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市井寻圣，诚意叩关

江湖之大，寻找一个早已退隐的传说，何其艰难。

林月瑶离开了青霜谷的庇护，才真正体会到这个世界的冰冷与残酷。她根据从那个老行商口中得来的、模糊不清的线索，一路向南。她不敢暴露自己身负武功，只扮作一个寻亲的普通少女。

她曾在破庙里与乞丐争抢一个冰冷的馒头，也曾在黑店里险些被蒙汗药迷倒；她见过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也见过为了一袋粮食就拔刀相向的江湖草莽。这个世界，比师父口中描述的要险恶百倍。

但她没有退缩。每当感到疲惫和绝望时，她就会拿出那个同心结，摩挲着上面细密的纹路，想起师父苍白的脸，心中便会重新燃起力量。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半个多月过去。她身上的钱财早已花光，原本清丽的小脸变得又瘦又脏，衣衫也已破旧不堪，但那双眼睛，却在风霜的打磨下愈发明亮、愈发坚定。

终于，在一个名为“远安”的繁华城镇，她从一个老说书先生的口中，打探到了一个关键的线索——传说“盗圣”燕不回晚年似乎厌倦了打打杀杀，金盆洗手后，化名“燕九”，在城西的陋巷里开了家小酒馆，了此残生。

林月瑶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几乎是奔跑着穿过拥挤的人流，终于在一条弥漫着劣质酒糟和馊水气味的巷子尽头，找到了那块歪歪斜斜的、写着“燕九酒馆”的招牌。

她推开油腻腻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汗臭、酒气和霉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酒馆里光线昏暗，几个酒鬼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柜台后，一个约莫四五十岁、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正百无聊赖地用一块看不出本色的抹布擦着一只豁了口的酒碗。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眼神懒散，嘴角耷拉着，看起来就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被生活磨平了所有棱角的落魄老板。

林月瑶走到柜台前，深吸一口气，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开口：“晚辈林月瑶，求见‘盗圣’燕不回前辈。”

那男人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不耐烦：“燕不回？那是谁？早八百年就死在仇家刀下了。我叫燕九，是个卖酒的。小姑娘，要饭去别处，我这儿没闲钱。”

林月瑶的心沉了下去，但她没有放弃。她知道，这很可能就是对方的试探。

“晚辈不是来要饭的，”她将背后的青霜剑解下，轻轻放在柜台上，“晚辈是来求前辈出手，救我师父一命。我知道前辈的规矩，这是定金。事成之后，青霜派所有典籍，任由前辈挑选。”

燕九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瞥了一眼那柄古朴的长剑，又在她那张写满风霜与坚毅的脸上扫了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青霜派？没听过。小丫头，别在这儿讲故事了，你师父是死是活，关我屁事？我早就不是江湖人了，打打杀杀的，没意思。赶紧滚蛋，别耽误我做生意。”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她，继续擦着那只破碗。

林月瑶咬了咬嘴唇，没有走。她就在柜台前站着，站得笔直，像一棵扎根在岩石中的小白杨。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燕九似乎把她当成了空气。直到黄昏时分，酒馆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她还站在那里。一个喝醉的壮汉见她孤身一人，面容清秀，便心生歹意，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脸。

“小美人儿，陪大爷喝一杯……”

就在那只脏手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林月瑶动了。她的身体只是微微一侧，脚下踩出一个精妙的步法，便如一片没有重量的柳絮，轻巧地闪到了壮汉的身后。壮汉扑了个空，脚下一个踉跄，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引得满堂哄笑。

自始至终，林月瑶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这一幕，被柜台后看似漫不经心的燕九尽收眼底。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深夜，酒馆打烊。燕九将最后一块门板装上，回过头，发现林月瑶依旧站在原地。

他终于叹了口气，扔过来一块抹布：“想留下来也行，工钱没有，管你一顿饱饭一个落脚地。去，把地扫了，桌子擦了。”

“多谢前辈。”林月瑶没有丝毫犹豫，捡起抹布和扫帚，开始默默地干活。

接下来的一星期，她成了酒馆里最勤快的杂役。扫地、擦桌、洗碗、倒泔水……无论燕九如何刁难，或是用言语嘲讽她“痴心妄想”“你师父早就凉透了”，她都充耳不闻，只是沉默地、一丝不苟地做着手里的事。

她的坚韧与沉默，终于让燕九那颗早已冰封的心，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天夜里，他将林月瑶叫到跟前，扔给她一张纸，上面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喜鹊。

“城南福威镖局的总镖头钱通，最喜欢一对玉雕的喜鹊，视若珍宝，放在守卫最森严的内宅书房里。”燕九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三天之内，把它给我取来。记住，只能智取，不能伤人。做到了，你的事，我接了。做不到，就带着你的剑，滚回你的山谷给你师父收尸去。”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林月瑶的眼中，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郑重地对燕九行了一礼：“晚辈，定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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