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簡單的快樂

柏林之行的喧囂與霓虹被厚重的飯店窗簾隔絕。頂級套房的奢華空間裡，只剩下中央空調低沉的嗡鳴，以及…電視機裡傳來的誇張追逐音效和戈林毫不掩飾的大笑聲。

浴室的門滑開，蒸騰的水汽裹挾著沐浴乳的冷冽松香湧出。撒旦走了出來，僅在下身圍著一條白色浴巾。水珠順著他蒼白的、如同大理石雕刻般的肌理滑落，淌過壁壘分明的胸膛和腹肌，最終消失在浴巾邊緣。他銀白色的中長髮濕漉漉地攏在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和那張俊美到近乎邪異的臉龐。猩紅的眼眸掃過房間，精準地鎖定在佔據巨大沙發正中央的「風景」上。

戈林。

他也洗過了澡，金髮蓬鬆微濕，隨意地搭在額前，少了幾分戰場上的銳利，多了幾分居家的慵懶。他穿著一件舒適的絲質睡袍，帶子鬆鬆垮垮地繫著，領口敞開，露出線條流暢的鎖骨和一小片結實的胸膛。此刻的他，與那個在鬼屋裡用「魔法」哄小女孩的溫柔大哥哥判若兩人，更與地獄競技場上浴血的元帥截然不同。

他盤腿坐在沙發上，面前巨大的茶几如同被颶風掃蕩過的戰場——堆滿了金黃色的炸雞桶（骨頭散落）、沾著番茄醬的薯條盒（空了一半）、幾個啃得乾乾淨淨的雞翅骨、一大塊奶油巧克力蛋糕、還有幾罐還打開的可樂，氣泡還在滋滋作響。

戈林一手抓著一隻炸得酥脆的雞腿，另一手捏著遙控器，冰藍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巨大的電視螢幕。螢幕上，那隻叫湯姆的蠢貓正被狡猾的傑瑞用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戲耍，撞穿牆壁、被熨斗砸扁、被彈簧彈飛… 每一次誇張的失敗，都引來戈林一陣爽朗到近乎放肆的大笑。

「噗哈哈哈！蠢貓！又中招了！」戈林笑得肩膀都在抖，甚至不小心把一點薯片碎屑噴到了昂貴的絲絨沙發上。他毫不在意，灌了一大口冰可樂，滿足地喟嘆一聲，又狠狠咬了一口雞腿，吃得滿嘴油光，腮幫子鼓鼓囊囊。

這幅景象──地獄之主的「新娘」，以驚人之姿消滅人間的垃圾食品，對著動畫片笑得像個無憂無慮的大男孩──其荒誕程度，恐怕連沙利葉的棱鏡都難以完全解析。

撒旦猩紅的眼眸瞇了起來。他緩步走近，如同大型貓科動物巡視自己的領地。昂貴的羊絨地毯吞噬了他的腳步聲。他在沙發旁站定，陰影籠罩了戈林和他那堆「戰利品」。

「Mein Herr.」 戈林頭也沒回，含著食物含糊地打了聲招呼，眼睛還黏在螢幕上。湯姆貓正被自己設下的陷阱炸得滿臉漆黑，他又爆發出一陣大笑，「你洗完了？要不要來點？這炸雞…嗝…還不錯！」他隨手拿起一根薯條，很自然地遞向撒旦的方向，眼睛依舊沒離開電視。

撒旦沒有接那根沾著鹽粒的油炸馬鈴薯條。他的目光在戈林沾著油光的嘴角、鼓動的腮幫、以及那堆散發著濃烈油脂和糖分氣息的「食物」上掃過。猩紅的眼底翻湧著複雜的神色：一絲難以理解的困惑（這種毫無能量價值的垃圾有什麼好吃的？），一絲本能的嫌棄（這氣味簡直是對他鼻子的褻瀆），但更深層處，或許還有一絲…被眼前這鮮活、放肆、毫不設防的戈林所吸引的奇異專注。

「你攝取的這些…」 撒旦的聲音低沉，帶著慣有的評判口吻，像是在分析一種低等生物的劣質燃料，「…是腐蝕靈魂的慢性毒藥。毫無力量，徒增污穢。」他的語氣冰冷，彷彿在陳述一個宇宙真理。

「嗯嗯嗯，你說得對，Mein Herr.」 戈林敷衍地應著，眼睛依舊盯著電視，湯姆貓正被鋼琴砸中，他笑得差點嗆到可樂，「但…味道真不錯啊！特別是配這個！」 他又拿起一塊蛋糕，滿足地咬了一大口，奶油沾在了美好！

撒旦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他看著戈林鼻尖那點礙眼的白色奶油，看著他那副沉浸在低級樂趣中忘乎所以的樣子。那股熟悉的、混雜著佔有慾和「必須糾正」的衝動再次升起。他無法容忍戈林的目光和注意力被這些垃圾和那隻蠢貓完全佔據！

他不再說話，直接俯身。冰冷的手指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戈林的下巴，迫使他終於將視線從湯姆和傑瑞的鬧劇上移開，轉向自己。

戈林猝不及防，嘴裡還塞著蛋糕，冰藍色的眼睛因為被打擾而帶著一絲茫然和被打斷樂趣的不滿。他含糊地抗議：「Mein Herr… 正到精彩處…」

撒旦無視他的抗議，猩紅的眼眸緊緊鎖住他，視線落在他沾著油光和奶油的唇上，以及鼻尖那點礙眼的白色。他的拇指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溫柔，用力擦過戈林的嘴角，抹去炸雞的油漬，然後又向上，蹭掉了他鼻尖上的奶油。

動作帶著一種宣示主權的意味，彷彿在擦拭一件屬於自己的、被弄髒的珍寶。

「髒。」撒旦的聲音低啞，帶著一絲不悅，但捏著戈林下巴的手指卻並未鬆開，反而微微抬起，讓戈林的臉完全暴露在自己的審視之下。他的目光灼熱，彷彿要穿透戈林此刻慵懶的表象，直抵那冰藍色眼眸深處永不熄滅的火焰。

戈林被迫仰著頭，嘴裡還含著食物，模樣有點滑稽。但當他撞進撒旦那雙翻湧著複雜情緒（佔有、不悅、探究，或許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寵溺？）的猩紅眼眸時，那點被打擾的不快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帶著了然和玩味的笑意在冰藍色的眼底漾開。

他費力地吞下嘴裡的蛋糕，舌尖意猶未盡地舔過剛剛被撒旦擦拭過的唇角。然後，他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就著撒旦捏住他下巴的姿勢，冰藍色的眼睛微微瞇起，像一隻慵懶卻危險的貓，對著撒旦露出了一個混合著食物滿足感、被冒犯的狡黠以及絕對誘惑力的笑容。

「Mein Herr…」 戈林的聲音因為剛嚥下食物而帶著一絲沙啞，磁性十足，「…您擦乾淨了…是想親自嚐嚐味道嗎？」

他抬起沒拿食物的那隻手，修長的手指輕輕勾住了撒旦圍在腰間的浴巾邊緣，指尖若有若無地擦過他冰冷的皮膚。動作充滿了挑釁和邀請。

電視裡，湯姆貓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背景音樂歡快而滑稽。

沙發上，地獄之主捏著他人類「新娘」的下巴，猩紅的眼眸因為這句赤裸裸的挑釁而瞬間燃起幽暗的火焰。空氣中，炸雞的油膩、可樂的甜膩、沐浴後的冷香，以及一種名為慾望的、更加濃烈危險的氣息，無聲地交織、碰撞。

撒旦沒有回答「想」或「不想」。他直接低下頭，帶著懲罰和宣示的意味，狠狠吻上了戈林那還殘留著炸雞和蛋糕甜膩味道的唇。

「唔…」 戈林發出一聲模糊的鼻音，沒有反抗，反而帶著一種自毀般的縱容和隱密的興奮，迎接著這個充滿佔有欲的吻。他手中的半塊蛋糕掉落在堆滿垃圾食物的茶几上。

電視機裡，湯姆和傑瑞的追逐仍在繼續，發出喧鬧的背景音。而沙發上，地獄的魔王正用他的方式，「品嚐」他新娘從人間帶回來的、獨屬於此刻的「味道」——垃圾食品的煙火氣，動畫片的幼稚歡樂，以及戈林本人那混合著不屈、縱容與致命誘惑的靈魂氣息。這或許比任何地獄的珍饈，都更讓這位黑暗主宰感到…饜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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