感觉让他有些神志不清，直到几乎清空胃里的东西之后，悠一才去洗手池擦了嘴，逃一般地跑回了入口，几乎是用撞的方式推开了门，跌倒在了门外的阶梯上，跪在了启繁的脚边。

“你猜我为什么不让你来？现在知道了吧。”

“你也没告诉我啊......呕咳咳......”

“好啦快回去吧，就当买了个教训。我十二点才下班，你明天还得上课呢。”

送走没精打采的悠一，启繁站回了原本的位置，继续查验着今晚到来的会员们。

“可是......我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想呢......‘你只能是我的’这种话未免太过了吧？”

站在淋浴喷头下，悠一撑着墙面有些恍惚，这能算得上爱吗？还是单纯的占有欲？这个问题似乎为时尚早，但当时那种焦急和不安绝对不会骗人——如果只是一面之缘，那还能用担心安危这种借口糊弄过去，但经过大半个月的相处，悠一意识到自己对启繁的感情绝对不只停留在肉体上，他有些不安，自己好像真的对这副身体里的灵魂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启繁......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也许大脑会骗人，但生理反应不会。

“可恶......每次到这种时候都会下意识想到他......”

悠一叹了口气，握住已经迫不及待的下身，咬着牙，脑中浮现出启繁赤身裸体的模样，以及那天在睡梦中的触感......明明是个男孩子，胸部却那么柔软，身体也那么光滑，要是穿上裙子的话会怎么样......悠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更多的生活点滴不断涌出，充斥着他的脑海，他清醒的意识到，那个孩子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分毫不差地刻进了自己的脑海，在自己浑然不知的时候，启繁已经成了自己生活中重要的一环。不管是每天早上热气腾腾的早餐和牛奶，还是忙碌归来后的晚饭，都已经让悠一习惯了启繁的存在。

“我又该怎么和他开口呢......要是真的和他说了，他会认为我是道貌岸然的家伙吗？”

也许一切在启繁第一次踏进门时，第一次对他动心时，便已尘埃落定。

“我，我真的很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吧！”

悠一闷哼着，咬牙切齿地对着墙壁说出了那句在心底压抑已久的话，浓厚的白浆喷涌而出——

房门被咔嚓一声打开，人影侧身进入，又将房门轻轻关上。

“我回来了......嗯嗯，已经睡着了啊。再洗个澡应该也没什么吧？”

启繁在床边脱下衣服搭在床尾，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浴室，就连淋浴水流也只开了一半。匆匆冲掉身上的泡沫，启繁套上睡衣，关掉了亮着的走廊灯，轻轻掀开被子，躺进了悠一身前的空间。启繁照例把手垫在了枕头下，蠕动着调整好睡姿，正准备闭上双眼时，一只温暖的手从腰间袭来，最终停在了腰腹上。身后侧躺的人似乎也凑近了些，轻微的呼吸拂过耳畔，温热的胸膛隔着布料紧贴着后背，启繁的脸有些红，但还是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悠一的手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 ......

“喂喂，闹钟都响五分钟了，还不起床吗？”

悠一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正想哼唧着多赖一会儿床，额头上便传来一阵疼痛。睁眼却发现是启繁用勺子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今天早上吃面，帮你多加了辣椒油，再不起来就坨了哦。”

悠一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面碗，又看了看站在床前的启繁，趁着他疑惑的瞬间把他抱进了怀里：“我这不是起来了嘛嘿嘿，谢谢你一直早起帮我做早饭！最喜欢启繁帮我做饭了！”

“喂，你又是在发哪门子的癫啊？围裙上面全是油啊！快松开啦......”

“可是我想要一直和启繁抱在一起——每天早上都想——”

“先把早饭吃了再说这种事吧！不过，这可不算我自愿付的房租......”启繁脸红着转过头去，嘴里嘟哝着，“你，你得付我额外的报酬......”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管说就好哦！”

“那，那种瓶装的糖，你知道吗？我想吃那种嗯......有包装的。”

悠一瞟了一眼日历，注意到了格子下的一行小字。

“嗯嗯~那我有时间去找找，就当做以后晨起抱抱的报酬了？启繁也摸摸我嘛好不好~”

启繁有些无语，但他还是试探着把手放在了悠一的后脑上摸了摸。

“啊......这样总行了吧？要迟到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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