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方块8】 蔷薇主教,5

小说: 2025-09-09 12:07 5hhhhh 5740 ℃

马志宏低着头,和这个小记者对视了十几秒,语气终于软下来:“关于彩虹桥的异响,政府委托专门机构检测过的,是应力……应力……”他结巴了两句,有点恼羞成怒地看向地上瘫坐的万筱琴,“万总,专业的事,你说……万总……万筱琴!”

看着水坑里那个魂不守舍的女人,这位仪表堂堂的领导终于压不住火气再次吼起来,而万筱琴的身体则触电般的一缩,然后如条件反射般开口:“应力调整,是应力调整,专家签过字的,T大的专家签过字的……”

“对对,应力调整,异响是应力调整。大家不要慌乱,要相信市委,相信组织。请大家现在开始有序撤离,后续我们将针对本次龙舟撞……咳……针对今天的异响加剧进一步组织专家……”

嘎吱,嘎吱吱!

彩虹桥的呻吟声更大了,仿佛在和马志宏唱对台戏一样,而人群里的“桥要塌了,桥要塌了!”的嘈杂也越来越大,逼得他不得不放开喉咙:

“相信政府,请大家相信政府!镇定,不要乱!你们都是S市的精英,还有没有觉悟?还有没有组织纪律?还有没有党……”

砰!

蒋队长忽然再次毫无征兆地朝天开枪。

这让马志宏也吓了一跳,但随即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然后挺起胸脯吩咐道:“蒋队,维持现场秩序,组织大家有序撤离。”

“是!”这次,黑皮肤女警双脚一并,身体笔直如枪地行了个军礼,然后她身体一纵,直接跳到一侧的桥梁扶手上问问站住,单手持枪,声音一下子变得清亮高亢,“S市武警总队直属第五支队队长蒋宁,按照领导指示负责维持现场秩序。在场的所有人,凡是对政府的检测报告有和彩虹桥安全有怀疑的,现在有序通过桥西侧的栅栏开口逐个登记备案后先行撤离,之后其他人员陆续从东侧撤离,全体武警战士和我会在现场留到最后!”

“蒋队……”马志宏有点张口结舌,但持枪的女警察的表情却严肃得仿佛冰山,“龚书记指示过,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的不忠诚,相信市委相信组织是要落实到行动上的。”

她说着,睥睨着脚下攒动的人群挥了挥手里的枪。

人群里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但好半天都没人动弹,包括姚静也是——在场的人都是她和他们知道现在从西面离开代表着什么。

“很好,如果没有……”蒋队似乎很满意,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彩虹桥又发出了新的一阵响声。

姚静花了很大力量才限制住了自己的双腿,但人群中已经有一个人开始不要命地朝西侧冲去,叨叨着“我不管了,我不管了……”之类的话,踉跄着走到桥头开始登记。

姚静记得和这人在某次和市管处的联谊里喝过一次酒,他应该是姓商或者姓尚,记不清,总之是市管处主管安全的副处长。

她知道这人脸上那种如同赴死的绝望是真的,因为他的政治生命应该是到此为止,他的价值也将就此一落千丈。但当她看到他离开彩虹桥之后颓然跌坐在地大口呼吸的样子,她又莫名其妙地有些羡慕——无论如何,起码他现在脱离危险区域了。

当然,这位商处或者尚处不是唯一的一个。他是第一个,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一生二,二生三。

陆陆续续开始有更多人走向西面,有的咒骂有的沮丧甚至有的痛哭流涕,姚静在其中甚至看到了一位国有行的公司信贷部老总和金融办的一个副主任。

这让姚静都有点动了向西边走去的念头,觉得如果掉头跑开就此一了百了其实也不错,但她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的这种想法——这是表态,是交底,和在“蔷薇”是那里一样的。

而走人得越多,留下来的越有价值。既然龚书记指示了这么做,自然一切都已经安排好。

当看到自己分行那位从外省轮调来的风险行长也从西面离开的时候,姚静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走的都是傻子,是注定的失败者,而她才不会走——当然也不能走,因为她无论跑不跑都已经是龚书记和卫总船上的人,即便跑掉也只能是落到水里去淹死。

至于另一条船上的人会不会救她?除非是他们大脑坏掉了。

彩虹桥的相关人里,金满寿和乔凉已经不会再说话了,原本被茉莉请来检测彩虹桥肖国昌已经突发心梗躺在第一人民医院的ICU里,而万筱琴……

对,万筱琴。现在被蒋队,或者更应该说是被老聂,铐在栏杆上的万筱琴,她现在的完全是一副祭台上的牺牲品的样子。

她说的没错,老聂狠起来什么都做得出。

现在很清楚了,万筱琴也好,龙腾连夜布置的防撞墩也好,都是昨天晚上才有的新安排,马志宏未必知道,但是老聂一定清楚。

而卫总应该也清楚。

或许今天的事情就是卫总和龚书记的安排,而牺牲掉这个万筱琴大概就是和市政府方面妥协的结果。总之今天之后,彩虹桥大概率就不再是龚书记的软肋。

当然总要有人承担责任,不是吗?

金满寿,乔凉,现在也加上了万筱琴。

那么,她姚静呢?

如果抓了万筱琴,她的业务受到检查应该在所难免,比如卫娜提的那张给划款单,比如金虹甚至锦鸿,比如替换掉“郑蔷”的新法人金满寿。

死掉的法人是好法人。

那么,还会查到那个法人叫做“巩薇”的彩虹蔷薇资本吗?大概率是不会的,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所谓巩薇和郑蔷一样只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况且彩虹蔷薇这个户的管户客户经理是白洁,而且那张划款审批单上现在也没有她姚静的签字了……

当然,还需要多了解一些信息才行,卫总的话都是点到为止,所以,还是要找马志宏进一步了解情况。

他即便现在还蒙在鼓里,但应该很快就能知道情况了,龚书记会告诉他的。本来就说好今天晚上和他见面的,正好算是给他压压惊,虽然肯定又会被他折腾一次,但比起将要获得的信息绝对划得来,最多是小肚子疼上一阵子,下体肿个两三天以及拉拉肚子而已。

不是什么大事,从这男人身上进一步了解情况然后做出应对才重要。

他喜欢OL工装,黑色的丝袜和情趣内衣,还有要准备好足够的药、润滑剂和避孕套,至于地点和酒……

不过那都是今天晚上的事,姚静决定现在暂时不去想了。现在需要的是站队和表态——这个时候留下来的人已经只剩下一半多一点,或许是因为被这种状况打了脸,马志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姚静想着,在彩虹桥的偶尔发出的几声响动里,咬紧牙关反而向着桥东头走了几步。

她不知道马志宏他们会不会注意到自己的举动,只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哪怕彩虹桥下一秒就真的塌掉也是。

当然,那只是说说,塌桥是不可能的塌的——不知什么时候起,彩虹桥的异响也已经停止了。

“还有想走的吗?”她听到蒋队在问,这让她的脚步迈得更笃定了一些,高跟鞋踩在桥面上发出笃笃的声音。

“还有吗?如果没有……”蒋队再问,可这次她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报告蒋队,在桥底发现了这个!”

姚静忍不住扭过头,看着一个高个子武警正站在蒋队面前,笔直如枪,双臂平伸,递上了一个黑色的,带有天线的小装置。

那是一个遥控信号发射器。

黑皮肤的短发女武警队长用她的细眼睛请示似地看了一眼马志宏,但姚静却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目光是看向马志宏身边的聂总的。

在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男人都朝她点了点头之后,她皱起眉毛,紧抿起偏薄的嘴唇,细长的手指如飞,飞快地从上面卸下了一个小小的,同样是黑色的U盘。

“电脑!”她简单地命令,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而她的队员已经把一台黑色的笔记本递过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而梳着马尾的女记者岳喜甚至把手里的话筒也凑过去。

数秒之后,“轰隆”一声闷响如雷,和之前听到的第一声响完全一样,只不过这次是从电脑的扬声器发出,再透过岳喜的麦克风传出来的。

桥上一片哗然,聂总的表情依旧阴鸷,万筱琴仿佛木雕,马志宏则长出了一口气。在桥西头,一群人开始不要命地想翻过栅栏往桥上冲,但却被桥头的武警拦住了。

与此同时,已经有武警从桥上的一些地方找出了隐藏的音箱。

“一个也不许放进来,彩虹桥不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有,把U盘上的所有文件逐个播出来,我马志宏在这里举着话筒,让所有人都听听!”马志宏一把抢过岳喜的话筒,“我们是党的干部,要忠诚,要相信组织,要经得起考验。现在是和平年代,小小的几段恶作剧的录音就让某些同志暴露出了本性,如果换做从前那段战争年代,还不知要出多少叛徒汉奸。这次的恶作剧给人民群众造成了不必要的恐慌,危害了公共安全,情节特别恶劣,有关部门要一查到底,但我也要说,如果辩证地看这也事好事,疾风知劲草,烈火炼真金,是不是……”

他把话筒举在电脑的扬声器旁,在那些刚刚听来恐怖现在却让人苦笑不得的“桥梁异响”里大声向在场所有人吼着讲话,单手叉腰,甚至连手腕上的绿水鬼露出来都没在意。

“……同志们,我看龚书记那句话说得好啊,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今天这场恶作剧反倒是给我们的党员干部上了生动的……”

他越说越来精神,口沫横飞,但在这个时候,话筒里所有的异响都停止了,换成了一个断断续续的,虚弱的女人声音:

“最后一次汇报了……我是乔凉……嗯,这段东西播出的时候,我……嗯……我已经死了……”

“鬼,鬼啊!”铐在桥栏杆上的万筱琴在这个声音出来时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连姚静都闻到了一股明显的屎臭味。

马志宏高大的身体则仿佛被闪电劈中一样霍然僵住,下意识地抛掉手里的话筒,伸出手试图把电脑的盖子扣上。但那个比他矮了一头多的女记者岳喜此时却倔强地挡在了他前面,继续用话筒对着电脑的扬声器,腰板挺得笔直,一双大眼中满是坚决。

“蒋宁!维持秩序!”马志宏的手臂抬起来又放下,终于没去把岳喜的身体拨开,只是喊。但那位黑皮肤短头发的女武警队长此刻却毫无反应,站得笔直,仿佛变成了一座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石雕。只是很少有人注意到,她在这个时候把脚跟并拢,双手紧贴裤线,脖颈挺直,变成了标准的立正军姿。

她只是略略抬起脖子,用黑白分明的细眼睛挑衅似地看向那位人高马大的领导,那眼神似乎在说“现在没有什么需要我维持秩序”这样的话。

“我的一个朋友说这个行业是大染缸……真的……他们……太可怕了……退掉他们的钱和礼物……他们会重新给我,也会进一步地威胁……无论帮是他们做事还是和姓金的睡……我会哭……会不眠不休地抽烟……”那个女人的声音很小,很虚弱,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在风里。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开始拿他们的钱和礼物……睁着眼……说违心的话,甚至开始帮着他们修改数据……更多的钱……甚至有海岛上的别墅……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造假……不单是白塔门的,甚至还有他们之前获奖的彩虹桥的养护数据……”

“住嘴,求求你住嘴吧!乔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臭婊子!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万筱琴忽然歇斯底里地开始喊,而这个时候凝立在旁的蒋队却冷不丁狠狠抽了她一记耳光,打得她的头向一边偏过去。

“万筱琴和金满寿他们是对我不放心的,如果有可能,他们还是想让我彻底闭嘴才好,毕竟我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让我自己崩溃自杀死掉,总比他们动手要好很多……因此,他们开始更用力地向悬崖边推我……所有人都会相信我是因为压力太大精神崩溃……而他们要做的……无非是顺水推舟……在我下到这个检查孔里没有上来之后,拿着我签字同意的审批单和我的休假申请告诉工长可以封闭检查孔了……而我……是一直咬着牙看这头顶上那点光彻底消失之后,才开始……具体的数据……白塔门的和彩虹桥的……都在我胃里……如果有一天要法律制裁万筱琴和金满寿他们,甚至是万筱琴背后的那个……不用……把我的命……算在里面……这是我自己的安排,也是我自愿的……”

姚静觉得自己的呼吸快要停止了,而这个时候,在场的人同样没有一个出声音的,无论是桥上的还是桥两头的,甚至马志宏也站直了身体,咬了咬牙。

只是,姚静注意到刚刚他偷偷似乎看了一眼手机,而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于是下意识掏出来看。

那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短信:“姚行,我家那口子任性,让你受委屈了,多担待,谅。牧师。”

牧师。

那是解行长的短信!

——多担待。

姚静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现在应该有不少不在现场的人都听到乔凉的这段话了,所以……

她忽然觉得眼前有点发暗,觉得天空中的阴云此刻都开始汇聚,隐隐传来轰隆隆沉闷的雷鸣。继而,一道闪电把整个天空都照得雪亮,随之而来的则是一声如同在头顶炸开的巨响。

轰隆!

这雷声甚至让她的脚下都有点发颤,然后,桥面也好栏杆也好彩虹般的巨大钢管晕凝土主拱也好,还有桥上的人也好,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摇晃。

肉眼可见的,实实在在的摇晃。

彩虹桥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与之前听到的那些相比,这声音要真实得多,从拱圈,从系杆,从桥面响起来。

“放开我!彩虹桥要塌了!”万筱琴拼命地扯动手腕,开始如困兽般挣扎,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而话筒里乔凉那虚弱的声音却依然在继续:

“彩虹桥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主拱……主拱钢结构、吊杆都有问题……施工时就留下的……异响……不是应力调整……很危险……现在的情况,如果马上不断交维修,一旦……”

轰隆!喀拉!嘣!

在这仿佛来自地狱的审判词一般的声音中,一根连接桥拱和桥面的粗大吊杆如脆弱的琴弦一样崩断,橙红色的钢管拱圈和灰白色的地面上同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缝。

……

“彩虹桥要塌了!”

“快跑啊,快跑啊!”

“武警部队维持秩序!所有人迅速有序撤离现场!”

“干爹!”

“保护她!”

“李天然,走!”

“不,不该是这样,我要对此负责任……”

“救命!”

“我是记者,我会守到最后!”

无数人的喊叫在耳边炸响,听得懂的或者听不懂的,让姚静的头快要炸了,直到身边一声天崩地裂的轰隆声才让她陡然清醒。她用力甩了甩头,然后狠狠削了自己两个耳光才终于从这种混乱里稍微挣脱,旋即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坐倒在桥面上,身下一片湿热骚臭,尿把丝袜和短裙完全沾湿了。

而她身边已经是一片混乱,不远处,东侧桥头那截桥面已经垮塌,混凝土落入江水中,留下了一道将近一米的巨大裂缝。

那不是一般人可以跳过去的,而那下面,就是已经变得浑浊的滔滔江水。

整座桥都在摇晃,现在唯一的生路或许是跑到还没垮掉的西侧去。可是一样很危险,现在有太多人从东侧往西侧跑,相互推搡着拥挤着踩踏着。

而且,即便跑过去又能怎样呢?

就如同她姚静做的那些“防御性动作”一样,可能有用但不会太多。

随着彩虹桥跨塌,不断有人坠入滚滚的江水中,虽然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但绝对不会少。这已经注定是要惊动中央的事情,不管大领导们是否有应对,但她这样的有一定位置但不高的角色注定是逃不了干系要被拉出来承担责任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她没有签字,也大概率跑不掉。

所以,一定有些人在岸上等着她了,比如审计,比如合规,比如问责,比如纪检,比如案防。

当然,还远不止,纪检监察也好公安检查也好,市委也好市政府也好甚至中央也好,各方面的人都等着从她嘴里说出一些他们想听的话,所以注定会是一轮轮的询问。

万筱琴和她讲过留置的事情,她说留置的时候会上各种各样的手段——比如让你在留置期间一直不能起床不能换衣服,或者24小时用强光灯照着你的脸,或者不停地各种各样的语言“教育”,目的都是让你交待出他们想听的东西。

姚静不知道万筱琴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绝对是生不如死。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留置,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比留置更大的她不敢想象的问题,但总之她知道随着这座桥的垮塌,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完了,所有的奋斗都已经……

解行长的短信很清楚,受委屈,多担待——委屈是什么担待又是什么呢?很清楚了不是吗?

马志宏已经逃到了东侧的岸上,他似乎已经恢复了镇定,甚至开始大声喊着主动指挥抢险救援。是的,他之前听过一个电话来着,所以他一定是已经得到了龚书记的指示。

老聂站在远处,脸藏在黑暗里,身边是他那匹眼神凌厉如刀的扬州瘦马。

那位短头发的蒋队长还在桥上,她的武警队员正帮着尽量多的还没掉入江中的人脱离现场,而她自己则正拼命把一个腿被一截砸下来的钢拱压住的女人拉出来。

这座曾经是S市获奖的民心工程的彩虹桥已经变得如同炼狱,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砸中或者落入江中,而剩下的所有人都在忙,或者忙着救人或者忙着自救。

没有人管她,就如同也没人管丧家犬一样的万筱琴。

是啊,现在这个场合,她和万筱琴这样没有价值却又知道不少的弃子这样自生自灭是最符合大家利益的。

所以,从马志宏接到那通电话起,后面的事情大概已经定下来了。

似乎是想证实点什么,姚静给卫娜拨了个电话,但是听到的却只是对方不在服务区这样冷冰冰的声音——说不定这位主教此时正身在万米高空,朝着她在海外的某处蔷薇城堡飞去。

不奇怪,她昨天就说要出门的。

姚静苦笑了一下,把电话远远丢开,那个金色的金属块在空中旋转了两圈,甩在一台黑色的笔记本旁边,而那台笔记本依然在播放着最后的那段音频,说话者应该是个女性,显然是经过了处理的:

“在场的各位,刚才你们听到的是一位叫做乔凉的工程师的遗言,她曾经作为技术专家参加了彩虹桥的检测并出具了报告,而这是在她把自己封入她作为监理的另一座桥的混凝土箱梁里之后录制的,在得到这段用生命传递的信息之后,记者节选了其中与彩虹桥有关的部分内容。还有,之前你们听到的那些响声是不是把你们吓坏了?很不幸的是,那些并不如各位所想,是录音棚里制作的用来哗众取宠的效果,而是记者在最近三周中录制自彩虹桥的异响录音,是的,仅仅是最近三周内的而已。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看见真相,因为真相往往很可怕也很残忍,但作为调查记者,我有义务把他们披露出来。当然,这本来应该用更正式,完整的也更合理的形式出现,但是在没有正规渠道也无法再等待的情况下,我只能答应有关方面的要求,让它们用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场被叫做‘黑魔术’的群体实验中,起码这可以让各位,这个城市里可以说最重要的一群人听到那位工程师的临终的声音,听到这座桥不堪重病的呻吟,然后做出应该做出的反应,而不是继续装聋作哑,而后在某一天亲身听到或者看到更可怕的事实……希望那些录音只是录音,希望这场黑魔术只是一场黑魔术,希望这一切还来得及,不要酿成真正的灾难……看见真相,我是调查记者月季。”

月季?群体实验?黑魔术?

不管是廖市长还是龚书记,在大桥各处安装音箱这样的事绝对不是简简单单一个调查记者能够做出来的,所以,一切早就安排好了。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明明应该是在桥塌之前说才有意义啊,为什么彩虹桥会真的垮掉?

因为这场雷雨引起的巧合,还是……

姚静有点想不通,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因为彩虹桥已经塌了,而她也已经无路可走了。

她已经变成了这场黑魔术的牺牲品,就好像大变活人的魔术表演里那些花瓶助手一样,她记得似乎有部重口美剧里就有个金发美女在这样的魔术里被拦腰锯开,然后肠子乱七八糟地流了一地。

对啊,那才是真正的黑魔术, Black Magic或者Dark Arts。

魂魄出窍钻心剜骨阿瓦达索命,不死人算哪门子黑魔术?

不过,好巧啊。

姚静莫名其妙地想起“蔷薇”里似乎有个单间也叫这个名字,她为此好奇专门去查过,以为那是一种黑色的玫瑰,结果发现那种玫瑰是红的,只是深红近黑有如天鹅绒而已。

操,还是玫瑰花的名字。

这让她感觉到一种诡异的宿命感,似乎自己已经被那些带刺的荆条缠住,那些刺已经深深扎进她血管里,把她一点点化作滋养那些花朵的养料。

除了少数高位者——或许包括主教城堡里的那位以外,每个人都如此,谁也逃不脱的,大家都在这座塌掉的彩虹桥上——乔凉、金满寿、肖国昌、白洁、老聂、孟总、蒋队、她自己,还有万筱琴……

忽然,有人撞了姚静一下,很重,差点把她撞得再次跌倒。

那是个满面灰尘血污的女人,大波浪散成了乱草,丝袜扯破了,甚至上衣都掀开露着半个白花花的奶子,一身屎尿的臭味,左手手腕上是一副晃荡荡的手铐。

嗯,那是万筱琴,大概是桥梁的垮塌让铐着她的那截栏杆断掉了。

傻女人,臭婊子,即便现在跑出去又有什么用呢?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你和我一样都是弃子,乔凉的那些话出去了可不止要去提篮桥,说不好还要吃花生米的。

与其这样,不如……

姚静想着,忽然咧开嘴笑起来,拦腰一把把万筱琴死死抱住了。

“姚静,你疯了?放开我!”那朵浑身恶臭的金香玉拼命挣扎蹬踢,但是挣脱不开,只能任由她抱着自己一点点移动向桥东头的那道深沟。

姚静比她年轻,而且,她的身体是一直在健身房里保养的。

“臭婊子!死妖精!你自己想死不要拉着老娘!”

“没用的,你和我都逃不掉。”她抱着万筱琴,咧开嘴笑起来,“挣脱不开的,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上不了岸了,咱们两个都一样……来,和妹妹一起……”

然后,她脚下一用力,上身一沉,抱着万筱琴从那道裂口里坠落下去

“她应该也希望如此。”浑浊的江水和乱七八糟倾覆的龙舟朝她扑面而来的时候,姚静在万筱琴耳边说着,咧开嘴,笑得很开心。

然后,这两个女人就一起被滔滔浊浪吞没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姚静似乎听到有个女孩的声音在尖叫着喊姐,那似乎是白洁的声音,可是她知道这和已经没有半毛钱关系,因为她马上就要变成一个死人了。

这让她觉得有点释然,因为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用再绷着了。

这种放松下来的感觉有点像她一个人自慰的时候,蛮好的。

还有,她觉得或许江水可以把她洗干净一点。

(七)食人鱼

睁开眼睛的时候,姚静看到了一片白。

屋顶是白色的,床是白色的,被子是白色的床头的仪器也是白色的。

没有内衣和丝袜的束缚了,她不知道被子下面的自己是否是赤身裸体的,但是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那些连在她胸口、手腕、脚踝的各种连接线以及鼻子里的氧气管。

何况还有身边那个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护士以及旁边轮椅上那个腿上打着石膏短发齐耳素面朝天的女病人。

所以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问出“我不是死了吗?”这样的弱智问题,而是问:“彩虹桥死了多少人?”

“到现在过去三天了,目前死亡的39人,失踪28人,重伤的56人,包括你们两个在内。”那个“护士”嗓音有点沙哑,很好听,她回答得很快,甚至数据都相当准确。

还有,说话时她始终用那双乌黑的眼睛盯着姚静。

这让姚静又叹了一口气,这个回答已经足够让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护士,而且接下来大概率要问自己很多问题,而她决定在此之前再多问一些:

“我行里参加龙舟赛的三名员工怎么样了?”

“龙舟倾覆的时候三个人都落水了,但是没有受伤,事故发生的时候原本他们都已经在岸边。但是,那个叫白洁的女员工在看到你落水后忽然跳进江里拼了命地去救你,如果不是她,你不会只是现在这样子,说不定死亡的会变成40个。”那个“护士”说。

“那样的话才是好结局,白洁,你还是这样没脑子,我被你害惨了。”姚静在心里骂了白洁一句,但问出的话却是“白洁呢,她怎么样了?”

“还在深度昏迷,目前和你一样是56分之一,但是显然情况比你严重很多,也可能变成39个里的第40个。”那个“护士”说得轻描淡写的,“不过这对她来说也不算坏,至少暂时不会像你一样不得不会回答接下来一大堆铺天盖地的问题,合规啦审计啦问责啦案防啦,说不好还有别的外部部门,你们金融从业者最烦也最怕这种事情了不是吗?”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但是姚静没有听得太清楚,她觉得自己的心狠狠一抽,然后就眼睛闭上了。

说完那一堆之后,没有得到姚静回答的“护士”没有再说话,轮椅上那个断腿的女病人也没有,病房里只能听到姚静有点粗重的呼吸声,甚至还有她鼻腔里难以遏止的水音。

那些声音直到好半天之后才平复。

“需要我报身份证号什么的吗?”姚静问话的时候没有睁开眼睛,“还有,两位同志,怎么称呼?”

“不用自我介绍,我们都知道你是谁,那些不过是流程而已,何况现在还算不是正式询问。她姓李,木子李,”那位“护士”说着,指了指轮椅上的那位,沙哑的声音懒而随便,“其实你俩见过,只不过大概率互相不认识。”

“不,我认识她,她叫李天然,心理学博士,我在EBMA的领导力课程里听过她关于FACS也就是面部动作编码系统上商务谈判应用中的课程,这在工作里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所以当时我还加了她的微信来着,不过从来没再联系过。刚才看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找我来干什么了。”姚静苦笑,用手肘微微撑起一点身子,看向轮椅上的短发女人和她那条打着石膏的腿,“李老师,他们请您来是为了观察我是否说谎吗?所谓的Don’t lie to me?看来对我还真重视……另外,我记得在事故现场有人喊过您的名字来着,您一个心理学专家参加这种无聊集会总不能是为了划龙舟吧?或者,您是那位魔术师女士?您的腿……”

“这个群体实验的思路是我提出的,所以我当然要在现场,特别是后来事故发生以后我更必须留到最后。”这位女心理学者用她的黑眼睛直视着姚静的脸,在提到“事故”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眉头短暂上提皱起,而嘴角则稍往下拉。

根据姚静从面前这位的课程上学习的知识,她判断出这个微表情组合代表的意思是“愧疚”。

“你知道彩虹桥会塌?这场事故也是这个黑魔术实验的一部分,是吗?”她忽然直截了当地问。

李天然的眉头明显地向下压,眉毛和眼角同时收紧,眼角出现了一些细碎的皱纹——这代表着痛苦。

“好多人都知道彩虹桥会塌,那些领导啦专家啦商人啦,或许也有你姚行长,只不过和李天然一样,所有人都不知道具体时间而已,”这次是那个“护士”开口,边说边把一只手按在了李天然的肩膀上,“至于彩虹桥垮塌的原因,你的管鲍之交肖教授在病床上的初步分析是东侧桥梁下方线缆失火引起导致支座变形,使得原本就已经病入膏肓的彩虹桥在那个位置的吊杆锚具松脱,进而使得先天不足的主拱圈无法承受,进而导致整体垮塌。大概如此,我不专业,说不明白……总之和之前彩虹桥时不时的异响一样,也算是应力调整的一种,严格的说,连地震也算是一种累积的应力调整,只不过形式不同结果不同罢了,呵呵……”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