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故人遭诛

两个月的光阴在洛耶往返于雨林据点与大陆中部战场的奔波中悄然流逝。她的“银发四臂雷霆战叉使”之名在战姬协会内部已不再仅仅是传说，而是一种令人敬畏的存在。每一次她如雷霆般降临战场，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强大暝姬的身影，都如同烙印般刻在目击者的心中。声望在悄然累积，洛耶心中那个让食肠族重见天日的计划，似乎正一步步接近实现的曙光。

这天，洛耶如往常一样，离开据点，准备前往大陆中部寻找新的“练习目标”。她选择了一条相对偏僻但能更快抵达战区的路径，在穿越一片被战火蹂躏过的丘陵地带时，一阵刻意压低的议论声随风飘入了她敏锐的耳中。

声音来自下方一处隐蔽的洼地，是几名正在休整的战姬。她们围坐在一起，脸上带着震惊、愤怒和一丝后怕。

“……听说了吗？茵特斯德斯公国那边出大事了！”一个短发战姬声音急促。

“当然！整个协会都炸锅了！达丽大人亲自出手，把那个据点连根拔起了！”另一个年长些的战姬接口道，语气中充满了敬畏。

“太可怕了……那群疯子，他们竟然敢绑架塔莉亚公主！”第三个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塔莉亚？奈维尔帝国的‘玉腹公主’？”短发战姬惊呼，“那个拥有不死之身的公主？！”

“就是她！那群叫‘食肠族’的疯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胆大包天到极点！他们设下陷阱，利用卧底把塔莉亚公主骗到了他们在威勒斯丛林深处的大本营！”年长战姬的声音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卧底？谁？”

“一个叫丽亚斯的A级战姬！还有茵塞斯德斯分指挥部的一个叫塞纳斯德的！她们都是食肠族安插进来的！那个丽亚斯，就是她亲手麻醉了塔莉亚公主，把她献给了食肠族的首领，一个叫阿斯格瑞的畜生！”

“天哪……他们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为了肠子！”年长战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们看中了塔莉亚公主的不死之身！想把她当成……当成一个源源不断生产肠子的‘牲畜’！他们折磨她……用刀刺穿她的肚脐，撕裂她的腹部，把她的肠子活生生扯出来……甚至用滚油灌进她的肚子……就为了……为了‘烹饪’！”她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恶心而有些变调。

洛耶的脚步猛地顿住，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中。银发下的冰蓝色眼眸瞬间收缩，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阿斯格瑞！食肠族！

这个名字和这个称呼，瞬间将她拉回了八年多以前那个冰冷绝望的雨夜。那个将他们父女和所有不愿同流合污的族人像垃圾一样驱逐出聚集地的首领！那群为了肠子可以抛弃一切底线的同族！

他们……他们竟然干出了这种事？！绑架帝国的公主？还是拥有不死之身的“玉腹公主”塔莉亚？利用她作为……永续的食物来源？！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洛耶的心脏。她屏住呼吸，继续凝神倾听。

“……达丽大人是怎么找到他们的？”短发战姬追问。

“据说是感知到了塔莉亚公主的气息！食肠族有特殊的结界，能屏蔽战姬的感知，但塔莉亚公主的不死之身太特殊了，还是被达丽大人捕捉到了微弱的信号。”年长战姬解释道，“达丽大人赶到时……塔莉亚公主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肚子上破了个大洞，内脏都……唉。达丽大人当场就暴怒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一场屠杀！达丽大人太强了！食肠族的首领阿斯格瑞在她面前不堪一击，那个叛徒丽亚斯想偷袭也被轻易化解。不过……”年长战姬的声音低沉下来，“后来出现了两个非常强大的暝姬，自称‘蚀肠姐妹’，丝莉朵和卡莎。她们似乎是食肠族背后的靠山，能力很诡异，能放出吃肠子的怪物。达丽大人也受了伤，肚子被钻进去一只怪物，但她硬是撕开肚子捏碎了它！最后用强大的圣光粉碎了整个据点，那两个暝姬带着重伤的丝莉朵逃跑了，食肠族……应该是全灭了。达丽大人救出了塔莉亚公主，但公主的精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一直昏迷不醒，被达丽大人带走了。”

洼地下的议论还在继续，充满了对食肠族暴行的唾骂和对达丽实力的惊叹。但洛耶已经听不清了。

阿斯格瑞一伙……全灭了？

被战姬协会的王牌，S级的达丽，亲手剿灭？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心中翻涌。是解恨？那群抛弃、驱逐他们的同族终于自食恶果。但更多的是……冰冷刺骨的恐惧和绝望。

奈维尔帝国的三公主！塔莉亚的身份何等尊贵？她的二姐是皇女爱薇丝，大姐是女皇露维娜！食肠族绑架、折磨帝国公主，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犯罪，这是捅破了天！

“……一群狗娘养的畜生东西……”洛耶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冰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她猛地转身，不再前往预定的战场，而是朝着记忆中茵特斯德斯公国艾威亚平原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狂奔而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或许是想亲眼确认那群蠢货的结局，或许是想看看是否还有……哪怕一丝渺茫的幸存者？一种同族血脉深处难以言喻的牵引？

数日后，洛耶抵达了威勒斯丛林深处。曾经被食肠族结界隐藏的大本营，如今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巨大的坑洞，焦黑的土地，粉碎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能量湮灭后的焦糊气息，久久不散。断壁残垣间，散落着许多残缺不全、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穿着食肠族特有的粗陋服饰。

洛耶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废墟中，四臂紧握着化为金属柱的双尖叉，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危险。她看到了阿斯格瑞那标志性的巨大身躯，半个身子被埋在碎石下，胸口一个巨大的贯穿伤，脸上凝固着惊骇与不甘。也看到了其他一些依稀有些面熟，但早已在记忆中模糊的同族面孔。

就在她准备离开这片绝望之地时，远处废墟边缘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个身影，正费力地从一堆尸体下拖拽着什么。

那是一个女子，穿着深紫色的紧身皮甲，勾勒出曼妙却充满危险气息的身姿。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洛耶瞳孔微缩——暝姬！而且，从这个暝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冰冷、晦涩、带着一种吞噬生机的邪异感，远比她之前抓过的任何暝姬都要强大！甚至让她感到了强烈的威胁！

那个暝姬（格瑞迪，但洛耶并不认识）似乎并未发现远处的洛耶，她终于将压在下面的“东西”拖了出来。那是一个穿着破烂战姬制服、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女人。洛耶隔得很远，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觉得那身形似乎有些眼熟，但无法确定是谁（丽亚斯）。

格瑞迪低头检查了一下那女人的状态，似乎确认她还活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轻松地将那女人扛在肩上，身影一晃，如同融入阴影般，迅速消失在废墟深处。

洛耶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紧握着金属柱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个暝姬……很强！非常强！贸然出手，她没有必胜的把握，更可能暴露自己食肠族的身份。在刚刚发生了如此惊天动地的事件后，任何与食肠族相关的存在，都将是战姬协会全力追杀的靶子。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暝姬带着可能是唯一“幸存者”的人离开。

“坏事了……”洛耶喃喃自语，声音干涩。一股巨大的疲惫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阿斯格瑞一伙的愚蠢行径，彻底堵死了食肠族融入阳光下的道路。绑架、折磨帝国公主，与强大的暝姬勾结……这些罪名，足以让整个大陆对“食肠族”这三个字深恶痛绝，赶尽杀绝。她之前积攒的那些“帮助”战姬对抗暝姬的声望，在这滔天罪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加入战姬协会？寻求庇护和认可？

简直是痴人说梦！

洛耶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威勒斯废墟，如同行尸走肉般，花了比来时多一倍的时间，才昏昏沉沉地回到了西南沿海雨林的据点。

当她把所见所闻，尤其是阿斯格瑞一伙的所作所为和最终结局，以及那个强大暝姬带走幸存者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父亲洛德和巴顿、哈克等核心族人时，整个据点陷入了一片死寂。

短暂的死寂后，是火山爆发般的愤怒和恐惧。

“一群狗娘养的畜生东西！！”巴顿第一个怒吼出声，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树干上，震得树叶簌簌落下，“吃了熊心豹子胆，那三公主是什么级别的人物？那是他们那群废物胆敢染指的？！”

“他们自己找死也就罢了！这是要把我们所有食肠族都拖进地狱啊！”哈克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帝国的三公主！还有战姬协会的王牌！完了……全完了……我们……我们怎么办？”

“一群蠢货！败类！”石墩也气得浑身发抖，“他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魔！”

洛德紧紧握着女儿冰凉的手，老脸上满是痛苦和忧虑：“丫头……我们……我们加入战姬协会的计划……”

洛耶疲惫地摇了摇头，冰蓝色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深深的灰暗和无力：“泡汤了，爸。彻底没希望了。我们现在……恐怕是整个大陆的公敌。”

巨大的打击让洛耶彻底失去了往日的锐气。接下来的几天，她把自己关在据点里，大部分时间都趴在简陋的木桌上，银白的长发凌乱地散落。族人送来的食物放在一旁，早已凉透，她却一口也吃不下。曾经支撑着她不断变强、破除诅咒、寻求未来的那股心气，仿佛随着阿斯格瑞一伙的覆灭和希望的破灭，也被一同抽走了。

她只是趴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了雷霆，没有了斗志，只有一片茫然的死寂。

族人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轮流过来，笨拙地安慰着她。

“洛耶姐姐，别难过了……至少……至少我们还活着……”半大的少年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水。

“是啊，丫头，”洛德坐在她身边，粗糙的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沙哑却充满温暖，“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我们还可以继续在这里生活。这片雨林还能庇护我们。诅咒已经没了，我们像普通人一样打猎、采集，也能活下去……”

“对！洛耶，别灰心！”巴顿也凑过来，努力挤出笑容，“大不了我们换个更隐蔽的地方！大陆这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你可是能干掉六步犀的强者！有你在，我们怕什么？”

族人的话语带着朴实的温暖，试图驱散笼罩在洛耶心头的阴霾。他们围在她身边，笨拙地讲着笑话，回忆着过去在雨林中艰难求生时的一些趣事，试图让她振作起来。

“是啊……至少……我们还可以继续在这里生活……”洛耶低声重复着父亲的话，声音轻得像叹息。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挤不出一个像样的笑容。那曾经支撑她一路走来的、想要带领族人走向光明的信念，此刻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未来的路，仿佛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彻底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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