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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的女儿·芙卡洛斯的悲歌,提瓦特的悲剧,6

小说:提瓦特的悲剧 2025-09-10 21:59 5hhhhh 7080 ℃

三天后,白淞镇的废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咸腥的海水味,混合着湿透的木材与腐烂物的甜腻气息,让人闻之欲呕。我坐在轮椅上,被林尼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不紧不慢地推进一间临时搭建的、还算完整的船坞里。这里成了这场秘密会议的场所。

娜维娅小姐站在门口,这位刺玫瑰会的当家,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金色的长发扎成了高马尾,那张总是带着明媚笑容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被悲伤与愤怒淬炼过的坚毅。她的身后,站着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以及那个总是出现在风暴中心点的金发旅行者,荧。而“仆人”阿蕾奇诺,则像个真正的幽灵,早已融入了船坞最深的阴影里。

我的到来,似乎是这场会议开始的最后一块拼图。娜维娅向我微微颔首,算是致意,然后便转身,用那把特制的、既是阳伞也是火枪的武器,指向墙上一副巨大的枫丹地图。“各位,”她的声音清脆而又沉重,在空旷的船坞里回响,“白淞镇的悲剧,不能再重演。那个坐在沫芒宫里的‘神明’,必须为她的无能和隐瞒,付出代价。”

接下来的讨论,验证了我所有的猜测。他们的计划,庸俗得就像我书架上那些三流历史小说里的宫廷政变。没有任何新意,全都是我早已在故纸堆里看烂了的、关于权谋与人心的把戏。第一步,由我来当那个诱饵。他们不知道我和芙卡洛斯之间那层最私密的关系,只知道我是那个唯一能接触到“歌剧院异常”的特殊存在,由我出面,以某种方式将芙宁娜引诱到一个孤立无援的环境。

第二步,由旅行者荧来撬开她的心防。他们相信,这位来自异世界的旅人,有着某种能够直抵人心的特殊力量,足以让那位高傲的神明卸下所有伪装。

最后的保险,则是一场审判。如果芙宁娜依旧顽抗到底,那维莱特便会动用他作为最高审判官的权力,以枫丹廷的法律为武器,公开审判这位渎职的正义之神。审判,在枫丹,是至高无上的。哪怕是神,也不能例外。

“真是……何其可笑,何其傲慢。用凡人的计谋去审判神明的苦难。“我坐在角落里,听着他们那漏洞百出却又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心中甚至生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感,只有一种旁观者对一出蹩脚闹剧的、纯粹的冷漠。我最初还在纳闷,旅行者荧,这个总是以公正和善良形象示人的异乡人,为什么会突然站到阿蕾奇诺这种人的身边,参与到这场近乎于逼宫的阴谋里来?她不该是这种人。

直到我看到娜维娅在讲述白淞镇惨状时,因为情绪激动而声音哽咽,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金发旅行者,忽然伸出手,轻轻地、安抚性地握住了她的手。娜维娅没有躲闪,反而下意识地反握住,从她的掌心汲取着力量。她们之间没有言语,但那一个眼神的交汇,那份超越了普通盟友的、几乎可以称之为亲昵的默契,却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说明问题。我的大脑在那一瞬间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正义,也不是为了拯救枫丹的宏大叙事。只是……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承诺。因为看到了她的眼泪,所以就要为她摆平一切。百合花开了啊……真是,最原始,也最无法理喻的情感。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我嘲笑她们的天真,嘲笑她们将如此重大的赌注,押在这种脆弱不堪的个人情感之上。可紧接着,这股嘲笑的火焰,就猛地调转方向,烧向了我自己。

我有什么资格笑她们?我自己不也是一样吗?我这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之所以会坐在这里,陪着这群疯子玩这场随时会掉脑袋的游戏,不也是因为一个女人吗?因为贪恋她在无人舞台上的舞姿,因为沉溺于她在我身下呻吟的模样,因为……我爱上了那份不该属于我的神圣与孤独。到头来,我们都是被情感这根线牵着走的木偶,谁也不比谁更高尚。

想到这里,我缓缓抬起头,迎上阿蕾奇诺那审视的目光,用一种平静到近乎空洞的声音,说出了那句她早就想听到的话:“好,我同意。我来当那个诱饵。”

在我做出那个最终决定后的第二天,一个意想不到的、短暂的休战期降临了。那对在我公寓楼下表演不休的魔术师兄妹,连同那片虚假的喧嚣,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街道恢复了往昔的僻静,只剩下几只野猫在慵懒地晒着太阳。我知道,这是阿蕾奇诺的信号。

她撤走了她的棋子,不是出于信任,而是因为在那场白淞镇会议之前,她不希望我这枚关键的“诱饵”,出现任何计划外的变数。她给了我自由,一根只持续两天的、无形的牵引绳。而我,要用这短暂的自由,去见她最后一面。

欧庇克莱歌剧院的舞台,依旧在深夜为我一人亮着灯。当我驱动轮椅,穿过一排排空荡荡的座椅时,我的心脏跳得像是在擂鼓。她已经站在了舞台中央,静静地等着我。月光透过穹顶的玻璃,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而又易碎的银边。我的视线无法从她的小腹上移开。

那身轻薄的舞裙,再也无法掩盖住那明显的、属于生命的隆起。她的肚子已经很显眼了,那是一个母亲才会拥有的、温柔的弧度。那是……我的孩子。一个凡人与神明的孩子,一个在这末日即将来临之际,不该存在的奇迹。

她向我伸出手,我握住,借着她的神力,沉重地站起。我们什么都没说,只是开始了我们最后的舞蹈。她的舞步依然优美,但那种熟悉的轻盈感已经消失了。每一个旋转,每一次抬腿,她都显得小心翼翼,仿佛在竭力维持着身体新的平衡。我能感觉到,她正在用全部的神力来支撑着我们两个人,以及那个在我们之间悄然孕育的、小小的生命。这不再是单纯的舞蹈,这是一场属于我们三个人的、无声的告别仪式。

当最后一个舞步结束,我没有松开手,而是将她紧紧地、近乎粗暴地揉进了自己的怀里。我贪婪地呼吸着她发间那股熟悉的、雨后湖水般的清冽气息,试图将这味道永远地烙印在我的记忆里。我能感觉到她在我怀中微微颤抖,她似乎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也知道我为什么要做。她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后背,没有多说一句话。

我抱着她,轻车熟路地坐回了轮椅里,让她以一种跨坐的姿态,完全被我圈禁在怀中。我分开她那双因为怀孕而变得更加丰腴的大腿,扶着我那早已因为悲伤与欲望而坚硬如铁的肉棒,对准了那片熟悉的、湿润的秘境。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的犹豫,用一种近乎自残的决绝,狠狠地将自己送入了她的身体最深处。

“嗯啊……”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满足感的呻吟,仰起头,将雪白的脖颈完全暴露在我的面前。她的体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软、温滑。那紧致的甬道因为孕育着新的生命,而变得格外富有弹性,轻而易举地就将我的巨物完全吞没,紧紧地包裹着,给予我最极致的、仿佛要将灵魂都融化掉的温暖。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的龟头正被她那变得异常柔软的子宫口轻轻含住,每一次心跳,都能让我们之间产生一阵细微的、共鸣般的战栗。我开始缓缓地、用尽全部力气地摆动着腰肢,每一次抽插,都像是在进行一场最后的、绝望的占有。我抱着她,感受着我们肉体结合的每一寸触感,她似乎真的知道我此刻复杂至极的心情,没有像往常那样发出甜腻的呻吟,也没有用言语挑逗我。

她只是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双臂紧紧地环绕着我的脖子,用沉默分担着我的恐惧,用身体承接着我的绝望。我们没有说话,整个歌剧院里,只剩下轮椅轻微的摇晃声,以及我们肉体结合时发出的、湿润而又黏腻的“唧唧”声。在这末日来临前的最后时刻,在这片只属于我们的圣殿里,我们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向彼此告别。

当最后一次痉挛的余韵从她身体深处消退,我没有立刻退出。我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将耳朵轻轻地、贴在她那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上。隔着一层温热的、还带着汗水与我们体液湿滑感的皮肤,我试图去聆听,去感受那个由我亲手创造的、荒唐而又神圣的生命。里面很安静,没有任何声响。

太小了,还太小了,听不见心跳,也感觉不到胎动。但它就在那里,在一位神明的子宫里,在我双臂环绕的这片小小的天地里,安静地存在着。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活下去,哪怕……哪怕我们都将不复存在。 这股近乎于妄想的希望,是我在这片末日废墟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用她那双倒映着舞台昏暗灯光的、海蓝色的异色瞳。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穿过我汗湿的黑发,温柔地、一遍遍地梳理着。她的眼神里没有即将面对毁灭的恐惧,也没有对我这份愚蠢希望的嘲弄,只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深不见底的悲伤。那是一种超越了个人情感的、为了某种更宏大叙事而甘愿献身的,神性的哀愁:

再多看几眼吧,再多看看他这副认真的傻样。很快,这一切就都将化为泡影。天理的惩罚,正义的骗局,五百年的苦难,都将在我化为齑粉的那一刻终结。我即将不久于人世,这具身体,这颗跳动的心,连同腹中这个小小的奇迹,都将是我献给枫丹最后的祭品。但至少现在,让我把他的样子,刻在我的灵魂里。

我们依依不舍地分开,那过程缓慢得像一场被拉长了的默剧。她跪在我面前,为我整理好衣物,然后用最后的神力,推着我的轮椅,将我送离了这座见证了我们全部罪与爱的圣殿。回到那间狭窄的公寓,我倒在床上,一夜无梦。

两天后,约定的日子到了。天空是铅灰色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我按照计划,通过一个仆人手下的信使,向沫芒宫递上了一封信。信中,我用一种极其暧昧而又充满暗示的口吻,声称自己发现了“原始胎海之水”失控的真正原因,并找到了当年厄歌莉娅大人遗留下的、与“原罪”有关的圣物,而这件圣物,就藏在白淞镇的废墟之中。我指名道姓,要求只能由芙宁娜大人独自前来,因为“这份真相,过于沉重,只有神明,才能承载另一个神明的遗物”。

这封信像一枚精准的鱼钩,牢牢地勾住了芙宁娜那颗早已被现实折磨得脆弱不堪的心,她来了。没有卫队,没有随从,只身一人,踏入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当她那身华丽的蓝色礼服,出现在这片充斥着死亡与腐朽气息的船坞前时,我的任务便已完成。我坐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看着她带着满腹的疑虑与最后一丝希望,推开了那扇通往陷阱的大门。

船坞内,光线昏暗,只有几束光从破损的屋顶倾泻而下,在空气中照出无数飞舞的尘埃。旅行者荧,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船坞的中央,背对着门口,像一尊金色的雕像。

“又是你?!”芙宁娜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响起,带着被欺骗后的愤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个残废作家呢?所谓的圣物呢?这又是你们串通好的什么阴谋?!”

荧缓缓地转过身,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金色的眼瞳里,是一种近乎于冷酷的平静与决绝。“芙宁娜,”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芙宁娜那层虚张声势的伪装,“我不是来和你争论阴谋的。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她向前走了一步,那股无形的气场,压迫得芙宁娜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五百年里,在你扮演‘水神’的每一个白天,在你独自一人的每一个夜晚,你真的……哪怕有那么一瞬间,感受过真正的快乐吗?”

旅行者那句看似平淡的问话,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破了芙宁娜用五百年时间精心编织的、名为“水神”的华丽外壳。在那一瞬间,我看到她那双总是闪烁着戏剧化光芒的异色瞳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她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一丝微弱的、不成调的音节,那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她想说,我能感觉到,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渴望将那份压抑了五个世纪的孤独、恐惧与委屈,向眼前这个唯一能看穿她伪装的人倾诉出来。她想告诉她,那所谓的快乐,不过是舞台上精心排练的台词,是镜子前反复练习的微笑,是独自一人时,用眼泪和噩梦堆砌起来的、虚假的幻影。

然而,就在真相即将脱口而出的前一秒,那道刻在她灵魂最深处的、名为“使命”的枷锁,骤然收紧。她的眼神重新变得空洞,那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丝属于“芙宁娜”的真实,被一股更强大的、名为“芙卡洛斯”的意志彻底碾碎。她猛地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高傲而又无可挑剔的假面,声音也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尖锐而又充满戏剧张力的语调:“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可是枫丹最受爱戴的神明!我的人生,每一刻都充满了戏剧与欢愉!”

“啧。”一声轻蔑的、带着不耐烦的咋舌声,从船坞的阴影处传来。阿蕾奇诺缓步走出,她甚至没有再看芙宁娜一眼,只是打了个响指。伴随着那个清脆的响声,一直潜伏在船坞外的林尼和琳妮特,如同两个配合默契的鬼魅,瞬间出现在了芙宁娜的身后。一片炫目的白光夹杂着彩色的纸屑和烟雾轰然炸开,那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当我的视线重新恢复时,周遭的环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股属于白淞镇废墟的、腐朽的咸腥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欧庇克莱歌剧院那独特的、混合着天鹅绒座椅与陈年木料的熟悉香气。我们已经被转移到了审判庭的正中央。观众席上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人,那维莱特面无表情地端坐在审判官的高座之上,巨大的谕示裁定枢机在背后散发着冰冷的蓝光。

计划失败了。第二套方案,启动。

芙宁娜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她惊慌地看着四周,看着那些曾经崇拜她、如今却用审视和怀疑目光看着她的子民。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推上了这最后的、无法逃避的审判台时,她选择了彻底闭嘴,用沉默和那副高傲的姿态,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现在开庭!”那维莱特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彻整个歌剧院,“被告人——水神芙宁娜。”

审判的序幕,正式拉开。

我驱动着轮椅,退到了旁听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选择不参与。这出由我亲手拉开帷幕的闹剧,接下来的情节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我只能做一个旁观者。芙宁娜开始了她那激动人心、却又空洞无力的自辩,她的每一个词,每一个手势,都充满了表演的痕迹。但我已经不再关心这些了。我缓缓闭上了我的左眼,将眼前这出荒谬的审判彻底隔绝。然后,我集中全部的精力,用我的右眼,望向了那台冰冷的、巨大的机器。

视线穿透了层层的金属与机械结构,在谕示裁定枢机那庞大而又复杂的能量核心里,我看到了她。芙卡洛斯。她今天没有穿那身之前我见过的那套衣服,而是穿着一身我从未见过的、真正属于神明的华丽装束。那身如同流动的水与月光编织而成的神装,衬得她无比圣洁,也无比孤独。

她就在那片由纯粹的律偿混能构成的、深蓝色的能量海洋里,独自一人,不知疲倦地跳着舞。她的舞姿,一如我第一次在无人舞台上窥见时那般,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优雅与哀伤,但又多了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决绝与神圣。她的每一次旋转,每一次抬足,都在将某种无形的、庞大的力量,注入到这台冰冷的机器之中。

她在为机器充能……不,不对……她本身就是这台机器的动力源。这场审判……这场对芙宁娜的审判,民众的信仰,汇聚的能量,全都是为了让她跳完这最后一支舞……

我忽然明白了。我明白了她那晚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伤,明白了她那句“我即将不久于人世”的真正含义。这场审判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为了逼问芙宁娜。而是为了……审判她自己。

一个可怕的、却又无比清晰的真相,在我脑中轰然炸开。她要用这场审判,积攒足以判处一位神明死刑的能量,然后,杀死她自己。

我意识到了这一切,但已经太迟了。审判的法槌已经落下,舞台的帷幕已经拉开。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我所爱之人,在那片无人可见的舞台上,跳着她那支献给死亡的、最华丽的独舞。

审判庭内的空气凝重得像一块铅,压得人喘不过气。那维莱特那不带感情的质询,群众席上传来的窃窃私语,以及芙宁娜那愈发苍白、却依旧强撑着高傲姿态的脸庞,共同构成了一幅荒诞而又残忍的画卷:我的右眼之中,谕示裁定枢机内的芙卡洛斯,她的舞姿已近乎癫狂,那身神圣的装束如同燃烧的蓝色火焰,每一次旋转都在榨取着她最后的神性与生命,为这场审判献上最后的燃料。而我的左眼,看到的则是那个被推上祭坛的可怜演员,在全世界的恶意面前,跳着她那支伪装了五百年的、孤独的独角戏。

就在这时,刺玫瑰会的大小姐娜维娅,在那维莱特的默许下,端着一盆泛着不祥蓝光的液体,走到了审判台前。那盆水,如同死神的请柬,被重重地放在了芙宁娜的面前。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水神大人,”娜维娅的声音冰冷而又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请您证明自己吧。请您将手伸进这盆来自原始胎海的水里,向我们证明,您不会被溶解。”

不!不准!你们这群疯子!

我再也无法忍受。那根名为“旁观者”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猛地推向轮椅的驱动轮。轮胎的橡胶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尖锐而又突兀的摩擦声,像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撕裂了这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台上那维莱特和阴影中阿蕾奇诺的视线,都像被磁石吸引般,齐刷刷地投向了我这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但是,已经晚了。就在我冲出去的前一秒,芙宁娜做出了她的选择。她脸上忽然绽放出一种病态的、灿烂到极点的笑容,那是一种属于末路英雄的、决绝的笑。她猛地抬起手,没有丝毫的犹豫,将那只戴着白色手套的、纤细的手,狠狠地插进了那盆致命的蓝色液体之中!水花四溅,打湿了她华丽的裙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芙宁娜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于炫耀的姿态,将她的手从水中抽出,高高举起,向所有人展示着。那只手完好无损,白色的手套上甚至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的蓝色。她成功了,她证明了自己。

“看到了吗?!这就是证据!我就是神!”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劫后余生的颤抖。

然而,娜维娅只是冷漠地看着她,那张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很精彩的表演,芙宁娜大人。只可惜,这盆水,是我用原始胎海水稀释过的。”

这句话,如同一记无情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也彻底击碎了芙宁娜那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不堪的防线。

我驱动着轮椅,冲破了人群那错愕的沉默,径直来到了她的身边。我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扶住了她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的感觉,让我心脏猛地一沉。好轻……太轻了……她几乎没有重量,像一具被掏空了内脏的、精致的人偶。 那份本不该属于她的、因孕育新生命而产生的重量,似乎也在这场残酷的审判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我抬起头,用那只燃烧着无尽怒火的左眼,环视着这群自诩为正义的、愚蠢的审判者。

“你们这群蠢货!”我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精准地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你们以为这是在寻求真相吗?!”

我转向娜维娅,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你!你以为你端上来的是正义的圣水吗?不!你端上来的,是你那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可悲的私欲!你用你父亲的悲剧,来当众折磨另一个可怜的女孩,你以为你很高尚吗?”

我的视线又转向高台上的那维莱特:“还有你!枫丹的最高审判官!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审判你们的‘神’?你的法律,你的正义,就是一出供人取乐的滑稽剧吗?!”

最后,我的目光扫过观众席上那些或震惊、或困惑、或幸灾乐祸的脸庞。“还有你们!你们这群只知道盲从的、可悲的观众!你们根本不在乎什么预言,不在乎什么真相!你们只想看一场好戏!一场神明跌落神坛、鲜血淋漓的好戏!你们不是在审判神明,你们只是在满足自己对于审判的私欲!你们这群自私、冷漠、愚蠢透顶的死鱼!”

我那番淬满了怒火与鄙夷的痛骂,如同投入一潭死水中的巨石,在庄严肃穆的欧庇克莱歌剧院里激起了死寂的涟漪。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那些自诩为正义、冷静、高尚的脸孔上。娜维娅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似乎被我话语中那股不加掩饰的恶意给刺伤了。

高台之上的那维莱特,那张千年不变的冰山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他那狭长的龙瞳微微收缩,似乎正在重新评估眼前这场闹剧的本质。而观众席上那些嘈杂的、幸灾乐祸的议论声,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与困惑交织的沉默。

我的怒火在喷涌而出后便迅速熄灭,化作了一片冰冷的灰烬。对我而言,这群可悲的杂鱼已经不再重要。我俯下身,无视周遭所有或惊惧或愤怒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用尽了我此生最大的温柔,将怀中那个轻得像一片羽毛的女孩抱了起来。她的身体冰冷而又柔软,那身华丽的蓝色礼服下,仿佛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骨架,和一颗还在顽强跳动的心脏。

我让她侧坐在我的腿上,蜷缩在我的怀里,用我这具无法行走的、残破的身体,为她构筑起最后一道脆弱的、却不容侵犯的屏障。她没有反抗,只是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颊,深深地埋进了我的胸口,像一只终于找到了归巢的、筋疲力尽的幼鸟。

就在我抱紧她的那一瞬间,异变陡生。

歌剧院那坚硬厚实的大理石地板,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震颤。穹顶之上,那台冰冷的谕示裁定枢机,其核心的蓝色光芒陡然暴涨,发出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悲鸣。紧接着,伴随着一声足以撕裂耳膜的、空间被强行撕裂的巨响,“轰——!”,一头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庞然大物,从审判台的正下方,硬生生地、撞破了时空的界限,破土而出!

那是一头鲸鱼,一头仿佛由星辰与深渊共同铸就的吞天之鲸。它那庞大到近乎遮蔽了整个歌剧院穹顶的身躯上,点缀着无数如同星云般流转的深蓝色条纹,它的每一次呼吸,都掀起足以掀翻座椅的能量风暴。原始胎海那纯粹而又致命的气息,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是它!”荧的反应快如闪电,金色的光芒在她周身一闪而逝,她整个人已经化作一道流光,在那头巨鲸尚在适应这个新空间时,便已高高跃起,长剑出鞘,毫不畏惧地跳上了那巨兽光滑而又宽阔的脊背。高台之上的那维莱特也同时行动了,他甚至没有多余的言语,手中那柄象征着最高审判权的权杖化作一道奔涌的水龙,托举着他那修长的身影,紧随其后,向着那头足以毁灭一切的灾厄冲去。

整个歌剧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尖叫声、哭喊声、桌椅被能量余波掀翻的破碎声,交织成了一曲末日来临前的狂想曲。而我,只是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抱住怀中的女孩,用我的后背,为她挡下四处飞溅的碎石与能量乱流。我的世界,在这一刻被压缩到了极致,只剩下怀中她那冰冷的体温,和我们两人那交织在一起的、急促的呼吸。我的心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于本能的守护欲。

绝不能……绝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我缓缓闭上了我的左眼,将眼前这片毁天灭地的末日景象彻底屏蔽。然后,我用我的右眼,望向了那台因为能量被强行抽离而开始明灭不定的谕示裁定枢机。视线穿透了层层的阻隔,在那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核心空间里,我看到了她。芙卡洛斯。她那近乎于癫狂的、为了积攒能量而燃烧生命的独舞,居然停了下来。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片深蓝色的能量风暴之中,那身华丽而又圣洁的神装,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中纹丝不动。她没有看那头入侵的巨鲸,也没有看那场在凡人世界里爆发的战斗。她只是站在那里,跨越了时空的界限,跨越了生死的距离,在最后的最后,静静地看着我。

另一个时空怎么打生打死我不知道。那维莱特的水龙与吞天之鲸那星辰般的身躯碰撞所激起的能量风暴,旅行者在巨兽脊背上每一次闪转腾挪所带起的剑光,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与我无关的背景噪音。

我的全部世界,就只有怀里这具轻得像风中残烛的、冰冷的躯体。我的感官被一种强大的本能所支配,将所有可能伤害到她的能量余波,用我那无用的、却还算厚实的后背尽数挡下。那股跨越时空与生死的对视,仿佛抽干了我右眼最后的一丝力气,让我眼前的景象都开始微微发黑。

就在这时,我怀中那个一直像人偶般毫无生气的女孩,身体猛地一颤。一股暖流,一股我从未感受过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暖流,从她的身体深处涌出,瞬间流遍了她的四肢百骸。那不是芙宁娜那虚张声势的伪装,也不是芙卡洛斯那带着悲悯的、冰冷的神力。那是一种全新的、混杂着母亲的坚韧与神明的决绝的,温暖的力量。

她在我怀里动了动,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红润,那双总是盛满了恐惧与伪装的异色瞳,此刻却清澈得像雨后初晴的天空,里面倒映着我那张错愕的、沾满了灰尘的脸。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那不是芙宁娜戏剧化的、程式化的笑,也不是芙卡洛斯那带着悲伤的、无奈的笑。那是一个全新的、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温柔的微笑。她伸出手,轻轻抚上我那因为错愕而僵硬的脸颊,然后,她撑着我的肩膀,勉强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那件华丽的蓝色礼服,此刻再也无法掩盖住她那已经隆起三个多月的小腹,那个属于我和芙卡洛斯的、不该存在的奇迹。她就那么挺着肚子,站在那片由战斗余波构成的、狂乱的风暴之中,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而又强大的气场。

她绕到我的身后,握住了轮椅的推手。“让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她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与那个尖锐刺耳的芙宁娜完全不同的,一种如同春日暖阳般温柔、又如同深海般沉静的声线。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任由她推着我,穿过那些四散奔逃的、惊慌失措的人群,来到观众席上一个视野最好的、也是最安全的位置。她将我安置好,然后俯下身,在我耳边用那种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语气,轻声说道:“欣赏我的表演吧,这是只为你一人上演的,最后的演出。”

我呆滞地看着她,看着她挺着那已经无法被礼服掩盖的孕肚,缓缓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已经变成了神明与巨兽战场的、狼藉一片的舞台。她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就攀升一分。那不再是一个可怜的演员,那是一个即将登基的女王,一个准备迎接自己宿命的母亲,一个……真正的神。

就在她即将踏上舞台,她的背影即将被那无尽的剑光与水龙淹没的前一刻,我的意识,忽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硬生生地撕扯开来。就像一滴水被分成了两半,又像一面镜子被瞬间震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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