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ss.4 罪孽

骗人的吧？

一时间太过魔幻的现实让喜多郁代无法接受，以至于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逃跑。即使理性告诉着她这大概是最糟糕的决定，可喜多郁代还是停不下来。

那简直就是比中午渴求着饮血之时还要快的狂奔，如同逃命一般，想要从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中逃离，却怎么也逃不过自己僭越了这条红线的罪孽。

一切都结束了，以为会顺着自己的一厢情愿进行下去的关系，就这样被自己亲手破坏掉了。

从尖牙刺破后藤一里的皮肤的那一瞬，并不陌生的味觉浮现而来的时候，喜多郁代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她作为吸血鬼，对血液的灵敏程度毋庸置疑，哪些血液有品尝过，哪些血液又是陌生的味道，她一清二楚。

然而，她只当时觉得这种巧合过于荒谬，不信邪地继续汲取着，直到那熟悉的味道已然重现了四年前她绝不愿回忆的往日，她才在惊恐之中推开了后藤一里。

她怎么可能忘记那种味道呢？甘甜却又令人沉醉，仿佛诉说着眼前这被喜多郁代伤害的人就是喜多郁代命中注定的眷属。

可她最讨厌所谓命运了。

她本就不是逃避阳光的那种人，自幼儿园与小学以来，她从不逃避阳光，只有在阳光底下，才有同她玩乐的朋友们，也才有她能用社交生活去逃避普通自己的栖息地。

是天生的吸血鬼体质剥夺了她沐浴阳光的资格，也是生在吸血鬼的家庭让她不得不遵循着所谓传统的血统规则，不得与凡人太过亲近，最终被迫疏远了那些平日的朋友。

如果不是佐佐木次子不同于普通朋友，早在小学之时就看透了喜多郁代被迫假装树立起的冷酷，恐怕喜多郁代如今真的要永远孤身一人下去了吧？

万物皆有代价，如今能继续沐浴阳光也并非一帆风顺。喜多郁代在刚刚升入初中那时就与家人大吵了一架——令素不相识的人类成为眷属，美其名曰贵族的吸血鬼生活，她才不要，她向往继续升入初中，想要把身为人类的那一部分继续保留下去，乃至割舍掉身为吸血鬼的一切都在所不辞。

然而，她到底低估了命运。被家中人断绝了血液供应以后的每一天，只能看着更加惨白的皮肤与愈发无法抑制的吸血鬼本能上涨。最终在那一天回家的路上理性失控，让喜多郁代化作了扑向外人的汲血猛兽。

她的最后一丝理性控制着她没有对佐佐木次子攻击，却当着佐佐木次子的面逃跑了，逃到了阴暗的巷子里，那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中，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瞄准了过路的同龄女生。

喜多郁代那时的记忆是不清楚的，她只记得自己搞错了目标，被什么东西给拦下，又将拦下她的人推倒，最终只是本能一般地汲血，在佐佐木次子的声音传入耳内的时候，凭借吸血鬼的双翼迅速地逃跑了。庆幸的是，她并没有逃跑多久就彻底失去了力气，那在夕阳的苍蓝之下所压垮的人，成为了她唯一伤害过的陌生人。

昏迷的喜多郁代第二日醒于自己的床上，当她下意识想要下床的时候，围在床边父母和佐佐木次子担忧的目光终究让她放弃了动作。那是十二岁的吸血鬼少女第一次被赋予了人类的权利，是她终于撑不住所谓坚强的伪装崩溃地大哭起来，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无力。

没有父母会期望着子女平白无故地去世，所以喜多郁代的愿望还是实现了，而得以继续这份身为人类的自由的条件是她需要自己去找到自己的眷属。这一条件就这样被一直拖延到了今天，直至喜多郁代如今已经不能再完全依赖家族给予的血袋生活下去了。

就成为喜多郁代的眷属的想法，佐佐木次子并不是没有提出过。但喜多郁代果断地拒绝了，伤害过别人的她最知晓吸血鬼体质的糟糕，所以她绝不希望重要之人被自己同化，她希望佐佐木次子永远作为人类活着，即使自己注定无法改变身为吸血鬼的命运，也不要成为她一样糟糕的人。

这样就好，她本以为她可以就这么依靠佐佐木次子的帮助一直活下去，哪怕在高中时加入了结束乐队，遇到了能让她产生不纯洁想法的那个人的时候也亦然如此。

她并不迟钝，不会莫名其妙地为普通的朋友主动交上申请表，不会莫名其妙地向普通的朋友展示普通的自己，不会莫名其妙地看穿普通的朋友心中对自己的感情——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今生永无可能说出口的感情。

是啊，她也同样地喜欢着后藤一里。在每一次吉他练习之时偷偷瞥向对方脸庞的眼神，就如同在深夜中暗中窥探一般，阴暗得不像平日的自己。

但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自僭越了那条红线以后，喜多郁代已经绝无回头的可能了。更何况自己还是曾经伤害过对方的吸血鬼呢？

世间之人总是追求着所谓命中注定的感情，然而那被人们歌颂着的所谓命运之人，不过是千千万万个不起眼的巧合之一罢了。

她想，后藤一里大概就是那被歌颂着的命运眷属了，这绝对不公平，就像喜多郁代左右不了自己身为吸血鬼的命运一样，后藤一里同样左右不了与喜多郁代建立联系的事实，即使被伤害过无数次也无法改变。

造化弄人，永无止境。

喜多郁代讨厌命运。

……

从那日以后，喜多郁代和后藤一里之间的窗子被立起了。

她也再也无法和以往一样主动接近后藤一里。在学校里，除开必要的接触以外，她们如同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刻意避开对方的行踪，连放学后一同的吉他练习也被略去了。

粉与红的生活中缺少了属于对方的影子，以至于在乐队中的那份协调性出现了问题。那平日里和谐的主音吉他与节奏吉他，如今却频繁地出错，以至于两位前辈们都注意到了她们之间所发生之事。询问起之时，被掩盖在“我没事”之下的微笑，也只能让前辈们相信她们能自己解决。

逃避真的很可耻，至于是否有用，喜多郁代自己是不清楚的。她并不是想要逃避，而是因为不敢面对不得不选择逃避。毕竟她再也无法直视后藤一里的那双眼，那双满溢单纯的蔚蓝，在被破坏后是如何地令她心痛，她不愿再知晓。

所有的一切终会在某一日彻底落下终曲，那是佐佐木次子主动找到她的午休时刻。

同样是那个楼梯之上没有阳光的角落，但唯一不同的是，当佐佐木次子转向她的时候，那足以摄入自己灵魂的双眼，会让喜多郁代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后藤的血不好喝吗？”

“并不是……”

打趣，却不单纯是打趣。言下之意，坐在两人后桌的她已经看透了近日她们的不对劲。而对于此刻自己紧张的心情，眼前人大概也能猜到吧？

深呼吸，喜多郁代做好了坦白一切的准备。而就在她组织着语言的时候，佐佐木次子却偏过了身子，先一步开口了：

“你终于发现了吗？”

“什么？”

“四年前的事。”

“你！——”

猛然抬起头，绿发人却始终偏向走廊道的另一边，连正脸的表情都不愿意留给自己。

“从你把后藤介绍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事了。大概是因为那天我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吧？……我没有说，是因为我发现后藤也不记得了。既然你已经说过不希望她成为眷属，我也选择把这件事当做没有发生。”

是啊，喜多郁代是这样说的，正是因为名为“喜欢”的心意存在，才希望对方能珍惜自己此生求之不得的人类生活，才绝不希望对方成为自己的眷属。

“那天上午告诉你那番话，也是因为你告诉了我你的想法......现在想来，喜多果然靠不住啊，当天上午才说过，下午就发生意外了。”

“那！那是！……因为佐次说了……”

“吸血鬼不等于人渣，对吧？”

喜多郁代点点头，却始终无法抬起。当她不得不站立在阳光无法触及的角落时，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身为吸血鬼的无力感。触摸作为人类的边缘，终究是无法实现的梦想。

“那现在呢？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我？……”

“至少你们还好好地相处过，不是吗？”

该庆幸被隐瞒的真相让她们至少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吗？不可能的，她宁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至少如此她和后藤一里就不会再同如今这样痛苦了。想到这里，心中的情绪就控制不住地袭击着喜多郁代，她还是在眼泪溢出之前用力地摇了摇头。

“是的，这样就好，喜多，这样就好。”

“为什么？……”

“至少你还没有放弃。”

缓缓地，她发觉自己冰冷的身体落入了拥抱，她错愕了，记忆中做出这种行为的佐次几乎不存在。而当她真正地体会到这平日总是打趣着自己的友人会给予自己一个肩膀的时候，那属于人类的体温再一次让喜多郁代百感交集。

“佐次……呜呜……佐次……”

终于，心中的情绪决堤而出，是几日不得不与后藤一里分离的痛苦，是为自己僭越之事的愧疚，是四年以前刻入骨髓之中隐隐作痛的罪孽感，是她注定无法同人类一样感受这份体温的，无法改变命运的无力。

都随着夺眶而出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落在佐佐木次子的肩膀上。

“好麻烦啊，像个小孩一样，明明都这么大了还是那么爱哭。”

“你这……蠢货……”

背部的轻拍缓解着哭泣声，一点点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如同舔舐着伤口一般咽下自己脆弱一面的佐佐木次子，停不下说出这些话，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直至这哭泣声停止了，对方主动推开了自己的肩膀，拭去眼角泪滴的手，留下了喜多郁代不那么好看的笑。

“你不后悔吗，佐次？不会觉得一个人类的朋友比我更值得你去信任吗？”

“想让我后悔你还早了一百年呢，喜多。别再说胡话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接过佐佐木次子手中的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也终于暂时放下了复杂的心绪。喜多郁代的目光越过佐佐木次子的肩膀，最终停驻在她身后透过走廊窗户洒下的阳光。

她没有再偏离目光，佐佐木次子也没有动作，继续地说着：

“那么，后藤呢？你觉得她会后悔吗？”

“我希望不会吧。”

“比起希望，还是去相信要更好吧？”

这话太荒唐了，有太多事并不是自己只要相信就能改变的，被命运捉弄了一生的喜多郁代对这一点体会最深刻。但她并没有反驳佐佐木次子的话，即使从朋友口中说出的话并不是那么足以让人信服，她还是选择接纳它，就如同佐佐木次子接纳自己一样。

“喂，喜多。”

侧目，今日第一次对上目光的两人，互相传达了她们早已说过不止一次的话——

“吸血鬼可不是人渣。”

“谢谢你，佐次，我明白了。”

……

步下楼梯，回到教室中去，平复过了一切心情的喜多郁代终于不再迷茫了。

佐佐木次子从来都是这样，对于喜多郁代的一切伤口，只是简单地包扎，把治愈它们的事交给自己去完成。幸运的是，喜多郁代也从来这样，不辜负对方的这份信任。

她终究不愿承认自己输给了命运，即使她不能和曾经一样用对抗的方式换来如今相对的自由，她也希望自己能不被所谓的命运击溃。

逃避不仅可耻，而且绝对不会永远有用。喜多郁代做好了永远不能获得后藤一里原谅的准备。即便如此，她也要把心情完整地说出口——曾经对于对方的不纯心情，只是希望着她能作为正常的人类好好地生活下去而已。

若是还有机会，喜多郁代会继续支持着后藤一里，支持着后藤一里完成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音乐之路。若是要各相忘，喜多郁代也只能选择坦然接受，毕竟造就这一切的人，是她。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只要小一里能够幸福就好，即使能让她幸福的人，不是我。

……

真的好吗？

明明已经做好了放弃的决定，为何心中的阵痛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呢？

“小喜多。”

那样才不好，她无法想象没有后藤一里的未来，完全无法想象……

“小喜多。”

可这一切又有什么办法，自己是破坏了一切的罪魁祸首，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对方身边呢？

“小喜多！”

刺耳的呼唤声终于让喜多郁代无法忍受，而当她睁开眼，这世界糟糕的巧合再一次捉弄了她。

她对上的是站在数步台阶一下，仰视着自己的，一直不愿见到的粉发人的双眼。那双蓝瞳，不再怯懦，不再平静，而是充斥着一种难以诉说的情绪，如同利刃一般刺痛着喜多郁代。

想要逃避的想法很快被强压下去了，喜多郁代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下意识地回答着：“小一里。”而后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直到她感受到冰凉的手再一次被后藤一里的体温所复叠。

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后藤一里的力气也能如此之大，就这样被拖着一般继续步下台阶，一路走着，直至周围的阳光越来越淡，直至她们再一次来到了那个只有她们两人知晓的小隔间里，身为吸血鬼的喜多郁代第一次觉得自己对阴暗的地方不那么适应了。

“小一里，你……”

回过神来，她终于意识到身体不属于自己，肩膀上传来的压力将自己按在墙上，她惊恐地看着身前人，看着身前人被刘海盖住了双眼的脸，即使无法看见表情，也知晓这动作当中必然会蕴含着几分怒气存在。

心如死灰大概就是这种感受吧，喜多郁代无奈地想着。

“为什么要逃跑呢？”

喜多郁代不愿听到这种声音，就像是在求救一般的声音，如同易碎的玻璃一般，稍不留神就会支离破碎。

“因为……我伤害过你……我没有资格……”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我才不会这样觉得！不要擅自替我的心情做决定啊！”

该庆幸吗？可为何冲入耳内的话语却让自己无论如何都安心不下来，反而时刻让喜多郁代觉得眼前之人会失控呢？

肩膀上的力道越来越重，重到喜多郁代疼得倒吸凉气，但她并没有抗拒，就像后藤一里在被汲血时候也被迫承受这种痛苦一样，对于对方的一切，她不会再逃避了。

而此后，肩膀上的那双手松开，后藤一里垂着头落入喜多郁代的怀中，最终破碎开来的啜泣声，如同刀片割裂一般，让喜多郁代感到心中作痛。

“我真的很害怕，小喜多……”

“对不起，小一里，对不起……”

“汲血很疼，但比起这个，小喜多推开我才更让我觉得痛苦啊……明明，明明已经经历过那种事……”

“经，历，过？……”

喜多郁代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她察觉到那啜泣声逐渐变淡，直到粉发人也抬起了头，用沾满泪痕的脸与她对视的时刻，喜多郁代诧异的表情仍未消失。

“是的……小喜多，经历过，是那天被我推开的那个女生……”

“因为，我的缘故？”

喜多郁代终于发觉，原来自己一直以来自认为了解着的后藤一里，其实自己一无所知。

是啊，小一里本就是人类，能在舞台上拿起吉他拯救濒临崩溃的Live，又怎会没有尝试过鼓起勇气去社交呢？自己所做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害，还让她永远失去了朋友……原来小一里一直以来的孤独，都是那日失控的自己所造就的吗？

罪孽感袭击着内心，近乎令喜多郁代痛得不得不咬住嘴唇，可当她想要道歉的前一刻，却被对方大声否定了。

“不是那样的！不是小喜多的错！”

“啊？……”

“是我不好，是我太胆小的缘故，是大家好心带我去玩，我却一直在添麻烦，是我……”

“不是你的错啊……”

“小喜多？……”

“明明是那种人只顾着自己的想法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小一里的感受啊！”

喜多郁代没能想到，自己下意识说出的话，竟是替对方维护着对方。

她无法想象，要让初中时的后藤一里去面对那一群同她周围朋友一样的人，会给那时的后藤一里留下怎样的阴影。可后藤一里永远那样善良，永远会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拼命地去迎合着周围人的样子虽然笨拙，却已经拼尽了她的全力。

“谢谢你……小喜多。”

“不，不要这样……明明我也是这种人……小一里，别再这样了……”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批判那些人呢？难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就不是在利用着对方的温柔，去满足自己卑劣的愿望了吗？

双手被攥得生疼，这种想法止不住地涌入大脑，直至后藤一里的声音将喜多郁代从其中拉出：

“不一样，那不一样。小喜多和她，完全不一样。”

“我……”

“小喜多，虽然我不喜欢这样类比，但我还是想说……比起她来，小喜多真的太温柔了。”

“那是……”

“因为小喜多是第一个主动接纳了我的人，而不是强迫着我走向外面，对吧？”

心中的伤痕因这些笨拙的话而渐渐地愈合，虽然微不足道，但喜多郁代至少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至少她真正地走入了对方的心中，而后藤一里亦然如此。

“嘛……不管小喜多怎样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在想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

“上次的那种事，可以再做一遍吗？”

喜多郁代此刻觉得，眼前身为人类的后藤一里，那双蓝瞳当中所闪过的奇异的光芒，比身为吸血鬼的她入夜时的深红还要更为可怖。

更为令她沉醉，更为令她无法挣脱。

她感到肩上的双手引着她向前，不听使唤的身体脱力，直至她惊觉自己的双唇已然被眼前之人夺走。在柔软触碰之际，趁机探入自己口中的小舌，让喜多郁代不敢相信这是平日那个连在人前说话都困难的后藤一里。

喜多郁代终究是接纳了，那舌尖终于不再胆怯，而是积极地回应着，每一次互相接触都刻意避开尖牙，享受着唇齿之间的温软。那温软渐渐地渗透入自己的身体，融化了自己的理性，也唤醒了作为吸血鬼对眷属渴求的本能。

即使她至今也不希望眼前之人会成为自己的眷属。

终于，舌尖的诉说被分离开来，身前人缓缓地向后却开，连接两人的银丝尚未断开，无形地象征着她们已传达给彼此的心情。

后藤一里垂落了目光，在轻轻地，在喜多郁代耳畔留下了将两人之间一切都彻底打破的话：

“小喜多……”

“我在。”

“我想，成为小喜多的一部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小一里要好好珍惜作为人类的生活，绝对不要成为我这样糟糕的吸血鬼啊……

可喜多郁代终究说不出这些话来，她只是向前，被后藤一里的牵引着改变了位置。那在后藤一里腰间撞上课桌之前扶住对方身体的手，是此刻她留给对方的最后一丝温柔。

喜多郁代不会知道的，那双蔚蓝中所倒影的自己，双眼再一次透露出了暗红色。她也绝不会知晓，后藤一里在见证到自己无比想要割舍的真实模样之时，竟会笑得释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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