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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小黄瓜,终将放下假面,成为蓝发小章鱼的半身吗?(上),名为Crychic的SP乐队,5

小说:名为Crychic的SP乐队 2025-09-10 08:12 5hhhhh 5660 ℃

填得满满的。

——

新宿御苑片场此刻已乱成一锅沸粥。

“睦不在房间了?”

森美奈美语气压得极低,眼神却如利刃般扫过助手的脸。那一瞬间,连跟了她多年的经纪人都不由自主吞了口唾沫。

“从早上六点半开始,化妆间就没动静了。我们以为她只是睡过头了,可直到八点都没出现……摄影棚等不了人,就先按暂停流程处理了……”

“……你们以为?”

美奈美的声音极轻,像冰刃滑过玻璃,细微而致命。

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径直踏上通往后门的长廊,每一步都踩得仿佛能将地砖碾碎。她的高跟鞋发出节奏分明的声响,如同倒计时般在整个摄影基地中回荡。

“调监控,给我调——所有出口口岸,尤其是西侧服务通道和空调管线口!”

“封锁外围!谁都不能说小睦失踪这个字!”

“美奈美女士!有发现!”

一个助理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色发白,“有人看到……看到睦小姐被一个……一个蓝色头发、穿着破烂裙子、脏兮兮的小女孩拉着,从……从千駄谷门附近的树丛缺口跑出去了!好像……好像是丰川家的祥子小姐!”

“丰川……祥子!”

美奈美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金色的眼眸里燃起毁灭性的风暴。果然是她!那个像病毒一样侵蚀她“杰作”的小鬼!她猛地转身,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而危险的节奏,对着司机咆哮:“开车!去丰川家!立刻!马上!”

黑色的豪华轿车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森美奈美滔天的怒意冲出片场,引擎发出压抑的嘶吼,直扑丰川宅邸的方向。

然而,车子刚驶出御苑范围,转入一条相对僻静的辅路,前方就被两辆并排停放的、线条优雅却充满力量感的轿车——一辆稳重的黑色迈巴赫和一辆典雅的银灰色宾利——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去路。

“搞什么鬼?!”

美奈美的司机猛踩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美奈美被惯性带得向前一冲,怒火瞬间达到顶点!她正要发作,却见对面两辆车的车门几乎同时打开。

丰川清告——祥子的父亲,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却深不见底的笑容,缓步走来。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力。

而另一边,丰川瑞穗——祥子的母亲,则是一身利落的香槟色裤装,姿态优雅从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看戏般的玩味笑意,与丈夫并肩而行,气场竟丝毫不弱。

两人如同两道不可逾越的屏障,闲庭信步般走到了美奈美座驾的车窗前。清告微微俯身,屈指,在美奈美那侧的车窗玻璃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叩、叩。”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玻璃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美奈美胸口剧烈起伏,强压下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怒骂,手指颤抖着按下了车窗按钮。冰冷的空气和对面夫妇更加冰冷的目光瞬间灌入车内。

“森女士,”丰川清告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这么匆忙,是要去哪里?”

美奈美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但声音里的尖利和颤抖却出卖了她:“丰川先生!瑞穗夫人!请你们立刻让开!你们的女儿祥子,诱拐了我的女儿睦!我现在必须立刻找到她们!否则,后果你们丰川家承担不起!”

“哦?诱拐?”

丰川瑞穗轻轻挑眉,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明显嘲讽的嗤笑。她双手抱臂,姿态放松,眼神却锐利如刀,上下打量着车内明显失态的美奈美,“美奈美,用词要谨慎啊。孩子们之间一起出去玩,怎么能叫‘诱拐’呢?听起来真吓人。” 她故意拖长了“美奈美”的尾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调侃。

“出去玩?!” 美奈美几乎尖叫起来,“祥子带着睦从通风管道爬出去!穿着戏服!现在不知道在东京哪个角落!这叫玩?!这是极其危险、不负责任的行为!睦还有重要的拍摄!她……”

“小祥啊——”丰川清告突然出声,打断了美奈美的咆哮。他的语气陡然一转,不再是质问,反而带上了一种近乎无奈又……隐隐自豪的叹息,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在回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微微摇头,嘴角勾起一抹与瑞穗如出一辙的、带着点纵容的玩味笑容:

“这孩子,一旦行动起来,那个倔强劲儿……啧啧,还真是谁都拦不住啊。”

他顿了顿,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美奈美气得发青的脸,然后,极其自然地、带着点“你我都懂”的意味,瞥向身边的妻子瑞穗,悠悠地补了一句:

“稍微等等我们其实也行啊,可惜是个急性子。”

“这点嘛,倒算是……完美遗传了你吧,瑞穗?”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一根羽毛,却精准地撩拨起了更汹涌的暗流。

丰川瑞穗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恭维。她红唇微扬,绽放出一个明媚又带着几分野性的笑容,眼波流转,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呵,亲爱的,你这话说的——”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带着促狭,直直看向清告,“搞得好像当年在剑桥,为了追我而翻墙爬窗、被校警追了半个校园的那个人,不是你似的?”

夫妻俩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关于青春叛逆和热烈追逐的默契回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旁若无人的、甜蜜又带着强大压迫感的氛围。他们站在这里,不仅仅是在为女儿“挡路”,更像是在重温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并且……以此为荣。

美奈美被眼前这夫妻俩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和赤裸裸的纵容态度彻底惊呆了!她像被一盆冰水混合着滚油浇在头上,愤怒、屈辱、还有一种被彻底无视的恐慌让她浑身发抖!

“你们……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她声音尖利得破音,“你们这是在纵容犯罪!是在害她们!睦是我的女儿!她必须回来!立刻!马上!否则我……”

“你的女儿?”

瑞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洞穿一切锐利的审视。她微微前倾身体,隔着车窗,那双与祥子如出一辙的金色眼眸,如同探照灯般刺向美奈美灵魂深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力量:

“森美奈美,你听清楚了。”

“那个被你塞进哥特裙子、涂上厚厚油彩、当作提线木偶一样展示的‘童星’,或许曾经顶着‘若叶睦’的名字。”

“但是——”

瑞穗一字一顿,如同宣判:

“现在被我女儿拐走的那个女孩——”

“她叫睦。”

“而且——”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和胜利般的快意:

“她现在是祥子的妹妹了!”

“妹妹”两个字,像两颗重磅炸弹,在美奈美脑中轰然炸响!

她精心构筑的“母女”关系,她引以为傲的“掌控”,她视为“杰作”和“工具”的存在……在丰川瑞穗这句宣告面前,被彻底粉碎、颠覆!

美奈美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车窗外并肩而立、如同铜墙铁壁般的丰川夫妇,看着他们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维护、纵容甚至……赞赏。一种前所未有的、彻底的失控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脏。

清告适时地补充道,语气恢复了温和,却比任何威胁都更具力量:“至于孩子们的安全,森女士大可放心。东京,还没有丰川家找不到的地方。但今天……”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她们需要一点‘不被安排’的时间。请回吧。”

美奈美被瑞穗那句“她现在是祥子的妹妹了!”震得魂飞魄散,精心构筑的世界观在眼前寸寸龟裂。她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张着嘴,试图发出愤怒的反驳或绝望的嘶喊,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就在她濒临失控的边缘,试图做最后的、歇斯底里的挣扎时——

丰川瑞穗却忽然笑了。

那笑容不再是之前的玩味或嘲讽,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带着某种冰冷愉悦的掌控感。她优雅地从她那个价值不菲的手袋里,不紧不慢地掏出了手机。屏幕解锁,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然后,以一种近乎展示艺术品的姿态,将屏幕转向车内面无人色的美奈美。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条酒店预订确认信息。

酒店名称:东京亚朵酒店·天空塔景观套房

房型:豪华双人房

入住时间:今晚

预订人:丰川瑞穗

那行行冰冷的文字,像淬毒的针,瞬间刺穿了美奈美最后的防线!

“说起来……”

瑞穗的声音响起,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她微微歪头,那双与祥子相似、此刻却深邃如寒潭的金色眼眸,牢牢锁住美奈美因极度恐惧而骤然收缩的瞳孔,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怀念的弧度。

“有段时间没好好‘管教’过你了吧,美奈美?”

那一声“美奈美”,

温柔得像哄婴儿入睡,

却比任何尖锐辱骂都要可怕。

她的指尖缓缓划过车窗,像在描摹着某种熟悉的恐惧。

“你是不是……忘了?”

她靠近了,靠得极近。

隔着玻璃,美奈美却几乎能感觉到她的气息贴在自己脖子上。

她呼吸停滞。

指节死死扣住椅垫,胸口剧烈起伏。

瑞穗那句声音——

宛如封印之咒,缓缓、毫无阻碍地落下:

“我才是——主啊。”

那一瞬间,美奈美仿佛触电般全身抽搐!

身体猛地一颤,瞳孔瞬间放大到极限,“主”字落下的那一秒,所有早被封印的记忆,那些被深埋的、刻意遗忘的、关于小贝时期的记忆碎片——冰冷的指令、强而有力的木板、被精确规划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那根白色藤条在镜子前挥落前的倒计时,还有那间永远弥漫着瑞穗气息的、如同金丝牢笼般的专属套房——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窒息般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所有的愤怒、明星的骄傲、母亲的掌控欲,在这个称呼和这条预订信息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如同条件反射般的恐惧和服从。

瑞穗满意地看着美奈美眼中最后一丝光芒熄灭,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瞬间垮塌,看着她精心维持的“巨星”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那个苍白、脆弱、被彻底驯服的“小贝”的内核。

瑞穗直起身,姿态重新恢复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她对着驾驶座上面如土色的美奈美的司机,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

“开车。”

然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车窗内那个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上,声音温柔得近乎残忍,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和归途的意味:

“走吧,美奈美……”

她顿了顿,那个尘封已久、象征着绝对臣服和从属关系的名字,如同最终的锁链,温柔而致命地缠绕上来:

“我的小贝。”

黑色的豪华轿车引擎重新发出低鸣,却不是驶向追捕叛逆女儿的道路,而是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缓缓调转车头,驶向那个预订信息上标注的酒店方向。

丰川清告自始至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掏出一支烟,点燃,袅袅青烟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神。他看了一眼妻子瑞穗,那眼神里有纵容,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对遥远过往的复杂追忆。最终,他只是轻轻呼出一口烟圈,看着美奈美的座驾如同被驯服的猎物般驶离,什么也没说。

“解决了。”

瑞穗回头望了他一眼,嘴角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愉悦微笑:

“解决了。”

“孩子那边交给你了。”

“我现在去‘复训’她了∽”

清告轻轻颔首,像默认,又像是为美奈美祈祷。

远方天色渐暗,街灯亮起,时钟缓缓指向傍晚。

而在飞鸟山那头的长椅上,有两只小小的蜡烛火苗,正跳动着属于她们的、短暂却炽热的自由之光。

——暂时无人可扰。

——

深夜的寒气渐渐弥漫,取代了白日的喧嚣。祥子和睦蜷缩在公园长椅上,分享着那件祥子从剧组里“顺”出来的备用小外套,抵御着夜风的侵袭。迷你蛋糕的甜蜜还残留在舌尖,但祥子心里的某个角落却越来越沉。

(糟了!)

一个被白日疯狂逃亡暂时掩盖的念头猛地跳出来,像根刺扎进她满足的余韵里。

(礼物!那把吉他!)

那把象征着“属于睦自己的声音”的粉色小吉他,此刻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她卧室的角落!精心准备的生日卡片也夹在琴弦上!那是她计划中最重要的环节,是她要送给睦的“自由”!

可现在怎么办?

她们是“逃犯”。睦穿着那身华丽却狼狈不堪、沾满灰尘草屑的哥特裙,像个迷路的异世界公主。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破裙子、脏脸蛋、擦伤的膝盖,活脱脱一个刚打完架的野孩子。这幅模样,怎么可能大摇大摆地回丰川家去拿?自投罗网吗?而且,睦今晚绝对不能回那个冰冷的若叶家!美奈美绝对会把她重新锁进更坚固的牢笼!

(酒店?)祥子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个念头,但立刻被现实浇灭。

(两个未成年小女孩,深更半夜,衣衫不整,拿着明显是成年人的钱……)

前台小姐只要看一眼,下一秒绝对就是警察叔叔亲切的问候了。

(要是有那种……不用看身份证、给钱就能住的秘密小旅馆就好了……)

此刻的祥子无比的渴望这种东西,而在多年之后,某个金发大小姐会实现她这个愿望。

冰冷的现实像藤蔓缠绕上来。夜越来越深,公园的长椅不能久待。睦虽然安静地靠着她,但单薄的小外套挡不住寒意,她微微瑟缩了一下。祥子能感觉到她身体传来的细微颤抖。

(不能再犹豫了!)

祥子金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所有的选项在脑中快速筛选、排除。最终,只剩下一个看似最冒险、却也可能是唯一可行的选择——

回丰川家!

不是光明正大地回去,而是——偷偷溜回去!

目标明确:第一,拿到吉他!那是必须送到睦手上的东西!第二,给睦找一个安全的、温暖的、能度过今晚的地方!丰川家,至少比公园长椅和未知的街头安全一万倍!至于之后怎么办……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解决眼前!

“睦,”祥子轻轻碰了碰靠在她肩上的女孩,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夜风的凉意,“冷吗?”

睦轻轻摇了摇头,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路灯下看着她,里面是全然的无条件信任,没有丝毫对现状的恐惧或抱怨。这份信任像火种,瞬间点燃了祥子所有的勇气。

“听着,”

祥子凑近她耳边,用气声说道,像在策划一场绝密的军事行动,“我们得换个地方。公园太冷了。现在……跟我回家。”

“回家?”

睦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困惑和本能的退缩,她想到的显然是若叶家。

“不是那里!”

祥子立刻摇头,语气坚定,“是我的家。丰川家。”

她看到睦眼中的紧张并未完全消散,补充道:“偷偷溜进去!像特工一样!我熟悉地形!我们只拿我们需要的东西,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绝对不惊动任何人!”

“相信我,”祥子握住睦冰凉的手,用力捏了捏,眼神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姐姐带你打一场‘秘密潜入战’!”

睦看着祥子眼中燃烧的火焰,那份不顾一切的决心和守护的意志,让她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消散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反手握紧了祥子的手。

“嗯。”

两道轻盈的身影,借着月光,穿行在熟悉又陌生的小巷中。祥子领着睦,穿过一排排住宅与围墙,绕过监控死角,熟门熟路地来到丰川家后侧的围墙。

“这边。”

祥子回头,朝睦眨了眨眼。

夜风中,丰川家寂静得近乎异常。连庭院中那盏常年亮着的庭灯也熄灭了,只余月光清冷地照在草坪上。

“没人?”祥子眯起眼望了望别墅,“肯定全员出动去找我们了……”

她压低声音,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确认。

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拉着睦的手,一溜烟钻进了侧门。

走廊静得能听见脚步轻响。熟悉的香氛气味依旧萦绕在空气中,但没有灯光、没有人声,反而让这座宅邸透出一种不合时宜的空旷。

“跟紧我。”祥子低语。

带着睦绕过客厅中央那张在月色下如同怪兽轮廓般的沙发,又小心绕过厨房,脚步快却极其轻,她们来到二楼,推开自己的房门。

祥子没有开灯,只靠窗外一轮残月投下的微弱亮光,锁定了角落的那只礼盒。

“呼……”

祥子松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捧起礼盒,转身,将它递向站在门口阴影里、安静等待的睦。

睦拆开礼盒的丝带。

月光如水,温柔地倾泻而下,照亮了盒中之物——

正是那把粉红色的吉他!

月光勾勒出睦纤细的身影,她身上那件破败的哥特裙在幽暗中显得奇异又脆弱。她的目光,越过祥子的肩膀,牢牢地、专注地落在那把粉红色的吉他上。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无声地融化、流淌,最终汇聚成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神圣的光芒。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触碰那光滑的琴身,仿佛触碰的不是一件乐器。

“这个……是给我的?”

她的声音轻如梦呓,带着些许不确定,就像初次学会发声的孩子。

祥子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点头。

睦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她双手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托起那把吉他。怀抱的姿势笨拙而生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神圣的小心翼翼。她像是捧着一份失而复得的、迟到了太久的温柔,也像是捧着一个被命运恩赐、却曾经被严厉禁止的禁果。这一次,她没有放下。

她顺从地在床沿坐下,将那抹温暖的粉色紧紧拥在怀中,仿佛那是她与冰冷世界之间唯一的屏障。手指带着探索的意味,慢慢地、带着试探性的勇气,轻轻落在冰凉的琴弦上。

然后,她拨动了其中一根。

“咚——”

一声微弱却无比清澈的弦音,骤然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那不是一首歌的开端,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音符。它如此朴素,如此简单,仅仅是一声“响”。

然而,就是这一声“咚”,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祥子的心间,也炸响在睦自己那空旷了太久的心房!

它比她在镜头前流下的任何一滴“完美”的泪水都更真实!

它比她演绎过的任何一段获奖台词都更震撼灵魂!

睦猛地低下头,瘦削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不是悲伤,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洪流——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触碰真实的战栗,是那个被冰封的“自己”发出的第一声微弱的啼哭!

“呐,睦。”祥子站在清冽的月光里,夜风调皮地穿过窗缝,拂乱了她蓝色的发丝。她抬手,随意地将碎发别到耳后。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不容置疑的邀请,穿透了那声弦音的余韵:

“一起弹一首吧。”

没有犹豫,没有言语。睦抱着她的吉他,像抱着新生的勇气,跟着祥子,再次像两个小小的幽灵,穿过月光流淌的走廊,来到了琴房。

月光慷慨地洒满了整个空间,照亮了那架沉默的黑色施坦威。祥子走到钢琴前坐下,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琴键。睦则站在月光最盛的地方,怀抱粉色的吉他,像捧着一朵发光的睡莲。

没有乐谱,没有预演。祥子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落下第一个音符,清澈如泉。几乎是同时,睦的手指也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笨拙却又无比认真地拨动了琴弦。

熟悉的旋律如同月光本身,温柔地流淌出来——是那首《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钢琴声优雅而流畅,带着祥子独有的、被贵族教育打磨过的精致。而那把粉红色的吉他,发出的声音却有些生涩,有些微的走调,甚至节奏也偶尔慢上半拍。它不像伴奏,更像一个初学步的孩子,跌跌撞撞地跟在钢琴的旋律后面,努力发出自己的声音。

然而,正是这种“不完美”,却赋予了这首经典旋律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睦专注地看着琴弦,看着自己笨拙移动的手指,金色的眼眸在月光下亮得惊人。每一次拨弦,每一次微小的走音,都让她肩膀的颤抖减轻一分。她不再试图去“扮演”一个会弹吉他的角色,她只是在尝试,用这把象征着她“喜欢”的乐器,去回应那份邀请,去发出属于“睦”的声音。

祥子没有刻意迁就吉他的节奏,也没有试图去主导。她只是稳稳地弹奏着钢琴的主旋律,像一个温柔的港湾,包容着、承托着那个初试啼声的、有些胆怯的吉他声。她偶尔侧过头,看向站在月光中的睦,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充满力量的笑意。

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一个精致优雅,一个生涩却充满原始的生命力。它们并不总是和谐,甚至时有碰撞,却奇异地融合在这片静谧的月光里,编织成一首独一无二的、只属于她们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最后一个音符,如同露珠滴落水面,在月光中漾起浅浅涟漪,轻柔地荡开,又悄无声息地归于宁静。

两人几乎在同一瞬间停下手指。

她们抬起头,隔着弥漫着草木清香的夜色,目光在空中相遇。时间仿佛为这片刻凝止。

祥子的眼中,燃烧着骄傲、欣慰,和一种近乎炽热的、无法抑制的喜悦——仿佛看见了一颗种子,在她手中终于挣脱了泥土的压迫,破壳发芽。

而睦的金色眼瞳中,那长久以来如同迷雾般的空茫与沉寂,已彻底被驱散。她的眼睛清澈透亮,仿佛初次映入阳光的湖面——还有些不稳、尚未习惯光明,但那光,却坚定地闪烁着。

那是一种觉醒的光,是她第一次,用真正属于自己的声音,回应世界的光。

而映照在这光芒中的,是那个用一把吉他诱拐她逃离囚笼的“恶龙”姐姐。

无声的笑意,在她们脸上悄然漾开。脸上仍沾着灰尘与草屑,衣裙褴褛狼狈,可这一刻,她们的笑,是夜里最美的星辰。

无需言语,因为她们是彼此的半身。

就在这光与心意交汇的完美刹那——

“咔哒。”

一声清脆的电灯开关声,突如其来!

就像一把利刃,猛然割裂了夜晚所有的温柔与静谧!

下一秒,庭院灯火通明。

强烈的顶灯自天而降,如同剧场中的追光灯,将琴房与少女们毫不留情地暴露在冷酷刺眼的白光下!

月光,被彻底驱散。

祥子和睦的身体在瞬间僵住,脸上的笑容凝固在空气中,像被强光冻结的蝴蝶标本——那一刻的美,被定格,却也被夺去自由。

她们下意识地眯起眼,眼神中还残留着音乐未散的余温与尚未散尽的慌乱,缓缓地,朝着灯光的源头望去——

是丰川瑞穗。

刺眼的灯光下,空气仿佛凝固成冰。瑞穗平静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两个狼狈不堪、如同刚从战场归来的少女。

祥子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在瑞穗开口之前,她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小小的身体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硬生生将睦挡在了自己身后!

“母亲大人!”祥子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清晰,“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硬拉着睦姐姐……不,是我硬拉着睦逃出来的!是我踹开了通风管道!是我带她到处跑!是我花光了父亲大人的……呃……备用金!睦她……她只是被我胁迫的!要罚就罚我好了!” 她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张开并不宽阔的臂膀,试图将身后的人完全遮蔽。

“不是的!”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清晰,甚至盖过了祥子。她用力从祥子身后挣脱出来,“瑞穗阿姨!不是祥的错!是我……是我自己不想拍的!是我……是我求祥带我走的!”睦急切地想揽下所有,却因为太过紧张而卡壳,急得小脸涨红,只能用力地重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你胡说什么!” 祥子急了,一把抓住睦的手腕,试图再次把她拉回身后,“明明是我……”

“是我!”

“是我先提议的!”

“是我决定的!”

“通风管是我踹的!”

“通风管我也爬了!”

两人同时出声,彼此对视,又彼此退让,一时间竟争执起来,谁都不肯让对方背下这笔“罪”。

这混乱又真挚的一幕,瑞穗看着眼前这两个浑身脏污、头发凌乱、衣服破烂、却为了对方争执得面红耳赤的孩子,看着她们眼中那份不顾一切也要护住对方的赤诚。

她不由得轻轻勾起了一抹笑意——只是极短的一瞬,便被她自己收了回去。

终于,在争执声稍歇的间隙,瑞穗夫人开口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哗,清晰地落入两人耳中。

“好了。”

两个字,平静无波。

祥子和睦同时僵住,像被按了暂停键,还保持着互相拉扯的姿势,紧张地看向瑞穗夫人,等待着预料中的责问。

然而,瑞穗夫人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她们沾满灰尘、油彩、草屑和可疑污渍的脸颊和身体,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现在,你们两个——”她的目光在祥子膝盖的擦伤和污迹上停留了一瞬,又在睦揉皱得不成样子、还蹭上了管道油污的昂贵哥特裙上掠过,“先去把自己洗干净。”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命令:

“然后,换身干净舒服的衣服。”

“诶?”×2

祥子和睦都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们预想了无数种风暴,却唯独没料到是这样的。

“可……可是……”祥子还有些不甘心,想继续“认罪”。

瑞穗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在讨论任何事情之前,把自己弄干净,是基本的礼仪,也是对彼此的尊重。” 她的目光扫过睦脸上花掉的妆和祥子膝盖的伤,“热水能舒缓紧张,干净的衣服能让人平静。去吧。”

她微微侧身,让开了通往室内的路。

祥子和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和一丝如释重负。

——

客厅。

暖黄灯光洒在米白色的沙发与深木色桌面上,茶几上的水壶还在冒着热气。

祥子与睦换上了瑞穗准备好的干净家居服,一件薄毛衫、一条柔软长裤,身上终于温暖了下来。但两人坐在沙发边缘,脊背挺得笔直,像两个即将接受审判的小偷。

瑞穗坐在对面,轻轻地将一杯热牛奶推到睦面前,又给祥子倒了一杯温茶。

她没有质问,没有咆哮,也没有从“母亲”或“主妇”的立场出发去训斥谁。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目光沉静如湖面,甚至带着一丝温柔。

“喝一点吧,夜深了。”她低声说。

睦本能地看向祥子,祥子却点点头,示意她接下。

睦低头,双手捧起杯子,小口喝了一口,温热沿着喉咙流入胸口,像夜色中第一次感受到的春意。

瑞穗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仿佛方才那场混乱从未发生,只是语气温柔中带着一丝不能抗拒的威严:

“我来讲讲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指责,没有责问,只是平静地叙述——

从剧组发现睦失踪的瞬间引发的轩然大波,到森美奈美几乎失控的咆哮与逼问;

从经纪公司连忙召开紧急会议,到各方电话接踵而至;

再到她和清告亲自出面,斡旋、安抚,甚至动用了不为人知的人脉,才勉强压下这场可能引发娱乐圈风暴的事故。

“如果今天的事哪怕泄露出一丝一毫……媒体、舆论、资本、合同——所有的漩涡都会一齐扑过来。”

瑞穗看着睦,声音平静,却字字千钧:“到时候,不只是你,睦。不只是若叶家,小祥……甚至我们丰川家,也都可能深陷泥沼。”

祥子的手指在膝上绞紧,脸上浮现出惊惧后的懊悔。

睦则轻轻垂下头,肩膀悄悄缩了缩。

但——

“不过。”瑞穗话锋一转,语气微微一柔,目光缓缓落在祥子身上。

“——我理解你。”

那一刻,祥子的眼神猛然一震。

不是责备,不是失望,而是理解——这是她意想不到的回馈。

“我知道你不是一时冲动。”瑞穗轻声道,“你带睦回来,不是出于鲁莽或叛逆,而是……”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又清亮的光。

“是一种清醒的反抗。”

“你看见了她被桎梏的痛苦,听见了她无法发声的沉默,然后选择了行动。哪怕这种行动在大人眼中看起来幼稚、危险、不计后果。”

“……但你,选择了相信她,选择了站在她身边。”

祥子咬了咬唇,鼻尖泛起酸意。她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看着母亲,眼眶在不知不觉中泛红。

“我很高兴。”瑞穗的目光移向两个女孩紧贴的肩膀,“你们今晚守住了彼此,也守住了那颗最珍贵的、想要做自己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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