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杯摆在蜜糖派面前。我以为她会端起来喝掉。但当我绕到桌子另一边时，看见杯子里液体上方半英寸处浮着个环状物，灰色的表皮正在颤抖起皱。那东西可能有两三天了。

　　有张床垫对折着，蓝白窄条纹上沾满污渍。我走过去坐了下来。

　　蜜糖派看着我蹲靠回墙边。我把运动鞋后跟抵着屁股，双臂环抱膝盖。有个膝盖正从破洞里钻出来。我喘得很厉害，肚子一次次压在大腿上，感觉怪怪的。我甩开拂在额前的湿发，它们又落了下来。

　　索耶斯正在说："……今天至少有三十一人丧生：死于枪击—步枪和手枪；死于捅刺—刀具、螺丝刀、折断的拨火棍；死于殴打—用枪托、钢丝钳；死于勒颈—用跳线电缆、捆扎铁丝。最新受害者包括一名孕妇和她一岁的孩子。这三十一人还不包括迈克尔·罗默，他因被误认为凶手而惨死街头。边境水区纪念医院里还有六七个重伤患者。可以说，这座城市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日子。我们都希望再也不要有。稍后我将连线海利警督。海利警督将说明警方即将—哦对，没错。海利警督到了。警督？"

　　"是吗？好吧，我们都同意这简直糟透了。"这是那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男人在说话。"总之，我们确定他跑不了多远。这次他只有几分钟的逃跑时间。而且我们用几乎所有力量包围了这个地方。我们从酒吧里几个认识他的人那里得到消息—就是他在那里杀了第一批人的那个酒吧—说这小子连开车都不会。我们已经对他做了些调查。我们很快就能抓住他了。"

　　"您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如此确信即将抓到凶手吗，探长？"

　　"嗯，有件事他总是写 这样行吗

　　他们在谈论什么？他们知道那件事吗？"

　　"如果他们一直在听收音机的话，探长。女士们先生们，哈克纳—或者说是被指控为丹尼斯·哈克纳的凶手—

　　在每个犯罪现场都会在地板、墙壁或窗户上写下'All right/（好的/）'。这次是写在发生谋杀案的驳船舱室正面。探长，您能说说他是怎么写这个词的吗？"

　　"啊？—呃，用这些大大的…呃，用血…呃…血。谋杀受害者的血。这相当—你知道—令人毛骨悚然。"

　　"是的，探长。您刚才说到？"

　　"哦对。嗯，这次他没机会写完。他写了'All'和'Right'的前四个字母。然后这里有一道血痕—你们可以看到就在那边驳船的舱壁上。"

　　"是的，探长。女士们先生们，聚光灯正照亮驳船舱室的前墙，受害者哈里和莫娜·布尼姆与他们一岁的儿子查克曾在这里工作和生活。在门旁边，透过撕裂的油毡纸，你们可以清楚明白地看到探长所描述的那些可怕字迹。"

　　"好吧，你看，"探长重复道，"他没时间完成。所以他肯定没跑太远。"背景中传来窃窃私语和交谈声，有人吹着口琴从麦克风旁经过。"探长，有人刚才告诉我…我刚收到一张纸条，那位几分钟前发现小查克残缺不全的尸体漂浮在水中的警官，也是第一个听到枪声和受害者喊叫声并跑来救援的人，显然是他吓跑了所谓的凶手哈克纳。而且是他，不是佩勒姆警官，第一个进入舱室，目睹了那骇人的景象。"

　　"是啊，"探长说。"他是克劳霍尔的常客。怀提是个好老兄。"

　　"谢谢您，警长。女士们先生们，我是爱德华·索耶斯。我们正在克劳霍尔码头与海利警长交谈，距离那艘驳船不到三十英尺—大约半小时前，这里又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使今天成为大规模谋杀史上最黑暗的日子之一。警长向我们保证，涉嫌作案的17岁少年丹尼斯·哈克纳即将落网。警方已在克劳霍尔布下天罗地网。根据凶案现场证据，我们确信凶手就藏在—"这时门突然被撞开。蜜糖派的双拳砸在桌上，她猛地将椅子

　　挪动了半英尺，却未起身。

　　"哦，见鬼，"霍格拖着长音说。他咧嘴笑着把穿着靴子的脚放回地面，松开了门框。他裸露的那只脚脏得发黑，直到磨破的裤脚处。门槛上，他那棍棒般的脚趾—指甲向后翻卷，就像他那肮脏香肠般粗壮拇指上被咬烂的指甲一样—压扁在地。沾满泥土的工作靴随着里面的脚活动着。他笑得如此夸张，让我不仅能看见他那大黄板牙，还能瞥见几颗腐烂的侧牙。在那张脏兮兮的脸上，那双眯缝的绿眼睛闪闪发亮。油腻的头发紧贴额头。下巴、脸颊和上唇都布满沙粒般的胡茬。他环视着厨房。当他的目光在我和蜜糖派之间来回扫视时，那笑容变得更加放肆。

　　霍格慢慢走进来，动作极其迟缓。他那厚实的手掌缓缓滑向腹部。在垂落的衬衫下摆之间，他皱起眉头拨弄着肚脐周围纠结发黄的汗毛。然后他松开手，用拇指勾住磨损的皮带，将铜扣沿着肚皮往下拽。那只肌肉发达、毛发浓密的前臂内部传来动静。"狗娘养的，你绝对想不到我他妈经历了什么才找到你这杂种。"他粗哑地迸出一声短笑。"知道吗？那两个婊子养的尼格和霍克，居然有胆回酒吧？我当时正要去帮他们避开那些警察—丹尼那档子破事之后条子还在附近晃悠—我是说，我明明看见他们把你推出那该死的门；他们准以为我睡着了还是怎么着—总之我把他们带到巷子里，懂吗，跟他们解释为什么警察在那儿，还有丹尼干的那些破事，然后等没人看得见了—嘿，我就开始砸脑袋了。尼格不能砸太狠，毕竟经常跟我干活以后还得用，但那白佬我可没客气！就是他告诉我你在哪儿的。"

　　收音机里传来索耶斯的声音："…正将白布覆盖的尸体抬上救护车，完成最后的…"此时码头外响起警笛声，霍格不由得望向窗外；闪烁的红光扫过遮阳棚的一角。"…那个被毛巾遮盖的瘦小身躯—有位护工差点失手摔落担架，但此刻他已重新抓稳，他们继续向救护车敞开的车门移动。是的，这个覆着白布的瘦小身躯现在已被安置车内。护工们正陆续上车。哈利探长正在与司机交谈。有位护工从后门探头张望—是遗忘了什么吗？不，他只是在最后环视现场

　　这里，正如我们稍后也要做的那样，在聚光灯下，警车环绕，数十名警员仍在驳船上搜寻证据。现在车门正在关闭。救护车起初在围观渔民和当地居民中缓慢移动，此刻已开始驶离现场。"收音机喇叭里传出三十秒前录制的警笛声。"稍后我们将切回演播室，为您带来追捕丹尼斯·哈克纳的最新进展，本地及全国新闻汇总，以及持续到午夜的音乐节目，由…"

　　"嘿—！"霍格用拇指戳了戳窗台—"你觉得这操蛋事怎么样，嗯？我猜丹尼大概是我们认识的人里最出名的了，是吧，狗娘养的？"他又挠了挠肚子，像头巨大的金毛猩猩般晃悠着向前走。"我他妈还以为那该死的感染会让他虚弱得干不了这种破事。不过我看这小杂种还挺有种。"他把手伸进皮带下面挠痒。"我猜明天我们就会听说二三十个英勇的大猪猡怎么终于用警棍什么的把他从某个茅房里熏出来，然后用机枪扫射他屁股。但操他妈的，这狗崽子还不到十七岁呢！"霍格大笑起来。"我就是有点希望能有机会再见他一面，说不定能在他们宰了他之前跟他握个手。老兄，你真该看看他在酒吧里的样子，抡着棍子揍那些飞车党，还朝老雷的肚子开枪—砰/那个意大利佬和他老婆还有我就在那儿笑着鼓掌—危险？我梅毒烂掉的左睾丸！在他溜走之前，还冲我咧嘴一笑。我也冲他笑回去。'继续啊，狗杂种，'我对他说。'没关系。继续干！'"困惑的神情时不时从霍格的笑容里透出来，最后完全取代了笑容。"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估计永远也搞不懂。但这可真带劲，是吧？"他把手从皮带里抽出来，又往下伸去挠裤裆。在他绿色工装裤的裤裆位置，鸡巴头那儿湿了一大片，大概有玻璃杯底那么大，我猜是他干活时流的汗。

　　想到那玩意儿在里面，粗得像我的手腕，长如手电筒，还带着一寸长的包皮晃荡着（我仍在急促呼吸），我感觉自己的老二在裤子里动了动。

　　霍格转身去关门—门闩没完全扣上，他转回来时门又晃开了一寸。他再次环视房间，看看蜜糖派，又看看我，再看看蜜糖派。"狗娘养的，"他说。狞笑又回到他脸上。他岔开双腿，在大腿处活动着毛茸茸的手。"看来我们这儿有些

　　黑鬼肉。"霍格微微摇头。"嘿宝贝…没什么比得上鲜嫩的黑鬼肉！也许你这操屁眼的终究没落到太糟的地方。过来，黑鬼肉。"

　　蜜糖派猛地站起来，椅子都翻倒了。她后退一步，神情严肃地眨着眼睛。

　　"过来…"霍格向前逼近。

　　她又退了一步。

　　"来吧宝贝。让我看看那块巧克力骚穴。快点，撩起裙子让我尝尝香甜的棕色黑鬼骚穴。"霍格大张着嘴，伸出舌头像湿鱼般摇晃着。一滴灰白唾沫挂在下唇。"嘿操屁眼的，你得帮我干这个黑婊子…"一只手伸进裤裆；另一只手弯曲着毛茸茸的手指勾引。"过来黑鬼肉。让我看看骚穴…"

　　蜜糖派后退时脚跟踩到了床垫。从她背后我看不真切，但似乎她开始把裙子往上卷。

　　"操…"霍格低声咒骂着，绕过桌子，推了她一把。"躺下—！"

　　她撞在床垫上发出闷哼，向后倒在我身上；我接住她防止她的头撞到墙上。

　　霍格的手在裤子里摸索着；又一颗纽扣掉在地上，滚到桌子底下，撞到一根铁支架上，然后倒下了。

　　他那蠕虫般的阴茎探了出来，硬得像铁管，耷拉着一层皱皮。他的膝盖撞上床垫，我闻到了他的体臭。我试图回忆自从认识他以来，他的衣服被弄脏过多少次。他用拇指戳进蜜糖派阴部的肉瓣里。她猛地撞向我。

　　我松开手，爬着把脸挤进他们之间。我舔舐着他拇指插入处周围的阴部—她没什么阴毛。然后我试图够到他的阴茎—他拳头边缘打在我嘴上—但他想插进她体内。霍格往前一顶，我的头被夹在他肥腻的肚皮、皱巴巴的牛仔裤、她卷起的裙子和光滑的棕色腹部之间。我抽出身来。霍格已经在用力干她了。他膝盖跪在地上，像猪一样哼哼着。她也像猪一样喘息着。

　　我顺着他的腿爬下去，有一阵子我啃咬着他裸露的、

　　黝黑、皲裂的脚后跟。

　　我又爬起来，重新爬到床垫上，拽住他裤子的后腰。裤子滑过他起伏的臀部；起身时，臀瓣分开，两边都沾着粪便。它们落下夹紧，然后又抬起，毛发扯开半干的污垢。那发皱变色的肛门突然收缩，接着鼓起泡泡。我把舌头伸了进去。他的臀部碾着我的脸。"对，"霍格咆哮道，"你终于吃上屎了，小杂种。"他的手往后伸，把我的头按得更低。我一手撑着他的半边屁股，舔舐着他的肛门。另一只手伸到他两腿之间。汗水顺着他的睾丸往下流。当我用手指拨弄那根粗大滑动的阴茎和蜜桃湿润的阴唇边缘时，他操得更猛了。我一边舔一边想着，每次他操完女人或女孩后，都会立即把那根肮脏的肉棒塞进我嘴里，再射一发或是用尿灌满我的肚子。想着这些，同时在他操蜜桃时舔他的肛门，这比直接吃屎更—

　　—大桑博吼道："狗娘养的！"

　　门被猛地撞开。

　　我听见大桑博的靴子重重踏过地板；那个黑鬼吼道："你他妈在—！"

　　霍格从蜜桃身上弹起来，一个翻身—我被推到床垫上—他转身蹲着，阴茎还硬挺发亮。他笑得像只黄毛大猩猩。

　　蜜桃惊恐地滚到墙边。她蜷缩的样子让我想起一只被针钉过又拔出来的棕色甲虫。

　　"噢，天哪，"大桑博在桌边低声说。他也蹲着身子。"噢，天哪，你他妈在搞我女儿！"他的拳头像慢动作的炮弹般举起。"我要宰了你，狗娘养的…"

　　"啊，操，"霍格拖着长音说；语气和他进来时一样。他提了提裤子，勉强扣上最上面的扣子。皮带仍晃荡着。阴茎还耷拉在外面，湿漉漉的。但基本已经软了。"试试看，黑鬼。"

　　大桑博的脸皱得像颗梅干。一只黑色工装靴重重踏前。那炮弹般的拳头晃到胯边。当它停住时，手里已握着把刀；我他妈真不知道他从哪儿掏出来的。

　　霍格抓住厨房桌沿。整张桌子被掀起来，三条腿的固定夹

　　扯出蓬松的木屑团。第四条腿直接断了。霍格双手抡起桌子猛砸。杯子摔得粉碎，溅起棕褐色液体和玻璃渣。桌角撞上大桑博的胸膛。黑鬼闷哼着后退。两只拳头砸在头顶的墙上—但他没松开刀子。桌子底朝天地砸在地上。黑鬼踉跄着穿过竖立的桌腿（和一根断桩），被底部的横档绊了下。

　　但霍格已经闪到水槽边。他从钉子上拽下十英寸长的煎锅—钉子崩飞，叮当落在污渍斑斑的铝制沥水板上，滚进水池—笨重却迅猛地转身，抡起锅子就砸。

　　平底锅重重砸在桑博老大的左脑壳上。当霍格再次抡起锅子时，捂着脸的桑博老大踉跄着向右栽去，正好撞在锅沿上。这回刀子当啷掉在地上。

　　三秒钟后，桑博老大也轰然倒地。

　　霍格两脚叉开站着—赤着的那只脚踩在泼洒的咖啡里—揉着吊着平底锅的胳膊。看样子他扭伤了。接着锅子哐当掉地，像被人囫囵吞下似的打着转。霍格喘着粗气，先看了眼桑博老大，又回头盯着床垫。

　　蜜糖派坐着，脸颊贴着墙，一手掩着嘴，另一只手摊在木地板上。她正冲着桑博老大眨眼睛。

　　"赶紧的，狗娘养的，"霍格说，"趁还没人听见动静过来查看，咱们快撤。"

　　这会儿他压根没想起蜜糖派。

　　我爬起来，但跨过那个黑鬼时，忍不住回头看她。她直勾勾瞪着我…我感觉自己的脸在模仿她的表情，好像这样就能读懂她心思似的。

　　"磨蹭啥！"霍格的手掌刮到我耳朵；火辣辣的疼让我差点栽倒。要是他抡圆了给我脑袋来一下，估计能把我打昏过去。

　　我冲到门口—小腿蹭到断桌腿，不过没破皮—推开门。回头看见霍格又在揉胳膊。他用肩膀蹭了蹭嘴，揉搓着[哔—]，反复屈伸肘关节，接着按摩前臂。

　　霍格身后，蜜糖派终于把手从墙上放下来，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我。

　　"继续走，继续走，"霍格说。

　　我穿过甲板。霍格跟在我后面。我听到他笑了。"妈的，狗娘养的—"我回头瞥了一眼。他把那话儿塞回裤子里，立即示意我继续走—"但我真喜欢揍黑鬼。不能老揍老尼格，因为我们总是一起干活。"我听到他在系皮带。"揍那个骑自行车的挺有趣。但跟揍黑鬼不一样。"在跳板顶端，霍格用手按住我肩膀让我停下。

　　从甲板上我们可以看到下面警车还停靠在驳船旁。红灯现在已经熄灭了。广播电台的厢型车正在驶离。警察遍布码头各处。人群仍未散去。探照灯依然亮着。

　　远处驳船上，一个张开双臂保持平衡的身影（从这里我分不清是瑞德还是鲁弗斯）走到垃圾堆顶部转身张望。另一个人（鲁弗斯—，或是瑞德…）加入了进来。几秒钟后，他们从另一侧下去了。

　　"快点—！"霍格开口。"不…等等他们过去。"

　　广播车正缓慢驶来。几个助手、导演和索耶斯走在车旁。一个手臂上缠着电缆卷的家伙跑过来，边慢跑边把电缆递给敞开的后门里某个人。

　　导演回头看见了他，喊道："嘿，快点。你们本该在出发前就把那些都打包好的。"她转回身对着写字板，边走边掏出钢笔做了个记号。"好吧，但愿今晚不用再拍那些镜头了！"

　　"拍得还行，"索耶斯说。"我觉得看起来挺顺利的。"

　　那个把电缆递进厢型车的家伙抓住车门想跳进去。他没成功，几个助理笑了起来。

　　"你觉得怎么样，玛丽？"索耶斯现在把耳机挂在脖子上。电线缠绕在血红色的弦线上。"你觉得顺利吗？"

　　导演又翻了一页写字板上的纸。"还行吧。可能你让佩勒姆描述小屋内部那段有点过了。"

　　"哎，"索耶斯说，"这可是思想解放的年代！马丁会喜欢的—你知道我真以为他是第一个进去的警察。我就是这么要求的。我就是这么以为的。"

　　导演抬头看见那几个家伙在缓慢移动的厢型车后面

　　打闹。"喂，"她喊道。"别闹了行吗？我可不想现场报道你们谁摔断腿的新闻。"她转回身对索耶斯说："宝贝，有烟吗？我的抽完了。"

　　"当然。给你。"

　　她从对方递来的烟盒中抽出一支，但当对方开始拍口袋找打火机时，她做了个拂拭的手势。"不用，没关系。我有火柴。没事的……"她把写字板夹在腋下，低下头；火焰在她下巴和脸颊上跳动。她在离我们约七英尺处停下。当她抬头时，突然皱起眉头。她直直地盯着我们—不，不是直直盯着我们：是盯着我们之间。

　　我不假思索地往后缩了缩。听见霍格深吸一口气；他几乎像是要避开她的视线般，也向后退了一步。

　　我朝我们身后瞥去。

　　她盯着的是蜂蜜派，那姑娘站在门口，一只手高高搭在门框上，另一只手握着门把手，一只脚在门槛内，一只脚在外。她的裙子全撕破了。脑袋深深缩在肩膀之间，嘴巴微微张着，眼睛瞪得老大。她正观望着，说不上是专注的凝视。看起来倒不像是受了伤—也许像是病了。或者只是有点滑稽。

　　我重新看向导演。能看出她的目光刚在我和霍格之间快速扫视过；现在又回到蜂蜜派身上。

　　我看向霍格。他也刚瞥了蜂蜜派一眼；此刻他的目光固定在导演所在方向的虚空处。我能看出他并没有在看她。但他的下颌咬得那么紧，肌肉几乎像是要

　　颤抖起来。

　　导演放下仍在燃烧的火柴。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索耶斯继续往前走。她又看了看我，看了看霍格，看了看蜜糖派。我能看到她开始转身；我也能看到她没有这么做。她自己的下巴绷紧又松开。她突然甩灭火柴，把它扔掉。"嘿，"她说。"小姑娘？你还好吗……？"霍格仍然没有看她。"一切都还好吗？"(到处都是警察，所以我想霍格也做不了什么。)"怎么了？"

　　蜜糖派既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霍格。她朝导演

　　眨了几下眼睛。我甚至不认为她在特别想着我或霍格。她微微动了动头，又眨了眨眼，低声回答："没事。"

　　导演的眉头皱成完全的质疑和不信，慢慢举起香烟。此时，我认为她也没在想霍格或我。我以为她会大步走过跳板。

　　她没有。

　　她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又皱起眉头—即便那时我还以为她会回来—又走了五六步，再次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霍格长舒一口气。

　　她又回头看了几次。

　　霍格看着蜜糖派。她仍站在门口，现在低头看着甲板。有一次她抬头看了看我们俩，然后又垂下眼睛。

　　导演已经追上了那辆厢型车。她抓住车门边框，纵身一跃—甩开一个试图伸手帮忙的家伙—转身抓住车侧，再次回望，她嘴里的烟头在笼罩着整辆车的纱状阴影中像针尖般闪烁。

　　"快点，狗娘养的，"霍格低声说，"咱们走！"

　　他又瞥了蜜糖派一眼，然后蹒跚地走过下陷的木板。我急忙跟上他。

　　我们经过两个正在和六七个渔民交谈的警察。

　　他们谁都没看我们一眼。

　　"这些该死的条子，"霍格嘟囔着；"真他妈像个猪圈！"他下巴的肌肉又绷紧了。我觉得导演让他紧张了。"但愿他们都是为丹尼来的。"

　　一个警察从停车场对面的路灯下走过。当我们走到霍格那辆没有拖挂的卡车时，那个警察突然转身朝我们走来。是怀提。

　　微风带着码头的气味穿过灌木丛，从我们身后拉起的铁丝网围栏中钻过来。六辆皮卡停在长满杂草的柏油路上，与那些老旧的汽车为伍。一辆报废的、没有车窗的残骸靠着砖墙停在车轴上，旁边停着三辆警车。六七个警察聚在灯柱旁闲聊。围栏外另一盏路灯下，又一群警察分散成两人或三人小组，沿着街道上下游荡。

　　"妈的。"霍格的手在我肩膀上摩挲。最后一步，他光着的脚踩在我的运动鞋上。我感觉到他的脚隔着潮湿的布料移动。"这小杂种可惹了不少麻烦。"当霍格伸手去拉车门时，警察从二十英尺外一辆老旧的绿色克莱斯勒保险杠后绕出来，眼睛像冰碴般闪烁。

　　霍格拉动门把手，发出门把手转动的声响。"给我滚上去，狗娘养的。"

　　我挤过霍格爬进驾驶室。

　　突然有什么抓住了我的腿—

　　我低头看去：那张布满青春痘的瘦脸脏兮兮的，头发蓬乱打结，正仰望着我。他蜷缩在仪表盘下方，眼睛瞪得老大不停眨动（像蜜糖派一样，我想），

　　用一只指节肮脏、指甲被啃咬过的手指竖在嘴边对我发出"嘘"声。

　　车门砰地关上。那张脸消失了。

　　我再次抬头望向窗外。

　　车外，霍格松开把手，转身说道："您好啊，警官。"

　　我能感觉到每根手指都坚硬地扣在我小腿上。他的手臂一定在微微发抖。这点我也能感觉到。

　　"晚上好。"白佬闪烁的目光扫了我一眼，又落回霍格身上。

　　霍格的手顺着车门滑向敞开的车窗。他宽大肮脏的指甲残骸，粗厚嵌着泥垢的指节划过窗缝，玻璃在毛毡条间闪闪发亮。粗壮的手指弯曲悬挂着。"我猜你们这些家伙今天过得够呛，是吧？"

　　"妈的，"怀蒂说。"我再也不想看到这种事了！"他把那双又短又宽的手滑进子弹带下面。他的帽子仍然歪戴得很厉害，但我想他就是这么戴的。"你要把这孩子带到哪儿去？"他朝我这边点了点头。

　　霍格的指关节在窗台上移动了一英寸。"送回他该去的地方。"霍格的声音也变了调。

　　"因为我是说，"怀蒂说道，"大半天他都跟那个黑鬼在那艘破拖船上鬼混，就在码头这头。"他朝我们来时的路点了点头，那条路通向水边。

　　"是啊，"霍格说，"跟大桑博一起。"我能看见霍格的头顶。他的头发油乎乎的，像拉长的黄蜡块一样粘在一起。"不，这孩子今天在爬虫洞玩得够开心了。但现在很晚了，该带他回家了—我就是为这个来的。这就是我要做的。"

　　"哦。"怀蒂想了想。"那他是你家亲戚？"

　　"不是，"霍格说。"但他跟那个黑鬼也没关系。他家里有人等着他呢，都担心他在外面晃悠，这儿到处都在发生谋杀之类的破事。他们派我来接他；我正准备带他回去。"

　　"哦。"怀提明亮的眼睛重新看向我。他抿了抿嘴唇，然后对霍格说："他是个好孩子。我们在这边玩耍的时候，我和他成了朋友，你知道的。那是在所有这些哈克纳的破事发生之前。

　　怀提的头微微偏向一侧。"有点舍不得看他走。"

　　"你有什么好舍不得的？"霍格问道。但随即笑了起来。

　　怀提把手从子弹带里抽出来，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在黑暗中，有手指滑上我的膝盖。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另一条腿。他在下面移动着。

　　"你运什么呢？"怀提问。

　　"啥也没运，"霍格说。"今晚我是空车。没看见我没挂车厢吗？"

　　"哦，是啊。当然，"怀提说。"我只是好奇什么东西这么臭。"他挠了挠耳朵；帽子在他紧贴的浅色头发上晃动。"你这车臭得跟停在本宁驳船旁边的那艘该死的平底船一样—本宁驳船—"怀提点点头—"哈克纳就是在那里干掉最后那几个人的。"

　　有什么东西试图挤进我的膝盖之间。于是我分开了双腿。我能感觉到他的嘴隔着牛仔裤在动，就像在对我的腿说悄悄话。

　　"天啊—"怀提摇着头—"车里真是臭得要命！"

　　霍格又笑了起来。"好吧，既然你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昨晚怎么回事。昨晚我庆祝得有点过头了，喝得烂醉如泥，你懂的？我从派对出来，好不容易爬到卡车边—结果全吐在车上了！"

　　我没有低头看，只是把手放在两腿之间的脑袋上。头发全都黏在一起。

　　"然后我就昏过去了，"霍格解释道。"尿得像个该死的十岁小孩。还拉了一身。今早醒来时，我简直一团糟！到现在都没机会好好清理。不过我想只要我们开着车窗，等车开起来有风吹进来，应该就不会太臭。"

　　"哦。"怀蒂皱起眉头。"是啊。"他点点头。"嗯，闻起来就是那个味儿。我想你现在可以上车了。按规定我们得检查所有要离开的车辆，不过我猜你车里没藏着什么17岁的精神病态杀人狂吧？"怀蒂又冲我咧嘴一笑。

　　"我大概也是这么想的。"霍格也抬起头来。"不过检查一下也无妨。小子，

　　他说。（那只手在我腿上收紧。我能感觉到牙齿紧贴着我的大腿，嘴唇向后咧开。）"把后面那个卧铺帘子拉开，让我们瞧瞧。"

　　我单膝跪起—那只手滑到我的脚踝处；它又开始颤抖了—我在座位上转过身。我把睡眠舱的帘子沿着滑轨往下推了两英尺。

　　里面有一块灰色毛毯，还有一份看起来没人读过的报纸，虽然一边已经湿了，后面还粘着几块狗屎之类的东西。

　　怀蒂踮起脚尖张望。

　　霍格冲他咧嘴一笑。"是啊，我猜我们确实没有。"

　　怀蒂的脸微微皱起，他那双浅得近乎透明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瞥了霍格一眼。这时他才意识到，那股臭味不全是卡车发出的。"不，你那里面啥也没有。"他后退一步。我又坐下了。"你可以上来了。"他转身走开。走到绿色克莱斯勒旁边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对我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悲伤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继续往前走。

　　霍格绕到驾驶座那边，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方向盘后面，砰地关上车门，伸手去够启动器，转动钥匙—引擎发动了，霍格的腿轻轻松开离合器—他盯着挡风玻璃前方说道："丹尼，你他妈真是个走运的狗杂种！"我们的车缓缓驶过停车场。

　　霍格从缠着胶带的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突然揪住丹尼的头发把他的脸扳起来。灯光洒在他脏兮兮的脸颊上。丹尼的嘴大张着。他的舌头和眼睛闪闪发亮。嘴唇像条被捞上岸的鱼一样翕动着。"你干了什么？在我去码头找那个混蛋的时候认出了我的卡车，然后偷偷溜进来躲着？"霍格松开了手。

　　丹尼的脑袋又倒在我的大腿上。他的手再次摸上我的膝盖。

　　"不，"霍格说，"在我们离开这儿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躲在下面别让人看见。"

　　"好了，霍格"丹尼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喉咙严重发炎

　　或者可能有人击中了他的喉咙。"就这样…好了。"

　　掠过的街灯在我们膝上拖曳着缓慢的光影。

　　丹尼将一只手放在霍格腿上。他呼吸粗重，把手滑进霍格裤裆。霍格的腿踩着踏板移动。当我们转向停车场出口时，灯光逐渐远离。

　　"妈的，"霍格拉长声调说。"知道吗混蛋，你的手法还是这么棒？我猜这是因为你自慰练习得太多了。随你便吧，但别抬头。"

　　"…好了。"声音听起来相当嘶哑。

　　当我们驶近大门时，六七个警察朝我们走来。其中一个挥手示意我们停下。

　　"哦，该死…"霍格几乎不动嘴唇地低语。就在他减速时，怀蒂从另一边过来了：

　　"他没问题，"怀蒂喊道。"放他走。我刚检查过了。"

　　霍格对警察们咧嘴一笑。"去吃驴粪吧，"他说道，声音低得他们听不见，脸上仍挂着笑容。我们颠簸着驶上了街道。

　　十五分钟后，当我们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大约八九英里时，丹尼说："我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当霍格驶过又一个弯道时，我们身体倾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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