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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块8】 蔷薇主教,4

小说: 2025-09-09 12:07 5hhhhh 2310 ℃

报告很厚,数据很复杂,但结论很清晰。

“主拱圈,吊杆锚固正常,无明显位移,偶有异响系应力调整原因”。

还有,那个签字的T大专家姚静也很熟悉。

——乔凉。

当时姚静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并不很意外,事实上当她之前看到乔凉是肖国昌教授那篇关于彩虹桥的论文的第四作者时就已经知道了。

但真正看到乔凉在报告上签字的时候,姚静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乔凉在那个时候已经是金满寿的人,金满寿已经在H岛给她买了面朝大海的别墅,所以她当然会在报告上签字,甚至报告上的那些实验数据都可能出自她这位桥梁专家的手笔而并非来源于真正的实验检测。

至于事实如何,但看马志宏给她说的那句“没事别去彩虹桥”就知道。

当然,只是没事别去而已,有事的时候马志宏自己也不得不去,比如这次龙舟会。

看到那份有乔凉签字的报告之后,姚静先是叫白洁给她端了一杯多加了一份浓缩的黑咖啡进来,然后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难得地在办公室里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姚静平常不抽烟的,除非是压力很大而且需要头脑特别清醒时才会来一根。

如果彩虹桥的问题是真的,那么断交大修就是一定的事,但一定会是龙舟赛之后,因为彩虹桥早在这份检测报告出具之前,已经被定为观礼的主会场,而龙舟赛又是S市已经广泛宣传出去的一场盛会,所以在龙舟赛前,因为主会场彩虹桥存在安全隐患而踩刹车绝对会弄得满城风雨,引来各方关注,甚至是对市委市政府啪啪打脸。

不对,被打脸未必是一直关注桥梁异响的市政府,可能只有牵头推动龙舟赛的市委市委,只有对于彩虹桥建设十分用心的龚书记而已。

在S市,龚书记和廖市长在一些具体问题上的那些不一致——大到对于某些重点的态度,小到一片建筑外立面的颜色选红还是选白——已经是比龙腾的冷美人孟总是老聂家养的扬州瘦马公开得多的秘密。

所以“月季”的报道应该是对手的一步棋,姚静听人说过,如果一个内容敏感的帖子在发到网上之后的一分钟之内没被删掉,或者在网上依然还留有痕迹,原因就只能是一个——有人希望它发出来,而且那些人不简单。

而棋局另一段的也必然对这一招严阵以待,严防死守,这种事情出不得问题,所以彩虹桥的大修必然在龙舟会之后,当然,在此之后,越快越好,最好一天也不耽误,因为被选定为主会场的彩虹桥作在龙舟赛当天就会断交。

当然,让一座之前被检测为状态正常的桥忽然断交是需要理由的。姚静想过如果是自己做这件事她会怎么办,在她大脑的高速运转下,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如果没有理由,就创造一个理由好了,与其说是理由不如说是一个契机,足够重要也足够显眼的契机……

这个时候,马书记的讲话已经结束,正把稿子叠起来放到裤兜里,小心地没有让手腕上姚静送他的那块绿水鬼露出来,而旁边的穿着旗袍的高挑礼仪小姐则捧着托盘过来,托盘里是那把小小的,黑色的发令枪。

只要枪声一响,那些分别由S市各系统中运动细胞发达的姑娘小伙组成的五只联队就会在鼓声中奋力划动正停在几百米开外江心起点的五条龙舟,冲向作为终点的彩虹桥,先撞到绑在两个巨大桥墩的那条线的就是第一名。

最左边的那条船是金融系统联队的,来自姚静支行两个小伙子都在船上划桨,而白洁则是船头负责掌握节奏的鼓手。

他们都穿着橙红色的救生衣,和彩虹桥桥拱的颜色一样。今天早晨姚静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注意安全,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她还特意提醒不要和龙腾的联队拼,说那支队伍每个人挑出来都都是能打的。

姚静没有说的是,要小心龙腾的船出问题。她觉得如果真的有那个所谓“契机”,九成会在那条船上。

看着龙腾集团的那条位于正中间的七彩龙舟,姚静觉得一阵心寒,禁不住闭了闭眼睛。

如果她的推测没错,只要“契机”在龙舟赛上出现,赛后就可以顺势断交维修彩虹桥。当然,不会有人员伤亡,一个也不会有,这是市委承受不起的。如果死的达到七个以上,甚至还会被定性为重大安全事故,惊动中央。

那样的话至少会有一位市委常委要承担责任的,甚至还有可能不止一位。

也所以,当然不会如此。

姚静觉得作为“契机”的事故一定会被严格控制,比如不轻不重地撞到桥体之类的。而之后的一切就会变得很顺利。在那个时候发现问题果断决策,对彩虹桥实施断交检修这件事或许会成为S市市委及有关部门的新一抹亮色,一手推动并且高度重视彩虹桥工程的龚书记一定会很开心看到这个结果。

之前那份检测报告下面没有暴露的那些问题和隐患也大概率可以被这个“契机”遮掩掉,即便受到质疑,作为当事人的金满寿和掌握真实技术情况的乔凉也已经死无对证。

死人是没有权力为自己辩护的。

当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姚静有些出神,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她已经又点了新的一支烟并且抽了一半,肺里火烧火燎地疼。

当时她办公室里并没有开空调,可她却觉得很冷。

市委确定彩虹桥作为龙舟会的主会场是在那份并不真实的检测报告出来之前,所以,那个时候市委应该就已经知道彩虹桥有问题了。

在那之前他们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甚至是乔凉和金满寿!

而出手的是龙腾,万筱琴说过,老聂是帮龚书记执行过一些“秘密任务”的。那么同样是知情者的万筱琴呢?她和龚书记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大概率是安全的,但知道老聂手段的她也难免会害怕。

联想到白塔门汇报会上聂总的眼神,以及之后万筱琴的那句“一切小心”,姚静不禁觉得后背发冷——她甚至觉得说不定在那次汇报会之前,那个深沉的老男人就已经知道并在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这个计划,而乔凉缺席只不过是一个阶段性节点的里程碑事件而已。

也或者老聂原本是想把乔凉捞出来,最后发现这个女监理从了大猪蹄子金满寿所以才最终下了决心?

不知道,总之那时姚静已经觉得自己的脑子几乎要炸开了,耳边都是昨天晚上她喝醉以后听到万筱琴对卫娜说的那句话。

“如果老聂狠起来的话……”

她可以确认万筱琴是在向卫娜这位“主教”寻求庇护,让自己更安全。那么她姚静呢?处在这件事情边缘的她,会不会也像乔凉和金满寿一样被那条龙一口吞掉……

“卫总说过愿意帮我的,她说过的……”

点燃第三支香烟时姚静这样对安慰自己。这句话在昨天让已经醉酒的姚静觉得很温暖,现在酒醒了,那种温暖犹在,但是又不完全一样了——比如“娜姐”这个称呼在她大脑清醒之后就又变成了“卫总”。

卫娜说过是愿意帮她的,她说自己和她年轻的时候很像,所以当时才选自己给好闺蜜万筱琴服务。

当然那个时候只能算是给她了个机会或者考验而已,毕竟,直到昨天她姚静才进入了那座主教城堡和卫娜面对面。

正如万筱琴第一次带她来“蔷薇”一样,都是在她表现出了足够的自我价值之后。

所以在那个时候姚静决定给卫娜打个电话,她需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不但有价值而且有态度,顺便再提一句遇到肖国昌的事情看看卫娜如何反应——姚静不知道如果再给她选择一次的机会她会不会还如此做,但事实是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那通电话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刻印在了她脑子里,直到现在她站在彩虹桥头也是,想忘也忘不掉。

……

“娜姐,是我,小姚。”

“小姚啊,昨天没事吧?”

“没事没事,喝多失态了,让娜姐您见笑。”

“哈哈,都是性情中人,我年轻时也一样。那个时候没人帮我,全都得靠我自己,所以看到你这孩子,就想帮帮你,没办法,这世道太凶险,坏人太多。”

“谢谢姐帮小姚这么多。”

“自己人,别这么客气,找我有事?”

“也没啥,就想问问明天的龙舟会您去彩虹桥主会场吗,如果去的话我去接您,我们行派了几个小孩参加了金融系统联队来着,对了,里面还有协助我做彩虹桥项目的那个女孩,她以前高中搞体育的,别看瘦,运动是强项呢。”

“和我没半毛钱关系的事,我可懒得凑热闹,再说现场有好多市政府的熟人,打头碰脸又不能不说话,烦,干脆就躲清净了,正好最近出趟门散散心。你去吧,拓展人脉的好机会,龚书记廖市长都很关心这次的活动来着。提前给的你的队员加油,年轻人就要闯一闯,多担当,向小姚你学习。”

“谢谢姐,您看您说的,夸得我这么厚脸皮都不好意思了。”

“瞎说。我可是实事求是,对了,我一会给你发个微信号,这是我另外一个微信,姐妹之间用的,有事常联系。”

“嗯嗯好,谢谢姐。对了,今天早晨我在酒店看到一个男的,长得特像T大肖教授……您知道吧?就是彩虹桥的那位设计师,我记得他很久都不在S市了。”

“谁?老肖?哈哈,我就说小姚你昨天喝断片了吧?你忘了昨天晚上在蔷薇后来你还和老肖聊得有来道去呢,后来你不是单约他喝茶去了?说来老肖今天早晨还发短信给我,夸你一个金融从业的女孩子对于工程还这么熟,能把项目讲得头头是道的。我告诉他你是西交大毕业的,而且本科还是学交通的,他开始还不信来着,后来我给他看了你毕业证的照片他才相信,还就说把他设计的项目交给你这样的人才做服务很放心来着……”

“娜姐,我怎么一点……”

“小姚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昨天那一大口就灌了这么多,喝太急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姐姐得批评你,人酒后总容易乱性,你现在大小也是个分行中层干部,还是要多保护自己才对,不必什么事都冲在前头,要多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说来老肖也是,他本来这段时间心脏就不大好,这次我还动了市委一位朋友的关系,帮他专门约了S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心外科专家今天的号来着……你昨晚喝多了,从蔷薇出去后还非拉着人家老肖捉对厮杀,说不能放过这样补充专业知识的机会,我和小琴怎么拦也拦不住。不过我看得出,老肖也是真高兴,所以才愿意对你坦诚相待,另外小姚你这个醉美人也是太有魅力,否则你说他这么大年纪的人,哪像你们年轻人这样精力充沛,说熬个通宵就熬通宵的……有空的话去看看人家老肖,我跟你说,老肖虽然是个老头子,可是很喜欢玫瑰花,特别是那种染成七色的彩虹玫瑰,如果啥时候去就帮我带一束给他,别买错了,现在用那些不值钱的月季染色冒充得假货太多……好了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先挂了,你也再好好醒醒酒,明天你还有的忙呢,。对了,别忘了加一下我那个微信号,知根知底的自己人才用的,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咱们见面再聊……”

……

如果换做别人来听,比如白洁,这大概只是一通平平常常的电话,可姚静不是别人,所以她一下子把这位“主教”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肖国昌来S市是为了彩虹桥,很可能是应“月季”要求才来的,但卫娜是知道这件事的,不但她知道,龚书记也知道。而现在,肖国昌应该在第一人民医院,不管他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都不会再管彩虹桥的事了。还有,卫娜早就知道她会打电话给自己说肖国昌的事情,所以卫娜是知道自己会在那间酒店遇到他的,这样说的话,昨天晚上……

坦诚相待?捉对厮杀?精力充沛?知根知底?!

当时姚静真恨不得直接开车冲回到昨晚她睡过的那间酒店,把所有留在里面的东西,从床品到卫生间垃圾箱里的避孕套通通拿走一把火烧掉,但她克制住了自己,因为她知道没有用。

该发生的那些事情可能早在“蔷薇”时就发生了,而且留下的东西肯定远比毛发和体液之类的多得多。

而这大概率就是肖国昌改变主意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那个女人会是她?单单是“蔷薇”里,可以做这件事的女服务员女技师多得是,为什么非要是她姚静这位支行长?

因为她的位置与价值?

卫娜说愿意帮她的意思,是她有事需要自己做?

这样很合理,一箭双雕,一晚上拿住两个人的把柄。

那么,会是什么事?

这种事情卫娜至少应该点出来给自己才对,不可能让她自己去猜,所以……

那个时候她的手机嗡嗡了一下,收到了来自“主教”的一条信息,只有一串字母和数字,应该是卫娜说的那个微信号。

可她复制过来去搜索时,才发现那个所谓的社交账号却并不存在,换了她所有的社交平台也没用。

所以她只能盯着那串字符发愣,但是越看越看眼熟。

前面的几个字母似乎是她银行S市分行的缩写,而后面数字的其中八位似乎是一个日期,再往后是字母zjjg,然后是数字003。

姚静打开了电脑,移动鼠标敲击键盘。她的手有点抖,但是速度却并不慢,因为她已经知道那串字符是什么了。

因为卫娜发来的信息里,这些字母有的大写有的小写,所以让她第一眼没有注意到,而一旦完全改成大写就显得非常显眼——这并不是什么社交账号,而是她支行在那个日期的一张资金监管账户的划款审批单的编号!

那是彩虹桥银团里的一张划款审批单,金额是2300万,收款人是C市金虹钢结构公司,那是彩虹桥项目负责主拱和系杆、锚具的中标单位之一。

不但如此,金虹后来也中标了白塔门大桥,负责包括缆索、锚具在内的钢结构的建设施工,算是这两个项目里最大的分包建设单位之一,前两个项目前前后后的流水超过了九位数。当初为了多留存存款,她还求万筱琴帮她引荐金虹的负责人,希望可以让金虹在她这里开个收款账户,如果能做点承兑之类的贸易融资业务就更好,至少也可以拿线索去和C市分行搞搞联合营销。

万筱琴为此尝试了一周之后回信给她说和金虹实在搭不上关系,还对她解释如果是利益相关方其实在工程上就更麻烦,她当时对此还颇为抱歉,专门拿了些别的业务来补偿姚静,甚至后来总的存款贡献比项目的走款只多不少。而姚静后来通过C市分行的朋友打听,也只是听说这间公司的负责人似乎叫郑强,为人低调,公司虽然不小但却只和当地的几家小城农商行合作,根本搭不上关系。

姚静后来自己亲自查了金虹的法人,发现所谓的郑强其实叫做郑蔷,很女性化的名字。当时她还拿当地分行连客户一把手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这件事当反面典型教育白洁她们来着。

郑蔷,蔷薇的蔷……

姚静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始疯了一样地敲键盘,在考核系统里找到那笔了万筱琴为了补偿金虹项目而趴的存款。

那是个投资公司的FA费用收款专户,除了存款不做别的,流水不大不小。当时她没走心,所以顺手100%分给了白洁维护,

这个户第一次进钱在金虹项目走款之后一周,来款人是的名字是锦鸿贸易服务有限公司,开户在C市的某家小农商行,就是和金虹合作密切的几家之一,而那笔划款的数额则是金虹走款的50%。

而且,不只这一笔,几乎每次金虹收款之后半个月内,这个账户都会收到走款数额一定比例的进款,低到20%,高到50%,在彩虹桥和白塔门两个项目的建设过程之中,这些被单独筛出来的流水显得分外醒目。

那个投资公司的名字是彩虹蔷薇资本,法人叫做巩薇。

巩薇,郑蔷……

姚静一下子心血来潮,于是再次登录了网络,却发现金虹的法人在前几天变更了。

新法人的名字很熟,金满寿。

不只是金虹,那个锦鸿贸易也是,从原法人郑蔷换成了新法人金满寿,显示的变更日期则都是金满寿从白塔门掉下去的那天!

那一刻姚静明白卫娜想对她说什么了。

这项目和她“蔷薇”的老板卫娜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当然还有那句可能是忠告也可能是要求的附言:“外面凶险,保护好自己,年轻人要多锻炼。”

现在姚静觉得那潜台词很清楚了:

“你对我是有价值的,我会保护你的安全,让你不像金满寿和乔凉一样死掉,而你这个年轻人也要在适当的时候冲在前面一点来保护我,当然如果你足够强大,也可以学我,拉来别的年轻人在你前面保护你自己。”

……

“啪!”

马志宏手里的发令枪发出了一声脆响,枪口冒出一股青烟。这个高大男人的白衬衣袖子下滑了一点,露出了手腕上一抹绿色的劳力士表壳。

可姚静没有注意到,她转过身,用手撑着桥栏杆看着那五条开始冲向彩虹桥的龙舟,耳朵里是江面上炒豆子般骤然响起的阵阵鼓声。

她知道白洁正在最左侧的那条龙舟的船头奋力敲鼓——她一定很投入,鼻尖上肩膀上应该都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或许走光了都不会注意到。

这姑娘虽然有点粗心大意,甚至迷迷糊糊地忘了自己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但总是会充满热情地执行她这位领头人的指令,不折不扣,毫不犹豫。

——比如在酒局上冲在前面喝酒,哪怕自己会醉卧沙场,在回程的车上或者在唱歌的时候吐到现场直播;

——比如去给ICU里的T大肖教授送一大束彩虹玫瑰到护士台,不管去打听这位老教授突发心梗的原因是不是看过了一个一树梨花压海棠的香艳录像文件,女主角还是她熟悉的人;

当然,也比如拿着自己漏签的彩虹桥一张划款审批单去分行找大领导补签字,虽然当时她似乎记得自己曾经签过这张单子来着,但是只能看着那栏“经办客户经理”的空白和底下分管领导位置的静行的签字说抱歉;虽然那张审批单还稍微有点热,但她也不会怀疑这张审批单是新打印的;还有,虽然在风险教育普及时学习过有关案例,但是她怎么也不会怀疑她的领导在这张审批单上签名时用的是那种几个小时之后就会褪色的特制气消笔……

那几条龙舟已经快要冲到彩虹桥下了,其中金融系统的那条龙舟冲得很快——白洁这个年轻人总是这么拼,觉得今天在赛场上就努力要争个长短,胜固可喜败亦欣然,而有她这样一个小美女做鼓手,那一船的傻小子又有哪个不会拼命。

他们距离几乎和最前面的龙腾那条船并排,只差一个龙头了就要赶上了。

当然,龙腾可不是好惹的,他们龙舟似乎要拼尽全力多超出一点稳固胜局,船头的鼓点越来越快,但可能是因为舵手控制的问题,船的行进方向忽然开始倾斜。

如果不减速的话,这条龙舟很可能会与其他闪避不及的龙舟撞上,然后这五条龙舟就会在彩虹桥下倾覆成一锅乱粥……

在四周的惊呼声音里,姚静闭上了眼睛。

作为一个网络上一个小小的节点,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已经做完了,如果不是出口的栅栏还没有移开,她甚至想现在就离开才好,而现在既然不能离开,那剩下的只有等待到这场闹剧结束。

她不想去看接下来江心的混乱场面了,这和她同样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嘈杂的惊叫声,龙舟碰撞翻倒的响声,还有噗通噗通的落水声,接着是不出所料来自脚下桥墩部位的一声沉闷撞击声。

咚!

姚静觉得整座彩虹桥似乎都随着那声听来并不严重的撞击颤动了一下,这让她心里有点发慌,但马上就开始安慰自己。

“这是心理作用而已,一条龙舟的轻轻一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需要个理由就好……不会真正出事的,不会……”

可她的脚却不争气地有点发软,几乎要踩不稳脚下那双精致的黑色高跟鞋。而她的心也越跳越快,剧烈到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仿佛还萦绕在耳边的龙舟上慌乱的鼓点。

那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楚,从胸腔里传出来,从耳边传进来,从头上脚下四面八方响起来,很远又很近。

那不是心跳声,或者说那不只是心跳声!

咚!咚咚!轰!轰轰!

姚静睁开了眼睛,四处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她已经很清楚地知道那不只是耳边鼓声的余韵以及自己心脏的砰砰跳动,而分明是有什么东西在裂开、断掉,崩解。

那是彩虹桥在响!那是整座彩虹桥在响!!

桥上观礼的人群中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低语声,同样还有窸窸窣窣凌乱的脚步声——这些S市的政商名流开始向着桥两侧被栅栏围住的出口涌去,争先恐后,比桥下刚刚那五条龙舟更加百舸争流。

涌动的人流之中,姚静开始向着桥东侧的出口跑,她的腿抖得厉害,加上还不时有人从后面和侧面撞她一下,她只能拼命抓着桥栏杆才没有跌倒——她想起了之前那几次踩踏的案例,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跌倒下去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她的高跟鞋笃笃地敲着地面,耳边的那些声音更仿佛要钻进她脑子里去。

脚步的声音,低语的声音,呼吸和心跳的声音,还有来自彩虹桥的声音。终于,在那些声音里爆发出了不知来自谁的第一声尖叫,紧接着,各种喊声就马上炸成了一片。

“龙舟撞桥了,桥要塌了!”

“快跑啊,彩虹桥要塌了!”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这座桥要塌了!”

“救命啊!”

“他妈的,别挡道!”

“大家冷静,让领导先走,让领导先……”

……

姚静没有喊,她只是跑,向着已经被人群挤住的栅栏跑。

她身上已经被汗湿透了,而且她觉得膀胱好涨。她想快点离开这里,然后回到自己家里,先痛痛快快释放一下,再冲个澡关掉手机闷头睡觉,什么都不想管了。

“砰!”

在她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一声清脆的炸响在她脑后,荡漾起袅袅回音。

随着这一声响,姚静身子陡然僵住,甚至整个嘈杂的人群也一下子静止。

所有人似乎都被这个更清楚更现实的声音吓住了,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只是一时不敢相信为什么这声音会响在这样的公开场合,所以只能停下来,默默寻找着声音来源的方向,但都不敢再出一点声音或者动一动,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

如巨大提篮一样的彩虹桥上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但这种寂静没有持续太久,就被随之而来的却是如闷雷一样的一声巨响震破了。

“轰隆!”

人群如炸锅的蚂蚁一样一下子再次嘈杂起来,疯狂地再次向两边的出口挤去,有些人推搡,有些人奔跑,有些人跌倒,而有些人马上就要把脚踏到跌倒的人身上去!

“砰!”

刚刚那个声音第二次炸响,这次包括姚静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看清这声音来自主席台上那个始终陪在龙腾聂总身边的皮肤黝黑正高举右手的短发女人。

“冷静!”

这个据说姓蒋的女武警队长声音冷冰冰的,甚至都不算很响亮,边说边挥了挥手里那把漆黑的铁家伙。它刚刚吐出过一道道明艳的枪火,此刻正飘着袅袅的带着硫磺味道的硝烟。

女武警那双偏细的眼睛眯着,里面一丝表情也没有,但是她眼神扫过的地方,所有人都仿佛变成了泥塑或者冰雕,因为她的眼神已经很清楚地说出了接下来她可能会做的事情——让手里的铁家伙再响第三声,只不过不再朝天,而是朝着某个不听她命令的家伙的脑袋或者心口。

在她身边,仪表堂堂微微发福的马志宏满头满脸都是冷汗,梳着马尾辫的记者岳喜睁大了眼睛,呆呆举着话筒,而那个老男人聂总的表情则一如既往的阴鸷。而她脚下还有另一个留着波浪长发,风韵迷人的中年女人。她现在显得颇为狼狈,双手背在身后,不断挣扎,似乎被什么东西固定在了桥栏杆上,她保养得当的面孔此刻紧绷得如同一张扭曲的塑料面具,那双总是顾盼生辉的眸子里,乌黑的瞳孔缩得如同针眼露出四周的大片眼白,让哪怕没有任何专业知识的人都能体会到那种强烈到让她近乎崩溃的恐惧,这种恐惧和她在“蔷薇”的浴池里表演出的那次截然不同。

看到她时姚静倒吸了一口冷气——是的,那是万筱琴,虽然和之前的样子差异很大,但是姚静还是认出来了。

还有,那女人正坐在一滩水里,虽然因为离得远闻不到那种刺鼻味道,但姚静知道那滩水是什么——她自己的膀胱现在也只差一线就要爆炸了。

仿佛要测试桥上众人的服从性一般,彩虹桥再次响了一声,可这次没有人敢再动甚至再叫嚷了——哪怕这座彩虹桥下一秒就塌掉,他们也未必一定会死,但如果有谁敢不听她的命令的话,那个人就一定会被这个姓蒋的女疯子……

刚刚那两声脆响并不是不是马志宏手里那把装着纸雷管的发令枪的干瘪声音。

那是真正的枪声!

(六)黑魔术

“汇报江面情况!”一片死寂里,拿枪的女人举起了另一只手中的步话机。

“报告蒋队,一条龙舟撞到了桥墩外围新设置的防撞浮漂而倾覆,多人落水,正在全力施救,桥梁并未因为撞击受损,也并无人员伤亡,完毕。”步话机里传出一把硬朗的男子声音,语速有点快,还带着沙沙的电流杂音,但透过女记者岳喜手里的话筒,依然足够让桥上的人听清楚。

人群里发出了不少如释重负的吁气声,姚静也是——虽然那个“契机”没有如期出现让她有点意外,但是身在现场,这种事总是不要出现才好。

还有,她也知道白洁虽然可能落水,但起码现在也安全了,无论如何都是好事。

“好。”女人扬着下巴用细眼睛瞄了一眼马志宏那张显出了一点诧异表情的圆润脸庞,然后把目光停在聂总脸上,微微低头,下颌微收,嘴唇轻抿,表情第一次变得稍微松弛。

“布置防撞墩是龚书记未雨绸缪,专门指示以防万一的,时间紧,龙腾贡献了点微薄力量,连夜先布置好了。没事就好。请领导指示工作吧。马书记?”这是姚静第一次听到这老男人的声音,他的嗓音有点沙哑但醇厚,言语很是谦恭,但是把脸转向马志宏的时候腰却依然挺得笔直,不像一般人面对高位者时会习惯性地稍稍弯曲腰背意识尊敬。

还有,姚静发现他的左侧的嘴角向上翘起了一点点,让他原本周正的嘴唇不再对称,和在白塔门项目会议上的那次几乎一摸一样。

那是蔑视,一如既往的蔑视。

“嗯,咳咳,”马志宏清了清嗓子,用紧绷的袖口揩了揩额角,“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市委领导一直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龚书记多次指示……”

喀拉!轰隆!

他的讲话刚刚,彩虹桥忽然再次发出了一串如闷雷般的鸣响,让他都不禁缩了缩脖子。

“马书记,刚才的声音应该就是之前有热心市民反应的彩虹桥的异响,据说市政府组织过有关单位联合T大的专家就此对彩虹桥进行过专项检测,能不能请您给大家谈谈具体情况?彩虹桥现在是否是安全的?”

这次发问的是那个梳马尾辫的小个子记者岳喜,因为她的身高只到人高马大的马志宏的胸口位置,所以只能挺直腰杆扬起头,把话筒高高举起来。

这个问题让人群里多了一些嘈杂,但这次那位姓蒋的武警队长没有再次鸣枪示警,反而也用细眼睛看向马志宏。

“彩虹桥是我市获奖的重点民心工程,龚书记对此一直高度重视,否则又怎么会在龙舟赛前专门布置,这都体现了领导对广大人民群众的关心。至于桥梁异响问题,市委市政府……”

嘎!

仿佛为了配合他的讲话,彩虹桥再次发出一声闷响,声音和以往不同,仿佛一个伤病者的呻吟。

桥上人群的私语声再次大起来,仿佛是一团正准备从窝里冲出来的黄蜂一样。

马志宏把目光的投向了那位女武警队长,但后者却正把手里的枪收进枪套,所以没有注意到他目光里的求助。

“马书记,可否请您谈一下之前的检测报告结果,我想这也是在场……”

“先把摄像关了!”这位人高马大的政法委书记忽然吼了一声。举着话筒的小记者显然被他的忽然发作吓了一跳,举手示意身边的摄像师照做,但是手里的话筒却倔强没有放下,而她扬着的脸庞也没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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