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林雾渐散。沐尘带头踏出苔藓遗迹的大门，身后跟着一行人——面容憔悴、衣衫不整，但活着，神志清晰。

人质们有男有女，大多数在被寄生前并无重伤，经过沐尘的清理净化，此刻虽然满身臭味与心灵阴影，但身体机能尚可。有些人鼻子还残留些黄绿色的粘液，有些人脸上沾着不明液体，不敢擦，只能僵着走。几位女姓则用魔织斗篷捂住脸，既为羞耻，也为遮挡沐尘身上的臭气。

然而队伍中行进最艰难的，是那个被格罗姆施术变异的青年。

他捂着下身，走路时两腿强行分开，像个走路撞钟的种猪，神情痛苦，步伐摇摆。他脸色苍白，不敢与他人对视，只能低头慢慢挪步。

沐尘注意到了。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道：

“你行动困难。若不处理，将来可能引发血栓、溃烂、菌团孵化。”

青年僵住，满脸羞愤。

“我可以帮你做无痛切除手术。”沐尘继续说，语气平静如陈述天气，“保留部分荷尔蒙功能，结构将改造为干净腔体。今后骑马、奔跑、穿紧身裤都不会痛。”

“……不……不用了！！谢谢您了！！！”那青年当场往后一跳，差点撞树，连连摆手，脸涨得通红。

沐尘没有坚持，点点头，转身继续前行。

一路奔波，穿林而过，众人回到咕嘟镇边缘。

黄昏时分，镇上早已有人望风。一见远方林道出现人影，尤其是那一团扭动着臭雾、形状宛如甲虫与腐尸混合体的黑影——镇民们先是屏息，紧接着看清了他身后拖着一群失踪者。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住。

“是他们……是他们！是我的儿子！！”

“艾莎！艾莎回来了——！”

“快快快，叫医馆——叫神官——叫我老婆——他们活着！”

人潮自镇门涌来，哭喊声、奔跑声、惊呼声混作一团。一位老母亲跪在地上对着那团臭雾叩头谢天谢地，有人激动得失声痛哭，有人奔向亲人却又不敢靠太近，毕竟——身上太臭了。

而在这一切喧嚣与重逢中，沐尘静静站在林边，没动。

他浑身仍滴着粘液，甲胄边角还嵌着虫牙与焦炭，身上的味道浓烈到连喜极而泣的镇民都自动隔出三米远。

人群之中，有一抹熟悉的小身影穿过奔跑的人潮。

那是先前在街头鼓起勇气，顶着臭味请求沐尘帮助的女孩。她仍然捏着鼻子，但眼里已经泛出泪光。她一路小跑，在镇边草坡上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高瘦，肩塌，衣衫破旧，脸上带着她从小记得的温和疲惫。

“哥！”

那个名字终于喊了出来。

青年一愣，转头，脸色瞬间有些僵。他很想像以前一样张开双手，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双腿间那夸张得像要吊起铜铃的大肿块。

“我……”

“哥！！！”

女孩已经扑了上来，带着哭声，扑进了他的怀里。

“呜呜呜呜……你真的没死……你真的没被虫子吃掉……我都不敢去林子看了……你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青年鼻子一酸，艰难地伸手搂住妹妹，但动作十分小心，一手往外拨着那沉重地晃动着的睾丸肿包，另一只手轻拍她后背。

“我……我也想你……”

场面感人至深。

只是——

小女孩的腿时不时挪动，轻轻侧着身，一边贴近哥哥哭，一边努力地避开他下体那不合物理规律地摇摆着的肿胀圆球，像一颗活体挂饰在她视野边缘晃啊晃，甚至发出一丝闷响。

“呃……哥哥……你……那个……”

“别说了！”青年的脸涨得通红，像快熟的番茄，眼神游离，“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他不想在重逢时谈论自己变异的下体。他怕妹妹从感动直接转为建议动刀。

“哥，我、我不是嫌弃，就是……你走路的时候，它会碰我腿啊……”

“我已经很小心了！”

“呜呜呜……我知道你辛苦了……只是太、太奇怪了啦……”

镇上的治安厅内，空气已经被提前布满了三重净化结界，熏香、净尘咒和隔臭魔晶全开，但当沐尘走进来，还是有一名书记员当场呕了出来。

治安官站在办公桌后，脸色苍白，手里捏着一袋用三层油纸包裹的沉甸甸的钱袋，脸上写满了矛盾与震撼。

“……你真的……把他们救回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衣袖捂着鼻子，眼神从沐尘那蠕动的肩甲，到斑驳的脓液污迹，再到滴答作响的脚底孢腺，最后落在沐尘背后那群明显精神状态混乱、但毫发无伤的幸存者身上。

“而且……他们都还活着。”

“是。”沐尘平静点头，将手伸出来接过赏金袋。他没有打开，也没有数，直接将其收进腹甲下的储囊结构中，伴随着一声“啵”的吸附音。

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那、那个术士……”

“逃了。使用了瞬移道具。”沐尘如实报告，“不过我已经记住气味，若再次接近，能立刻感知。”

“你能记住气味？”脸皮抽搐了一下，“呃，好。好，非常……好。谢谢你。”

他强迫自己露出职业性的笑容，但笑容刚到嘴角，就被沐尘身上传来的第二波尸臭击穿，瞬间扭曲成惊恐。

“你可以了……真的可以了，任务完成，非常感谢，请务必远离人群，谢谢。”

沐尘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出治安厅，阳光正好。他刚一踏上街道，就看到那对熟悉的兄妹——女孩正一脸复杂地陪着她哥哥，而那位被变异术影响的青年，如今依旧两腿微张，姿态别扭地站在街边，面色古怪。

一名身穿蓝金炼金长袍、头戴圆帽的女术师正围着他转圈，眼睛发光，嘴里激动地念念有词：

“睾丸肿胀度……保留活性……罕见的过度繁殖腺膨胀……这简直是生育资源学上的奇迹样本啊！年轻人，加入我们炼金研究所吧！工资优渥，每日供给营养餐，我们甚至可以提供伴侣！”

青年嘴角抽搐，欲言又止，低头看看妹妹，又看看远处刚走出警局的沐尘。

沐尘略微停步，看了他一眼。

是否拥有异性缘，需待进一步观察。

女孩一边拉住炼金术师的衣袖，一边小声抗议：“你们能不能……别老围着我哥的……那个……你们站远点行不行……”

炼金术师笑得十分灿烂：“我们是专业的！你哥哥这对宝贝可比你想象的值钱得多！这可是新时代的炼金圣器！”

青年表情已经彻底僵硬，嘴里只剩一句喃喃：“我不工作也能活下去了……但我不知道该不该开心……”

沐尘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也许，对这个世界来说，这也是一种胜利的结局。

哪怕它，稍微有点……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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