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责声明：本文中一切关于婴幼儿的描写为虚构，属于艺术创作，不具有任何可靠性。

电梯在提示音后打开门，新岛冴原想由引路的明智吾郎先行，对方却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走出电梯。

好吧，女士优先，她并不介意这位偶尔的绅士情怀。

与电梯中柔色的照明截然不同，实验区的墙与顶中都嵌着灯条一道道，白光并行往走廊尽头蔓延，占据视野照得阴影都微弱了。新岛冴踩着高跟鞋顿住脚，闭眼想缓解骤然迎上强光带来的疼痛。

“啊，是太亮了么？”

身后少年跟了上来，有些歉意地对她笑。明智吾郎的白大褂没扣拢，衬衫领口金属扣又反着光晃人眼，一下，一下。她摇头把视线落到柔和些的地板上，说没关系。

“为了随时观察实验体的情况，所以规定实验区必须这样灯光常亮呢。”

与她一般高的少年往前走去，一路向她介绍沿途经过的设施。化验、分析，种种作用明智吾郎皆是随口带过，想来也不是需要她悉知的内容。新岛冴应着声，手上翻过一页档案，照片里是个蓝发的男孩，她多分了一眼过去，看见编号前用大一号的字体打印着姓名。

喜多川祐介……

不常见，她记起先前看过的几个实验体档案，被送到这的孩子都会得到一个编号，往下才是原先在社会中，父母所取的姓名——只作记录而已。在这里，没有人会用外面的名字称呼他们，只有一串冰冷字母与数字构成的编号。

“……虽然休息时间会降低照明指数，但我也觉得……”领先她半步的明智吾郎还在说着，半是闲谈半是介绍，也许是余光瞥见了档案内容，他止了话头，示意新岛冴转过拐角，他们该换另一部电梯了。

刷过身份卡又是往下行，失重感轻微，目的地并不深，只是安保显著升级，新岛冴看见巡逻的安保人员，三人一组，不知是否有配枪。

“这个孩子之前一直由斑目先生抚养，展现出特质之后就被带到了这边，大概是……三岁的时候吧？因为没有与同龄人接触过，所以很依赖斑目先生。”

他们停在一处玻璃隔墙前，往下看去内层还有小房间，强化玻璃构成天花板与观察面，整个收容室一览无余——

不见床架，只是一张单人床垫被丢在角落里，大概是海绵材质，几乎与墙上满铺的泡沫软包融为一体；也没有桌与椅，房间对角处是毫无遮挡的马桶，水槽兼具饮水的功能，仅此之外便再无它物了。

少年就这样安静蜷缩在床垫上，浅青色病号服制式的上下两件笼在他身上，远远看不清，只是瘦小的一团，唯有那头蓝发还算显眼，凌乱遮住脸，不知人是睡是醒。

新岛冴皱了眉，想说这连最基本的隐私都没满足，又找不到开口的由头。

“和鸭志田先生不同，斑目先生对这个孩子很是照顾呢。”立在一旁的明智吾郎轻飘飘说着，一句话便惹得新岛冴回过头来不可置信看着他。

照顾？像这样？对待一个这样瘦弱的孩子？如此行为也称得上照顾？她想反问赫莱尔医院就是这样接收照顾“患者”的么？那个人的阴影却浮上来，压在头顶，在惨白光下，在她与玻璃窗的反光中。

对方却未注意到她的反应，仍盯着下方收容室神色不明。新岛冴抿唇没去反驳他，舌尖沾到口红一缕，是苦的。

这的灯不会关。哪怕到了休息时间也只是减弱一些，灭掉几根灯条，让眼皮后的画面不至于橙红一片罢了。

药物与实验的影响还未消退，他走不动路，也没力气坐起来，只好慢慢的蜷缩成一团。房间里不冷，只是身上四处都疼，即使这样也有拘束器硌在脖子上，卡着骨头。疼。他斜着眼往上看，去描嵌在墙上的明亮线条，想象那是一节开满的花枝，一道水波，清透的，由一笔纯白颜料画出来，天鹅会划破湖面静谧，涟漪反射的碎光也是这样的白。

他开始发困，不是疲倦，只是无法控制身体导致的懒散，抬起眼皮也要花上许多力气。他被抬走时听见有人说话，说A4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实验计划先暂停。不知道那是多久，也许可以休息一会。

A4。所有人都这样叫他。穿白大褂的人，把他抬回房间丢到床上的人。

可是，如果不做实验，老师会不会不高兴……

眼皮像铅重，合上后也有亮斑飘在视线里，只好又睁开。纯白墙上有玻璃窗口，四周是隐藏了门的不明显线条，可他总能找准位置——老师会打开门走进来，问他今天怎么样，会摸着他的头说他很听话……

机械结构咔哒作响运作，气压门滑动着往外退开，惊散莫奈的鹅群。穿鸦青色和服的老者缓步走入室内，沉默，平静，手提黑包，像掐着只将死的黑天鹅。

先是手指抽动，在床垫上划出微弱声音，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坐起来，去看进入房间的人。

“老师——”

没有声音，嘴唇开合带来一阵被撕扯的疼痛，他咳嗽着蜷缩得更紧，直到干结的嘴皮裂开渗出血。然后那只手，像枯枝老树，掰着肩把他展开，压下胸腔里无止境地颤动，扶他坐起来靠住墙。

“怎么又弄成这样，祐介。”

水杯盖也是现在的他拧不动的，老者从包里拿出，拧开，递到他嘴边。是和净化水不同的味道，微烫，有蒸汽飘上来，刺得眼睛也湿润。

“斑目老师……我摹了新的画，就在——”

卡在喉咙里的刀被融化了，水杯拿开后喜多川祐介赶紧开口，想说那些画才被门外的人收走了，就在昨天……

斑目却不理睬他，从怀中取了手帕来擦他嘴角干涸许久的血壳——大概是负责照顾他的实验员没注意到——没有用，又沾了水才揉下来。他顺着手掌的动作抬脸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来自老师的关注。

“……已经画了一半，只是没上色，他们又把画具收走了，说抽完今天的血就给我。”

推起衣袖，少年细瘦的手肘内侧有针孔，已经收缩得不明显了，只剩淤血在皮下凝成片，喜多川祐介低头去看。“老师，这个颜色好像紫阳花……”

他伸手想去抓，那些团簇的花又变淡，逐渐发青，泛白，肉眼可见地褪去了。

“愈合速度还是不如他。”

头顶是老人平静的声音，喜多川祐介抬头，想问老师说的是谁，又被抓起手去擦。棉手帕蹭过握笔茧是痒的，打消了疑问——是了，他的能力还是太弱，否则也不至于因为握着画笔就留下这些痕迹，让老师更关注其他人了。

“对不起，斑目老师……”

道歉似乎没被听到。脏污的手帕被叠好放进提包夹层，老人从包里拿了画册递过来，他双手接下赶紧抱进怀里，暗自在心中猜测这一次要临摹谁的作品——会是睡莲么？之前他向老师提起过，对方也没拒绝。还是杏花？不太可能，老师说那不是他需要学的技法，没有必要浪费时间……画册不重，只是电击实验才过了三小时，他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手指去抓稳它，把大半重量压在胸口才不至于滑到床垫上。

“还不够，祐介，你需要更努力才能帮上老师。”

他看着斑目揣起手，环胸正打量他。老人站得那样直，像曾经握着笔教他画的每一棵松树那样枯瘦，挺拔。而他只能靠在墙上，四肢依旧疲软无力。

“站起来，你这个样子太不得体了。”

没有谁伸手来扶他，喜多川祐介把自己挪下床垫又撑着墙要起身，至少现在手不会继续抖了。他摇晃一下，等发暗的视野逐渐恢复，面前人已经拿出梳子，伸手按住他的肩让他站直。

黑木梳，嵌螺钿，比老人的枯瘦皮肤更温润光泽。发丝其实纠缠并不严重，斑目依旧用手指先捋散了发尾的那些结，再去一点点梳开，披散到喜多川祐介肩上。

梳齿圆润，掠过头皮时让人不自觉放松了肩膀，他侧了一下头，想让耳后那略微发痒的一处也被照顾到，斑目一流斋却扳着肩让他站直站正，不要东倒西歪。

“你最近做得不错，祐介。”

换气扇嗡嗡低鸣，永不停息震颤耳膜，头顶传来的声音突兀像枯叶卷过地面，沙哑，又令人莫名心安。喜多川祐介应着声，却不知道老师是因为什么而表扬自己。实验么？还是上周的那些画？

“你对老师很重要，所以有些事，老师只能交给你去做。”

脑后温柔的梳理停下了，鸦爪似干瘦的手掌搭在他头顶，像每一次安慰他实验只是暂时的疼痛，像每一次夸奖他临摹是为了更好的创作。

“我会去做的。”

他点头，还没过问缘由先答应了要求，从来不疑自己是否能完成。

“去替老师把夏娃找回来吧。”

仰着脸的少年面容瘦削，眼中却载满了信任与依赖。

“好。”

指尖抵在玻璃墙上泛着白，新岛冴皱眉去俯瞰收容室里的温情画面——那孩子正顺从仰着头，由老人给他整理实验服褶皱，一片黑褐色圆斑从宽大衣领里露出来，像灼烧的疤。

“那难道是……”

起先只以为是姓氏相同，远看下面容也难辨认，愤慨后她忽然想起近日那铺天盖地宣传的艺术展会，居首位的美术大师名满京都，是为斑目一流斋。

“斑目大师在百忙之中依旧抽空来照顾这个孩子，还真是……舐犊情深呢。”

半倚在墙边，明智吾郎漫不经心翻着那所谓的行动预案。极简陋的，无外可用两步概括——由A4控制夏娃的行动，斑目亲自把他们带回来。连研究员都提议过是否要用其他实验体定位夏娃再做行动，却都被斑目否决了，听说还闹得颇不愉快，大抵是怀疑有人觉得他老糊涂了吧。

也罢，失败了终归是追责不到他头上。

“简直荒唐……”低声，像是从喉间挤出的不可置信，新岛冴没回头，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他还只是个孩子，那么小，身上全是伤……你们就要他一个人去抓什么实验体？”

收容室里老人正把一簇发别到少年耳后，露出那双蓝眼睛。多体贴。好像曾经在早晨，与妹妹一同离家时，自己也会这样叮嘱女孩……

胃里似乎拧了结，团聚着抽动着，无端地不适应。

“他之前离开过这里吗。”

伸手去按，西装也被压出褶，新岛冴压低了声音，却忍不住反问：

“他接触过外界吗？他知道那个夏娃有多危险吗？”

没等到回应，新岛冴转头去看，却对上年轻人注视的目光——明智吾郎嘴角依旧挂着挑不出差错的微笑弧度，眼神却被身后灯稀释了，掩藏着，看不清。

“狮童先生已经把这次行动的决策权下放给斑目先生了。”他理着身份卡的系绳，不紧不慢说自己也无权干涉其中，保护壳的反光又滑过，注视着总觉得眩晕，新岛冴只好移开视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呢。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赫莱尔……不，狮童先生一向奉行这样的理念。”

通讯器的提示音打破了沉默，好像才察觉在无关紧要之事上浪费了诸多时间，明智吾郎彬彬有礼示意她继续往深处走，去看看那些真正值得她关心的东西。

“我们走吧，新岛女士。”

他侧身，邀请人继续同行。

“这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多余的怜悯和情感。所以，别去想了。”

在你没法做任何事前，别去想了。

凌晨似乎有雨。

关了门后房中略闷热，虽没觉得口舌干渴，只是空气难对流，棉质的居家裙罩在身上也黏在背上，是不舒适，不过沐浴后换了就是。

榻榻米上左右铺着先前收纳成方块的儿童衣，雨宫莲拎起一件小衬衫抖开，转身正要叫晓来试试尺寸，才注意到不经意间自己已用衣物与孩子隔开了一臂够不着的距离——被堵到隔离带外的晓抱着平板也不闹，一个劲用小手指戳着屏幕，看来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先前换过护眼的屏幕膜，推送算法也调整了，双叶专程做了什么修改——女孩小声拿着平板向他解说，大意是绝不会有不适合宝宝的内容被抓取，由孩子独自自己看早教课也无妨的。

到是他总不放心，做什么都想带着晓。

屏幕上蹦出一只猴子，卷着尾巴勾月亮，晓也撅着嘴去学单词的读音：月亮、钥匙、猴子……小猴子偷了月亮！咿呀咿呀，尾音拖得长了，像拉丝的糖，融化黏到人心上。

画面再变，雨宫莲刚放下衣服，想着等晓学过这一句再叫人也不迟，好学的乖孩子却不动了，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母亲关切的视线，莫名回头来看雨宫莲。

正好对上眼，无端那张圆润小脸上眼睛弯成月牙，晓张开嘴，抬手动腿是要往他身边来的动作。

“宝宝，站起来，走过来好不好？”

叠上几件小方块，终于开出一条窄道，手脚并用爬过来的孩子像小熊，笨拙又摇晃，怎么让人不怀疑他是故意扮乖逗妈妈笑。把人搂进怀里时还能闻到一丝丝奶粉甜香。是杏姐姐给你喝的？雨宫莲低头用鼻尖去蹭那软乎乎的脸颊肉，终于在咯咯笑声里听清小家伙模仿的声音：

“喜——欢、”

原来是看见了这个，才非要跑到面前来说么。

“妈妈香香。”

心头还柔软着，脖颈忽然一热，是晓又凑上来往他颈窝钻。孩子蹭着蹭着，要找最柔软舒适的位置去抱。

洗漱过后再睡吧。

勉强拢了衣物回收纳箱，雨宫莲正要伸手去挪这甜蜜的负重，手指才触到肩，晓先呼噜着左右躲闪起来，小鱼似的不安分要往他怀里钻。

“痒痒！”

明明之前，只要躲到妈妈身边就不会被闹……

只是晓却怎么想不到，现在可没有安全区一说。最喜欢的一双手趁机就往他小肚子上挠，都要从妈妈腿上翻下去了也躲不开。

摔是不怕的，可离了妈妈怎么行？这点绝不能退让，那只好站起来脚踏实地认真反抗了。

只感到一团棉花炮弹撞到胸前，雨宫莲顺着这力道往后倒，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好像有手揽着压着他的肩，慢悠悠又难以抵抗，把他放到榻榻米上了。

一侧肩带也跟着滑落，压在肩下，雨宫莲想伸手去扯回也来不及，毛茸茸的脑袋已经凑到双臂前。发丝细软，小刷子一样扫在皮肤上，晓还握不稳水杯的手已经在揪住睡裙布料往下拉。骤然接触冷空气的胸前皮肤颤栗着，细密触感掠过，是抚平了些许，无端痒意却跟着浮上来。

而后是湿和热，在柔软肌肤上一点而过，不知是不是先前哺乳留下的记忆，目标明确的晓已经将嘴唇贴到了那乳尖上。雨宫莲只听见自己的心跳蓦然快了，一下下跳动带着胸前弧度也跟着颤，呼吸都停了一拍。

幸好只是含住，闭着眼的晓像是心满意足，抵在母亲怀里要贴合更紧密。

腿间被卡了孩子双腿，仰面只能看见白炽灯与木质顶，毫无安全感的姿势又不敢挣扎。

“晓，你已经是——”

雨宫莲压着声音想劝，下一刻乳尖已经被晓含进了口中吮吸，一阵酥麻过电般窜入大脑，掐断那一声拒绝的话语。

“呃啊、等等……宝宝……”

伸出的手还是先捂住了自己的嘴，心慌意乱，雨宫莲只觉得呼吸都没了节奏。灯光晃人，合了眼想躲，感官却不受控更清晰，压在身下的衣服皱着更是不适。

忍不住他抬起膝盖想要暂缓这恼人触感，却有什么东西扫过腿心最柔软一片皮肤，像羽毛像手指，激得人又是一颤，本能的瑟缩不敢再动了。

“不要、不要踩，晓，从妈妈身上下去……”

声音也跟着抖得不成样子。虽看不清身下情景，愈发敏感的身体却能想到那力道是如何蹭过翻卷衣摆，抵着腿缝间被包裹的那一处按压厮磨。

忽然一疼，低头看去，是晓换上了牙齿在叼那颗颤巍巍挺起来的红果——乳牙扣合着轻轻碾动，一下，一下。哼声被捂在闷热掌心，与错乱呼吸一起咽下去，落到心里引得焦躁满身。

好痒，身体完全动不了，另一边……

“我洗好了——”

忽然有人声，听得人心头骤然一紧。雨宫莲慌乱间抬头去看，走廊灯投在纸拉门上一片影，杏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吹散了满室的旖旎。

是了，杏要吹头，然后就是他和宝宝……

“莲？浴室空了哦。”

阴影又大一分，声音也跟着靠近，像是在疑惑为何没有回应，走近的人轻声问一句，停在门外不动了。

“稍、稍等一下！”

即使心知对方不会推门而入，衣不蔽体的雨宫莲仍是连忙出声示意自己听见了。压在身上那股力忽然消去，好像一切只是无端的清醒梦魇。雨宫莲赶忙坐起身，还要回答，就听见门外脚步声已经远去了。

乳尖滑出了嘴唇挂着水光，可怜巴巴挺在空气里，还扑在他怀里的晓不满哼唧着，正撅起嘴还要凑上来。

“宝宝，宝宝，不要闹了，我们该去洗澡了。”

只好伸手挡住隔开小嘴，雨宫莲好声哄着才没让那双红眼睛里的水汽落下来。

“喜欢莲……”

被制止后闷闷不乐的晓嘟囔着站直了，大眼睛还一眨不眨看着他，怕是一不注意，又要扑进怀里来。

明明只是孩子依赖母亲的眼神，却在衣衫不整时对上，如此错位的局势着实让雨宫莲面红不止——晓只是玩闹得过了些，孩子依赖亲近妈妈有什么错，现在还是分不清边界的年纪，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

一手扶住人，他匆忙把滑落大半遮不住胸乳的衣服拉好，低头去扯被卷到小腹的睡裙。棉料随着重力贴身，却又在腿间被撑起隐约的弧度……

幸好屋内没有其他人。或许心虚，雨宫莲随手抓了一旁的衬衫来挡住，终于不必再颤着声说话了，只是起身依旧腿脚发软。

他叫着晓往浴室去，迈步又蹭到两腿间还未平静的那处，只好匆匆忙抱着晓穿过走廊，钻进那间水汽荡漾的小室关上门，才放下心来。

贴身衣物总不能进脏衣篮。赤身裸体，雨宫莲正要把内裤放到盆中，等出浴后顺手清洗了，心头却一跳，鬼使神差让他又抖散衣物多看去一眼。

纯棉的白布上瞧不见异常，可是脱下衣物时，那种黏湿感总不会是错觉……

“烫……”

淋浴哗哗差点要盖过晓的声音，雨宫莲赶紧丢了衣物去试水温。落在皮肤上的微烫触感让人想喟叹出声，是最能带走疲惫的温度，不过晓的皮肤娇嫩，自然会觉得不舒服。

心底忍不住自责是他太疏忽，粗心没照顾好晓。

调低温度后晓抓起浴花，执意要用这比他脑袋还大上一圈的工具帮妈妈清洗身体，雨宫莲只好转身往地上坐，由小凳子上的人胡乱在背上蹭着。水流被拦在腿间，堆不住了再往旁逸散，搅得微张的穴口也忍不住翕动。赶忙合了腿，雨宫莲只是歪一下身体想换个姿势，晓的声音就带着不满从背后钻过来了。

“妈妈不要动。坏。”

好，好。苦笑着雨宫莲只好保持原样。后背的泡沫往下滑，堆在腰上有些痒，他伸手抹开一团，终于想起该叮嘱的话。

“晓，刚刚那种事……”

再怎么斟酌用词，开口也有些拘谨，停顿一拍他没去问晓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晓只是想亲近自己而已，他还那么小，哪知道什么叫越界呢。

“绝对不可以在外面，对其他人做哦，不管是对哥哥姐姐，还是陌生人，都不可——”

“喜欢妈妈。”

想来也只能说出这些，还要补充，先听见晓极小声地打断他。

“只有妈妈，喜欢妈妈……”

叹气，雨宫莲转身去拿晓专用的沐浴露，却只能说出一句下不为例了。

春末夏初日光正好，晒得午后的细沙滩微烫，远远看去与海浪融成了一色的白。雨宫莲信步跟在晓身后，沿着海沫触不到的边界慢慢走，又不时远眺那一片碎光闪烁的海面，盼望着是否能回忆起什么。

无论他如何表示，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到可以帮忙的地步，佐仓大叔依旧多挪了一日，让他留在家里或是随便转转——能回忆起一星半点也好。大家如此安慰他，又体贴的揽过他那一份家务，推他和晓一起出来了。

也算是带着晓，认识大自然了？记忆毫无头绪，雨宫莲只好这样自我安慰，手上忽然一热，是晓抓住他的手指，拉着手示意他看自己。

“妈妈帮我嘛——”

拖长了音撒娇，晓一手紧紧牵着人，一手扶着自己的小遮阳帽，面露苦恼可怜巴巴盯着他。

都怪海风太顽皮。

雨宫莲蹲下身去按住帽子，衬衫一角垂到了沙滩上也没注意。绣着向日葵图案的小遮阳帽，要用系带绕过耳后，在宝宝下巴打上蝴蝶结才能固定牢。打结的动作流畅到不需要思索步骤，雨宫莲却莫名困惑，想不出自己当初为什么一眼相中了这个向日葵图案。

虽然宝宝也不讨厌，可是，为什么会突然想花钱去专门买一顶帽子呢。

“好了哦，晓去玩吧。”折好因为活动而翻飞的衬衫领，雨宫莲伸手，把那一缕被系带压住的小卷发挑出来，正要站起身，动作却忽然一顿。

是谁呢，总觉得，记忆里也有这样的画面，被压住缠住的头发，要仔细整理许久才能解开，要花上许多耐心与时间……

肩上忽然一重，是晓扑了上来，抱着他鼓起脸颊撒娇。

“妈妈不专心、”

对不起，对不起。心头一软，正想着把晓搂入怀中好一番安慰，耳畔忽然传过电流音，耳鸣声刺得人皱起眉头。

工作日的午后，海滩上明明只有他们两人……

声音哒哒，脚步像灵巧的犬类，从远离海岸的方向传来。雨宫莲顺着声音抬头去望，防波堤上出现一个轮廓，又下台阶靠近几步，看清是个瘦弱的少年——与龙司差不多高的模样，身上罩了件有些不合时宜的黑帽衫，尺寸似乎大了，和蓝发一起被风吹着晃，像面绷在杆上的旗。

只差几步就要下到沙滩，晓在双臂间不安扭动着要挣脱，雨宫莲只好把人往身后藏，起身要遮住晓。

“我来接你回去，夏娃。”

还未站定，台阶上的少年停住脚步开了口，声音平铺直叙吐出的词汇却像凿子，径自破开记忆一角，钻出雨宫莲无法理解的形形色色——那房间是纯白的，那些人，带口罩穿防护服，用灯光刺他眼睛，只有其中一个，有温暖的颜色——

太阳穴无端突突跳起来，颈后一片冰凉，疑虑纷扰间雨宫莲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

“我不认识你。”他把手往后伸，想拉住晓。“我们要回家了。”

对面的人只点头，像在赞同他的话，踩着台阶又一步。雨宫莲才看清他的尖下巴，随着点头的动作让人忍不住担忧，他是否会扎疼自己。

“嗯，我来接你，回老师身边。”

像是要打消雨宫莲的疑虑，一句未完他又补充，瞳孔漆黑好像有光点，去看却读不出情绪，玻璃珠似的空洞，映着白沙滩的光。

“老师担心你，需要你。”

掌心忽然被握住，是晓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掌。

“莲，他好奇怪，我们……”

躁动的心跳被压下，雨宫莲平复着呼吸节奏，回握住晓的手掌开口坚定：“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什么夏娃和老师。我要和我的家人回去了。”

百米就是另一处楼梯，只要赶过去，到大路上……

像是在疑惑何为“家人”，才迈下台阶的少年侧过头，目光短暂从雨宫莲的身上移开，落到被他藏在腿后的晓身上。

夏娃是人之母，所以，用小孩来强调自己的身份吗。

也不知道他究竟理解了什么，眩晕感忽生，只能一手捂住头想缓解不适，雨宫莲只看见少年停顿了片刻，点头做了然模样。

“如果你一定要带上他，可以。”

雨宫莲还未来得及后退，转眼间来人已经走到了近前几米，伸手来示意他靠近。

“老师很快就会到，我们一起——”

“够了！你到底是谁啊！妈妈才不要跟你走！”

晓忽然从雨宫莲身后钻出来，涨红了脸小兽似的咆哮着，挡在了雨宫莲身前，那顶遮阳帽也翻到了脑后，张牙舞爪的立着，像小狮的鬃毛。

“我——！”

才开口又被打断，似有看不见的气流猛撞上少年将其掀翻在地，几圈翻滚终于停在台阶下，撞击的闷声让雨宫莲心头不禁一颤，本能往前一步要去看少年的情况。

“晓！等等。”

脚步被挡住，雨宫莲只能赶紧叫住还要发难的晓，正欲抱起他往远处跑去，被撞翻的人已经撑着地爬起，一道红顺着掌纹张扬的淌下，滴落，凝住被扰乱的沙。

“我是……喜多川…祐介。”

海水拍岸，噪声打破了失序的寂静。

“这个孩子……老师会接纳他的。”

没有痛呼，只是分了一眼给掌心伤口，自称喜多川祐介的少年语气依旧平静无波，让人疑心他是否能感到疼痛。

还未来得及反驳，雨宫莲听见身后忽然有细碎声响。流连在脚边的浪花凝结成冰，越过他径直绕上晓的脚裸，带着霜白纹路延裤腿扩散开，活物一样攀附在晓的小腿上，将他固定在原地。

“不要抵抗了，跟我回去，老师需要你们。”

“放开他！”

来不及回忆是在何处听见过相似的称呼，喜多川祐介已步步逼近。冰晶不顾晓的挣扎，彼此拥簇着往上节节攀升，任凭晓用手去敲打也无济于事。被割破的手指渗出血滴，复又被冻住，反将晓困得更紧。

“亚森——！”

来不及多想，数日间的训练雨宫莲已与亚森磨合熟练，一声呼唤席卷着幽蓝火焰燎过，漆黑披风划破海风就要袭向喜多川祐介——来不及破冰，更怕误伤了晓，雨宫莲只想抢在这诡异的寒冰扩散前制服他，没想到变故忽生。

斩向喜多川祐介的刀锋似是受到了阻碍，冰晶折射着日光现出身形，随着锋刃下压破碎飞溅。可惜势如鬼魅的一斩没能彻底击穿坚冰，反而让其沿着刀锋蔓延而上，企图将亚森也冻结在原地。魅影闪身间消散又凝聚，却是无功而返。

“妈妈，别过来！”

欲要赶到晓的身边，雨宫莲才靠近一步就被喝止，被冻到腰腹的晓顾不上自己已经呼吸不畅，涨红了脸也要扭头叫他，雨宫莲这才注意到已有冰痕朝着自己凝结而来，再一步就要踏入其中。

匆忙退开，只得尝试远攻。焦急不安的情绪凝出黑焰呼啸而去，没想到对方不退反进，毫无防御或躲闪的意图，眨眼间看不清身形的幽影已经袭到面前，挥出恶意满盈的一爪——

本能接管了身体，雨宫莲匆忙后退躲闪，还未看清局势脚下忽然一凉——冰冷海浪卷着脚踝不复往昔柔软。惊呼被压在喉间，又是浪头打来，冰晶迅速勾连锁住雨宫莲还要挣扎的四肢，冻的皮肉发烫，想挣脱却只能划伤自己，

未能再做反击，一道冰刺无声贯穿想要回援的亚森，颅内骤时炸开剧痛，魅影已消散。

无力再站，双臂却被冰枷定在空中，挟着雨宫莲无法倒下。他好像听见晓在前面叫着，是哭了么，耳中却只有不间断的锐鸣，盖过一切人声。

“不要抵抗了，我已经联络了老师……”喜多川祐介的声音忽然顿住，像是有片刻犹豫，却还是绕过了晓，要向着雨宫莲走去。

“老师……一定会夸我的。”

低沉像呓语，不顾仍在淌血的手心，喜多川祐介目不斜视去看老师知名要找的人——不像油画上的那些，肉体也不丰盈，分明是少年的骨架，怎么会是夏娃呢……

摸出通讯器，喜多川祐介正要低头查看是否有老师的消息，背后有冰晶碎裂的清脆声响，与充满怒意的喊声一齐传来：

“不许靠近莲！珀尔修——”

本能驱使着喜多川祐介迅速向一侧闪身，冰刺在下一刻钉入喜多川祐介刚刚的位置，长有一臂，还沾着丝丝血光。

飞散碎晶间显出的身影让雨宫莲呼吸一滞——那是个十岁身量的少年，摇晃着立于沙滩上，衣物被撑开撕裂，艰难遮掩住身体。与晓相似的面容上还有道道血痕，最险恶的一道划过眼下，他亦毫不在意，只能看见那双红眼中，是从未见过的坚定锐利。

才现身的Persona被唤作珀尔修，以白金相间的铠甲覆盖全身，披风银面蓝底，如双翼随海风飘扬，静默屹立于晓身后，不见方寸前擎住冰刺掷向喜多川祐介的凌冽气势。却见它收回手臂，掌中光芒凝聚，再抬手无需斟酌计算，眨眼过光刃已斩向喜多川祐介。

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雨宫莲只觉一股巨力袭过，将他连带固定四肢的坚冰一起推开，落在白沙间便失去了意识。

“咳咳、”飞沙散去，喜多川祐介在炸开的碎冰后以手撑地，支持着自己不至于完全跪倒，再抬脸时口中已涌出血色，眼中也多了一丝困惑。

“你……这是什么？”

从未想过有力量能一击破开屏障，还未等喜多川祐介做出反应，珀尔修已携着光刃横扫而至，他忙以幻影去挡，却难减缓攻势半分，只得连连后退。

未留意一脚踏入水中，有了实质的媒介可用，喜多川祐介还想再做反击。冰刺在转瞬间袭向晓的面门，珀尔修腿边也有冻雾悄然翻滚，似浪潮要挟住它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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