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1

深夜的法师塔安静得能听见月光流淌的声音。

我蜷缩在窗边的扶手椅里，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纤细、白皙，指甲被蕾娜上周硬拉着修成了精致的椭圆形，还涂了层淡淡的珠光粉。这双手现在正不自觉地摆弄着睡裙的蕾丝边，动作熟练得让我心惊。

三个月了。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了。

右眼的刺痛准时袭来，我闭上左眼，透过红眼看向窗外的双月。它们今晚呈现出奇特的排列，蓝月在上，红月在下，像一对注视人间的异色瞳。自从与特蕾莎的灵魂完全融合后，这眼睛的预知能力越来越强，但代价是每次使用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不过今晚，我故意诱发这份疼痛另有原因。

"呃..."我咬紧下唇忍住呻吟，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像一把烧红的匕首从眼眶插入大脑，带来片刻的清明——这是我唯一能想起"他"的方式。

那个叫林晓的男大学生，那个曾经的我。

记忆正在消逝。不是突然消失，而是像沙滩上的足迹，被温柔的潮水一点点抹平。最初我还能清晰地记得宿舍的样子、同学的名字、甚至前女友发梢的洗发水香味。现在这些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特蕾莎的记忆——黑暗的实验、孤独的修炼、被追捕的恐惧。

最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不再抗拒这种取代。

今天下午在集市上，我居然自然而然地和小贩讨价还价，像所有女孩那样假装生气转身就走，等对方喊住我让步；当街角那个铁匠学徒红着脸送我一支野花时，我下意识地把它别在耳后，还转了个圈问他好不好看；甚至在路过珠宝店橱窗时，我被一条蓝宝石项链吸引，站在窗前幻想着它搭配哪条裙子更好...

这不是演技，而是发自内心的反应。

"我还是我吗？"我轻声问窗中的倒影。那个红发异瞳的少女望着我，眼神陌生又熟悉。

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我急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真是丢人，曾经的我能挨揍不吭声，现在却为这种小事哭得像个小姑娘。

"特蕾莎？"轻柔的敲门声响起，"我可以进来吗？"

艾琳。我迅速抹干眼泪，但喉咙还哽着说不出话。

门开了，红发女法师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进来，月光给她镀上一层银边。她已经换上了睡袍，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比白天的严肃形象柔和许多。

"看你房间还亮着..."她的话戛然而止，蓝眼睛敏锐地捕捉到我脸上的泪痕。但她体贴地没有立即追问，只是递过一杯牛奶，"睡前喝这个有帮助。"

我接过杯子，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谢谢。"声音还是有点哑。

艾琳在我身边坐下，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她伸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擦过我的脸颊，抹去我漏擦的一滴泪。

"做噩梦了？"她问，给我一个保留尊严的借口。

我摇摇头，牛奶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我...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什么？"

"记不清他的样子。林晓的样子。"我盯着杯中晃动的乳白色液体，"今早我试图回忆他的室友叫什么，居然想不起来了...上周我还能背出他们的名字。"

艾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拿走我手中的杯子放在窗台上，然后双手捧起我的脸。她的手掌温暖干燥，带着常年握法杖留下的薄茧。

"看着我，"她命令道，蓝眼睛直视我的异色瞳，"你害怕忘记他，是因为觉得那是对过去的背叛？"

我咬住下唇点头，眼眶又热起来。

"傻瓜。"她的声音出奇地柔软，"林晓没有消失，他就在这里。"一只手移到我的左胸口，"你的勇敢、你的正义感、你那些奇怪的物理学知识...这些都是他的一部分。只不过现在包裹这些特质的是一个更可爱的包装。"

我噗嗤笑出声，随即又哽咽起来："但我越来越...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女孩子。这不是演技，艾琳，我居然会为了一条裙子兴奋，还会偷偷羡慕蕾娜的胸..."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脸颊烧得厉害。艾琳却大笑起来，笑声像银铃般清脆。

"所以这就是困扰你的？"她捏了捏我的鼻尖，"我的小女孩，喜欢裙子和漂亮东西有什么好羞耻的？你以为真正的女孩子整天都在想什么？治国方略吗？"

"不是！但是..."我绞着睡裙的蕾丝边，"这感觉就像...我输给了这具身体。特蕾莎赢了。"

艾琳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站起来。"

"什么？"

"我说，站起来。"她的语气让我想起训练场上的严厉教官。

我不知所措地站起来，睡裙因为久坐而皱巴巴的。艾琳绕着我走了一圈，突然伸手在我腰侧戳了一下。

"呀！"我惊叫一声跳开，"干什么？"

"检查一下，"她一本正经地说，"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被'特蕾莎'控制了。"又戳了一下我的肋骨。

"住手！艾琳！"我又笑又气地躲避，"这很痒！"

"哦？那这里呢？"她的手突然袭击我的腋下。

我尖叫着后退，撞到墙壁无处可逃。艾琳趁机把我困在墙角，双手撑在我耳边的墙上，脸凑得极近。她的红发垂下来，形成一个小小的私密空间，将我们与外界隔开。

"听着，"她压低声音，气息拂过我的嘴唇，"如果特蕾莎真的控制了这具身体，她会第一时间逃离我身边，因为她是个自私的黑法师。而你..."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我的鼻尖，"你会为了保护陌生人牺牲自己，会为朋友的伤势自责，会为忘记过去而哭泣...这才是林晓的本质。"

我的眼眶又湿了，但这次是因为不同的情绪。

"但是...那些女性化的行为..."

"只是习惯而已，"艾琳松开我，耸耸肩，"如果你在狗的身体里呆三个月，也会开始追尾巴。这改变不了你是谁。"

这个荒谬的比喻让我笑出声，但随即又想到什么："那...你喜欢现在的我吗？我是说...这么女性化的我？"

艾琳挑眉："我喜欢的是你，笨蛋。不管是男性思维却笨手笨脚穿裙子的你，还是现在会自己编发的你。"她突然坏笑，"不过某些时候，确实很享受你越来越女性化的反应..."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抓起靠枕砸向她。艾琳大笑着躲开，然后突然板起脸："够了，小调皮鬼。现在给我站到墙角去，好好反省半夜不睡觉胡思乱想的错误。"

"什么？"我瞪大眼睛，"你开玩笑的吧？"

"十分钟。"她指着墙角，表情严肃得可怕，"不然就打屁股。"

这种对待小孩的威胁让我既羞耻又莫名心跳加速。我站在原地不动，她就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往墙角拖。睡裙的领口在挣扎中滑下一侧肩膀，露出大片肌肤。

"艾琳！放开！我不是小孩子！"

"那就别像小孩一样闹脾气。"她轻松地把我按在墙角，"站直，手放两边，不许偷看。"

我气鼓鼓地面壁而立，听到她走回床边坐下。睡裙的布料轻飘飘地贴在大腿上，这种被罚站的姿势羞耻得让人脚趾蜷缩。曾经的我会直接反抗，但现在这具身体却自动做出了更女性化的反应——咬唇、绞手指、不自觉地用一只脚磨蹭另一只脚的小腿。

"五分钟了。"艾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笑意，"认识到错误了吗？"

"...没有。"

"那就再加五分钟。"

我偷偷转头瞪她，却见她已经脱了睡袍外套，只穿着丝质吊带内衣靠在床头，修长的双腿交叠，正悠闲地翻看一本魔法书。察觉到我的视线，她头也不抬地说："偷看加两分钟。"

"你...！"我转回头，脸颊发烫，"这不公平！"

"十二分钟。"她翻过一页书，"再顶嘴就翻倍。"

我气呼呼地闭嘴，盯着墙上的纹路。奇怪的是，这种幼稚的惩罚反而让之前的郁结渐渐消散。被当作小女孩管教的感觉既羞耻又安心，仿佛所有的身份困惑都可以暂时放下，只需要乖乖听从艾琳的安排就好。

"时间到。"

我转身，发现艾琳已经放下书张开双臂："过来。"

身体比思维更快反应，我几乎是跑着扑进她怀里。艾琳接住我，顺势倒在床上，让我趴在她身上。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心跳声稳健有力。

"好点了吗？"她轻抚我的长发。

我点点头，脸埋在她颈窝处呼吸着她的气息。某种情绪在胸口膨胀，促使我做了一个曾经作为男性绝不会做的动作——我蹭了蹭她的下巴，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撒娇："艾琳姐姐最好了..."

艾琳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翻身把我压在下面，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刚才叫我什么？"

"艾、艾琳姐姐..."我红着脸重复，心跳快得要蹦出胸膛。

她低头咬了我的耳垂一口："坏孩子。看来惩罚还不够。"

"不要了...我错了..."我假意挣扎，却把她搂得更紧。

艾琳轻笑，手指轻轻梳理着我的红发："现在承认自己是完美的小女孩了？"

我在她怀里蜷缩成一团，像只满足的猫："只要是你的小女孩..."

这句话脱口而出，没有任何勉强或表演。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自己不再需要区分林晓和特蕾莎，不需要为女性化的行为感到羞耻或恐惧。我可以是拥有男性记忆的女孩，可以是喜欢战斗也喜欢裙子的法师，这些矛盾的特质共同构成了现在的"我"。

艾琳似乎感知到了我的顿悟，她的吻落在我的发顶："睡吧，我的小女孩。"

我像树袋熊一样缠在她身上，腿跨在她的腰间，脸贴着她的胸口。这种亲密姿势曾经会让我尴尬，现在却感觉无比自然。

"艾琳？"

"嗯？"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完全忘记了原来的世界，你会提醒我吗？"

她的手指在我背上轻轻画着符文："我会记住你所有的样子，包括那个笨手笨脚穿裙子的男孩。"顿了顿，"不过说实话，你现在这样更可爱。"

我轻捶她的肩膀，却忍不住微笑。窗外的双月渐渐西沉，星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地板上。在即将入睡的边缘，我恍惚想起曾经读过的一句话：爱是接纳别人眼中的自己。

也许正是通过艾琳的眼睛，我才终于看到了完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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