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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残响,哀鸣的金丝雀,能否等来辉光

小说:哀鸣的金丝雀哀鸣的金丝雀能否等来辉光 2025-09-10 15:57 5hhhhh 1330 ℃

鹧鸪鸟疲惫的羽翼尚沾着信陵谷的夜露与星尘——那里的炼金术师们固执得像他们坩埚里凝固的古老秘方,他们顽固的拒绝影像法阵的普及,宣称这会影响炼金法阵那脆弱的准确性

男人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拆开了鸟儿远道送来的加急信件,双手曾经能支撑起阻挡邪神力量的法阵,如今却是连一封信纸都要拿不住

“老友,展信如晤,读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不必为我而感伤,就像是炼金法阵那必然的解一样,我很确定,这一次我算的很对……我的时间到了”

信陵谷住着他昔日的战友,队里的炼金术士,她一身挥之不去的药草味,学识如同点亮夜空的灯塔,坩埚里的智慧多次挽救小队

男人的心一沉,仿佛再次看见伊芙琳那双冷静的琥珀色眼睛,面对邪神也未曾动摇的眸子,如今看去却像是隔着一层悲哀的纱帐

“谷里那些人很早便盯上了我的藏书和藏品,那些瓶瓶罐罐和笔记就随他们拿去吧,唯有‘晨曦’,我放心不下”

“晨曦”?男人不由得皱眉,他从未见过伊芙琳用这个词来形容什么东西

“三年前,我在灰烬森林边捡到她,那是一个精灵少女,金色头发,淡蓝眼睛,像只受惊的小鹿……是的,你没猜错,是被认为已经灭绝的精灵王族,也许是被什么未知的法术保护到现在”

精灵!这个词狠狠刺进男人脑海,两族曾经的三次战争、那数不清的血债、以及现在那些在人类角落里的尖耳朵身影……强烈的生理性不适在心底翻涌着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你知道我,我是一个炼金术士,我只在乎生命本身,在我看来,那些战争已经远去了,而她毕竟只是个需要庇护的孩子”

男人捏紧信纸,指节发白,压下来心底翻腾的不适,他不想和精灵沾上什么关系,但拒绝伊芙琳临终的恳求?那是对他们战友情谊的亵渎

“我求你,安卡,看在过去的份上,带走‘晨曦’,给她一条活路,即使是留着当个玩具都好。信陵谷容不下她,人类的帝国也容不下他,即使是我的战友里面……除了你,我甚至想不到还有谁能收留这个小家伙”

他仿佛看见那个和以前一样,散发着母性光辉的老者,她是在恳求吗?她确实和以前一样温柔,无论是谁需要这份温柔都愿意给予

“罗兰大概会把她绑在火刑柱上,凯文好一些,应该会给她一个体面点的处决,而帕特里克应该会把她喂给自己的驯兽,科伦会把她制作成彰显身份的家具……送给你是她唯一活下来的可能了”

最后几行墨迹深重,那是老者最后的话语和祝福

“涌动的魔法潮汐带走了我,就像是无数年前它带我来一样,永别了,我见证过的最年轻魔法使,愿你的前路不存在迷惘,愿漫天的星尘永远指引你”

信纸飘落在桌面,男人却浑然不觉,只是望向鹧鸪鸟消失的暮色,脸色僵硬,为了那份不容玷污的战友情,他必须去一趟

哪怕是要去带回一个让他本能厌恶的精灵崽子,无关怜悯,只为伊芙琳的面子,为了那个老人的恳求……男人不介意违背一次自己的意愿

男人的手最后一次抚过那张信纸,粗糙的触感压下心头翻涌的厌恶,责任感和情谊在魔法使的心里更胜一筹

为了伊芙琳的面子,他披上那件流动着暗银色符文的铁灰色斗篷,推开了魔法塔沉重的橡木门……去吧,去接回那个孽种,希望她不会把这里弄得像是精灵之森一样淫靡

暮色时分的清冽空气涌入肺腑,稍稍驱散了塔内陈年羊皮纸与星辰尘埃混合的滞闷气息,没有仆从的前呼后拥,男人出行向来不喜欢那些拖累的排场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空气中无形的元素躁动起来,迅速凝结、塑形,一匹由纯粹幽影与星辉构成的骏马踏着虚空浮现,鬃毛流淌着暗紫流光,被拘束的幽影发出无谓的嘶鸣

安卡翻身上马,幽影马四蹄轻踏,地面仿佛水波般漾开涟漪,下一瞬,人与马已升至云端,将繁华而泛着腐朽气息的帝都远远抛在脚下

狂躁的风声在耳畔呼啸,又被无形的魔力屏障抚平,夜空中的星辰在身侧伴舞,却被男人平静的忽视

身下的大地如同褪色的巨幅挂毯延展,葱郁的森林化作深绿苔藓,蜿蜒的河流如同银亮的丝线,人类聚居的城镇冒出稀疏的灰白色蒸汽,那是炼金学术的微弱吐息

飞行持续了一夜,伴随着东方的破晓,下方景致悄然变化,广袤的平原被起伏的丘陵取代,最终,一片辽阔、壮丽到令人屏息的山谷撞入视野

信陵谷到了

巍峨雪山是它沉默的银色冠冕,融化的雪水汇成无数条闪亮的溪流,如同女神的泪痕,滋养着谷底丰饶的草甸,那草甸绿得惊人,是未经尘世沾染的纯粹生机,厚实如绒毯,其间点缀着繁星般的野花,紫的、黄的、白的,在风中轻轻摇曳

成片的云杉林沿着山腰铺展,深沉的墨绿勾勒出柔和的轮廓线,偶有奇异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巨大蕨类植物从林间探出,昭示着此地魔力的充沛与独特

然而,这幅世外桃源般的画卷下方,却隐隐透出不和谐的杂音,富饶的魔能矿脉让这里注定无法安宁

靠近山谷中心,依山而建的建筑群密集起来,不再是古朴的石木结构,取而代之的是大量运用粗铁框架、巨大玻璃窗的工坊,粗大的黄铜管道如同巨蟒盘踞在建筑外墙,嘶嘶喷吐着白色蒸汽

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纯粹的花草芬芳,而是混合了刺鼻硫磺、灼热金属、奇特药水以及煤烟的味道,齿轮咬合的噪音、沉闷的锻打声、蒸汽阀门的尖啸,汇成一股粗粝的工业交响,蛮横地冲击着山谷的宁静

幽影马降落在谷口一处僻静的高地,魔力构成的坐骑化作点点星尘消散,男人理了理斗篷,深邃的黑瞳如同寒潭,倒映着这片被炼金术改造得面目全非的山谷

沿着一条被车轮和脚步磨得发亮的石板路向谷内走去,道路两旁,巨大的齿轮在露天工坊里缓缓转动,驱动着不知名的沉重机械,穿着油腻皮围裙的工匠们埋头忙碌,对这位气质迥异的来客投来或好奇或敬畏的一瞥

越靠近中心,争夺的痕迹越明显,几处挂着“伊芙琳工坊”铭牌的店铺门窗大开,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和物品搬动的碰撞声,一些人抱着成摞的笔记、几件闪光的仪器匆匆离开,脸上带着贪婪或庆幸

安卡目不斜视,只是唇紧抿成一道冷硬的线条,纵使老人不在意这些嗡嗡作响,只配争夺腐肉的苍蝇,可看着他们争抢老人曾经的东西,终究是讽刺满满

“苍蝇”的品种倒算是繁杂,她的子女,曾经带过的徒弟,一些资助去大学的孩子,还有一些所谓的亲戚朋友……幸好那托付给他的目标不在此处,倒是可以避免一些混乱

循着记忆和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熟悉药草气息,他拐进一条相对安静、通向更高处山腰的小径,脚下的石板路变成了松软的泥土路,两旁是肆意生长的野花和低矮灌木,暂时隔绝了谷底的喧嚣

终于,一栋孤零零的小屋出现在眼前,就像是老人生前一样,朴素而安寂,没有什么愿意陪着她的人

它依偎着一片古老的云杉林,背靠陡峭的山壁,小屋本身是用谷底常见的灰白色岩石垒砌而成,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几簇顽强的紫色小花,烟囱是歪斜的陶土管,只是此刻已经没有从前会为朋友升起的炊烟

最显眼的,是屋前那片开垦得异常整齐的小小药圃,即使主人已逝,那些形态奇特的药草依旧生机勃勃,叶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散发出浓烈而复杂的芬芳,顽强地对抗着从谷底飘上来的工业浊气

木屋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片寂静,但是从门口的药铺和门槛的痕迹能猜出来,有个小小的身影应该有在固执的照顾这里

安卡在门前站定,鹰隼般的视线扫过周围,没有埋伏,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以及山下隐约传来的金属噪音。他抬手,准备推开那扇承载着诀别与一个沉重麻烦的木门

就在这时,小屋侧面,一个堆满旧木桶和破损陶罐的杂物间阴影里,响起极其轻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

一道极其纤细的身影,紧贴着杂物间粗糙的木门板,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

灿金色的朝霞恰好穿过云杉的缝隙,落在那头璀璨的金发上,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泽,发丝下,那一双罕见而清澈似极北镜湖的淡蓝色眸子,正一眨不眨地、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与一种近乎本能的审视,死死地钉在安卡身上

那目光,精准地捕捉着他栗色的短发,深不见底的黑瞳,冷峻如刀削的中年面庞,以及那身流动着冰冷魔纹的铁灰色斗篷

朝阳的辉光在她熔金般的长发上跳跃,却驱不散她周遭阴影里的寒意,她整个人紧紧贴在粗糙的木门板上,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折

女孩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她用一种带着奇异腔调、语法略显生硬,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打破了山间的寂静

“安卡…培克洛?天业…大君?”

那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和生硬的停顿,像刚学会走路的幼兽,磕磕绊绊,却异常清晰,

“是要…带着走吗?有提起过你…奶奶她”

“奶奶?”

安卡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个称呼从一个精灵口中说出来,指向伊芙琳,带着一种荒诞的亲昵,他压下喉间的轻微颤动……那是想要斥责她不配的前奏,最后却是因为考虑到老友,只是唤了她的名字

“卡莲·特拉里克·安纳洛姆?”

声音如同山谷清晨的岩石,冰冷而缺乏起伏,那是审视和疏远,你在其他人族那里品味的不少

女孩微微瑟缩了一下,淡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确认的光,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金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过肩头,像流淌的精金一样耀眼和刺目

“是”

安卡的目光越过她,投向那虚掩着的、寂静无声的木屋主门,眼神像是看见了前两日的乱象,问话简洁而锐利,指向那些争抢遗产的“苍蝇”

“里面清理干净了?没留下什么会‘弄脏’里面的东西吧”

卡莲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主屋,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转身时候隐约露出来的身上带着还没有消去的淤血

“只拿…值钱…书本…他们,瓶子…笔记”

她的语法依旧别扭,词汇却又足够准确,像是一个刻意搞怪的小丑一样,却只是让人厌烦

“吵过…打过…离开…已经”

她顿了顿,补充道,像是害怕我也要进去掠夺一番,用那种可怜的表情看着我,似乎是在哀求?

“这里…空了,抢夺…不要…你,东西…没有…已经”

安卡不再多问,争抢的丑态,即使是没有亲眼目睹也足以猜测得到,无非和山下的工坊一样

他的视线落回眼前的精灵少女身上,锐利地审视着,少女的衣裙是粗糙的麻布,洗得发白,沾着泥土和草屑,明显是捡了伊芙琳的旧衣改的

露出的手腕和脚踝纤细得惊人,皮肤苍白,缺乏血色,但看起来并未有明显的伤痕或虐待的迹象,至于营养不良,对于一个几乎是放养的孩子来讲,这是不奇怪的

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深处,藏着无法掩饰的惊恐,像受惊的小鹿,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认命的平静,她像是能够理解她的命运和未来一样

“收拾你的东西,一切你觉得有用的,或者想带的,只给你一刻钟”

安卡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宣告而非商议,男人刻意加重了“有用的”三个字,目光扫过那阴暗的杂物间,意思不言而喻——那里能有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

卡莲的身体又微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确认他话语里的含义,随后她猛地缩回了杂物间的阴影里,随即,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翻动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急切

安卡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那间小小的屋子……作为魔法使,他并不惊讶于朋友的逝去,只是当这种事情真的到来时,心中曾经被填满的那一块空落疼着

山风吹拂着他铁灰色的斗篷,流动的暗银符文在阳光下偶尔闪过微光,他听着谷底隐约传来的工业噪音,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药草芬芳与硫磺、金属混合的浊气,耐心,或者说,漠然等待着

杂物间里的动静停了,过了片刻,那个纤细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她手里紧紧抱着一个不大的、用褪色的旧毯子打成的包裹,形状干瘪的像是遭了旱的麦穗,看起来里面东西少得可怜,她另一只手里,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某种暗红色硬木雕刻的小鸟,工艺不算特别精细,但线条流畅圆润,能看出鸟儿的憨态,木头被摩挲得油亮,显然是被经常拿在手里把玩

卡莲走出来,站定在安卡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微微仰着头看着他,眼神里有紧张,有戒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她将那木雕小鸟往怀里收了收,似乎想藏起来,又像是怕他问起

安卡的目光在那廉价的木雕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移开了,这大概就是她所谓的“想带的”东西?幼稚

他懒得评价这种情况,视线落在她怀里的包裹上,又扫过她空无一物的脚——她没有鞋子,看起来伊芙琳也没有把她完全当做孩子

即使是收养的孩子也应该有一双鞋,除非那是还没有得到认可的小可怜……或者更惨一点,奴隶

“只有这些?时间还有一点”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是似乎因为发现你没有得到老友承认,由厌恶引起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你能听出来那一点可怜的仁慈

卡莲点了点头,抱着包裹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些,指节泛白,就像是那些东西比她自己还要重要一样

男人不再言语,他转过身,铁灰色的斗篷在身后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命令,没有安慰,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他迈开步子,沿着来时那条通向谷底喧嚣的小径走去

卡莲在原地愣了一瞬,淡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更深的惶恐取代,她看着那个高大、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男人,随后像是下了决心一样,咬牙跟了上去

这是一场简单而不公的交易,她付出了她的一切,祈求男人愿意施舍一点微不足道的怜悯与苟活的希望

男人的步伐在通往谷底的碎石小径上没有丝毫放缓,铁灰色的斗篷下摆扫过路旁低矮的野草,分开那些草叶,也像是在搅乱少女的心

身后,细碎、急促的脚步声紧紧相随,带着赤脚踩踏砂石的轻微摩擦和磕绊,如同甩不掉的回音,他没有回头就知道,那个小家伙在努力的追上来

谷底的喧嚣越来越清晰,齿轮的呻吟、蒸汽的嘶吼、金属的撞击,汇成一股粗粝的洪流,蛮横地冲刷着山间的宁静,空气中那股混合了硫磺、金属粉尘和劣质药水的味道

工业浊气也愈发浓重,彻底淹没了从小屋药圃带出来残留的草木芬芳,就像是淹没了伊芙琳曾经存在的痕迹一样

靠近主路时,那些穿着油腻皮围裙的工匠和行色匆匆的炼金学徒投来的目光更加密集,那是带着好奇、探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落在他身后那个赤着脚抱着破旧包裹,金发耀眼到刺目的纤细身影上

安卡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场如同无形的屏障,让那些目光在触及他之前便纷纷退缩、垂下,毕竟天业大君的暴虐之名是踩在无数鲜血和尸骸上铸就的,没人想用自己的小命来试一试名头那血淋淋的成色

他走向谷口僻静处那片高地,没有言语,只是再次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空气中无形的元素再次躁动、凝结,那匹由幽影与星辉构成的骏马踏着虚空,无声地浮现,暗紫色的鬃毛流淌着微光

安卡翻身上马,动作利落,随后居高临下,目光终于再一次落向身后几步远、微微喘息的小家伙

她抱着那个干瘪的包裹,小小的木雕鸟被紧紧捂在胸前,淡蓝色的眼睛因为奔跑和紧张睁得很大,赤脚沾满了泥土和草屑,纤细的脚踝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脆弱

“上来”

两个字,毫无温度的命令,并不在意少女能不能办到……也许看那个小家伙吃瘪也算是乐趣吧?虽然以魔法使的高傲,这是不会承认的

卡莲仰头看着那匹非自然的、散发着幽冷气息的高大生物,又看看马背上那个如同岩石般冷硬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畏惧

她迟疑着,向前挪了一小步,又停住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绝望和恐惧,似乎是意识到光靠她自己似乎完不成这个“简单”的任务

她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近这样一匹“马”,试探着抚摸却根本无从借力,对我来讲略高的马背就是她无法触及的高峰

耐心以及对麻烦的容忍在迅速消耗着,他手指微不可察地一抬,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托住了卡莲的身体,将她离地提起,稳稳地放在了自己的后方,紧贴着他冰冷的斗篷

卡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瞬间僵硬如铁,她从未体验过这种失重和魔法托举的感觉,幽影马冰冷的触感和安卡近在咫尺的、带着星辰尘埃与冰冷魔力的气息让她几乎窒息,只能死死抓住披风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惨白

安卡没有理会她的僵硬和恐惧,他意念微动,幽影马四蹄轻踏虚空,地面漾开涟漪,下一瞬,人与马已升至半空,将下方那喧闹、浑浊、弥漫着贪婪气息的信陵谷彻底抛离

风声在耳边呼啸,云朵在身侧旋转,卡莲的身体依旧僵硬,呼吸急促,金色的长发被气流拂起,扫过安卡握缰的手背,带来一丝微痒的、属于异族的陌生触感

这让男人忍不住皱了眉,瞥了一眼身后攥着披风的身影,估摸着披风会因此折价的程度和一会儿该从这个小家伙身上收的“利息”

飞行在沉默中进行,身下大地从墨绿变为稀疏灯火的平原,最终,那座即使在夜色中也难掩其宏伟与权势的帝都轮廓浮现,纵使早就充斥着贵族的腐朽与堕落,这一片被精心规划的上城区依旧是帝国最耀眼的明珠

幽影马没有飞向郊外的魔法塔,而是俯冲向下,降落在上城区一处占地广阔的宅邸庭院……这是他在城里的正式住所,虽然一般不会回来,但是相比于魔法塔,这里更适合安置这个孽种

魔力坐骑化作星尘消散,安卡率先落地,斗篷垂落,至于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则是径自落下,和披风的末尾一起落在黑曜石地面上,

伴随着沉闷的落地声,剧痛和不被重视的悲伤从少女的脸上、身上和每一处传来,她闷哼一声,过了几秒才挣扎着爬起,抱紧包裹和木雕

这里没有泥土芬芳,没有野花摇曳,修剪整齐的灌木、几何图案的花圃、喷泉、白色大理石廊柱,在魔法灯下冰冷而疏离,空气里是昂贵的熏香和石料的凉意

安卡没有看她,径直走向灯火通明的主宅大门,沉重的雕花木门无声滑开,温暖的光线混合着更浓郁的熏香涌出,门内是宽敞华丽的大理石玄关,穹顶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

两名穿着笔挺制服、神情肃穆的男仆垂手侍立,他们的目光在安卡身上充满敬畏,掠过他身后那个赤脚、狼狈的金发身影时,瞬间化为冰冷的审视,随即又迅速垂下,如同什么都没看见

安卡什么也没说,身影没入玄关的温暖光晕,卡莲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陌生熏香的冰冷空气,赤脚踩上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

沉重的木门在她身后无声闭合,隔绝了庭院、人声,还有远处最后一点夕阳,就像是在宣告着某种命运一样

宅邸内部温暖明亮,却更显空旷寂寥,厚地毯吸收了所有足音,也带去一点聊以慰藉的温暖,墙壁挂着大幅暗色调的油画,小家伙能闻出来那些由上等木材、熏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陈旧尘埃混合而成的奇特味道

安卡没有停留,穿过挂着壁毯的长廊,在一间相对较小的、布置着深色家具的书房停下。壁炉里跳跃着火焰,却驱不散房间的冷清,他转过身,看向这个被他带回来的“麻烦”

卡莲站在书房门口的光影交界处,像个误入的幽灵,她抱着包裹,低着头,金发垂落遮住部分脸颊,赤脚踩在厚地毯边缘,微微蜷缩着脚趾,沾着泥土的皮肤与精致的环境格格不入

安卡的目光扫过她沾满泥土的赤脚,落在她单薄身躯和破旧衣服下隐约的青紫上,最后定格在她低垂的头顶——那在壁炉火光照耀下像是燃烧一样的金发上

好养活,不怕死可是现在精灵奴隶的宣传语,这些“天之骄子”只需要有一口水就能活,而且受的伤只要不是当场致命,一般都能缓过来……只是如今,这份恩泽成了他们绝望和苦难的根源

“听清楚,如果你不想死掉……或者活的很难”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这里是我的宅邸,不是收容所,更不是你的家,别弄脏了地方,你要是没有办法理解清楚,我不介意做点什么帮你‘记忆’一下”

卡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头垂的更低,小手紧紧地攥着破旧衣角的褶皱

“第一,没有我的允许,禁止触碰宅邸内任何物品,书籍、摆设、食物……触碰的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第二,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地下室角落的杂物间和通向它的一段后廊,主宅其他区域、花园、厨房、仓库,没有得到允许以前你要是敢去的话,我不介意把你永远留在那里”

“第三,保持安静,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在遭受什么,除非允许,不然把你的嘴给我闭紧,发出声音的代价你承受不起,禁止发出任何无谓的声音,就像是你不存在一样,那是最好的状态”

少女想到了那些可能的后果,颤抖的更厉害,把那一点属于她的东西紧紧地搂在怀里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只是一个玩具……比奴隶好一点,最起码我不会哪天把你直接宰了”

安卡的声音刻意加重,每个字都像冰锥,深深地扎在少女破碎的心上

“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比垃圾稍好一点的物件,不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更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我对精灵没有好感,收留你,只因为一份承诺,而这份承诺只保证你不会死,至于鞭笞和其他的凌虐……呵”

他轻笑了一声,随后停顿了一下,冰冷的视线仿佛要穿透她低垂的金发,扎穿她的灵魂,撕开她最后的一点点保护

“你在这里的唯一价值,是当一个玩具,在我无聊的时候享受你的悲鸣来寻乐,如果做不到,或者试图逾越任何一条规矩……”

安卡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就像是在描述午饭应该如何吃进肚子一样,阐述着不容置疑的事实

“我会把你扔出去。伊芙琳的面子,只能保你一次,即使是玩具,不听话的,或者没有用的也不能留下来,那样的东西不算是玩具,只是完全的麻烦”

冰冷的宣告在壁炉火光映照下凝固,卡莲依旧低着头,抱着包裹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她没有回应,只有肩膀极其细微地起伏了一下

精灵确实聪明,她大概也猜的出来,在这种环境下,她能够苟活着也许已经是伊芙琳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冰冷的宣告在书房温暖的空气里凝固,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却无法触及门口那片阴影,卡莲低垂着头,金色的发丝在光线下像熔化的金属,包裹着她苍白的小脸

她没有言语,只有那几乎看不见的点头,以及怀中包裹被攥紧时发出的细微布料摩擦声,那是一种认命,一种在绝望边缘抓住唯一浮木的、带着刺痛的平静

安卡不再看她,转身的同时铁灰色的斗篷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走向书房厚重的木门,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命令,但那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推着门口那个纤细的身影

卡莲抱着她少得可怜的“财产”,赤着沾满干涸泥污的脚,踩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跟在那个散发着寒意的背影之后

华丽的走廊里,壁灯投下柔和的光晕,照亮昂贵的挂毯和光洁的木质护墙板,偶尔有穿着整洁制服的女仆或男仆匆匆走过,他们的目光在触及安卡时充满敬畏地垂下

而当掠过他身后的金发身影时,则瞬间化为一种冰冷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嫌恶,如同看到一只误入厅堂的、不合时宜的野猫,似乎在好奇为什么这个家里会出现一只精灵

他们穿过宽敞却空寂的客厅,绕过盘旋而下的主楼梯,空气里昂贵的熏香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带着尘埃和淡淡霉味的阴冷

安卡在一扇不起眼的、位于巨大楼梯后方的狭窄木门前停下,门很旧,深色的木头有些地方已经磨损开裂,下面似乎有一处可以留给小家伙的空间

他推开门,一股陈旧、阴冷、混杂着灰尘和隐约铁锈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条狭窄陡峭的石阶向下延伸,没入一片浓重的黑暗,仅有的一点光线来自高处墙壁上一个小小的、蒙尘的气窗,微弱地勾勒出石阶的轮廓

男人只是侧身瞥了一眼少女,那冰冷审视的目光落在卡莲身上,如同在评判一件即将被存放的货物,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扎着她,冰冷划分着人与物的模糊界限

“下面,最里面左手边,有个放旧东西的房间,以后那就是你待的地方。现在,进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在我离开前把你需要的五件东西告诉我”

男人的下巴朝黑暗的阶梯扬了扬,就像是在施舍一样,这已经足够让少女内心稍稍雀跃

“只有五个选项,认真思考再告诉我,那里是你以后舔舐伤口的小窝,我不介意你往里面塞点让你能够保持心情的东西,只会颤抖的玩具可没意思的很”

卡莲小心的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又看了看安卡毫无表情的脸,淡蓝色的眼睛里,那点可悲的怯懦似乎被这浓重的黑暗刺穿,流露出一丝本能的恐惧

她没有犹豫,或者说,没有犹豫的资格,抱紧怀里的包裹,像是抱着最后的盾牌,深吸了一口那阴冷的空气,迈开赤脚,踏上了冰冷粗糙的石阶

随后等待着她的是踹在她单薄屁股上的靴子,她惊叫着滚落石阶,在磕碰到边缘的时候发出可哀的悲鸣,偶尔能听见一两声折断的脆响

声音很快停了下来,下面的黑暗中只剩下浅浅的喘息和呻吟,就像是被摔在笼中的雀鸟,在生死的边缘颤抖着低吟

男人笑了笑,似乎对这种情况很满意,靴子踏上了台阶,沉稳的脚步声让少女强行压下来了呻吟,就像是害怕因为流露出脆弱和不堪而招致抛弃一样

石阶染上了血,就像是铺就的红毯一样,欢迎着男人到来,血的妆造让这地方更添了一层不详的妖异

石阶不长,尽头是一条低矮狭窄的砖石房间,墙壁湿漉漉的,房内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板条箱和废弃的旧家具,如果仔细打理,也许会得到一个还算温馨的房间

房间很小,低矮的顶棚让人感到压抑,唯一的微弱光源来自男人刚才点亮的魔法晶石,散发着冰冷的光芒,让角落里的小家伙心里有些发凉

角落里堆满了各种杂物:生锈的铁架、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瓶罐、扭曲的废弃金属管、几捆发黄的旧图纸、还有几张断腿的椅子,当然现在还要加上来自少女的血迹

角落有一个破旧的单人床架子,没有被褥,但是比直接睡在地上还是好了太多,至于生理需求,看起来不是能在这里解决的

这里比信陵谷那个堆着木桶的杂物间更阴冷、更压抑,也更像一个真正的牢笼,凝固的死寂和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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