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结局：月落怀中，风息人寂

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呼啸，如同鬼魅的哀嚎，追逐着两个亡命奔逃的身影。

林月瑶的牙关咬得死紧，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从身旁那个沉重得如同整座山峦的男人身上传来的。她的一只手臂穿过顾长风的腋下，另一只手死死地环住他的腰，几乎是将他整个人的重量都架在了自己纤瘦的身体上。

“师父……再坚持一下……马上……马上就到了……”她的声音在剧烈的喘息中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硬挤出来的。

顾长风的头无力地垂在她的肩上，那张曾经俊逸非凡、总是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脸，此刻已是一片骇人的死灰色。他的呼吸微弱而滚烫，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动用禁术的代价，正如同无数只看不见的毒虫，疯狂地啃噬着他本就油尽灯枯的生命力。而为了护住她，那深入骨肉的利箭，更是彻底斩断了他所有的生机。

生命的气息正如同风中残烛般，被无情的黑暗一寸寸吞噬。

林月瑶不敢停，也不敢回头看。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些黑风寨的匪徒已经放弃了追击，但比匪徒更可怕的，是正在追赶着他们的死神。最终，她在一个被藤蔓和乱石掩盖的隐秘角落，发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师父，我们安全了！”她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顾长风半拖半抱地弄进了山洞，然后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两人一起滑坐在地。

山洞里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泥土与腐殖质的气味。林月瑶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她偷到的《碎星诀》。这就是她用性命去赌，师父用性命换回来的希望！

“师父，你看着，我们有救了！你不会死的，我绝不允许你死！”她自欺欺人地笑着想要打开古籍，眼泪却不争气地大颗大颗滚落，砸在那冰冷的封面上。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按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曾经那么温暖，那么有力，曾手把手教她练剑，曾为她拭去嘴角的饭粒，此刻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

“……瑶儿……”顾长风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气若游丝，“……没用的……来不及了……”

林月瑶的动作僵住了，她缓缓抬起头，对上了顾长风的眼睛。那双曾盛满星辰与温柔的眸子，此刻已经蒙上了一层无法驱散的灰翳，眼神中的光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散，只剩下最深处对她的眷恋与不舍。

“不……不会的！你胡说！”她疯狂地摇头，像是要将这个残酷的事实甩出脑海，“《碎星诀》可以逆天改命！书上是这么写的！我可以救你的！一定可以的！”

“傻丫头……”顾长风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只是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引得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猛地弓起身子，大口大口的乌黑血液混杂着破碎的内脏碎块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湿了林月瑶的衣襟和那卷救命的秘籍。

那刺目的暗红，瞬间击溃了林月瑶所有的坚强和希冀。

她呆住了，抱着怀里这个生命正在急速流逝的男人，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一寸寸变冷，那微弱的心跳，也像是即将停摆的残破钟鼓，每一下都敲在她的心尖上，沉重而绝望。

“师父……师父你不要吓我……求求你……”她的哭声终于崩溃，从压抑的呜咽变成了凄厉的哀嚎，在这死寂的山洞里回荡，“我不要你死……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活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顾长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抬起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想要像往常一样为她拭去眼泪。可那手却重若千钧，只抬到一半便无力地垂落。

“傻丫头……别……别哭……”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眼前少女的脸庞变得朦胧不清，但他依旧努力地看着她，想将她的样子刻进自己即将消散的灵魂里，“师父……不后悔……能护着你……真好……”

他胸口那个狰狞的刀口，还在不断地渗出血液，将两人紧贴的衣衫彻底染透。林月瑶能感觉到那温热的液体正迅速变凉，就像她怀中这个人的生命一样。

“只是以后……不能再……保护你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微不可闻，“瑶儿……要……好好……活下去……”

“不！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活下去！你带我一起走！”林月瑶泣不成声，紧紧地抱着他，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温度和生命分给他一些。

顾长风的嘴角，却艰难地勾起了一抹释然的，满足的微笑。他最后看了一眼怀中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眼中最后的光芒，温柔地熄灭了。

他的头颅，轻轻垂下。

他的呼吸，戛然而止。

风，停了。

山洞里，只剩下少女绝望的哭声，和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她抱着他，就那么坐着，任由泪水流干，任由时间流逝。从黄昏到深夜，再到黎明。怀中的身体已经彻底僵硬冰冷，那张脸上，还定格着最后一丝满足的微笑。

他此生无憾，却唯独，负了她的相思。

……

数年后。

江湖上多了一位独行的青衣女侠，无人知其来历，只知她背负一把名为“青霜”的剑，剑法凌厉狠辣，专杀那些为祸一方的恶徒匪首。她总是独来独往，眉宇间萦绕着一股化不开的哀愁，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能让她真正展露笑颜。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青衣女侠坐在一座孤峭的山巅，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她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早已陈旧，甚至有些磨损的同心结剑穗。是很多年前，一个笨拙的少女，熬了好几个晚上，偷偷编给她的师父的。

她将剑穗放在手心，对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着：

“笨蛋师父，你看，我好好活着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眼角有晶莹的泪光在月色下闪烁。

“……你欠我的一辈子，下辈子，一定要还给我啊。”

她活了下来，继承了他的剑，继承了他的意志，走在他未曾走完的江湖路上。只是那份深埋心底的爱，成了永恒的遗憾与思念，伴随着她，走过每一个孤寂的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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