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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昂篇——5.千里河山自东来,坠往深空之鸟,2

小说:坠往深空之鸟 2025-09-10 22:06 5hhhhh 6810 ℃

我思考了一下:“您是指我的家乡?”

我内心暗自思忖:对于我而言,这还真是一个,太过遥远的问题。千年以来,我旅经的国家和地区不计其数,但如果说仍然能够回想的记忆所追溯到的最早的时间,我想应该是在不列颠……但在开始旅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重新回到那儿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后来的几百年都没有再踏上过这个大西洋上阴雨连绵的岛国。我早已离开了西欧的而在其他的地区旅行,但随着再度踏入无尽的未来之中,总有一天我也无法再想起那儿,因此……

“唔……我是从意大利来的。”

我正准备像一个正常的远离家乡的游子一般,顺着雄鹿提起的话题稍稍披露一些意大利有关的风俗文化,以防引起怀疑。事实上,我对此很自信,在跨越中亚可怖而漫长的高原地带和阿拉伯地区的五年之前,我在相对比较喜欢的意大利待了三十年,了解程度说是家乡也没有问题。但我注意到在我缓慢地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再次对视上了我,花白的长眉一侧挑起,眼神中一瞬间闪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的光,随后再次笑了。

“……哈哈哈,无妨,小兄弟不愿透露,我也不多过问。”,怎么回事……他会读心吗。我的额头微微泛出冷汗。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慌张,他接着补充道:“但我很相信你是外国的旅行者这一点,所以,之后要是有空的话,多点给老夫讲讲你的旅途见闻,哈哈哈哈……至于另一方面…老夫确实有些使坏过头了,弄得小兄弟胡思乱想,但是嘛……对于我这样白忙活过了好几十年的人来说,基本的人的想法,思考,都能轻易地看出来。你说是吧。”

“……也有道理。”我的语气有点弱,有些在意他的话。

气氛又陷入了略微尴尬的沉默,在雄鹿再次用那标志性的大笑试图缓解之前,我注意到这是个主动了解他的好机会。

“……其实,一开始我就想问了,很明显您报上的不会是姓名……镇抚……这听着像某种官职。先生是官府的人吗?”

“是?也不算是……哈哈哈,但我确实有职责在身,老夫生在秦岭脚下,托江汉平原万民之愿镇抚圣山。像小兄弟你这样的旅行家应当不会奇怪,我告诉你,这座山是活的,秦岭是关中人民的神山,需要像我这样的人常年在山中巡察,布仪,镇邪,抚魂。以确保每年山神心悦,才能保两麓人民风调雨顺,生生不息。”

他补充道:“官府知道我,大多也敬重我,但我并非正经皇帝谕旨任命的官。但事实上,这并没有意义哈哈哈哈哈!因为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出过秦岭山区。”

听着他的话,我有些不能理解:“没有出过秦岭是什么意思……”

“老夫自幼便独自居住在这,这是成为镇抚的必要条件,组成体魄的每一部分,都来自神山,从体魄解散的每一部分,都归还神山,唯有这样,经年累月,人的意志才能和山神相通,才能替民请愿……”

“嗯……我很明白后面的这些都意味着什么”我点点头,语气里忍不住多了几分敬重:“但那一定很难吧。”

“哈哈哈,我不否认,但也不必用太过分的眼光看我,毕竟在很长的一段岁月之中,我并非那么身得由己……所以我很少会和别人如此详细地介绍我的……称呼的意义,但你是外国来的旅行者吧,知道这些会很有意义。”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种似乎是介于我的身份而略微逼迫他人回忆不愿提起的痛苦的情形令我不是很自在,我有点想告诉他这样就可以了。但他先阻止了我,他现在手里捏着一个葫芦,右手不知何时变出了两个木制的小酒盏,分别夹在三只手指之间,变戏法似地举起葫芦晃了晃,一道香气浓郁的清冽液体落下,装满了其中一个酒盏。

“别那么不解风情,小兄弟。我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把一些陈年老事拿出来说说。你要喝一点吗?虽然我知道,你全身上下的毛发一点酒味都不带,但这些是我自己用山里的采的浆果和草药酿的,至少我觉得,很不赖。”

我确实一般不喜欢喝酒,但也没有到厌恶的地步,主要是并不喜欢脑袋不清醒的感觉,另外,大多的酒从味道上我就抗拒。但面前镇抚所倒出的这些,几乎是绽放一般洋溢开来馥郁的花香,果香,酒精的气味略微淡却恰到好处,我无法反感,但重要的是,眼前这位气质非凡的老者满脸爽朗地笑着,将酒杯伸到我的面前来邀请,压根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点了点头,伸出手接过那个酒盏,液体的重量沉下,在碗里发出的清脆的咣啷声逐渐平静下来,我得到捧在双手中央的一盏香气四溢的果酒。雄鹿笑着,看我还有些放不开,他朝我点点头,示意我尽情品尝。随后自己率先捧起,仰头一饮而尽,不羁的动作令一些酒液顺着脸颊和腮须流下,随后,他很满足地抽出手肘,擦拭掉那些流出的液体。我也不再多想,稍稍拘谨地浅浅抿了一口,虽然这酒的香味无与伦比,但是到口中化开时,仍然是以浓烈的酒精味道为基底,来自果或药的淡淡酸或苦的味道稍加点缀,但也足以令我接受。适应之后,我略微有些迷上这种舌尖之上略带辛辣的美妙体验,迅速地将整盏酒饮下喉咙。

我将酒喝完,有些无措地感受着口腔里浓郁的气味,但不知怎地,忽然在腹中升腾起一股压力,涌上我的食道,我难以忍住地打了一个声响夸张的酒嗝,狮子的嗓门本来就不小,那响声简直令整个山洞都微微颤动起来。对着眼前大抵应该称作长辈的人这样并不礼貌,我很努力的在吼叫出来之前将脸移到一侧。

毋庸置疑,我现在的脸烫得无比。周围短暂地陷入了沉默之中,我把头扭回来看他。老者愣了下,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没想到你那么喜欢!那要再来点吗?”

呃……但我似乎没法不识趣地拒绝,于是只好乖乖捧上空掉的酒盏,任由他替我斟满。推杯换盏之中,他捋着胡须娓娓地道来他的经历,包括他孤儿的身世,他如何在最初无处立足的时候,逃避过野兽,艰难地寻觅食物苟活;包括他在日益增长的年纪之中,“山神”这一隐约的存在是如何出现在他的梦境,或者渗透在他日常的思维之中;包括在山中确实存在的精怪,奇人异事,奇珍异兽;也包括他在数次面临绝境时,那些令其逢生,难以以“人为”诠释的神迹。

从他的叙述之中,似乎真的没有离开过这座山区,他每一整年,都有许多需要忙活的事情,日常巡山管理,平灭作乱的山贼,在暗中守护穿行山区的行者,若有突发的雷电,他还要迅速处理杜绝大山火的发生。在重要的令时完成一些祭祀仪式,在某些特殊的山中部位贴符纸,移山石,甚至可能是修剪某棵特定的树。

我不明白,那有什么用。雄鹿挑起银白的眉毛瞥了我一眼,似乎是早就料到我会忍不住对此发问。他略显夸张地撩起自己吻前的长须,闭眼顿了一下,缓缓开口:“忘记同你说了,老夫其实也算是个道士,方才所提到的那些,大多都是些方术,或者是涉及风水相关的仪式”

我仍然保持着不解的表情,他似乎不打算对这一什么作更多的解释,只是说这是一门牵扯很深的学问,囊括大至天地之理小到因缘际会,但更多的,还是关心它的实用性。

“主要是……老夫所学的也没有那么透彻,功利些说,基本都是些平日用得到的。在山里面总得有些法子傍身,不然没法应对野兽或者是盗贼。唔,老夫记得西方应当也有类似的术法,虽然从原理上来说有很大的不同。”

我这才明白他指的是像魔法那样的东西,离开欧洲很久了,在大地的其它部分并没有那么多的女巫,更多的是一些较为诡异的仪式或者诅咒。镇抚的眼睛眨眨,忽然想到什么,慢悠悠地按着膝盖撑着身体起来,腰侧剑鞘垂落,他顺手缓慢地将剑从中抽起来,那道锋利的银光伴随着一阵被拉长的啸叫响被他执在一旁。

雄鹿脚步有些摇晃,动作之中略微带有醉意,想要着脚步闪烁。他站直,俯视着我发出哼哼的笑声,目光似乎短暂扫过了某些我意欲遮掩的部位,随后他扭头往洞穴之外张望,下盘略微前倾的站姿令衣衫在胸前有些松垮,袒出更多的胸膛。我有些惊讶,抬头望着他。很明显他在方才的交谈之中似乎太过兴奋,饮酒过度而有些醉了,我没想到他的酒量实际上这么差。但更令我在意的是,他为何突然把剑抽出来,半小时前那把剑还搭在我的脖子上,这令我不得不产生了一些防备,我尽量不做出太大动作,脚爪发力扒在地上。

略有紧张地,我问道:“镇抚先生,你这是……何意?”

“嗯?啊……老夫就是在想,外面刚停雨不久,现在却烈日当空,照我看,温度会短暂地下降。小兄弟你还是一丝不挂地……虽然说,你的毛发似乎很厚,但这真的没有关系吗。”

他这么一说,我确实忽地感觉到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凉意袭来,除了鬃毛覆盖的地方,譬如毛发较短的背部能清晰感觉到丝丝凉意掠过,于是点点头:“呃,虽然确实会有点凉,但也没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啊啊……是老夫不好,这么一弄你的衣服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雄鹿话说到一半,忽然被一个窜出的小嗝打断,“呃……只好用些取巧的法子了,就当弥补老夫的过错……顺便让你见识一下。”

镇抚大笑着,伸出手在腰带一旁上的布包内摸索了一会,双指捏着两张泛黄色的方形纸取出,我好奇地细看,发现上面用红色的染料涂画着难以理解的符号。他稍稍地查看了一下,便将其中一张塞入了外袍与内衬的夹间,动作令得原本就松垮的衣服袒露出更多的身体,我有些不敢看他,便努力地只关注他手上的动作。

右手即刻挥剑,剑光闪烁,几乎在同一瞬间换了个方向竖在了我的面前,几乎指着我的鼻子。身体比意识率先反应过来,我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些,感到全身的毛发在一瞬间倒竖。我望向他的剑尖,发现方才那张黄纸此刻黏在剑身之上,因剑的动作條止而边缘疯狂舞动,发出哗啦的响声。他是什么时候……

雄鹿空闲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将那个酒葫芦捏在手里,他晃了晃它,双朵轻轻抖动:“哈哈哈哈,还好方才没有聊得太上头,将备的酒都胡饮完。看好了,小子。”将话说完,他将剑尖内收,横放在自己的身前,左手捏着葫芦鲜红的穗,似乎很用力,我能清晰地看见他手背的脉络青筋暴起。他嘴里简短地开始吐出一些难以理解的话。

像是会顺应他的召唤一般,那张黄色的纸像是忽有了生命一般,忽地紧绷了起来,并迅速在剑上移动到较为靠近剑柄的位置。而且若是我的眼睛并没有看错,它甚至在略微昏暗的洞穴里,淡淡地发着荧光。此时,镇抚将酒往黄纸上倒去,口中仍然念念有词,我因那再次扑面而来的浓郁的酒香吸了吸鼻子,但因好奇仍然努力地仔细盯着他手里的动作。

流淌的液体冲刷在纸张上,顺着剑身流淌而下,滴落在地面。几秒后,似乎是承受不住冲击,那张纸破碎开来,碎片随着酒慢慢从剑身滑落,但结果上来看更像是用碎片包裹住了整个剑刃,我很确认那不是错觉,碎片皆在放光,甚至有些刺眼。雄鹿轻哼一声,停止浇酒,几乎在同一时刻,最上端的碎片溅射出一个赤橙的光点,随后是两个,它们熄灭在空中。

那是……火星?

数声爆鸣响起,如同刚引燃的火药一般迅速地喷溅火星,并紧随其后地窜出烈焰。迅速地,膨胀的橘红吞噬了整个剑身,撩拨舞动的金色火舌平静的舔舐四周的空气,将难以忽视的热量推向我。我目瞪口呆,注意到这火焰非比寻常,它相当地稳定,某些青蓝的流光在火的中央不时闪现,在火焰包裹之内的剑身此刻泛着变换的紫或青蓝的诡异光泽。

“我曹……这……”我不由自主地惊叹道。但雄鹿不太打算向我解释,他示意我稍微后退些,随后将剑捏在手里,瞄准熄灭的湿火堆一挥,咆哮的五色火焰在空中划出狰狞的巨大尾迹,甩出一道迸射的火柱,落在那之上。

剧烈的水分蒸发声滋滋作响,一整团白雾立即从篝火堆中窜起,那火迅速爬满每一根柴。即使这火似乎不太一样,但现在,我确实重新获得了燃烧的火堆,它相当平静,比对普通的火焰我更愿意用“粘稠,沉重”来描述,但热量却分毫不少,我立刻感觉全身都温暖了许多,同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仔细地注视过强的亮光太久,现在不住地感到干涩,我揉了揉眼睛:“好厉害……”

这种情况下我也只能发自内心地感慨。雄鹿似乎很高兴,又大笑了起来:“谬赞谬赞,不过,小兄弟你要小心些,这是三味真火,尽量离远些,不慎触碰到还是蛮麻烦的。这样,你先休息一下,老夫再去想想怎么帮你把衣服都弄干。时间不早了。如果你要今天之内走出秦岭,那估计得……”

我挠挠头,“倒也没必要太着急,我带地补给勉强还能撑两天。”

雄鹿挑挑眉,有些不当回事地把那把冒火的剑悬在一旁,他刚刚说那是什么火?不是很危险吗?

“那不太行,毕竟是老夫的错……如果老夫稍微带你取些巧的话,日落之前到平原上最近的小城也不是没有可能。怎么说,小兄弟,介意我这莽夫与你同行一段吗?”

我愣了下:“……不,怎么会呢。镇抚先生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不如说,实在是小辈的幸运,得贵人相助……”

对话者,雄鹿站起来,将剑靠着洞穴放在一旁。他将我的衣服从火堆周围逐一捡走,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尽管有些不好意思,也只好任他做。在最后将兜裆布拎起来的时候,他顿了顿,似乎是回头瞥了我一眼。

“呃……”

他话音中不乏笑意地说:“老夫以为外国人穿的裈布会和我们不一样呢……”

我面红耳赤,告诉他我是入境之后才换的。但他挑逗的意味更多了:“哦?是这样……那么小兄弟你穿得习惯吗?会不会哪里有点硌……”我忍不住打断他,尴尬地转移话题。

“虽然可能有些冒犯,但是,我想问下,老先生您有家室吗?”

他一刻不停地进行着手上的动作,现在他在将不知从哪拿出来的绳子将我的衣物一件一件地固定在绳索之上。“……哈哈哈,小兄弟你太拘谨了,想问的东西都可以尽管问。不过家室这个,老夫还真的没想过,现今回首,发现已经孤家寡人走过半生……也不能这么说,作为秦岭镇抚,能和许多常人无法见闻的存在对话,孤独倒是没有。不过,偶尔听一些旅人的交谈之中,所了解到的地面上的生活,作为人的那部分难免会偶尔感觉怅惘,娶一妻与儿女执欢共度,似乎也很好……”

虽然他的态度确实是毫不在乎,但我还是意识到自己提了一些或许较为沉重的话题,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谈下去。“……但据我所知,也有不少人比较向往先生你这种匿于山岭,免于俗世纷扰,与天地自然同在的生活。”

他笑着,总算将衣服在绳索上依次一件一件地绑好了。他忽然将整根绳索甩了甩,似乎是在测试有没有将它们绑得足够紧。“啊,你说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诗人们吗……哈哈哈,得了吧,又有多少是真的向往呢……在了解了这真正会有多苦多难之后。不过,老夫倒是看出来你在安慰我,哈哈哈哈,还是谢谢你。”

“这其实是不错的话题是吗?对于男人们来说。”他朝我眨了眨眼,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说着他将绳子的一端绑在靠近洞口的一块从低声竖起的桩状石柱上。随后张开手,那剑瞬间从石壁上跳到他的手中。我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雄鹿接着说:“哈哈哈哈……你明白的不是吗。现在回想起来,虽然这是天险之山,但数十年来经过此处的旅人或是商队也不计其数,总不乏一些美人。护送也好,监视也好,上天仍然保存了我和女人接触的机会。有时候我会挪不开眼,表现得有些笨拙,她们似乎对这样的我会感兴趣。”

啊……他是说这个啊。那也确实,毕竟从各种方面来看,眼前的男人都极富竞争力——高大英俊,性格洒脱气质非凡。我想象他年轻的样貌,若是以那样出现在任何聚居地中都会引起很多女子的青睐吧。虽然,他现在即使是上了年纪的模样魅力也丝毫没有减少,甚至……

“呃,对啊哈哈哈……”我尴尬地笑着。

“你别说,小兄弟,事实上,我还真的遇到过一位令我心动的女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方才收起来的那张纸取出,捏在两指之间。他告诉我,那是符。“……要念咒了,待会再接着给你说这件事,嘿嘿……”

雄鹿的表情意料之外地高兴,而且和以往的那种开怀的粗犷的笑不一样,他似乎想起了某些真正令他感到幸福的时光,仅仅是回忆起都甘之如饴。少有的,他变得心不在焉,目光着眼现在,却也不可避免地在顾看过去。

我并不打算打断他应得的这么一段时光,于是就静静地望着他。看着他将符从指尖放出,顺着烈焰剑神之外的某种不可见的涡旋旋转,随后被火舌揽入,紧紧地包裹着剑身,却丝毫没有燃着的迹象,他开始念咒,重复着方才同样的动作,以酒淋剑。甫一接触到烈焰,酒液便立即蒸腾,喷涌出大量的白雾。符纸破碎,几乎是融化在剑身之上,顷刻之间,那些白雾像是拥有了生命力一般,立即席卷起来,环绕利剑吞噬了所有的火焰,直到它们分解成细小的火星最终寂灭,随后,白雾脱离剑尖,朝着剑指之处全数涌去。

现在,那柄剑上似乎什么都没有了,但当真如此吗?仔细察看便能发现,此刻在视野之中的剑身并不那么明显,更准确的说……是在颤动,因为某种移动而模糊。剑尖所指的地面,灰尘与干叶飞扬。我这才意识到,那些晃动并非剑本身,而是一股奇迹般的高速气流正环绕之上。

不过都见识过他无物引火,那做到这种事也并不太过分……这令我对他口中所说的道士这一身份产生了更多的好奇。但暂且不论,他打算用这气流做什么。难道说……

不由分说,雄鹿握着剑柄,将之凑近嘴边,眼神向前。像是低语一般朝剑默念几句。随后怒喝一声,将剑如雷一般刺出。但那方向,是我的衣物。在一瞬间,我才明白他要做的事,但是已经晚了,那几乎肉眼可见的强力气流像是挣脱束缚猛地吹出,连带的整个山洞内气旋翻滚,我的鬃毛乱飞,呆滞地望着这一切,只能祈祷那只雄鹿绑的足够紧,另外,我的衣服足够结实。

但一切其实已经在一瞬间结束了。镇抚笑笑,将剑稍微倾斜地往地面一插,坚硬的地面竟如泥般被削开,稳稳地固定着剑身,源源不断的强风在那之上朝着我的衣物的方向吹去。此刻那一整串的我的裤子,汗衫,外袍,裆布,都像风筝一样探出洞穴之外飞稳定地飘着,我很害怕那根紧绷的绳子什么时候就绷不住了。

我擦了擦汗,朝回来坐下的雄鹿挤出一个苦笑,他看出我的担心,朝我笑着摆摆手,示意不必担扰。“老夫一个人在外,几天不回观上的时候也这样。”

“嗯?观上?那是您的住处吗?我还以为……”

雄鹿点点头:“当然,老夫总不可能像野人一样每日风餐露宿吧……虽然大多数时候是这样,毕竟这里很大,道观又在终南山上,不能常回去。离这里也很远,所以,小兄弟,虽然老夫很喜欢你,但似乎没机会带你到观上作客了。”

“哎呀,方才说到哪里了。哦,对,哈哈哈哈……老夫确实真的有一段比较深入的艳遇…呃,这个词是不是不太好来着。总之,那确实是一位样貌非凡,身材丰满的雌性鹿兽人!哈哈哈。不过,我们首次见面是一个意外,那时候她全身蒙着黑纱布,遮掩样貌,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后来,我将她擒住,却发现她身上负伤数处!而那些甚至仍然插在她身上的箭矢一看就是官家的,我便更确认了这一点……”

并非我的错觉,原本与他刚见面时还留有的那些压迫感和沉默几乎已经完全荡然无存,这位镇抚相当容易交付信任,在那之后,就容易变得滔滔不绝。但我能感觉到应该是只有对于我才这样,或许如他所说的,作为旅行者,我从来都是一个比较好的倾诉对象,所以他比较喜欢我,但我仍然隐约感觉到,另有一种原因在内。

我并没有太过分心地去想这一点,因为我确实也对这位英俊老鹿的风流往事颇感兴趣,随着他似乎天赋的叙事技巧,我甚至忍不住在他说到某些关键的节点时轻轻地惊呼,又或是发出疑惑的声响。时间在畅谈之中缓缓流逝,他原本想要倒些酒来助兴,但是晃了晃发现那之中已经余数不多时,烦恼地放弃了。

“不能把施术媒介喝完,不然到时候就没有手段应对突发情况了。唉,总之,虽然她说她爱我,但是我想我们都很清楚,我们之间从来就不会有什么未来,我注定与山神同在……而她属于平原,她是农民的孩子,终将回到土地中去。啊……那时候,老夫真的很不舍,即使很努力在强装无事,但她那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那是我生命中少有的对我的使命动摇的时刻,我不知道应该为这种想法产生负罪感还是为自己寻找理由开脱……”

“直到目送她消失在平原上的最后一个时辰,她仍然告诉我她会回来的。”

“哈哈哈哈,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事实上,我从此没有再收到任何她的音讯。事到如今,也已经释怀了。直到今日提起,我才发现我已经这么放得下,而且已经放下那么久了……”

这确实是一个小有遗憾的故事,我很能共情他,但又不那么的能共情他。在对于凡类的渺若烟海的历史场合之中,这样的事实在太多,千万人来,千万人往,遗憾总是无穷无尽。我能理解他的缘由,但也很难产生足以达到“共情”的不甘。

毕竟这条长河…于我而言,只是淌过一条不过膝的小溪流。我很快为内心这种沉默的感慨感到羞愧,为我在事实中的姿态不可抑制地感到悲从中来。有时候我也在想,以真正会死亡的人的姿态度过短暂的一生,比起我这样麻木地行走至不存留任何痕迹的永恒,孰优孰劣,真能说清……?

我挑选了些表达艳羡,安慰,以及对这个故事赞赏的话语。雄鹿很高兴,站起身子习惯性地拍打了下浑身的尘土:“我们聊了有一会了,猜的没错的话,你那些衣服都有用速干面料制成,风吹了那么久,估计已经干了。老夫说过要带你今日之内走出秦岭吧,哈哈哈,小兄弟,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我这才想起来,在我沉迷于他的年轻情事的这段时间内,我的所有衣物都以一种诡异的像放飞的风筝一般在洞穴之外,峡谷之上的空中漂浮。光是想想就觉得怪异地无法忍受,更不用说那绳索的末端,也就是此刻飞在空中最高,最显眼的位置的是我的兜裆布。即使我很确定这山里不会有其它人经过,也不会有人看见,但我还是无法忍受,想要尽快地将他们收进来。

更何况,这个“不会有其他人经过,不会有其他人看见”的命题前不久才被证伪,我望了一眼面前正微笑着的镇抚,想到我全身上下都被这个人看的一干二净,我有些忍不住嘴角抽动。如果他更早来一些,早到我瘫在毯子上忘我地捏着自己的硬屌的那个时候……

“干嘛呢,小兄弟,动起来呀……你怎么看起来怪怪的,脸怎么抽起来了……你还好吗?”

“没事…没事……”我回过神来,摇摇头尴尬地笑着,走向我的衣物。镇抚背着手,走到插在地上的剑前俯身在它的一侧低语了些什么,我感到那束强风变弱了,使得我可以拖拽着绳索逐渐将这个诡异的风筝收回。

我将汗衫捏在爪子里用鼻子嗅了嗅,味道闻起来好多了,并且在阳光和热风的烘烤之下,变得尤为温暖。重新得到干燥的衣物之后,我相当急切地抱着他们缩回到洞穴之中,但不知道为什么,那镇抚抱着胸正盯着我。他像是在另外想些什么,但是眼神的方向不愿意从我的身上离开。感到尴尬地,我只好背过身去开始穿内裤,不想让他发现我因为他莫名炽热的目光而略微产生了些反应。

“哈哈哈哈哈……小兄弟,都是男人,害羞什么?”

“不……我只是……”

“哼哼……”雄鹿坏笑着,但及时停止了对我的逗弄。转过身去,走到外侧重新拾起了自己的剑。趁着这个空隙,我迅速地穿好了所有的衣物,稍作整理以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好——穿着衣服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甚至令我感到自信。随后,我走向行囊,取出丝带。张爪划拉过整簇鬃毛,将大部分的毛发抓起,熟练地将他们束在脑后。取出斗笠戴上,重新将行囊收拾好,背到背上。

“看起来你准备好了。”雄鹿说着,提着剑凑近,这次,他的剑又换了一副模样,流淌的澄透液体附着在上,细细地发出水声。他将剑尖靠近火堆根部,稍稍撇了撇,水滴溅落到木柴上,迅速被蒸发而发出响声与水雾,很快,火便熄灭了。

我仔细地看着这又一次的法术表演,依然觉得相当神奇:“好厉害……镇抚先生刚刚就是用这个法子把我的火堆浇灭的吧。”

“呃,是的哈哈哈……还请小兄弟原谅。”他收起了剑,无视那上面附着的水流,我有些惊异于它们全部都在剑鞘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走了。”雄鹿说道,但事实上我早已准备好了,正背着包裹在洞穴口等候着他。

“唔……小兄弟你在往哪走……哦,我忘记你看不到了。”镇抚笑着,随后走近我。看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便直接抓起我的手腕拉着我往洞穴内部走去。我有些惊愕于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鹿的手掌虽然宽阔粗糙,但也有些难以完全捏住我的小臂,一滑落,结果上变成牵着我的爪子,令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呃,这老先生也太不拘一格些了,该说不愧是……我暗自想着:他难道不明白这些动作意味着什么吗……不应该啊。不,最重要的是,为什么现在在往内走。

疑惑充斥满了大脑,但我也只好随着他走。一同站到洞穴末端的石壁下,我望向这面普通的石壁,很快回想起就在不久前,我全裸而姿势诡异地趴在那上面摸索着什么,又恰好被身边这只鹿抓个正着的局面。某些短暂放到脑后的信息忽的回到脑海,我试探性地开口:“哦,我突然想起来了……镇抚先生,我方才,被您错认成怪人的行为是有原因的……不知道您有没有感觉到,这面墙怪怪的,总感觉有风从中穿出来,但又没有任何孔洞罅隙,实在令人怪异……”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镇抚听到我的话的时候忽地一振。他望向我,挑起的眉毛示意他略微有些怀疑,但很快他的耳朵抖了抖,重新望向石墙,伸出手探了探。

“嘶……好像还真是……”

他不语了,少见地挠起了脑袋,脸上浮起了尴尬的笑。我不解,问他怎么了。

“没事,大概是老夫有些学艺不精……设置结界的符纸哪里画错了吧……总之,只是一个小失误。请小兄弟别放在心上。”说着,他伸出手去,抓向石壁上一个填满泥土的凸出上的一根垂着白色花蕾的纤细的绿,轻轻扯出,几乎在将手收回的短暂时间之内,那被我坚信是植物的东西变幻成一张符纸,随后泛起青蓝的火,飘起,在空中燃烧殆尽。同时,那面石墙的色也像失控一般开始流动,并在像是在重力的作用下往下垂,就像融化的蜡。但速度越来越快,我发现那些稀释的褐灰之间居然开始透出隐约的光亮。而且,我的鼻子不自觉地抽动,灵敏的嗅觉很快就回想起这个味道,流溢的馥郁花果香和清冽的泉水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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