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踩埂 (第一部 春潮朦动),8

小说: 2025-09-09 12:04 5hhhhh 1350 ℃

正琢磨着这邪乎劲儿,瞎蔫那张挂着下作坏笑的脸又浮现在眼前。那混球临走前,舔着脸凑过来,嘴里喷着药酒和隔夜饭的馊味儿:“村长,明儿个……还这个时辰?你这脚筋刚捋顺,还得再揉一回才保险!保管给你揉得跟新长出来似的!” 搁在平时,吴佩玲早一口浓痰啐他脸上,再赏他两个大耳刮子!可这回,她嗓子眼儿里那声“滚”字,愣是卡住了,没吐出来!只是咬着下唇,狠狠剜了他一眼。

现在想想,她自个儿都觉得臊得慌!可那脚踝里残留的、让人心尖发颤的酸麻劲儿,又隐隐约约地勾着她。难怪村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明知道瞎蔫手黑嘴贱,专往死里折腾人,还一窝蜂地往他那狗窝似的破屋里钻!疼是真疼,哭是真哭,可这疼哭完了,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松快劲儿……这里头,还真他娘的有门道!像喝了碗掺了砒霜的蜜水,明知有毒,可那甜头勾着魂儿呢!

瞎蔫是下晌走的,跟火烧了屁股似的。村广播员王来扛着个破喇叭,刚推开村委会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瞎蔫就像条闻着腥味的土狗,“噌”地就从吴佩玲脚边蹿了起来,嘴里胡乱嚷着:“王来哥!我先走一步!村小学那头……那头还有点急事!” 话音没落,人已经卷着一股子汗酸和药油味儿,冲进了门外灰蒙蒙的暮色里,那方向,奔的可不是村小学,倒像是村西头那片野高粱地!

钱保那胖子也跟着溜了,裤裆前头湿漉漉洇开的那一大片深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扎眼。他臊眉耷眼,缩着脖子,像只偷油被逮住的肥老鼠,贴着墙根儿,一溜烟也不知道钻哪个耗子洞去了。

王来看着屋里一片狼藉——歪倒的椅子,泼洒的药酒,还有吴佩玲那红肿未消的脚踝和散乱的头发——他搓着手,有点不知所措:“吴……吴村长,您这是……”

吴佩玲强撑着站直了些,拢了拢散乱的短发,试图找回点村长的威严,可那脚踝的酸麻劲儿一上来,身子就忍不住晃了一下。她摆摆手,哑着嗓子问:“有事?”

王来这才想起正事,一拍脑门:“哦!差点忘了!支书让我来传个话……”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点古怪的神色,“乔绵儿主任……晌午那会儿,光着脚丫子,跑到支书家院子里闹去了!”

“啥?”吴佩玲一愣。

“可不是嘛!”王来咂咂嘴,仿佛亲眼所见,“那光脚板子踩在冻土坷垃上,冻得通红!她像个疯婆子,跳着脚哭,喊着骂,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说姜海不是人,打女人,还把她扔出来……要支书给她做主,收拾姜海!”

吴佩玲心里冷笑。收拾姜海?姜海算是林场的人,村里能拿他有什么辙?他那身蛮牛力气和混不吝的性子,支书见了也得头疼三分。

果然,王来接着道:“支书他……他抽着旱烟,半天没言语。末了,磕了磕烟灰,就说了句:‘姜海是林场的,咱村里管不着。不过……’”

王来学着支书的腔调,拖长了声音:“‘不过,今年的脚伤假,一律不准!什么这个崴了,那个扭了,都他娘的给我收起来!春耕在即,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到了日子,都给我光了脚巴丫子,下地踩埂去!谁也别拿脚说事!’”

吴佩玲听得心头一沉。支书这话,明着是骂那些想偷懒请假的,暗地里,怕不是连她今天这遭也算进去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还肿着的脚踝,心里一阵发苦。光脚下地踩埂?那冻了一冬、刚化冻的泥埂子,又冷又硬还带着冰碴子……

“乔绵儿呢?她闹完就完了?”吴佩玲接着又问。

“嗨!她?”王来撇撇嘴,“支书那话一撂,她当场就傻眼了!光着脚在院子里又蹦跶了两下,哭嚎得更凶了!可支书门一关,不理她了。听说后来是被人架回去的,那双脚底板子……啧啧,冻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又红又肿!这会儿正趴自家炕头上,哭天抹泪儿地哼唧呢!‘哎哟我的亲亲脚啊……冻死我了……姜海你个天杀的……’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

王来说得绘声绘色,仿佛那凄惨的哭嚎就在耳边。吴佩玲听着,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乔绵儿那副狼狈样——光着冻肿的脚,趴在炕上,像个被踩烂的癞蛤蟆,徒劳地咒骂着。她心里那点因为脚伤被牵连的怨气,不知怎的,竟被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凉意冲淡了些。脚踝处那残留的、令人心头发颤的酸麻感,似乎也随着这消息,又悄悄地、隐秘地爬上来一丝。

等会?亲亲脚——刚才自己被瞎蔫捏脚时,疼得要死要活的时候,是不是也喊这个来着?

暮色像打翻了的靛青染缸,浓稠得能攥出黑汁子。吴佩玲拖着那只酸胀麻酥的右脚,一步一拧地在冻硬的土坷垃道上挪。脚踝骨缝里那股子邪门的劲儿还没散尽,每踩实一步,那酸麻就顺着腿筋往上爬,爬到腰眼儿就打个旋儿,激得小肚子也跟着抽抽,后脊梁骨滑过一道过电似的酥凉。她咬着后槽牙,心里头早把瞎蔫那混账东西剐了千遍万遍,可偏偏这身子骨又被那黑爪子拿捏得没了脾气,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松快劲儿,像小虫子似的在酸胀里钻。

刚蹭过碾盘大的麦秸垛,影影绰绰撞见个人影戳在道边。是喜贵。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点英武之气的方脸膛,此刻像糊了层隔夜的糨糊,木木登登的。眼神也飘着,没个实处。

他手里死死攥着个牛皮纸小邮包,硬邦邦的棱角,硌得他粗大的掌心都泛了白。那是刚从村公社抠哧回来的,城里战友说话算数,治腚痛的洋药真给捎来了。

昨儿黑下,搂着彩英那温软滑溜、汗津津的身子,鼻子里灌满了自家婆娘那暖烘烘、带着点奶腥气的体味儿,可睡梦里头,翻来覆去尽是陆清宁!晃来晃去,还是那双打满血泡的脚丫子,脚底板嫩肉上密匝匝的葡萄串儿似的燎泡,紫红淤胀,看得他心尖子都跟着一抽一抽!梦里头好像还闻着了那股子清冷的雪花膏味儿,醒过来,炕上还飘着彩英暖烘烘的发腻汗气,他心里头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就拧巴成了疙瘩。不是个味儿!彩英多好,白肉身子又软又韧,性子也爽利,昨晚闹腾完在他怀里拱着,哼哼唧唧又心疼又招人稀罕。可陆清宁那双血糊糊的脚底板子,就在眼前头杵着,赶也赶不走。是看她那副凄惶样儿可怜?还是可惜那念过书的干净人儿也掉进了这泥坑?他想不明白,只觉得心窝子里像塞了团沤烂发馊的麦草,堵得他喘气都费劲。不成!想啥呢!彩英是俺婆娘,是捧在心尖尖上的肉!旁的歪心思,一丝丝都不能有!他猛地甩了甩头,粗硬的短发茬子刺着脖颈,像要把那不该有的念头甩出八丈远。

“喜贵?”吴佩玲脸上挤出点笑意,嗓子还带着村委会那场活罪留下的沙哑,“拿的啥稀罕物?”

喜贵像是被这声从浑水里捞出来,眼皮子一抖,那飘忽的眼神才落定在吴佩玲脸上。“啊…吴村长。”他应了一声,下意识把邮包往身后藏了藏,粗粝的手指头搓着后脑勺,挤出个干巴巴的笑,“没啥…战友捎了点东西。”他当然不能提手里攥着的是治腚眼的药,顺嘴搪塞过去。他对吴佩玲印象其实不赖,都是从外头滚过一圈回来的,虽说吴佩玲那十年城里头的经历像蒙着层灰布,看不真切,可她回村后张罗草药生意,实打实想给村里刨食儿的劲头,他是看在眼里,心里头有几分佩服。目光扫过吴佩玲那只微瘸的右脚,眉头不由得锁紧了,“你这脚…咋整的?”

“嗯,崴了下…不碍事。”吴佩玲含糊着,目光却像钩子,落在他手里那藏藏掖掖的小包上,“你这是…忙啥去?”她看得出喜贵心不在焉,魂儿像丢了一半。

她对喜贵印象也好。当兵回来的汉子,是村里顶门立户的柱子。喜贵这人,正,有担当,有见识,还在队伍里入了党,是村党支部的委员,在年轻后生堆里也压得住秤砣。吴佩玲心里头盘算过,指望着他能搭把手,把那姑娘山的草药买卖撑起来。

“彩英她…” 喜贵喉结艰难地上下滚了滚,像咽下去一块烧红的炭火,视线垂下去,盯着脚下冻得梆硬的土坷垃,“早起…忙活院里那点事,闪了下腰…疼得直不起身板儿。” 话里压着焦躁,更藏着昨夜那场狂风暴雨后,对婆娘那身散了架似的酸软皮肉的愧怍。“忙活院里那点事”几个字,是他能想到最体面的遮羞布,盖住了炕头上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狼藉。

吴佩玲一听“瞎蔫”俩字,后槽牙就忍不住磨了磨。脚踝那被铁爪子狠狠拧过的地方,此刻似乎还残留着那又痛又酸又麻的诡异滋味,尤其是那糙手有意无意划过脚心嫩肉的滑腻触感,隔着一层皮都让她膈应得慌。她嘴角撇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冷意:“瞎蔫这会儿应该在村小学呢,上午他跟我去给村里办踩梗的事,有个学生跑来说陆老师脚底打泡了,让他去。” 她语气平淡,却像裹着冰碴子,脚踝一着力,那股子酸胀劲儿又顶上来,忍不住轻轻“嘶”了口气,脸上却绷得纹丝不动,“药油?正好。上回我这脚崴得邪乎,从他那儿拿了一些回来,还有剩余。你去我家拿吧。省得再跑一趟。”

“村小学…陆老师…” 喜贵脑子里“嗡”一声,像挨了记闷棍。眼前猛地炸开昨天那揪心的一幕——陆清宁趴在大福那汗津津、散发着牲口气味的背上,散乱的发丝下,那双沾满黑泥的脚底板,血泡摞着血泡,紫红淤胀,活像被无数双脚踩烂的野浆果。心口那团乱麻瞬间绞紧了,勒得他喘不上气。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把茅草,只发出个含混的咕哝声,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

其实去年捻春儿那会儿,他也…唉!这事儿像块沉甸甸的石头,一直压在心底最深的泥淖里,谁都没透过风。

他记得真真儿的,去年捻春儿那夜。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风打着旋儿,吹得老槐树的枯枝嘎吱作响,像无数只爪子挠着人心。他怀里揣着那瓶滚烫刺鼻的辣油药酒,油纸包像是块烧红的烙铁,隔着棉袄也烫得他心窝子发疼。像个失魂落魄的游魂,他在陆清宁那独门小院前头的槐树影子里,来来回回地转磨。冻硬的土坷垃被他蹭得咯吱响,鞋底子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那不大的院子里,进进出出的全是鬼影子似的男人。一个个脚步沉甸甸,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火和酒气,像泥塘里拱出的黑鱼。汉子们怀里都鼓囊囊揣着东西,眼睛贼亮,直奔院门。喜贵看得分明——​​进院前,每个汉子都先从怀里掏出块白惨惨的木牌子,弯腰往门槛里一杵!这是捻春儿的铁规矩!白牌子杵进去了,就说明这家有女人等着“喊春”,后来的汉子见了门里立着的白牌子,就知道里头正忙活,只能等着,或者挪窝去别家!

院子里就两间亮着油灯的屋子。人影和脚步,哗啦啦地一大片,十之七八都奔着左边那屋——陆清宁的屋!她门口那白牌子,像生了根,刚被一个汉子拔走,马上又有新的汉子掏出自己的白牌子,急匆匆地杵进门槛里占位!那扇门像个吃不饱的无底洞,吞进一个又一个黑影。

更扎眼的是门楣!陆清宁那屋的门框上方,红绸子密密麻麻,一根摞着一根,重重叠叠,都快系成了个大红疙瘩!在昏暗的光线下,活像挂着一颗滴血的心脏,随着夜风微微蠕动。喜贵看着那红得刺眼的绸子疙瘩,听着院子里传来变了调的女人嘶喊声,尖叫声。像濒死的母鹿被活剥皮,又像寒夜里被滚油浇透的雏鸟!他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得他喘不过气。他知道,系一根红绸子,就是一个汉子从她屋里揉完了脚出来!这么多绸子…那冰凉肿胀的嫩脚丫子,这一晚上被多少双粗糙蛮横、沾着泥汗的爪子搓揉过了?光是想想,喜贵都觉得心里拧成了一团!

他和陆清宁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岂能不知,她那双嫩脚儿连磕破点油皮都受不得?他能想象那双比剥壳鸡蛋白还嫩还软、用手指头戳一下都能疼破天的脚丫子,这一晚上被多少双粗粝的手掌、带着泥垢油污的指甲蹂躏过。不能想象她那带着书卷气的清冷娇容已成了什么模样……

由此,又想到了自己那疼到心眼儿里去了的新媳妇,彩英。她这会儿……那情形根本就不敢往下想!​

终于,他死死咬住后槽牙,牙床都快咬碎了,发出一声从胸膛深处挤出来的、仿佛困兽濒死般的低沉呜咽。猛地将怀里那冰凉的药油瓶子往怀里深处狠狠一摁,像是要把它塞进自己千疮百孔的心窝子里去!又像藏起一件他永远也无法递出、沾满了绝望泪水的罪证!紧接着,他像被无形的烈焰灼烧,狠狠地、疯魔般的一拧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一头扎进了身后那浓稠如墨汁般、似乎要将整个肮脏世界都吞噬的黑暗深渊!

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他失魂落魄地挪着,不知怎的,最后就停在了村口那棵虬枝盘错、在寒风中伸展着无数枯瘦如鬼爪般枝桠的老槐树下。他就那么靠着冰冷刺骨、嶙峋扎人的老树皮,身体僵硬得如同风干了的石雕。脑子里空空荡荡,唯剩那矮墙后面,在浓烈汗臊药油血腥的气息里,那断续微弱、如风中残烛般摇曳却又萦绕不绝的悲凉呻吟和间歇尖叫,缠绕不绝。还有那门楣上,系得密密匝匝、像在无声嘲笑这无边黑夜的、血淋淋的大红疙瘩。

他像块彻底冻透了的石头,在树下纹丝不动,在村子里传来的一阵阵女子们如鬼哭狼嚎般的巨大嚎啕声浪中一直坐到那天际厚厚的黑云终于裂开一丝缝隙,翻涌出东方一片惨淡冰冷的、死鱼肚子似的灰白。

后来,日子像村头那条裹着泥沙的河,浑浑噩噩地往前淌。村头巷尾,田间地头,喜贵也常见着陆清宁。​​

她还是那副样子,清冷得像初冬早晨草叶尖儿上的薄霜。她走路时那腰杆挺得笔直,脖颈扬着天鹅似的弧度,脸上那层薄霜似的清冷,仿佛能把一切腌臜都冻在外面。

​​

每次远远瞧见她那清冷孤高的身影,“嗒嗒”地踩着高跟鞋走过,像一株拒绝沾染尘埃的雪莲,喜贵的心窝子里就忍不住地一阵抽紧,涌上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她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那大红绸疙瘩和刺破夜空的尖嚎,在他脑子里就越是清晰,像根烧红的针,反复扎着他心底深处最软的那块肉。

这些念头,此刻就像河堤决了口子的蚂蟥,不受控地在他那木头疙瘩似的脑子里钻拱、翻搅,想停也他妈停不下来!

​​

他脑子木木的,脚下像踩着一滩烂棉絮,深一脚浅一脚,虚飘飘地就跟在吴佩玲那一瘸一扭的身影后头,往她家蹭。

吴佩玲家那棉布门帘子被风吹得扑簌簌乱抖。她从屋里摸索出一只落满灰尘的玻璃瓶子,瓶口糊着些干涸发黑的药膏残渣,一股子浓烈刺鼻的薄荷樟脑味儿,混着陈年腐败草根的气息,像条冰冷的毒蛇,“滋溜”一下钻进鼻孔,直冲脑门。

“喏,就这个。”

喜贵伸手接过。玻璃瓶壁冰凉滑腻,沾着他手心的汗,有点握不牢。他这双手,昨夜刚箍过婆娘温热滑腻、汗津津的后腰,此刻捏着这冰凉的物件,脑子里却鬼使神差地闪过瞎蔫那双沾满药油、揉搓过无数双女人伤脚的粗黑爪子,会不会也沾过这瓶子?胃里猛地一阵翻搅,像吞了只活蛤蟆。那油滑的药膏仿佛隔着玻璃瓶渗出来,攥在手里,像个滚烫又粘腻的活物。

“谢了,吴村长。” 他喉咙发紧,声音干涩,攥紧瓶子,指节捏得嘎嘣作响,转身就走。脚底下像踩着云,深一脚浅一脚,没个根儿。

出了吴佩玲家那敞亮的院门,暮色已沉得像泼了墨。炊烟裹着牲口粪的浊气,沉甸甸地压下来。右边岔道尽头就是他家,隐约能听见猪在圈里饿得嗷嗷拱食的哼唧,还有彩英那带着痛楚的细微呻吟,丝丝缕缕飘过来。可他那两条灌了铅的腿,却被一股看不见的、蛮横的力道死死拽住,钉在了原地。眼珠子像被磁石吸住了,死死剜向村小学那黑洞洞、模糊的轮廓。耳朵里嗡嗡作响,恍惚间,竟从那沉沉暮色深处,真真切切地捕捉到一丝呜咽——极细,极颤,像被踩断了脊梁骨的猫崽儿,在喉咙深处死死憋着、又忍不住漏出来的绝望抽泣。那声音,像根烧红的钢针,带着倒刺,狠狠攮进了他心窝子里最软、最烫的那块嫩肉!他胸膛猛地一鼓,像拉破的风箱,攥着药瓶的手指关节捏得惨白,青筋蚯蚓似的暴凸起来。终于,脚尖像被那呜咽声拴上了无形的绳索,违背了所有回家的念头,朝着声音飘来的方向,一步,一步,沉重地碾过冰冷的冻土,挪了过去。脚下的地,仿佛也随着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微微地、不祥地颤抖起来。

喜贵就像叫黄皮子下了迷魂咒,两条腿灌了醋拌铅水,高一脚,矮一脚,深一脚,浅一脚,魂儿飘飘荡荡,整个人昏天暗地,竟一头撞鬼似的直直栽到了村小学那堵黑黢黢的后墙根下!早下课了,几间土坯房像个坟包子似的黑窟窿咚,独独最里首那间小房,还鬼火似的晃着豆大点子、昏黄昏黄、油渍麻花的亮光。

就是那鬼地方!

“咿呀——!!!疼!疼死我了——!轻点呀~~~~~轻点~~~~~~”

一个女人从嗓子眼儿最深处、像是连魂儿都一并挤榨出来的尖利哭嚎,猛地从那扇破板子钉的小窗户里炸裂开来!那声音尖得能刺穿耳膜,又像根烧红的铁丝,带着股子被活活撕开皮肉的狠戾劲儿,在死寂的寒夜里刮得人头皮发麻!本该是口清凌凌、能映出山影月色的泉嗓子,此刻却像根被滚油浇透、绷到极限的羊肠弦,“嘣儿”一声脆响,什么清冷自持的壳子都炸得粉粉碎!只剩下被碾碎骨头、抽了脚筋的、活剐剐般的剧痛,混着一种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的、带着水音的哀哀告饶,听得人脊梁骨都嗖嗖地冒凉气!是陆清宁!也就她那种骨子里沁出来的调门儿,能在这种掏心剐肺的鬼叫声里,还掺着一丝被剧痛逼出来的、细溜溜、颤巍巍、勾得人心尖尖发痒发麻的软糯哀求,活像只被踩住了尾巴尖儿、又被掐着脖颈子舔舐舐痒处的雪白母猫,又疼又怕又躲不开那要命的酥麻!

喜贵的心窝子像是叫野驴狠狠踹了一蹄子!一股腥甜直冲嗓子眼!脚下虚飘飘没了根儿,竟鬼使神差地,跟条闻着腥的壁虎似的弓腰缩脖,泥鳅般贴到了那扇糊满泛黄旧报纸的破窗棂底下。这活儿,他活这么大头一回干,腌臜得能抠出泥来!一颗心在腔子里“嗵嗵嗵”擂鼓敲锣,太阳穴突突蹦得像要炸开!粗重的喘气儿喷在冷冰冰的土坷垃墙皮上,哈气儿凝成小团小团惨白惨白的雾渣,手心里早抠出一把滑腻腻、冷冰冰的汗浆子!

窗纸上那层黄不拉几的旧报纸,早就叫手爪子抠烂撕开了几条犬牙交错的缝儿。喜贵浑身筛糠似的抖,活像贼偷油,一只眼珠子死命地往那黑窟窿缝儿里挤!要剜穿了才甘心!

一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腥臊腌臜气,劈头盖脸糊了他满脸——汗脚丫子沤烂了的酸馊、血水子干了的铁锈腥、掺和着刺鼻辣眼药油子的冲劲儿——更混进去一股子被热汗给生生蒸透了、若有若无、勾魂儿似的清冷雪花膏茉莉香!活脱脱像一锅刚煮开、翻滚着死鱼烂虾的腥臭杂碎汤,咕嘟嘟灌满了他的鼻子眼儿!

喜贵那只死命挤在窗缝上的眼珠子,像被烧红的铁钎子狠狠攮攮了一下,猛地一缩!随即又暴凸出来,几乎要撑裂眼眶!他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冰冷的墙根下,连筛糠似的抖都忘了!那张黝黑的脸膛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死灰一片,嘴巴无意识地大张着,露出两排咬得死紧的后槽牙,喉咙里却像塞满了滚烫的沙砾,嗬嗬作响,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

他看见了什么?!​

那个被他珍藏在心底最深处、视若“玉人儿”的陆清宁!那个清冷孤高、连走路都带着仙气儿的“陆老师”!此刻……此刻竟……?!​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绝望,如同深冬的井水,瞬间淹没了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开了天灵盖!那曾经捧在心尖上的白月光,那象征着纯净美好与青春誓约的幻影,伴随着眼前这幕令人作呕的景象,轰然崩塌,碎成了满地沾着脓血和唾沫星子的、肮脏不堪的瓦砾!​

这屋子里,正上演着一出沾着脓血、混着哭嚎、裹着茉莉香气的活地狱春宫图!​

昏黄的油灯苗儿,在积满粉笔灰的破办公桌上跳着鬼火舞。屋里逼仄得像口腌咸菜的破缸,墙角堆着几摞蒙尘的作业本,像几座无人祭扫的小坟包。空气粘稠得能攥出水来,裹着汗臭、血腥和药油的浊气,沉甸甸压在肺叶子上。

陆清宁就趴在那张瘸了腿的破办公桌上!

她那件素雅的薄呢外套和厚棉裤,胡乱搭在旁边的木头椅子上,像两条被抽了筋的死蛇。上身只穿了件紧箍着身子的薄毛衣,月白色的,被汗水浸得半透,紧巴巴地贴在脊背上,勾勒出肩胛骨伶仃的轮廓和腰窝处一道惊心动魄的凹陷。下身……下身竟只穿着条巴掌大的、薄如蝉翼的白色三角内裤!两条修长、雪白、浑圆的大腿,就那么赤裸裸地、毫无遮拦地暴露在昏昧的光线下,如同两条刚从泥塘里捞出来、沾着水光的嫩藕段子!大腿根儿那饱满圆润的弧线,被内裤窄窄的蕾丝花边勒着,勒出两团鼓胀胀、白生生的软肉,在油灯下泛着诱人又可怜的油光。

她的头深深埋在臂弯里,散乱的发丝被汗水粘在脖颈上。而那双饱受蹂躏的脚,正高高地、屈辱地架在桌子边缘!脚底板朝着天,对着那个蹲伏在桌下的黑影——瞎蔫!

那脚底板早已不是瞎蔫口中“水豆腐”、“丝绸缎子”的模样!密密麻麻的血泡,大的如熟透的紫葡萄,小的像成串的珍珠米,挤挤挨挨,鼓胀透亮!不少泡皮已经破了,渗出粘稠的黄水和丝丝缕缕的血迹,糊在原本粉嫩的脚心嫩肉上,散发出腐败的甜腥气。脚趾头因剧痛而死死蜷缩着,像受惊的含羞草。

​​

瞎蔫就蹲在桌子底下,像条守着肉骨头的癞皮狗。他那张枯瘦油滑的脸,几乎贴在了陆清宁那沾满污秽的脚底板上!他根本没用针,也没用手挤!他竟张着那口黄板牙,猛地含住了陆清宁大脚趾旁一个鼓胀得锃亮、几欲爆裂的大血泡!

“呜——嗷——!!!”

陆清宁的身体像被通了高压电,猛地从桌面上弹起!头高高扬起,露出那张惨白如纸、涕泪横流、被痛苦彻底扭曲了的脸!喉咙里迸发出非人的惨嚎!她双手死死抠住桌沿,指甲在粗糙的木头上刮出刺耳的“嗤啦”声。两条光溜溜的大腿在冰冷的桌面上疯狂地蹬踹、摩擦,带动着腰肢和浑圆的臀瓣像濒死的鱼一样剧烈地扭动、颤抖!那薄薄的白色内裤被汗水浸透,紧紧勒在饱满的臀肉上,清晰地勾勒出臀瓣浑圆的轮廓和中间那道隐秘的深沟,随着她绝望的扭动而变幻着惊心动魄的形状。

瞎蔫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吮吸声,像条贪婪的水蛭!他猛地一仰头,从嘴里“噗”地吐出一大口混着脓血和口水的粘稠液体,黄黄红红,“啪嗒”一声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清宁妹子,你这脚泡沤了一宿,都套脓了,不弄出来,脚得烂!”瞎蔫喘着粗气解释,声音嘶哑,带着一股子得逞的满足。

他那双沾着脓血和口水、油滑肮脏的手,却根本没闲着!一只还捧着陆清宁的脚踝,另一只竟顺着那滑腻腻、汗津津的小腿肚子,一路往上摸索!粗糙的手指像带着倒刺的砂纸,在那白花花、紧绷绷的大腿内侧嫩肉上,又揉又捏!甚至滑到了大腿根儿,隔着那薄得几乎透明的湿内裤边缘,在那饱满圆润的臀瓣侧面,狠狠摸了一把!

“啊呀——!别……别碰那儿!脚!先顾我的脚啊!疼……疼死我了!”陆清宁疼得浑身筛糠,哭喊得嗓子都劈了叉,带着浓重的、绝望的鼻音。她似乎对那只在她腿根臀侧肆虐的脏手无暇顾及,所有的意志都在对抗脚底板那钻心蚀骨的剧痛。她只是徒劳地扭动着腰臀,试图躲开那只手的侵犯,却更像是在迎合那粗糙的抚摸,把更多雪白滑腻的皮肉送到对方掌中。

瞎蔫嘿嘿一笑,那笑声像夜猫子叫,充满了淫邪的得意。他果然又低下头,这次含住了她脚心正中一个更大的血泡,用力吮吸!

“嗯——!呃啊——!轻……轻点……蔫蔫哥……求你了……求求你了……轻点吸啊……呜呜呜……”陆清宁猛地仰起头,脖颈拉出一道天鹅垂死般优美又脆弱的弧线,喉咙里滚出的不再是纯粹的惨嚎,而是一种撕裂般痛苦中夹杂着奇异酸麻、被逼到极致后扭曲变调的呻吟!这声音细碎、颤抖、带着勾魂的哭腔,像羽毛在人心尖最痒处反复搔刮,又像濒死的小兽在呜咽求饶。

她的身体在瞎蔫的吮吸和揉捏下,像狂风中的柳条般剧烈地起伏、扭动、痉挛,汗湿的薄毛衣紧贴在起伏的胸脯上,勾勒出饱胀的轮廓,每一次剧烈的喘息都带动着那两团软肉在桌面上无助地挤压、摩擦。

那趴在桌上的姿态,赤裸扭动的腰臀,痛苦又带着媚意的呻吟,构成了一幅令人血脉贲张又毛骨悚然的活春宫图!

喜贵贴在冰冷的墙皮上,那只窥视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深处映着油灯下那疯狂扭动的雪白胴体和桌下那颗贪婪耸动的头颅。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那曾经“捧在心尖上的玉人儿”,那清冷孤傲的“陆老师”,那象征着纯净美好与青春誓约的白月光……在这一刻,伴随着那腥臊的浊气、痛苦的呻吟、淫邪的揉捏和那吮吸脓血的“咕噜”声,轰然崩塌,碎成了满地沾着脓血和唾沫星子的、肮脏不堪的瓦砾!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绝望,如同深冬的井水,瞬间淹没了他。

喜贵脚下一软,鞋底蹭着冻土坷垃踉跄后退,像条被滚水烫了鼻尖的野狗。那堵黢黑的后墙在他视线里扭曲变形,油灯昏光从窗纸破洞漏出来,像条淌着脓血的舌头舔舐着夜。他脊梁骨缝里嗖嗖冒着寒气,喉咙里堵着团腥甜的铁锈渣子,想呕,却连口唾沫都咽不下去。

他最后瞥见窗内,瞎蔫那颗油亮的后脑勺正埋在陆清宁脚心,而陆清宁光裸的腰肢在桌上扭成一段濒死的白蛇,臀尖在昏黄光影里颤巍巍地起伏,内裤边缘勒进饱满的肉里,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暗红沟壑。

喜贵猛地转身,影子被月光拉得细长扭曲,踉跄着融进墨汁般的夜色里,像一截被狂风折断的枯高粱秆子。

屋内,那香艳的一幕还在继续。瞎蔫的吐息喷在陆清宁脚心破溃的血泡上,带起一阵钻心蚀骨的痒痛。“清宁妹子,忍忍啊,脓根儿不除净,明儿个你这脚就得烂成臭鱼肠!”他啐掉嘴里腥臭的脓血,枯树皮般的手指却攥紧她脚踝,舌尖像条滑腻的毒蛇,精准地抵进脚底板一处破皮的嫩肉里——

“啊~~~~~~~”陆清宁发出一声带着颤音儿的嚎叫。

那舌尖刮过溃烂嫩肉的触感,活像滚油里撒了把钢针!先是针扎火燎的锐痛炸开,随即泛起千万只蚂蚁啃噬骨髓的酸痒,顺着脚心直冲天灵盖,激得她脚趾痉挛着蜷缩,大腿根不受控地抽搐。腿根软肉被瞎蔫糙手揉捏的黏腻触感混着脚心湿漉漉的舔舐声,像毒藤绞紧心脏。

她叫过之后,死死的咬住了下唇,血腥味在舌尖漫开,可喉咙里还是漏出半声猫崽似的呜咽,又娇又颤,连她自己听了都臊得浑身发烫。

汗珠砸在冰冷桌板上,“啪嗒”绽开一朵浑浊的黄花,她下身却烧得像塞了团闷着火的炭,滚烫、憋胀,燎灼着裤裆里最隐秘的皮肉。瞎蔫烙铁似的鼻息烫着她脚心那片最娇嫩的腩肉,每一次舔舐都刮骨锥心,仿佛要把她薄皮下的血筋都抽出来吮吸干净。痛楚锐利,可骨髓缝里偏又钻出一股蚀骨的酥麻,像春天泥塘里苏醒的蛇,扭着冰凉湿滑的身子,缠紧了她的腰肢,直往小腹深处那口干涸欲裂的枯井里钻!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