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开双臂，以一种决绝的、同归于尽的姿态，死死地、从背后抱住了天魔道人的腰腹！

“不——！”

天魔发出此生最后一声、充满了无尽惊骇与不甘的咆哮。他疯狂地挣扎，却被完颜胤忠锁死在了原地。

下一瞬，那道毁天灭地的雷光，便将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彻底吞噬！

“完颜——！”

黄蓉一声厉喝，声音尖锐如裂帛，穿透雷霆轰鸣。

许久，许久。

当一切尘埃落定，山风重新呼啸而过。

峰顶之上，已是一片狼藉。那根引雷巨柱已然熔化，玄铁锁链寸寸断裂。

而那个不可一世的天魔，连同他所有的野心与霸业，都已在这煌煌天威之下，灰飞烟灭，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李嶷与周时羲挣扎着从乱石中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望向峰顶。原本的祭坛，已化作一个巨大的焦黑深坑，坑缘尽被雷火熔化，泛着惨白的琉璃光泽。坑中空无一物。

“天魔……死了。”李嶷低声言道，语气沉若暮钟。

周时羲却并未应声，只静静望着那根已然熔毁的引雷柱残骸，目光幽深似潭。

良久，他方缓缓开口，语声不高，却字字沉稳：“她之所谋，自始至终，惟有天魔。”

李嶷微怔，转首看他。

周时羲低声道：“咱们不过是她布下的一着子罢了。借刀杀人，借势行局，黄蓉素来如此。”

他语气一顿，目光落回李嶷脸上，缓缓续言：

“她要一双最快的手，一柄最锐的剑……还需一条名正言顺的由头，使你我甘心入局。”

“她要人，要时，要天命之威。而我等替她夺玉炉，她则在此布雷阵，借天雷破魔障——”

“分路而行，殊途同归。”

“这一局，自始，便为诛魔而设。”

峰顶的风，似乎更冷了。二人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许久，周时羲才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自己：

"头儿……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咳……咳……"李嶷轻咳了一声。

风吹过他侧脸，一抹微红悄然爬上耳根。

他不经意地看了周时羲一眼，却发现对方的脸颊竟比自己的还要红得厉害。那通常冷静自持的面容此刻布满了不自然的潮红，连耳尖都染上了一层绯色，在山风中显得格外明显。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又迅速错开，无言的尴尬在二人之间蔓延。很显然，那香艳一幕，已深深烙印在他俩的心底。

风再起，天地俱寂。

衡山，已在身后。

那座刚刚经历了神魔之战、埋葬了无数英雄骸骨的南岳，渐渐在晨间的江雾中，模糊成一道淡青色的剪影。

湘江之上，一叶扁舟，正逆流而上。

船头，黄蓉与完颜胤忠并肩而立。

江风清冷，拂动着她鬓边的发丝，与那身素雅长衫。她清丽有面容上，看不出半分诛魔后的快意，只有一种仿佛燃尽了一切之后的、空灵的平静。

“咳……咳咳……”

完颜胤忠忽然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他连忙以袖掩口，转过身去。

然而，一缕殷红的血丝，依旧自他指缝间，悄然渗出。

天雷之威，早已将他的五脏六腑，尽数震碎。此刻的他，不过是凭着一股至死不渝的执念，强撑着这具早已油尽灯枯的皮囊。

他缓了口气，看向黄蓉。

她仍望着南方，风拂过发丝，侧脸清丽而疏远。

“……真的要去？”

他嗓音嘶哑，却极轻。

黄蓉没有回头，只是目光落在远处一片烟波深处，过了许久，才轻声道：

“他在那里。”

她语气很平，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困惑：

“越往南走，他的脸就越清晰。”

完颜胤忠低下头，没有说话。他知道她指的，是那个梦。

黄蓉顿了顿，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玉炉的事，他告诉我的，还有天雷……”

胤忠心头一沉。

他缓缓抬手，轻轻搂住她的腰，动作虽迟缓，却没有一丝犹豫。

“……好。”

声音低哑微弱，却透着一种沉稳而笃定的力量，像是用尽全身气力说出的承诺。

你的梦，无论终点是何处，

是福是祸，是缘是劫，

我陪你，走到尽头。

黄蓉缓缓抬头，望向这个始终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的男人。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唯独那双望着她的眼眸，仍如初见时那般，温柔而清澈。

她静静凝视着他，眼中那原本空灵如水的平静，被一层湿润的雾气悄然打破。

她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滑落。

小舟一叶，载着一个难解的梦，

与一段无悔的守护，

缓缓驶入江南的烟雨之中，

渐行渐远，

直至再也看不见。

下集，广西十万大山。

小说相关章节：神雕离影神雕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