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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设下名为“爱”的诅咒,令勇者坠落入地狱吧,魔王大人,oc饭(生贺?),3

小说:oc饭(生贺?) 2025-09-09 12:07 5hhhhh 7460 ℃

  赤红的长毛与雪白的绒羽交织在一起,好似一团热烈到足以将冷雪点燃的火。

  直到雪鸮粗重的呼吸间只剩下赤狐的气味,直到指尖沾到雪鸮眼角滑落的眼泪,赤狐这才放过了疲惫一天的雪鸮。他用指腹蹭走风夕眼角的泪珠,看着对方瞪着眼睛萌而不自知的模样,打趣道:“我还是更喜欢你因为我哭泣的样子,风夕——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一些除了亲吻以外安慰人的方式。”心中那点焦虑与失落被这个强硬的吻暂时压下,风夕重新坐直了身体,雪鸮被篝火照亮的白羽上泛着一点粉红,他拍一下赤狐不安分的手指,嗔怪道:“这一分神,看吧,鱼都烤焦了。”

  “烤焦了又不是不能吃,你要相信我的手艺,风夕。”

  将烤鱼递给风夕,赤狐收起了不务正业的笑,认真道:“要对自己有信心,风夕,我们一定能找到治好阿夙的龙化病的办法。”

  “嗯,借你吉言。”张嘴咬鱼尾的动作短暂地停下,风夕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他翼翅尖端的长羽蜷起,温柔地裹住了身旁赤狐的手指:

  “鉴于你刚才的已经亲过我了,接下来你不能再打着尝味的借口强吻我了,霖。”

  “怎么能这样!风夕你是在公报私仇——”

  

  后院坟场上,燃尽了薪材的火堆缓缓熄灭,回忆中的温情连同火堆的温热一并被晚风吹散,风夕的翼尖摩挲着左踝上的勒痕,直到绒羽也挡不住陨落之森夜晚的凉意,他才起身走回旅馆。

  头顶的皎月撒下白纱盖住沉眠的森林,好似慈母落在稚子额顶的轻吻,她说:晚安,风夕与凌梦晨,这是你们相识相知的第二天。

  

  对于多数人来说,熬夜后早起的感觉都是销魂的,哪怕是习惯了守夜的凌梦晨也不能免俗。

  在前往魔王城的路上,沃尔夫看着自己身旁脚步虚浮,魂飞天外的凌梦晨,在心里不知叹气了多少次后,忍无可忍的他终于还是抬起了手:“全体人员,原地休整10分钟,调整一下状态。”

  下达命令后,沃尔夫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转过身,他将厚重的大剑插进土里,一边靠着剑背,一边看着面前正以拳抵头,站在树干前闭目养神的黑豹,干脆地发问:

  “昨晚偷偷溜出去找风老板开小灶了?”

  “额……队长你昨晚原来醒着呀……”闭眼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凌梦晨悻悻地回应到。

  “血腥味太重了,不醒都难。”

  象征性地指了一下凌梦晨的右腕,沃尔夫面无表情地继续道:“以及,别转移话题,你昨晚去找风夕了?”

  “只是恰好遇到了啦,队长。”

  凌梦晨拂去额角不存在的汗珠,他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短暂的相处画面,砸吧砸吧嘴,回问道:“不过队长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去找了风夕的?”

  “……不用看。”沃尔夫脸色黑了些许,“你回来的时候一身鸟味,熏人。”

  “。”

  被沃尔夫的攻击性刺痛了一下,凌梦晨因为熬夜而迟钝的思绪也暂时恢复了往日的跳脱,他瞥一眼不远处抱手靠着剑背的灰狼,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与话题全然无关的念头——似乎在自己的养父死去后,沃尔夫对于任何靠近自己的人,都有种如出一辙的敌意。

  “我不知道风夕和你说了些什么,凌梦晨。”苦恼地捏着自己的鼻根,沃尔夫浑然不觉自己此刻说话的语气像那种看着儿子入赘的老父亲:“但你别忘了,我们是冒险家,在危险的环境里,我们必须对周围的一切陌生的人与物保持警惕——还是说,你依旧天真的相信,作为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森林里活下来的人,风夕会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无害?”

  “不,我当然不会这么觉得。”

  果断摇摇头,凌梦晨这才想起来,因为疲惫,自己还没有和最初设想的那般将昨晚看到的种种告诉自家队长。黑豹定定神,趁着休息时间还有剩余,他用简洁的语言将昨晚观察到的诸多违和之处连同自己的猜测讲给了灰狼。

  “我还以为你见到风夕脑子就不转了。”

  对于凌梦晨提出的推断,沃尔夫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走上前,欣慰地拍了拍凌梦晨的肩,语重心长道:“你说的这些情报很有用,凌梦晨,再接再厉,希望你等下在魔王城遗址里思维也这么灵活清晰。”

  沃尔夫这几下拍肩可没收着力,托他的福,凌梦晨那点瞌睡虫也算是彻底被拍走了,黑豹摸不着头脑地揉着肩,他的视线追逐着队长的背影,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道:“我会的,队长。不过,我还有一个疑惑希望得到解答——

  “你觉得,魔王城遗址里……会有脚镯吗?”

  视野里,沃尔夫踉跄了一下,他转过身,向凌梦晨投来的疑惑的目光像在看一个非主流,他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偏女性的装饰了?不会是风夕昨晚教你的吧?”

  “不是啦。”哭笑不得地回应着,凌梦晨的脑海中回荡着风夕怀念而悲伤的声音,指尖挠着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他不好意思道,“风夕的镯子掉了,我在想,能不能送他一个新的。”

  “嘶——”

  沃尔夫倒吸一口气,他瞪着面前被他拉扯大的黑豹,嘴唇翕动着,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知道在鸟类的习俗里,给别人送镯子代表着什么吗?”

  “不,不知道。”

  被沃尔夫这副吹鼻子瞪眼的模样吓到,凌梦晨畏惧地缩缩脑袋,他底气不足地应到:“但风夕说他的上一个镯子是一位关系很好的朋友送他的……我送他一个,拉近关系,应该……没问题吧?”

  “不准送!”

  恨铁不成钢地在黑豹脑袋上来了一记暴栗,沃尔夫连解释的欲望都被气没了。他恶狠狠地威胁凌梦晨,如果敢在等下的探险中分心找镯子,那黑豹回去就要“加训”,直到对方被吓得直缩脑袋点头答应,沃尔夫这才勉强消了点气。他重新转过身,面不改色地迎上其他队友投来的好奇的目光,拍拍手,喝道:

  “看什么看!都休整完了吧,那就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等下别死在魔王城遗址里了!这次死了,可就没人替你们收尸了!”

  

  作为被魔王诅咒的森林、绞杀闯入者的“铁处女”,陨落之森的每一寸阴影中都可能蛰伏着可怖的魔兽。这份危险在白日常常因为日光的照耀而被冒险者忽略,但随着沃尔夫一行人走入魔王城遗址,阴暗狭窄的环境、错综复杂的地形,以及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魔物,都让这一队人马感受到了初入森林那晚的高压。

  但好在,这次沃尔夫一行是有备而来。

  身为队长,灰狼沃尔夫担任着主攻手的身份,他冲在队伍的最前方,手中的巨剑挥得呼呼生风,如切豆腐般劈开一头又一头扑来的魔兽。

  沃尔夫的身后,凌梦晨被小队的其他人如众星捧月般护在中间,黑豹左手举着一柄简陋的铁杖,黄铜灯悬挂在短杖顶端的弯钩上,微弱的火光带着蛋白质燃烧的焦味,为小队的众人照亮前方的道路。

  无人知晓旅馆老板是如何寻来的这盏黄铜提灯,凡是被提灯照亮的魔物,其实力都会被大幅削弱——凭借着提灯的辅助与自身不弱的实力,沃尔夫的小队终于成功突破了魔王城遗址的外围。

  与多数艺术作品所描述的不同,若有人能从高处俯瞰,便能发现这座埋葬了无数冒险者的魔王城比起一座巨大的碉堡,更像个培养皿——内里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封闭建筑群在森林中围成一个巨大的圈,圈内,暗红色的土地好似生长在大地之上的肉瘤,荒凉的土地上不见一只活物,唯有零星几簇枯草如脱水触手般耷拉着。

  身后的小队正做着最后的休整,轻装上阵的凌梦晨趁机脱离了队伍,走上了不远处的小土坡

  脚底的土壤湿润而软榻,踩上去时总能让人产生行走在腐肉块上的错觉,凌梦晨努力忽视掉胃里翻涌着的恶心感,抬头眺望着远方的魔王城核心区。

  那是一株高耸入云的巨树。

  巨树整体为深色调,漆黑如墨的树干好似刚经历的一场大火,一根根泛黄的骨刺散布在树干上,透过树皮的裂纹,凌梦晨可以窥见树干空荡荡的内里。他的视线踏着骨刺逐步上移,目光所及之处,蓝紫色的树冠隐没在灰白的云雾里,只留给黑豹一个庞大而又模糊的轮廓。

  “这就是史诗中勇者杀死魔王的地方吗……”

  喃喃着,凌梦晨的指尖轻点右臂,他手臂上的绷带在补刀魔兽时便已崩开,冰冷的阳光照在他爬上右肩的龙鳞上,哑光漆黑的鳞片竟和前方巨树的树皮有几分相似。

  “你的龙化症还好吗?”

  沃尔夫也是在此刻找到了凌梦晨,灰狼依旧扛着那柄巨剑,他注意到了对方有几分龙爪模样的右臂,皱眉询问道。

  “还好,不影响爬树。”

  从走入遗址开始,凌梦晨的龙化症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重,如短针扎肉的刺痛感让素来活泼的黑豹变得寡言起来,他闻见了刺鼻的酒气,不由得转过头,果不其然,他看见了一个眼熟的酒葫芦。

  “距离你上次拿出这个酒葫芦,已经过去多久了?”

  “四年?五年?我也记不得了。”仰头又咽下一大口酒,烈酒淌过喉咙的辛辣感觉让沃尔夫想起了那个教会被烧毁的夜晚,彼时烈火烧灼肌肤的感觉也如这般。

  “如果大主教还活着,他会为你现在的样子而开心的。”拍了拍凌梦晨的肩膀,沃尔夫的脸上没有半分醉意,“当年那个被皮鞭抽哭也要咬牙背完教会经文的小豹子,如今也长成独当一面的大人啦。”

  “……少喝点酒,你又开始酒后说胡话了。”

  话音刚落,凌梦晨恍惚了一下。

  他似乎很久没有以这种嫌弃而亲昵的语气和沃尔夫说过话了,尤其是在对方喝酒的问题上。

  在那个沃尔夫还是酒蒙子的过去,喝的伶仃大醉的灰狼最喜欢的酒后活动便是逮着尚且年幼的黑豹一顿搓揉,每到这时,不堪其扰的黑豹都会用这副嫌弃却亲昵的口吻冲走来的养父打小报告,试图让对方管管这位酒鬼。

  但养父是管不住沃尔夫的,至少在凌梦晨的记忆里,每当身着大主教长袍的养父拿走沃尔夫手里的酒葫芦,灰狼便会顺势扑倒对方,像是将养父当成了可口的酒糟,又嗦又啃。

  年幼的黑豹看不懂两人的相处模式,但他知道,灰狼从不会伤害养父,于是在逃离了灰狼的魔爪后,小凌梦晨便会乖乖地跑回床上陷入梦乡……

  自那场将教堂焚烧成废墟的大火后,沃尔夫已经多久没拿出过这个酒葫芦了?

  看着葫芦底养父刻下的字,凌梦晨在怀念之余,更多的是陌生。

  他发现除了那身永远整洁的主教袍,自己已经不太记得养父的模样了。

  凌梦晨注意到身旁的沃尔夫停下了喝酒的动作,灰狼的长吻贴着葫芦口,湿润的双眸中是比凌梦晨还要深刻的思念。

  “等治好了你的龙化病,我们回去探望探望他吧。”

  盖上了酒葫芦,沃尔夫的指尖凝聚出一小团酒水球:“太久不见你,他一定寂寞极了。”

  酒水将剑身包裹,随着酒精被火焰吞没,沃尔夫举起烈火大剑,剑尖直指远处的巨树。

  “好。”

  攥紧了手中的灯柄,凌梦晨顺着巨剑的方向望去——当初,沃尔夫力排众议率队来到陨落之森,并非是被财富蒙蔽的双眼。灰狼永远坚定,他所求的始终如一。

  一纸药方,一味解药。

  他为治好凌梦晨的龙化病而来。

  

  尽管已经猜到了魔王城的核心区很难探索,但凌梦晨怎么都没料到,阻拦他们前进的不是魔兽,而是巨树本身。

  初代魔王是拥有翅膀的魔龙,作为可以飞翔的魔兽,它的城堡从来不会设置楼梯。这就导致无论是最早的勇者小队还是如今的凌梦晨一行,他们若想深入探索核心区,只能如跑酷般踩着树干表面的一根根骨刺,如履薄冰地一蹦一蹦上行。

  “咔哧咔哧”的响声从脚底传来,在这百米高空上,瞥一眼头顶遮天蔽日的树冠,凌梦晨切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作为魔王城最核心的地方,这颗巨树周围实在太过安静了。

  诡异的安静比高空寒风更让人心悸,凌梦晨叼着铜灯,他一手抓住树皮,一手握住短匕,他脑海中循环播放着合唱版《白狼勇者讨魔曲》,在驱散心底恐惧之余,凌梦晨的心里也升起几分对旧日勇者的敬佩——

  到底是怎样的传说人物,才能在爬上树冠的同时屠戮尽陆空所有的魔兽?

  说到底,除了“核心区的魔兽在数百年前便被屠戮殆尽”外,凌梦晨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解释,为何从离开外围开始直到现在小队一行人都不曾遇到哪怕一直魔兽。

  “都还跟得上吧?”

  头顶传来沃尔夫的声音,在这个高度,没人留有余力去低头看脚下身后的队友,就怕好不容易维持的勇气会在看到大地的那一瞬消失殆尽。

  “还好。”

  应答声此起彼伏,咬着灯把无法说话的凌梦晨正欲哼唧几声作为答复,但余光瞥见的灯中烛火却在此刻剧烈跳动起来。

  就好似某种危险即将到来的预兆,不过半日,熟悉的疼痛再次自他的右臂爆发,且这一次的疼痛比以往更为强烈,就好似一只魔爪穿过肉体,拧住了他的心脏。

  “唔额——”

  以痛哼代替回答,凌梦晨的身体骤然脱力,若不是多年来游走在生死边缘锻炼出来的本能反应让他挥动短匕刺入树干,黑豹恐怕已经从骨刺上跌落。

  可即便如此,凌梦晨此刻的状态也不容乐观——他的双脚踩在骨刺的边缘,上半身却已经倾斜出去。他的右手无力地垂落,滴滴鲜血从新生龙鳞割开的伤口中溢出,洇湿右侧胸膛的同时,更多的血从他的右手指尖滴落,在百米高空中划出一道道殷红的斜线。凌梦晨的左臂伸直,一根银丝缠住他左手的护腕,而银丝的另一头则接在短匕的末端。

  不妙啊……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

  凌梦晨感觉有些牙酸,他能听见提灯即将从口中滑脱时金属把柄摩擦牙齿的酸疼不和谐音,提灯中摇曳的的微茫火光就如同此刻悬吊在高空中的他本人。凌梦晨很想重新站直身体,但持续不断的疼痛将他反抗的力量彻底剥夺,甚至因为他的脱力失位,脚下骨刺锐利的尖端也开始穿透他的鞋底,刺入他的左脚脚掌。

  “凌梦晨?!”

  惊惧的呼喊声在黑豹耳边炸响,同时还伴随着巨剑劈入树干时木屑崩飞的声音——沃尔夫注意到了凌梦晨的异常,此刻正握着剑柄向他荡来。

  “撑住!”

  灰狼呼喊着,他看见没入树干的短匕正因承受不住成年人的重量而逐渐从树干中脱出,于是厉声命令着凌梦晨身前的队员转身稳住匕首,同时努力地伸出手,试图抓住黑豹。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尽管队员已经手疾眼快地将短匕按入树干,绷紧到极致的银丝却再无法承受牵拉的力道,“啪”地断了。

  骨刺剜下足心的一块血肉,凌梦晨向大地坠去。

  

  失重的感觉并不好受。

  风在凌梦晨耳边呼啸,掺杂着沃尔夫撕心裂肺的狼嚎,高速坠落下,黑豹连呼吸都十分困难。氧气一点点从他的肺部抽离,凌梦晨的手无力地张开,不知是想抓住从指尖溜走的风,还是眼前离他愈来愈远的天穹。

  肾上腺素飙升,黑豹的眼中,一切都变得迟缓起来。

  凌梦晨看见从他口中脱出的铜灯溅上几滴鲜血,烛火与血色在他眼神曳出一道宛若流星坠落的焰尾。他看见几缕阳光刺穿云层,照在身上,恍惚间似有几片白羽从云端飘落,如同曾唱诵过的经文里描绘的天梯。

  失重的恐惧在这一刻盖过了疼痛,绝望的嘶吼堵在喉间,自知求生无望的黑豹闭上了眼,只求落地那一刻的疼痛可以瞬间夺走他的意识与生命。

  他不想痛太久。

  ……

  而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陷在了蓬松的白毛间,那匹白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风与白羽化作双翼,让白狼在空中如履平地。

  如两天前将凌梦晨救下那般,它仰头接住提灯,送到凌梦晨手边。白狼赤金色的兽瞳温柔地注视着凌梦晨,看见对方下意识抓住自己背脊的动作,微笑在它的脸上浮现。

  弓起的后足用力一蹬,白狼踏着风,化作一道银白色的流光,载着凌梦晨冲破云层,奔向树顶。

  “……”

  树干上,沃尔夫一行人看着云层上那个被白狼钻出的洞,心中是相似的五味杂陈。

  他们既庆幸于凌梦晨被救起,又惊讶于白狼的出现,而最强烈的情绪莫过于看到陆行的白狼冯虚御风时的震撼。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沃尔夫,如果说三天前的初见他对于白狼的身份还有几分怀疑,那么此刻白狼展现出的实力与魔王城核心区没有一头魔兽的事实便彻底坐实了他的猜测。

  灰狼几个翻身重新在骨刺上落足,望着那重新聚拢的云层,被点燃的烈酒化作火蛇包裹在他的手上,沃尔夫恼怒地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凌梦晨被带走了吗!都给我牟足劲追上去啊!”

  

  凌梦晨最后也没攀上树冠。

  他坐在残留着白狼体温的干草床垫上,意外而好奇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栋隐藏在云层与树冠之中的树屋,它整体为榫卯结构,木材的浅褐色与屋外巨树的黑色形成鲜明对比,少有几片白云透过空窗飘入屋内,让凌梦晨联想到曾在小说中读到的象征着主角机缘的奇境。

  就是这“奇境”有些过于老旧了。

  这间树屋看着比风夕的那间旅馆还要破旧,无论是墙壁还是原木家具上都有着清晰可见的霉斑。它屋内的空间不过旅店双人房的大小,而地板上醒目的划痕又将室内分割成三块泾渭分明的区域,分别是卧室,客厅和书房。

  而客厅里,那匹将凌梦晨救起的白狼正在焦急地原地打转。

  白狼迈着矫健的步伐,徘徊在客厅大大小小的抽屉或柜门前,它似是想从这栋年代久远的木屋里找到一些可以给凌梦晨止血的药物,但最后都一无所获。

  凌梦晨哭笑不得地看着白狼重新走回床前,对方蓬松如云朵的狼尾耷拉在两腿间,它抬起头,赤金色的兽瞳失落地注视着凌梦晨血肉模糊的脚掌与右臂,小声呜咽着。

  “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

  比起敌意,凌梦晨对于面前两次救起自己的白狼更多的是感激与喜爱,他戳了戳对方湿漉漉的鼻头以示安抚,同时脱下了自己贴身的上衣。

  他的贴身短匕落在了树干上,此刻想把上衣切割成布条来包扎止血却找不到刀具,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衣物咬在嘴里,左手扣住自己鲜血淋漓的右肩,用力一撕。

  “嗷呜?!”

  惊讶的狼嚎声在房间中响起,白狼看着那一片被凌梦晨捏在指尖,还粘黏着血肉的龙鳞,蹙眉向凌梦晨投去痛心且谴责的目光。

  “形势所迫。”

  心虚地挪开视线,凌梦晨将龙鳞抵住衣服,用力一划,锋利度远超匕首的鳞片轻而易举地割开了衣服,犹如热刀切开黄油。黑豹三下五除二地将战斗服切割成一天天简易绷带,正欲将之捆在自己身上,床前的白狼却将脑袋凑了过来。

  “呜呜——”

  白狼将铜灯放在凌梦晨手旁边,铜灯的油槽不知何时被它扒拉开了,露出一盘用白里透黄的浸油毛絮缠起来的灯油。

  “你希望我高温杀毒?”

  蛋白质被烧糊的焦臭味萦绕鼻尖,凌梦晨皱了皱眉,他疑惑地看着白狼,但对方却摇摇头,伸出狼爪小心地掀起灯油,露出油碟一方堆积着的厚厚一层毛絮灰。

  “哦,你希望我把这个灯灰涂到伤口上。”

  脑海中闪过沃尔夫在初当上冒险者的那段时日里教给自己的野外求生知识,凌梦晨知道类似草木灰,鹅毛灰都有杀菌或药用的功效,他望着指尖勾起的一小撮白灰,思索着,莫非这灯油燃尽的灰也有相似的效果?

  床前,白狼正看着他,期待的视线让凌梦晨在心中无声地叹气,他想起两天前白狼叼着油灯以微芒点燃长夜的模样,说服着自己:既然铜灯的火光可以杀灭魔物,那灯油烧完的灰烬或许也有相似的效果呢?

  呼出一口浊气,凌梦晨将那一撮灰烬抹在了手腕的龙鳞上。这片龙鳞标志着他龙化症的开始,却也是他身上症状最温和的部位,漆黑的龙鳞下是丑陋的瘢痕,灰烬滑入鳞片与瘢痕的缝隙,填满细微的的割口,如同泥瓦匠粉饰一面破败的矮墙。

  出乎意料的,凌梦晨没有感受到疼痛,灰烬在没入伤口的那一刻便自然而然的融入到了他的血肉之中,好似百川入海,痒意自鳞片下方弥漫开,那是新生的肉芽填充修补伤口时才会有的感觉。

  凌梦晨下意识地挠手止痒,指尖传来的颤动感却让他有些陌生,他低下头,正巧看见了那片陈年的龙鳞从他手腕上脱落的瞬间。

  没有深入骨髓的疼痛,没有猩红刺目的血肉,龙鳞就好似一块经年的血痂,轻飘飘地从凌梦晨的手腕处落下,露出龙鳞下方光洁的皮肤。

  黑豹惊讶地瞪大了眼,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随后,狂喜如海浪将他淹没。

  “白狼你真是我的守护天使!”

  大笑着抱住了白狼的脖颈,凌梦晨用脸蹭着白狼柔软的脸毛,松开手时,他已无心如顾及高兴到走路都有些东倒西歪的白狼,而是迅速地五指并用从油碟中捧起一抔灰,抹在了自己的胸口与肩膀上。

  直到积攒多年的灰烬被用光,凌梦晨才勉强将右臂全涂了一次——灰烬似乎只能治疗老旧的伤口,对于新生的龙鳞只能起到抑制生长的作用。即便如此,看着右臂上裸露的粉红色皮肤,凌梦晨依旧是开心的,他已经许久未见自己右臂这副干净的模样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迅速地用布条包扎好伤口,凌梦晨的动作没有一点大病初愈的模样,他瞥一眼白狼,又瞥一眼左手举着的提灯,当兴奋的情绪平复下去,他竟感到了几分闹乌龙般的幽默感。

  “如果让沃尔夫知道自己想找到的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会儿估计已经气笑了吧。”

  思考着该如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自家队长听,凌梦晨扶着床沿站起身,白狼注意到他的动作,于是贴心地走到他的身侧,给黑豹当起了狼型拐杖。

  “谢谢呀。”

  揉着白狼的额头,凌梦晨注意到了那对因为兴奋而竖起来的狼耳,尽管他也不清楚为何这只疑似勇者伙伴的白狼会对自己表现出如此强烈的亲近之意,但这种被白狼照顾与依赖着的感觉并不坏。

  他被白狼搀扶着走过客厅,最后在书房坐下,说是书房,面前的这一小块区域更像是图书角。书房位于房间东北角,以嵌入墙角的圆弧形书柜为中心,两侧的墙壁上都有一扇一人高的木窗,冰冷的阳光穿过栅格落在书桌上,空中的浮尘在冷光中清晰可见。书房的书桌也是与书柜相吻合的扇形,书桌的右侧还可以看见一圈浅浅的压痕,那是日复一日的夜读时台灯压出的痕迹。

  身下的座椅很久没有人落座了,凌梦晨拍去灰尘坐下时还能听见椅子发出的好似骨折般的咔嚓声响,好在椅子最后承受住了兽人的重量,没有塌下。提心吊胆地坐在椅子上,凌梦晨打量着面前的书柜,书架上只有寥寥几本残本,其中多数的书籍还受潮了,几乎不能阅读,黑豹翻找半天,才从书柜的一处旮旯角落中找到一本可供阅读的笔记。

  距离脚下伤口愈合、身体完全恢复力气还有一段时间,闲来无事的凌梦晨带着收集信息的想法,翻开了这本笔记。

  这是一本由重病患者写下的日记,仅是简单地翻阅,那份绝望与压抑便如同阴冷的触手从字里行间探出,攥紧了凌梦晨的心房,让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哥哥”一词首次在日记中出现。

  日记作者似乎是一位重度兄控,哥哥就好像他黑暗生活里的一束光,每当这位无微不至照顾着他的哥哥出现在日记中,先前那份绝望与压抑都会一扫而空,被温暖的希望与犹如狂信徒般的痴迷而取代。

  读着手里的日记,凌梦晨却几次无端联想到那篇风夕没有说完的故事——无论是兄弟主角,还是身患重病却依旧坚强的弟弟,都和日记里的描述不谋而合,仿佛风夕正是以这篇日记为蓝本,编出了昨晚的故事。

  这种相似感随着日记的翻阅愈发的强烈,而在日记的末尾达到了顶峰,在这本重度兄控的弟弟写下的日记里,凌梦晨头一次见到了哥哥以外的第二个人。

  或者说,那个人早早出现在哥哥与弟弟的生活中,只是弟弟一直选择了忽略,直到写下日记的这一刻:

  “……看着门缝里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肉体,我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时这般痛恨着这个世界,那个混蛋把我敬爱的哥哥压在身下,折磨着他,可哥哥竟然没有反抗!

  “为什么,明明你的眼睛都已经哭肿了,明明你的声音都叫唤到嘶哑了,可你为什么不仅不反抗,还更加用力的抱住了那个混蛋?!哥哥!

  “……(一大段呓语般的质问)

  “……可比起对那个混蛋的恨,此刻的我也同样痛恨着我这具抱病的身体,痛恨着身为怪物的自己,尤其是在我意识到自己竟因为哥哥这副模样而浑身发烫,心中甚至期待着可以如那个混蛋一般将哥哥压在身下,看着他这样对着我哭泣求饶的时候。

  “这感觉真是……令人作呕极了。”

  ……

  书桌前,凌梦晨捏着日记纸,沉默了一下,到底是成年人,日记里弟弟的描写又过于直白,黑豹很轻松地猜到了当时的场景,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窒息。他颇为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努力压下这段日记中扭曲的兄弟之爱带来的心灵冲击,翻页正准备继续往下看,却发现日记已经看到头了。

  后面的日记似乎因为作者心态的崩溃而被全部撕了下来,只留下一页页相同的空白,凌梦晨不死心地又快速翻动了一次后面空白的书页,成功从诸多空白页里翻出了一枚书签。

  简易书签用一页撕下的日记纸折叠而成,表面可以清楚地看见一道道透红的凸痕。凌梦晨顺着书签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将折起的书页展开,看到了那被折起藏在书签中的一片猩红。

  

  那是一首用鲜血写成的诗:

  月曜日出生,

  火曜日患病,

  水曜日受洗,

  木曜日结婚,

  金曜日病加重,

  土曜日死去,

  日曜日埋进土里,

  这就是凌梦晨的一生。

  

  “?!”

  扑面而来的恶意与指名道姓的诗词让凌梦晨应激地跳起,他站在客厅中央,先前脱落的龙鳞被他夹在指间,黑豹环顾四周,试图找出潜藏在黑暗中的威胁。

  但预想中的攻击迟迟未到来,好似“中圈套了”不过是他的错觉,座位旁的白狼目睹了全程,此刻也走上前,一边用肉垫轻踩黑豹的脚背,一边疑惑地歪头看着他。

  “大概是我多想了吧。”

  凌梦晨喃喃着。

  想来也是,现在他所在的树屋可是勇者的白狼的居所,哪有危险可以越过白狼伤到他。

  抚摸着白狼的背脊,凌梦晨扫过那愉悦摆动的狼尾,重新落在那页纸上:

  “可能是重名吧。”

  简单将书纸折好放入口袋,凌梦晨活动了一下双腿,与沃尔夫相似,他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能力,强悍的自愈能力。

  只是这份再生能力在过去常常被更加恐怖的龙化症所压制,表现不出来,恰逢此刻龙化病症状减弱,凌梦晨的异能也开始展现威力——黑豹拆去左脚的纱布,脚掌的伤口已经消失,一点疤痕都不曾留下。

  该归队了。

  如此想着,凌梦晨拍了拍白狼的额头,询问着对方是否愿意送自己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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