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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主】妖精之歌 第四章,【明主】妖精之歌(暂定名)(中国语注意),3

小说:【明主】妖精之歌(暂定名)(中国语注意) 2025-09-09 19:54 5hhhhh 4480 ℃

收容室外其实有留给研究者的空间,只是斑目一流斋不常去,刷卡开门无果才想起还有对应的密码要输入,又要打开通讯器检查,耽误了许久。

空无一人,也不必去问责谁,昨日确认过A4已不能再凝聚幻影后,实验方案已做了调整,此时无人也安静,人上了年纪是听不得吵闹的。

有文件还亮在屏幕上,不知是谁点开查看又未关,拥有进出权限的人可不多。字体稍小,只好取老花镜来,用手帕擦了才看得方便。

【……能量提取实验记录】

一行数据划了线,自然第一眼被注意到。

【……概率导致实验体精神崩溃或脑死亡。成功率10.34%。实验样本数量:29。样本存活率:……】

毫无意义的记录,也不需要滚动鼠标去查看剩下的内容,更早之前他已经看过附件视频——那个实验体叫着,叫着,最后不动,从地狱里传来的哀嚎终于停下了。

刺耳。

监控器上还能看见蜷缩在床垫上的少年,低头靠坐着,画集摊开在腿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发丝滑下来挡在前额,他也依旧不动,或许是睡着了。

直到斑目一流斋踏入这个纯白房间,如梦初醒,喜多川祐介抬起头来看他,额头一侧还缠着绷带,眼神却欣喜。

“老师——”

他还未动,喜多川祐介先放下画册要起身。

“不用过来。”

制止了少年的动作,他走近,玛格丽特小公主仍在画册上站着,任性的目光过四百年也不改变,全然不知她这一日的别扭,会为西方艺术史带来多少变动。

“你喜欢这个?”

更早之前,那个被送到画室的女孩,一样看着《宫娥》,问他,小公主为什么不开心呢?

喜多川祐介先是愣神,又点头,犹豫着补充着,自己更喜欢老师的画。

“我喜欢,帮老师画画……”

瘦弱的少年眨了眨眼,睫毛扑闪着,像蝴蝶振翅欲飞。

“只要我画画,老师就会高兴,所以……我喜欢画画。”

自然是如此,不知名的杂念却催着斑目一流斋再问:“如果老师不需要……”

喜多川祐介仰头看着他,等待着,捧画册的手指都细瘦,指尖却突兀生着茧,格格不入。

多半是换气装置出了故障,忽觉呼吸困难,斑目一流斋转身往门外走去,背过身又想起什么。

“明天还有一个实验。”

“你要做好准备。”

“晓——该去准备洗澡了。”

才从浴室走出,简单擦过也仍有水滴从发尾滑落,沿着脚步断断续续砸在地板,雨宫莲用掌心托着发尾往客厅走,招呼着还在平板上看书的晓。

虽说午后结束了训练,回家时都已简单冲洗过,可到底在草丛间穿行,又是无人打理的废弃建筑,总有灰尘不介意附着到发间,睡前还是需得彻底清洗才行。

是放下了平板,晓小跑着往浴室里钻,再出来手里捧着毛巾,要雨宫莲快些坐下,好让他来擦头发。

“直接吹干就可以了,不用这么麻烦……”

那一侧厨房里冰箱门开合,闲不住嘴的龙司是翻出瓶可乐。金属盖,一时却找不到开瓶器,火急火燎要拿剪刀去撬,听见动静的杏过来拉开抽屉,三把开瓶器静悄悄躺在里面,无人问津。

“把剪刀放——”

“啵——”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抿抿嘴,懒得搭理一身蛮力傻乐的人,合上抽屉杏往外走,背后龙司仰头灌了小半瓶,长出一口气问她要不要也来一瓶,才发现人已回到沙发,去翻课本了。

“明天还要去练习吗?”

吹风机不停,没拿梳子,晓站在背后用手指简单撑开发根空隙,好让面前这一头及腰长发快些干透,别耽误了睡觉的时间。

“这几天妈妈睡得不够,不如先休息……”

掌心下的脑袋摇了摇,还未来得及说缘由,沉稳的脚步声从玄关传来,带着塑料袋窣窣的摩擦响动,是佐仓惣治郎回了家,默不作声看着客厅内一群人。

“你过来。”

声音也不大,格外清晰,虽没有明指,顺着注目方向也知道叫的是谁。将吹风机交给雨宫莲,晓走到还在从购物袋里拿东西的人前,站定不动了。

虽说前几日将两人送到诊所时已见过,后来电话里也听了大致情况,可现下到了面前,纵时见多识广的成年人,也难免好奇。先左右看了捏捏肩膀,又招呼龙司过来背靠背比较,确认过身量,他摆手叹气,示意两个男孩散了吧。

“多买几套衣服的事。”佐仓惣治郎才摸出烟盒,一屋人已经眼巴巴盯着他,只好又收回衣兜里:“只要你别在大街上长大就行……罢了。”

这就是过关的意思了。听佐仓大叔这么说,绞着手站在一旁的雨宫莲也放下心来,赶紧说出自己想了几日的事,眉眼间还有隐隐的担忧。

“明天我就可以去花店那边兼职了,之前谈的是日结。其他时间我也会再找兼职,晓现在长大了,也可以帮着忙打扫……”

佐仓惣治郎环顾一圈——客厅的地板每日都擦过,果盘和遥控器整整齐齐摆在茶几上,几处矮柜上的罩布未撤,拉手上却没有一丝灰尘……

“行了,那些以后再说,兼职的时间你自己分配,不用那么急。”

家里左右也就这些地方,如今屋里人是多了,可要天天收拾的,最多还是孩子们自己的物品。

那边雨宫莲是连声感谢,郑重到连连鞠躬,还湿润的头发滑到肩前,引得佐仓惣治郎多看一眼,皱眉思索起来。

“这次的人直接就找上你了啊。”

注意到佐仓大叔的目光,雨宫莲无意识地绕着一缕发丝,又捻散了发尾,语气放低了不少。“可能,是有一些明显……”

从被救起以来,其实一直都未做什么改变或隐藏,那个研究所里多半有他的资料,也难怪那少年直奔自己而来。

“我也在想,是不是剪掉会更好点,短发打理起来也没那么——”

“不要!”

话音未落,一旁的晓凑近抓住雨宫莲的手掌,面露不认就要劝阻:“不要剪,我喜欢妈妈这样。”

“因为莲莲一直是长发嘛,也不知道剪短了会不会奇怪……嗯,我觉得莲莲怎么都好看。”

进退两难,不嫌事大的龙司跟着添乱,还要拉上认真学习的人参考意见。“杏觉得怎么样?”

女孩放下课本,表情也困扰,捋了捋自己银白的长发终于开口。

“既然要降低被找到的可能,那这么明显的特征……我觉得还是剪掉比较好。”话虽如此,语气却不坚定,女孩又跟着补充一句:“是有一点可惜……”

收益总大于惋惜,雨宫莲也不再犹豫,松开了发梢就要去找剪刀。

“明天、明天我们去外面剪好不好——妈妈——”

那边是佐仓大叔转身拿了厨房的长剪刀,擦着刚洗过的水滴走过来,晓还不想答应,压低了声音撒娇要阻拦。

“只是头发而已,晓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再留长的。”

雨宫莲是轻声安抚着,揉了揉晓的脑袋,又提议到洗手间去,免得木地板不好打理。

“先剪短一点,没那么明显。”

咔嚓一声没有卡顿,站在身后的佐仓惣治郎一手拢着他的头发,一手操作着剪刀。

“天亮了你再去外面修一下?还是我一起给你剪了?先说好,我没给别人剪过。”

“没关系的,去外面可能会被怀疑,您来就好……”

镜中人的发尾停在耳下一掌,骤然少了长发的重量,头皮与脖颈似乎也轻松不少,雨宫莲低声应着,看着镜子里的画面忽有些恍惚。

佐仓……不,不该是佐仓大叔,曾经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要年轻太多。那人会用手指梳着他的发,指尖擦过后颈肩胛与手臂,他会说……

咔嚓咔嚓——

“这样差不多,你看看怎么样。”

又是声声刀刃交错磨擦,询问拉回雨宫莲的意识,不觉间佐仓大叔已收了剪刀,雨宫莲轻轻偏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有些陌生。

“麻烦您了。”

小臂长的黑发还有些湿润,佐仓惣治郎正要拿去丢进垃圾桶,却被守在洗手间外的晓堵住,少年眼神委屈,目光停在雨宫莲身上又移回:“可以给我吗。”

一句话说得轻,挡门的动作却是分毫不让,佐仓惣治郎回头去看雨宫莲的反应,也不像要阻止的意思。

“晓——”拖长了声音,雨宫莲却对着人说不出拒绝的话,再一想,虽然长得高了,可晓实际甚至不足一月……舍不得熟悉的他也正常。

攥住湿发,晓是恋恋不舍钻进了房间。那边龙司也起身要去洗漱,又停下来挠挠头,脸上挂着笑,有些尴尬:“大叔那边……有薄一点的毯子吗?”

原来是气温渐热,少年又血气方刚,已经盖不住春季的重量了。

虽不想承认自己上了年纪,对温度变化也不敏感了,未料到这点的佐仓惣治郎也说自己疏忽,上楼取薄毯去了。

“晓?不要闹脾气了哦。”

敲敲门,里面没动静,雨宫莲推开就看见晓在装衣物的收纳箱前坐着,背身对着他。

“怎么了,晓?”

走近去看,榻榻米上是一顶小小遮阳帽,帽沿缝了向日葵的布贴。几分眼熟,应该是先前那位好心人送来的。

“晓现在长大了,这个帽子不合适了,就收起来吧?”

听见雨宫莲的询问,晓却摇摇头,把那截断发用纸巾垫着,放进其中散开卷曲的一团。

“被剪下的头发……有传说会影响到原主呢,我会一直陪着晓,所以,晓不用留下这个做纪念。”

捏住帽沿晓也不做声,只是盯着他眼神多委屈,雨宫莲只好伸手把人搂进怀中,让晓紧紧抱住才松了口气,低声又劝。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晓的,不管晓长得多快,我也不会和晓分开。”

承诺的力量终究胜过了心中不安,沉默许久,晓闭眼,感受着怀抱的温度,还是将断发还回雨宫莲手中,闷闷缩进毯下不做声了。

有湿热的风吹进窗户,顺着未关的门缝穿入走廊,一只枭在不知何处叫着,无人回应,又归于寂静了。

手术台与地板都冰冷,实验员叫他躺上去,喜多川祐介便照做。赤脚也不必脱鞋,只是供给实验体的衣物单薄,寒意一下钻入脊背,他没忍住打了个哆嗦,下一刻实验员们猛退开又围过来,给他扣上四肢与腰腹的拘束带才安心。

勒得或许紧了些,平躺着呼吸也不顺畅了,他想转头去看玻璃墙外的人,又一条,卡在脖子上,限制了他的动作。

“老师……”

“准备注射。”

斑目一流斋的声音从音响里传进来,电流模糊了声线,却也能听清。

针头扎进手腕血管,推着药剂缓缓到底,监视器上的数据跳起来,心率加快,血压升高,都是正常的反应。

还是冷,顺着手臂蔓延到心脏。

设备运作低声嗡鸣,几人散开了去调试提取的装置,留在斑目一流斋身边的主管问他是否要去休息室——前几次失败的提取都忙活了半天,这些枯燥的过程实在不必他费心。

未去理会,斑目一流斋按开怀表。三小时前他问食水是否会影响实验,得到答复后他给喜多川祐介喂了一餐,一块三明治罢了,多半已经在消化了。

最好如此。

如果那药没有起效……

甩下心中不安,斑目一流斋正要转身离去,监视器忽然开始锐鸣,几条线起伏跳出来,起伏落差触目惊心。

"血压怎么掉下去了!"

"除颤器在哪——"

"脑电波也不对!"

还有条不紊的实验室瞬间乱作一团,慌乱的声音此起彼伏。斑目一流斋脸色阴沉,像暴雨要落。

“怎么回事?”

“不、不知……抱歉可能是,药物反应?”主管也呆愣,结巴组织着语言:“怎么突然就……”

才几分钟,实验台上被摆弄的少年一张脸已煞白,嘴唇了无血色胸口不见起伏,只有那双手还定格在痉挛的姿态,手指狰狞乱张着,却未能抓住什么。

——就像那人说的……和尸体,没有任何区别。

“够了,不用抢救了。”

观察窗那则的斑目一流斋面色如铁,语气冰冷到不近人情:“终止实验。”

主管闻言也暗自瑟缩,却还要挣扎:“可是这个……”

“我说,不用抢救了,准备废弃处理。”

实验室里静默了一瞬,防护镜下目光交错间已达成共识,没人敢反驳或作声,有条不紊关了设备解开固定带;不经意间谁碰着一下,少年的手臂便从实验台滑落,软绵绵垂在一侧。

此后便是装入裹尸袋,简单捆绑固定,到该送往停尸间等待火化时,斑目一流斋叫停了动作。

不解依旧不敢问,直到斑目一流斋指示手下人抱起裹尸袋离开,门关上隔绝了视线,才有低语窃窃的响起。

“要是我没记错,这个孩子是当初斑目先生带进来的吧?”

有主管咳嗽一声,收尾的工作继续着,关上灯,实验室里再寂静无声,

“晓、快放开我啦……”双手都被牙刷与水杯占据,雨宫莲伸手接住一团要掉的泡沫,在水下冲了,又故作生气去叫揽着他腰不放的晓。“我得去店里帮忙,晓回去睡觉好不好?”

“不要……”

讨价还价毫无作用,将脸埋在他背后的人声音闷闷,不知是困还是不满,腰上手收紧了勒得雨宫莲发痒,又不好挣扎。

“妈妈完全大变样了,多陪我一会嘛,不然我会……害怕的。”

听这委屈的嘟囔,雨宫莲心说若不是昨晚有谁执意要和自己挤一条毯子,多半是要信以为真的。

镜中面容还有些陌生,佐仓大叔手艺极好,连鬓角刘海都一齐修了,微微露出眉眼不再阻碍视线。

不知这样的改变是否能起到效果……不,最好是,不要有用得上的地方才好。

亲了脸颊揉揉发丝,又是作保今天一定早归,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回卧室,理顺腰间褶皱,雨宫莲终于能走出家门——

晨间的天空不清透,云层透着光灰蒙蒙,远处高楼玻璃墙倒映半壁青蓝色,也许午后才能看见太阳。

与花店的兼职第一天也约在午后,不如先到佐仓大叔的店里帮着搭把手,度过了繁忙的饭点再去报道吧。

花店临街坐落,午后的街边人流少,雨宫莲却踌躇着不敢入內——木架间的地面被包装壳与纸箱占满了,只一处堆着到膝盖厚的花束,女人又弯腰拆出一扎要往上放,忽然注意到停在门口的他。

“你好?您先随意看看……”

女人先询问,又见他不像来客的模样,停了动作望过来——

“千岛女士,我之前与您沟通过兼职的事。”

——到雨宫莲开口才恍然大悟,千岛纱奈腾出手戴上眼镜仔细看了,话语间无端生出几分惋惜的意味。

“我还以为你是女生呢。”

被困在花叶间的人犹豫着,大抵是在思考是否要留下他。到底是自己未说清导致的误会,雨宫莲也只好歉意笑笑,顺手取了一旁的扫帚,清理起散落一地的凌乱。

“……泡沫网要捡出来,包装纸堆在一起就好。”

见他这副勤快主动的模样,拒绝了撵人回去也难开口,千岛纱奈也只好轻叹,悻悻坐下了。

时间匆匆过,花的小丘终于不再生长,店内也被收拾出大致模样,虽还杂乱,但也不至于让客人止步,不敢入内了。

招呼着安静候在一旁的雨宫莲跟上,千岛店长把一个个高桶递给他放到花架旁去,又搬了椅子到桌旁,示意他坐下。

“坐吧,我教你怎么打刺。”

小桌上摆着剪刀与园艺手套,雨宫莲学着人的动作穿好拿起打刺钳,小小一个钢制工具,拉着花枝穿过就能刮下多余的叶与刺。

“别太快,表皮破了会影响开花时间。”店长在一旁提醒着,又递过去一支,换走他手上的花放到桌上。“花头下的叶子只留一对,多了会抢营养。修好先放桌上,一会剪枝一起装。”

雨宫莲听得认真,动作放缓了更轻柔三分,绿叶簌簌落进箱底,铺成一片。待他动作渐熟练了,千岛店长又开口问:

“之前做过类似的工作?”

“没有。”他轻声应着:“我以前在咖啡店帮忙。”

“噢,那也对。”千岛店长点头了然,语气亲近了些许。“你有那种……很安静的感觉,等得住时间。”

“上一个就说我这边太枯燥,待不住才走的。”

午后有阳光从云间探出,透过玻璃洒在仿木质的地板上。雨宫莲俯身,将一簇剪了枝的月季放入桶中,千岛店长在桌前剪刀未停,只将注意力从电台节目上分过一点,告诉他手中花的名字——

诗人的妻子。

也不要求他现下全记住,只是打个照面的眼熟,再伸手没摸到花枝,才惊觉时间已在重复动作间悄然溜走了。余下的工作便是加水到桶中一半,搬入冷柜中排排放好,关上门后如画的一柜繁花,瞥见一眼都心生欢喜。

“先这样吧。”墙上钟有铃兰装饰,那根细针已指到左下,千岛店长与他收拾了一地凌乱,从柜台下拿出个小信封递给他。“现在看着,我觉得你还蛮适合的……先前是说好了,每周过来对吧?”

“是的,下午一点到晚上八点。”雨宫莲与她确认着,接过信封又鞠躬道谢,既然这样问,多半是……同意他兼职的事了吧?

先前的闲谈间千岛店长也大致说过情况——她虽住在附近,可又要照顾家中孩子,总得有人帮忙才好抽身,花店少接急单,若是有事电话叫她就好。

“好,明天能过来对吧?我带你走几遍接待的流程。这个你也拿上。”再抬头,眼前却多了一抹亮色,星星点点洋甘菊簇着朵颜色极浅的向日葵,藏在牛皮纸间与他打招呼,好活泼招展着。

“这……”

还犹豫着不敢接,只是兼职第一天,他也没能帮上什么,还让千岛店长一直误会着——

“这是什么花?”

那一边忽然抛出疑问,雨宫莲愣了一拍反应过来,竟然是突击检查。他如实答了,又补充说配花可选香槟或是洋桔梗,包装纸应该简约才不喧宾夺主……

“好了,好了,拿上吧,挺适合你的。”

这算是过关了?

丝丝疑惑夹着班门弄斧的羞怯,抬手接了花道谢告别,雨宫莲要转身,又听见千岛店长带笑的声音:“这一款是奶油向日葵,以后客人问起来,可别当成普通的了。”

颇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雨宫莲忙说记住了,往后他会好好去认花材——哪怕昨晚和晓一起临时补了课,也还是需得历练啊。

临入夜的风带点倦意吹来,让人懒散提不起再努力的心思,腹中饥饿感也蠢蠢欲动,只是现在回去,也要再过一段时间才是晚饭……

他在路口拐弯处停下,随手拍了花束的照片要发,又想不如留做惊喜,也不差这一点时间。聊天窗口间翻翻找找,终于有收获,龙司想吃的大福还没补上呢。

从这出发过去……没事的,离那边还有些距离呢。

按下心中莫名的不安宁,不远处红绿灯变化,雨宫莲小跑着赶过去,没入归家的人流中。

甜品店的队伍短,轮到他时却犯了难,大福四个一盒装,可家中人显然更多,总不好亏待冷落了谁,幸好有花店的工资帮忙。雨宫莲接过纸袋往外走,天色又暗一分,湿润的空气微微贴在皮肤上,不算冷,像有雨又似乎是错觉。

他转进一条小巷,从那不必靠近海滩就可回到大路……

不知几步,眼前忽然明朗,却是空旷马路,与极远处的海天一线。

有风从城市,从背后的巷道袭来,推他不动,徒劳向海去了。

是忙着回忆花种,不经意间走岔了路吧。

似有浪声从防波堤下传来,本该是听不见的,海水褪得那么远;又好奇,止不住脚靠近了,雨宫莲穿过马路在防波堤上张望着,却不知要搜寻何物。

又像是谁的心跳,咚咚咚,急促到让人心乱。

雨宫莲停下脚步。

是那道台阶——从防波堤延伸出来的,通向惨白的沙地。他看见一个人。

阴影一团,停在最低处的台阶边,马路有灯光艰难照到沙滩上,让雨宫莲勉强看清情况——那人的脸埋在手臂下,挡住了面容,像是因恐惧或寒冷而缩成一团,不见动静。

指尖不自觉颤了颤,雨宫莲捏紧了花束。

昏暗照不清,他却认出了那发丝的颜色。

脚下没继续迈开。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马路上有车驶过也不停,目之所及沙滩上再无他人,无光的海也漆黑——迟疑着是否要靠近,一边压下突如其来的不安……

忽然听见声音。

【只有你才能拯救……你会……】

沙沙风声响,女声轻轻似贴在耳边,呢喃着、牵引着,像海中飘荡升起的人鱼歌,诱惑他走下台阶,踏入波涛。

心神震颤,那抹蓝似乎也亲近起来,忍不住要靠近。

一只蓝蝶振翅飞出白沙滩,未被那风扰乱轨迹,固执兜转着掠过他面前,转眼找不见。

进退两难,雨宫莲摇晃着撑住栅栏,闭眼深深呼吸以求平静。

“……不是现在,不……”

片刻后疼痛消散无影踪,海滩依旧灰白,蓝发的少年蜷缩着像从未动过。他咬了咬唇百般不安,还是走下台阶。

脚步放得轻轻,又尽量快,踩上沙地也未惊扰谁,俯身试探着靠近了,才真正看清。

那曾试图将他拉回所谓的老师身边,用冰分割他与晓,扰乱他生活的少年——现在缩成一团,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

他将手探过去,触到额头,一颤又缩回手——

烫得吓人。

努力许久才把人翻过来掰开手臂,发丝挡住了半张脸,抚到一旁才看见额头上脏污的绷带,少年面色如纸嘴唇干裂颤抖着还有血痂,身上衣服却怪异湿了一片;摸过去黏手,显然是汗,不知他烧了多久,指尖都在台阶上抠出血,粘上沙又凝固,糊成暗褐色的一片。

“……老师……别丢下我……老师……”

似乎是被雨宫莲的摆弄惊醒,他低语,声音沙哑又颤抖听不清,细碎猫崽子似的杂音,却几乎要撕开一位母亲的心。

分明是伤害了晓,伤害了自己的人……

那双手又颤抖着朝他伸来,蠕动哆嗦着,少年未能睁开眼仍想要靠近他。

深深吸气,雨宫莲按亮手机,打错字删除几次才得以发出——

又怕没人看见,电话等待音响间雨宫莲环顾四野,天幕低垂,连星点都微弱。

“武见医生……”

终于接通。

电话那头的人听完了解释,也听出他言语间的担忧,沉默几息只说可把人带来,她正好缺少实验品。

“最多也只是四五天没吃东西。”

临挂断,武见又补充,给雨宫莲下一记定心丸。

“死不了的。”

四五天吗……

“……我带你走吧。”

半跪着伸出手,雨宫莲小心翼翼要把人抱起——比他想象中还要轻。连挣扎的反应都没有,一个信封从怀里滑下来,只好又伸手去捡,揣进纸袋回头再看。

少年又微不可闻叫了句老师,缩在他怀里,不动了。

他只是带着一个人,带一个发烧到神志不清的孩子去诊所,仅此而已。

影子落在台阶上扭曲了,又一级级被抽走,风抚平沙痕,什么都没留下。

诊所依旧弥漫着那种淡淡的酒精味——不只是医院那种刻板刺鼻的消毒水,更混杂着药剂与打印油墨说不清的味道,像藏着秘密的书房和实验室。

人被安置在诊所内那张金属床上,之前雨宫莲还睡在上面,今天就换了新人。白炽灯从遮挡帘的缝隙隐透进来叫不醒患者,他安静得不像个活人。只是呼吸尚在,一下,一下,极轻,从半张的口中艰难维持着不断。

武见妙站在床侧戴手套,以镊子拨开少年额上的发,又挑起绷带一角,在雨宫莲担忧困惑的眼神里,示意他自己去看。

“伤口其实不严重,我觉得是已经愈合了,像你的恢复速度那样。”收回手,她侧头看向一旁坐着的雨宫莲。“但他两天没吃没喝,你带来的时候已经脱水了,烧得也严重,现在吊着水吃药,看看有没有效果。”

只好跟着点点头,雨宫莲的目光落在少年插着针的手背上,擦去了血和沙,能看见筋骨起伏。

“所以是,有人把他丢在那里了?”

疑问却没有回答,雨宫莲只好抿唇低下头,愁绪才冒出痕迹,手机却响起提示音打断他。

是晓的电话。

“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

聊天框里更早还有表情一个个,像是要用这样的攻势掩盖等待的不满,可惜雨宫莲几乎能听出晓的表情——眉头皱起绝不会比他要出门却不带他时少。

“为什么要帮坏人,他把妈妈弄伤了,我讨厌他……”

才安抚两句,一时半会解释不清,病床上的人忽然抽动一下,呻吟着艰难睁开眼睛。

漆黑的瞳孔里满是迷茫,他注视着天花板目光空洞,又迟钝的移过来,对上雨宫莲的眼。

“……夏娃?”

先前用棉签沾湿了润过嘴,只是声音依旧干涩细微。他缓缓环顾四周,视线扫过这被隔绝出的小天地,也不管一旁的武见妙,只盯着雨宫莲不放。

“老师,在哪里……”

“老师?”不知他说的是何人,雨宫莲只能如实作答。“是你之前、一直说的那个吗?”

“我没看到他。我只看到你一个人,在地上睡着……晕倒了。”

武见妙轻叹一声,手上笔盖咔哒开合。

“你现在觉得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回答,少年只是愣愣睁着眼,像是在努力理解雨宫莲的话,忽而挣扎起来,要起身又被两人匆忙按住。

“我要回去,老师、老师会找不到我的……我要去、要找……”先是焦急的喊叫,几乎要哭出声来,忽然像是触及了关键词,声音一顿,少年不再激动,声音却多出了莫名的疑惑。

“找……老师?”

雨宫莲与武见妙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藏不住的担忧与困扰。

“你在那里等了多久?”时间总是确认认知的好方法,武见妙默默询问,手上翻过一页拿起笔。

“我不知道……”躺在床上的人身体还绷着,犹豫着还是开了口,眼中又蓄起水汽来。“一……两天?老师很快,就会来接我……马上就来接我了。”

问年龄,只说应该是十岁,曾经老师提起过他十岁了。问名字,少年却犹豫着支支吾吾不肯答,先说自己是A4,又沉默着思想斗争了许久,才吐出个合理些的名字。

喜多川祐介。

“这两天,你不觉得饿吗?”雨宫莲坐在一旁轻声问,喜多川祐介只是摇头,却说不出自己吃了什么,唯一记得的还是老师亲自给他的三明治。

什么时候吃的,味道又如何,也记不清了,但凡是老师交给他的都不需要疑问,服从就好了。

做着记录的武见又叹了口气,走近一步,伸手轻轻按着他肋骨下一块。“都凹进去了。”

“你这是饿得太久,已经感觉不到饿了。”

默不作声雨宫莲起身向屋外,接了水又回来,先前他未醒,再担忧雨宫莲也不敢强行喂水,怕灌进气管,弄出大麻烦。

“好了好了,先喝点水缓一缓——”

伸手扶起人,武见妙接了纸杯自然要递过去,刚刚还安静的喜多川祐介却突然闹起来,声音哽咽扭动着要躲。

“我不要——我要,我要老师!”

挣扎却微弱无力,雨宫莲在旁劝了两句也毫无效果,武见妙已经按住喜多川祐介的肩膀,手上直接将水杯送到他嘴边。

“喝。”

这一下吓住了才要落泪的喜多川祐介,面前人语气冰冷得不敢拒绝,只好迟疑着先抿了一口,而后身体本能接管了动作大口往下咽,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放松,先听见撕心裂肺的咳嗽响起。

好不容易拍着背咳出了那点救命又坏事的水,这下眼泪是真出来了,拿纸去擦又要躲,被武见妙按住,雨宫莲伸手折腾了好一阵才消停。

“好了,好了,你先缓一缓……”

从未想过孩子是如此难哄,以前晓也没有这样折腾过他……雨宫莲是精疲力竭,起身往门外去。

“你饿了这么久,还是、还是先吃点东西,我去帮你看看。”

出诊所,夜风吹过有些闷,雨宫莲却无端觉得神清气爽。

武见医生叫他找些流食过来,米汤和粥之类的最好。现在卢布朗是还未关,可是会不会太麻烦?便利店里不知道有没有可行的,回家去煮了拿来,又总觉得太慢太晚。

“我拜托杏熬了粥……”

手中电话忽然传来声音。

“晓?”

晓的声音沉闷着传来,竟是一直没挂断,不知道在那头模模糊糊听了多少。

“已经煮好了,我送过去……你快一点回来好不好。”

挂断电话,雨宫莲是长叹一口气。果然,晓从没让他费心过。

话是如此,他却怎么也不放心让晓这么晚出门。加快脚步赶回家,在正门口处撞见的少年闷闷不乐,看见是他眼前一亮,顾不上餐盒就要扑上来抱他。

“莲——!”

“嘘、嘘,小声一点晓,已经很晚了。”

哄了安抚了,又想起装进包的花束和甜点,掏出来牛皮纸已经皱巴巴,花也被闷着颓靡了。一并递到晓的手里,叮嘱了要分给大家,又保证很快就会回来,才终于能把依依不舍的人赶回家里,接过餐盒,雨宫莲独自往诊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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