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在她昏迷之后，在她…那样失态之后…他就这样…走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失落、愤怒和一丝…委屈的情绪，悄然涌上心头。

她挣扎着，忍着下身传来的剧痛，缓缓坐起身。将那件属于顾残的外袍紧了紧，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

她再次尝试着想要站起来，但双腿刚一用力，那撕裂般的痛楚就让她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差点重新摔倒在地。

仪玄不由得发出一声低低的自嘲。

“呵…纵使修为再高…这初次被破身的滋味…倒也真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那尖锐的痛楚和身体深处残留的异样感交织着冲击她的神经。

她开始思考。

思考顾残。思考自己。思考他们之间这段已经彻底扭曲、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师徒关系。

她是为了救他。这是毋庸置疑的初衷。

但是…后来呢？那个失控的吻，那沉溺于快感的疯狂…真的是“救人”的一部分吗？还是…她内心深处某种被压抑了太久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欲望，在那个极端的情况下，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对顾残…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是师徒之情？是怜悯？是守护的执念？还是…在那日复一日的关注和守护中，在那次流沙观池的触碰中，在那扇窗外默默注视的夜晚中…早已悄然变质，滋生出了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男女之情？

仪玄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顾残的种种模样。初见时濒死的脆弱，苏醒后的惶恐，穿上敛息袍时的拘谨，融入同门时的笨拙喜悦，修炼时的刻苦坚毅，以及…在情欲中痛苦挣扎、看着她时充满绝望与心疼的眼神…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她，仪玄，云岿山第十三代门主，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了心。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惨烈而禁忌的方式，彻底地、无法挽回地纠缠在了一起。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放他走吗？让他带着对自己的负罪感和恐惧，消失在茫茫人海？

不。

仪玄缓缓睁开眼睛，那双金色的瞳眸中，所有的迷茫和混乱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却又带着一丝危险气息的冷笑。

“占了本座的便宜…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声音冰冷，带着惯有的威严，却又似乎…缺少了往日的疏离。

“呵…那可不行啊…”

她低声呢喃着，目光落在身上那件属于顾残的外袍上，眼神中那冰冷的坚定，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融化开来，染上了一层…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我的…弟子…”

尽管内心那股抓住逃跑弟子的冲动如同燃烧的火焰，但仪玄毕竟是仪玄。短暂的情绪波动后，她迅速恢复了冷静和理智。追捕猎物，需要耐心和策略，而不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鲁莽行动。

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盘膝坐好。那件属于顾残、还带着他淡淡汗味和能量气息的外袍依旧披在身上，让她在运转功法时，心神不可避免地泛起一丝涟漪。她闭上眼睛，将杂念摒除，开始调息。

太阴之力如同温和的月光，缓缓流淌过四肢百骸。身体的酸痛感在能量的滋养下逐渐缓解，但那处被粗暴对待过的、最私密的伤口，却依旧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和灼热的胀感，提醒着她不久前发生的、那足以颠覆她过往一切认知的激烈情事。每一次能量流经小腹，似乎都能搅动起沉淀在子宫深处、那属于顾残的滚烫精髓，带来一阵让她脸颊发烫的异样悸动。

她能感觉到，那不仅仅是普通的精液，里面蕴含着极为庞大、甚至有些狂暴的纯阳能量，此刻正与她的太阴本源缓慢而持续地交融着，如同在她体内种下了一颗霸道的种子，不断地改变着她的能量场，也在无形中加深了两人之间那种无法斩断的联系。

调息片刻，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仪玄缓缓睁开眼。她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将自己庞大的精神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般，瞬间覆盖了整个云岿山。

山门广场、九虚堂、流沙观池、演武坪、弟子居所……甚至是一些她自己都少去的偏僻角落，都被她的感知一一扫过。

没有。

没有顾残的气息。

以他的修为，即便穿着敛息袍，也不可能完全逃脱她的感知范围。除非…他已经离开了云岿山。

仪玄的眉头微微蹙起，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这个不听话的弟子…竟然真的跑下山了？

他会去哪里？

仪玄开始在脑海中快速搜寻关于顾残的一切信息。自从将他带回云岿山，除了必要的下山采买或任务，他几乎从未主动离开过山门半步。他对外界似乎有着一种本能的排斥和恐惧，云岿山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可以容身的避难所。

这样一个对外界充满戒备、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自闭的人，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会选择逃向何方？

他身上穿着敛息袍，可以很好地隐藏他异于常人的能量波动，融入普通人类社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引起注意。但他又能去哪里呢？他无亲无故，孑然一身…

等等…

仪玄的思绪猛地停顿了一下。

无亲无故吗？

她回忆起第一次在山门外发现濒死的顾残时的情景。那时的他，虽然浑身是伤，气息奄奄，但身上穿着的衣物…虽然破旧，却并非完全没有标识。那是一种…很不起眼的、某个小型服装加工厂的商标，而那个加工厂所在的城镇…

仪玄的记忆如同庞大的数据库般飞速运转，无数信息流淌而过。很快，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地名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灰石镇。

一个位于新艾利都远郊，靠近废弃矿区的小型城镇。几年前因为资源枯竭和一次不大不小的空洞侵蚀事件，居民大量外迁，几乎成了一座废弃的鬼镇。若非她博览群书，对新艾利都周边地理历史了如指掌，恐怕根本不会记得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而那个服装加工厂的商标，正是灰石镇曾经的支柱产业之一。

顾残…是来自灰石镇吗？

人在极度绝望和无助的时候，往往会下意识地回到自己最熟悉、或者说唯一能称之为“根”的地方，哪怕那个地方早已物是人非。

他会回灰石镇吗？那个他可能从小长大的、如今已成废墟的地方？

可能性很大。

仪玄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锁定了猎物的鹰隼。金色的瞳孔中光芒流转，仿佛有无数星辰在其中演算、推衍。

就是那里了。

目标锁定，仪玄不再犹豫。她猛地睁开眼，周身的气势瞬间变得凌厉而果决。

她站起身，准备立刻动身。然而，刚刚迈出一步，下身那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就再次猛地传来，让她猝不及防地闷哼了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跌倒。

“啧…”

仪玄低低地啐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和…羞赧。

该死的！这破身之痛，竟然如此磨人！

她强行压下那股不适感，挺直了脊背。虽然疼痛依旧，但她身为云岿山门主的骄傲和威严，不允许她因此而显露半分狼狈。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迈步。这一次，她刻意放慢了速度，减小了步伐的间距。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而小心，尽量避免牵扯到那处脆弱的伤口。

这样的步态，让她原本就挺拔优雅的身姿，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如同仕女画般端凝娴静的韵味。宽大的袍袖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遮掩了她赤裸的身体和行走时的不自然。那张清冷绝美的脸庞上面无表情，只有那双金色的眼眸，燃烧着势在必得的火焰。

没有人能从她此刻从容不迫、甚至可以说是更加优雅的仪态中，看出她正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和不适。更没有人知道，在那宽大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外袍之下，她那被蹂躏过的、红肿不堪的私处，正随着每一步轻微的挪动而隐隐作痛，甚至…还在不受控制地、缓慢地向外渗出着某些…让她羞耻的液体…

而与此同时，在远离云岿山的、一片荒凉破败的废弃城镇边缘。

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地推开了一扇吱呀作响、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

正是顾残。

他身上的敛息袍沾满了灰尘和露水，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这里是他曾经的家。一个早已被废弃、布满蛛网和灰尘的破败小屋。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尘埃的味道。

他环顾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墙壁上还残留着儿时模糊的涂鸦，角落里堆放着腐烂的杂物。这里承载着他为数不多的、或许并不美好的童年记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到这里。也许，只有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他才能找到片刻的喘息，才能暂时躲避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负罪感和痛苦。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因为压抑的痛苦而剧烈地颤抖着。

脑海中，不断闪回着静室里发生的一切。师父痛苦的呻吟，她失控的喘息，她高潮时绝望的尖叫，她瘫软在他怀中时滚烫的体温和诱人的香气，以及…最后那双看着他时，带着坚定和一丝…温柔的金色眼眸？

不…那一定是错觉！是幻觉！

师父怎么可能…

顾残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决心已定，仪玄并未在顾残那充满混乱气息的静室久留。她强忍着下身那撕裂般的、带着灼热余韵的疼痛，以一种近乎刻板的、缓慢而优雅的步伐，离开了那里。每一步，都像是在精心丈量，既是为了维持她身为门主的端凝仪态，也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减轻那私密之处被牵扯时的痛楚。那件属于顾残、沾染了他气息的深蓝色外袍，依旧披在她赤裸的身上，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拂过肌肤，带来一阵阵让她心神微漾的异样触感。

穿过幽静的回廊，避开可能遇到的弟子，仪玄很快回到了自己专属的、位于云岿山最深处的月井寝宫。

这里一如既往的清冷、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她惯用的凝神冷香，与刚才静室中那浓郁的、混合着汗水、血液和情欲的暧昧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天井中悬挂的银镜水井依旧映照着天光，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仪玄走到那张熟悉的、铺着素色软垫的卧榻边，将身上那件属于顾残的外袍轻轻褪下，叠好，放在了一旁。目光触及衣袍上某些可疑的湿痕和褶皱时，她清冷的脸颊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红，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赤裸的身体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中，肌肤上还残留着欢爱后的暧昧红痕和淡淡的汗渍。她走到内室的浴池边，引来温热的泉水，快速而仔细地清洗着自己的身体。当温热的水流滑过那处红肿不堪、依旧隐隐作痛的私密之地时，她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抽气声，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那里…被他弄得太狠了…里面似乎还残留着某些…粘腻的异物感，让她羞耻又烦躁。

清洗完毕，疼痛感似乎缓解了一些，但那种被彻底贯穿、填满的记忆，却如同烙印般刻在身体深处。她不再多想，从衣橱中取出了一套干净的、她平日里常穿的月白色长袍。

不同于战斗时的紧身皮衣或是礼服的精致繁复，这件长袍款式简洁，线条流畅，只在领口和袖口处用银线绣着不易察觉的云纹。月白色的衣料柔软而有垂感，随着她的动作，如同流动的水光。她熟练地将长袍穿好，系上腰带，银粉色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

镜中的女子，依旧是那个清冷出尘、宛如月下仙子的云岿山门主。面色略显苍白，但眼神锐利，气势迫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宽大飘逸的长袍之下，隐藏着怎样一片狼藉的春色，以及每走一步都需要刻意忍耐的痛楚。

她简单收拾了几件必需品——一些疗伤的丹药，几枚用于卜算的玉签，以及足以应付突发状况的通讯器和少量现金。做完这一切，她没有片刻停留，转身离开了月井寝宫，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云岿山，向着灰石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离开云岿山脉的范围，进入新艾利都的远郊区域，周遭的景象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荒凉、破败。

曾经规划整齐的工业园区，如今只剩下锈迹斑斑的厂房骨架和丛生的杂草。道路坑洼不平，废弃的车辆如同巨大的甲虫残骸般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混合着铁锈、尘土和某种不明污染物腐败的怪异气味。

人烟变得越来越稀少。偶尔能看到的，大多是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浪者。他们蜷缩在废弃建筑的角落，或是三五成群地聚集在某个勉强还能遮风挡雨的桥洞下。

当仪玄那如同流月般的身影，以一种与这片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姿态，悄无声息地掠过这些区域时，那些原本麻木或呆滞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了过来。

那些眼神复杂而贪婪。有对她绝世容貌和不凡气质的惊艳与觊觎；有对她身上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长袍的贪婪；更多的，是一种底层挣扎者对上位者天然的、混杂着恐惧与嫉妒的窥探。

一个缩在墙角，用破布包裹着身体，脸上布满污垢和冻疮的男人，看到仪玄时，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光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似乎想要扑上来。但当仪玄那冰冷淡漠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他时，那股疯狂的贪婪瞬间被刺骨的恐惧所取代，他猛地低下头，瑟瑟发抖，不敢再看。

另一个靠在断壁残垣边，眼神浑浊，似乎精神有些问题的女人，嘴里念念有词，看到仪玄时，突然指着她尖叫起来，似乎将她当成了什么神祇或妖魔。

还有几个聚在一起，用油桶生火取暖的流浪汉，看到仪玄后，互相交换着眼神，目光在她窈窕的身段和看似柔弱的外表上逡巡，流露出不怀好意的揣测。但当他们试图靠近时，却被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气场所阻挡，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同幻影般远去。

仪玄对这些目光早已习惯，并未放在心上。但随着她越发深入这片荒凉破败之地，看着那些在绝望和麻木中挣扎求生的人们，看着这片被文明抛弃、如同巨大疮疤般的土地，她的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顾残…就是从这样的地方走出来的吗？

他那孤僻、自卑、对外界充满戒备的性格，他那对温暖和接纳的笨拙渴望，他那隐藏在沉默外表下的痛苦和挣扎…是不是都源于这片如同炼狱般的土地？

一想到顾残可能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挣扎求生，受尽白眼和欺凌，甚至可能遭遇过更可怕的事情…仪玄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

比之下身那点破身之痛，这种心疼和怜惜，更加让她难以忍受。

她必须尽快找到他！

不能让他一个人…再次回到这种绝望的地方！

内心的焦急如同火焰般升腾而起，让她周身那原本收敛的冰冷气场都开始有些不稳。她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月白色的袍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就在这时，前方路口突然出现了几道穿着统一制式黑色风衣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一人，面容严肃，眼神锐利，胸前佩戴着一枚代表“执法堂”的银色徽章。

“仪玄大人。”为首的执法官微微躬身，语气虽然恭敬，但眼神中却带着审视和警惕，“此地并非善地，不知大人夤夜至此，所为何事？”

仪玄停下脚步，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执法堂的人？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本座私事，无需向尔等报备。”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执法官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反应，并未退缩，反而上前一步，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仪玄来时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试探：“我等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不久前，我们监测到一股异常强大的能量波动，似乎源自云岿山方向。随后，又有一股稍弱、但同样奇特的能量气息，离开了云岿山，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那股气息，似乎与大人您那位新收的弟子，顾残，有些相似？”

他们果然察觉到了！

虽然顾残穿着敛息袍，但之前阴阳调和以及他走火入魔时的能量爆发太过剧烈，还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一丝气息，被执法堂这些专门监控异常能量的家伙捕捉到了。他们或许不知道顾残的真实情况，但对他那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显然已经产生了怀疑。

仪玄心中瞬间升起一股强烈的烦躁和不耐。

她现在只想立刻找到顾残，没工夫跟这些碍事的家伙纠缠！

“本座的弟子，自有本座管教。”仪玄的声音骤然转冷，一股庞大而冰冷的威压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你们是想质疑本座，还是想插手云岿山的内部事务？”

那几个执法堂的人脸色瞬间一白！在这股恐怖的威压之下，他们只觉得呼吸困难，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冰山压在了身上，连动一动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为首的执法官更是额头冒汗，他知道仪玄实力深不可测，但没想到仅仅是气势威压，就能让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不敢！我等绝无此意！”执法官艰难地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惊惧，“只是…顾残的能量波动确实异于常人，按照规定，我们需要进行备案和观察…还请仪玄大人…理解。”

“理解？”仪玄冷笑一声，金色的瞳孔中寒光一闪，“本座只知道，谁敢阻拦本座，后果自负！”

话音未落，她周身的威压再次暴涨！那几个执法堂的人闷哼一声，齐齐后退几步，为首的执法官更是差点站立不稳！

他们知道，再说下去，这位喜怒无常的云岿山门主，恐怕真的会当场出手！以她的实力和地位，就算杀了他们几个，执法堂高层也未必会为了他们而与仪玄彻底翻脸。

权衡利弊之下，为首的执法官只能咬了咬牙，强忍着恐惧和不甘，再次躬身道：“既然如此…我等不敢再阻拦大人。只是…恳请大人务必看管好您的弟子，若他做出任何危害新艾利都安全之事，执法堂…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威胁和警告了。

仪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身影一晃，便如同瞬移般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月白色残影和让几个执法堂成员心悸不已的冰冷气息。

看着仪玄离去的方向，为首的执法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眼神阴沉不定。

“队长，就这么让她走了？那个顾残…”旁边一个年轻队员不甘心地问道。

“不然呢？”队长冷哼一声，“你敢拦她？别忘了她的身份和实力！不过…那个顾残，确实有问题。立刻将此事上报，将顾残列为重点监控目标！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应对预案！”

“是！”

灰石镇，与其说是一个镇，不如说是一片巨大的、正在缓慢腐烂的城市伤疤。夜幕早已降临，稀疏的月光透过厚重的阴云，惨淡地洒落在断壁残垣之上，勾勒出扭曲而诡异的剪影。风穿过破败的窗棂和倒塌的墙壁，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腐烂的纸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霉味、铁锈和某种不明化学物质的刺鼻气味。

仪玄就站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中。月白色的长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如同暗夜里唯一一抹干净的光。她闭着眼，庞大的感知力如同水银泻地般蔓延开来，细细地捕捉着这片区域残留的能量痕迹和生命气息。

那些属于流浪者的、微弱而混乱的气息被她轻易滤过。她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搜寻着那股熟悉的、带着一丝狂暴纯阳又被敛息袍极力压制的独特能量波动。

找到了。

就在前方不远处，一栋半塌的、似乎曾经是钟楼的建筑阴影里。那气息微弱，隐藏得极好，但对于仪玄而言，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清晰。

她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瞳孔在暗淡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复杂的光芒。她抬步，向着那个方向走去。步伐依旧缓慢而刻意，长袍之下，那处被蹂躏过的伤口，似乎因为长时间的奔波和心绪的激荡，又开始隐隐作痛，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湿润的暖意在缓慢渗出，提醒着她几个小时前那场让她羞耻又心悸的疯狂。

她强行忽略掉身体的不适，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对峙上。

还没等她靠近那栋建筑，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是顾残。

他身上的敛息袍沾满了灰尘，显得更加破旧。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具摇摇欲坠的躯壳。他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股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死寂。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从他选择回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一定会找到他。以她的能力，他的这点小伎俩根本无所遁形。

他走到仪玄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依旧不敢抬头看她，只是用一种极其干涩、嘶哑，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声音，艰难地开口：

“师…师父…”

这一声称呼，让他自己都觉得无比讽刺和痛苦。他还有什么资格叫她师父？

仪玄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月光洒在她清冷绝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平静的外表下，翻涌着怎样汹涌的情绪。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模样，她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顾残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他猛地跪了下去！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弟子…顾残…”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不肖…犯下滔天大罪，玷污师门，更…更累及师父清誉…弟子罪该万死，无颜苟活…”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积攒勇气，然后猛地抬起头，虽然依旧不敢直视仪玄的眼睛，但语气却带着一种决绝的、近乎哀求的意味：

“弟子…恳请师父…将弟子逐出师门！从此…顾残与云岿山再无瓜葛！弟子…愿自生自灭，绝不再踏足云岿山半步，更不敢…再出现在师父面前，污了您的眼！”

说完，他重重地将额头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身体因为巨大的痛苦和屈辱而剧烈地颤抖着。

逐出师门？

自生自灭？

再也不出现在她面前？

这几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地刺入了仪玄的心脏！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千里迢迢，忍着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煎熬，不顾一切地追到这里，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些的！

她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把他抓回去？是为了质问他？还是为了…告诉他，她不怪他，甚至…有点…

不！她怎么能这么想！

各种混乱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冲撞，理智与情感激烈交锋，身体里那因为阴阳交融而尚未平复的能量也开始躁动起来！下身的伤口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剧烈波动，传来一阵阵更加尖锐的刺痛！

一股难以遏制的、混杂着被抛弃的愤怒、被误解的委屈、以及某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的情绪，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冲垮了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持！

“不可以！”

一声尖锐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一丝…惊惶的喊叫，猛地从仪玄口中爆发出来！声音之大，甚至在这空旷的废墟中带起了回音！

“我不同意！”

她喊出这句话时，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顾残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地看着仪玄。他从未见过…从未见过师父如此失态的模样！在他心中，师父永远是那么的清冷、优雅、从容，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现在，她竟然…竟然像个普通的女人一样，因为他的话而如此激动，甚至…大喊大叫？

仪玄自己也被这声不受控制的喊叫吓到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一股眩晕感猛地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头好痛…身体也好痛…心…更痛…

她用力地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不能在他面前如此失态！她是仪玄！是云岿山的门主！她怎么能…像个被抛弃的怨妇一样！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翻涌的情绪。她再次抬起眼帘时，眼神已经重新恢复了冰冷，但那冰冷之下，却掩藏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失望和…绝望。

她看着跪在地上，因为她刚才的失态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顾残，心中充满了苦涩。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他以为他在赎罪，以为离开是对她好。可他知不知道，他这轻飘飘的一句“逐出师门”，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所有的牺牲、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挣扎…都成了一个笑话！

意味着她刚刚才开始正视、甚至有些…期待的某种可能，被他亲手扼杀了！

她想质问他，想告诉他真相，想告诉他…她不怪他，甚至…她愿意…

可是，那些话堵在喉咙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内心的骄傲，她身为师父的身份，她那可笑的自尊心…都不允许她向一个“犯错”的弟子低头，更不允许她袒露自己那份已经变质的、禁忌的感情。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冰冷而苍白的质问，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你…如何对得起…你的师兄弟？”

她甚至不敢提云岿山，不敢提她自己，只能拿出那些与他相处融洽的同门来作为挽留的借口。多么可悲。

顾残听到这句话，原本低下头的他，再次缓缓抬起。他想说，他正是因为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云岿山的一切，所以才必须离开。他想说，他这样的怪物，根本不配拥有那些温暖…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仪玄的眼睛时，他所有准备好的话语，都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那是一双…怎样绝望的眼睛啊…

不再是平日里的清冷淡漠，也不是刚才失控时的愤怒惊惶，而是…一种如同寒潭般死寂的、深不见底的绝望。仿佛有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在她眼前彻底碎裂了，再也无法挽回。

那绝望的眼神，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刺穿了顾残的心脏，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

师父…她…

就在顾残心神剧震，仪玄也因为说出那句言不由衷的话而心力交瘁，两人之间的气氛凝滞到极点的时候——

异变突生！

“咻——！”

一道刺目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赤红色激光，毫无预兆地从旁边一栋废弃阁楼的阴影中猛地射出！速度快如闪电，目标直指因为心神剧烈波动、防御出现一瞬间空隙的仪玄的眉心！

这攻击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刁钻！仪玄刚刚经历情绪的剧烈起伏，又强行压制，心神正处于最脆弱的时刻，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眼看那道足以洞穿一切的激光就要击中她——

“师父！小心！”

顾残刚好抬着头，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完全被一种原始的、保护的本能所驱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那道致命的赤红激光，如同死神的镰刀，撕裂了寂静的夜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直扑仪玄！

仪玄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能感觉到那激光中蕴含的可怕能量，足以瞬间洞穿她的防御，甚至重创她的神魂！心神激荡之下，她的反应终究是慢了一拍！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带着决绝的悲鸣，猛地从她身前扑过！

是顾残！

他甚至没有站起来，就那么以一种近乎狼狈的、跪地前扑的姿势，用他那并不算强壮的后背，不顾一切地迎向了那道死亡射线！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肉被灼烧撕裂的声音响起！

但预想中身体被洞穿的景象并没有发生。

那道威力强大的激光，在击中顾残后背的瞬间，仿佛被某种更加坚韧、更加诡异的力量所阻挡、吸收、偏转！赤红色的光芒与他后背接触的地方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和焦糊的烟雾，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狠狠地向前推去，撞在了仪玄的身上！

“唔！”

仪玄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得向后踉跄了几步，下身那尚未愈合的伤口被这剧烈的动作狠狠一扯，传来一阵让她几乎晕厥的剧痛！但她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怀中的顾残所吸引！

“顾残！”仪玄的瞳孔骤然收缩，冷金色的眼底翻涌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那一声厉喝，撕裂了夜的寂静，更像是从灵魂深处爆发的绝望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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