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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民谣,4

小说: 2025-09-08 13:53 5hhhhh 3900 ℃

“哈哈,得了吧你!你这老妖婆还想吃人家小伙子?”

虎哥和老板娘的对话引得整个屋里的司机们都笑了起来,而老板也在旁边跟着笑。我有点明白,但又有点不明白。通过屋里人的反应,我大概知道了老板娘的意思,但我又不知道老板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哈哈哈,这么不经逗啊,这就脸红啦。”

直到老板一边大笑看着我一边说出这句话时,我也才意识到自己的脸正在发烫。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直接俯下头开始奋力的对抗着碗里的面。面很好吃,但此时我的心却不在面上。我感觉得到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但却绝对不应该是在此时此刻释放出来。

我几口就吃完了碗里的东西。几乎是弹射一般的,我站了起来。

“屋里有点热,我去院子里透透风。”

我几乎是像风一样的冲出了屋子,而身后则是屋里几乎所有人起哄的笑声。

盛夏的夜晚,天气很是炎热。很难说究竟是天气本身就过于炎热,还是刚才发生的事让我身上燥热难安。

非要说多纯洁的话,我并没有。该接触的东西我在监狱里都接触过了,不该接触的东西也是,只是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终于,夜深了,空气中也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凉意。风从建筑的缝隙中吹过,伴着蝉鸣,终于让我的心跳的不那么快了。

“走了小。”约么没过多久,虎哥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引着我走进了隔壁的一间单间。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两张单人床,中间是一个床头柜。床头柜的下面放着暖壶,上面则摆着个台灯。正对着门的墙上有扇向内开的窗户,木质的窗框绷着纱窗,玻璃也残缺不全的。房顶上则是空空如也,甚至连灯和吊扇都没有。

“哎,这间怎么没吊扇。”虎哥扫视了一眼房间,得出了和我一样的结论:“我去找老板要个电风扇和蚊香,院子里有水管,能冲个凉。”

我顺着虎哥的目光看向旁边。院子的一角有个水池,顶上是个接高了的自来水管。但即使接高了,这个水管也基本上只是到我胸口的高度。好在这个位置比较偏僻,黑夜里有恰好在照不到灯光的暗处,我还是脱光了衣服蹲下冲了冲。

水很凉,但很舒服。我身上不算脏,只是简单的冲了两下身上的汗,我就穿上裤衩回屋了。

等我回屋的时候虎哥已经把风扇架好、蚊香点好,自己躺在床上了。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躺到了另一张床上。床很硬,是那种常见的棕垫,上面铺了一层薄褥子。枕头的内心是荞麦壳的,不算舒适,但也算不上难受。

虎哥没有睡,他就只是在闭着眼休息。

“师父……”

“怎么了小。”

“还用我给你按按腰吗?”

“来吧。”

他说着翻过了身趴在床上,我则是起身开始给他按揉腰的部分。

我没使多大力气就听到了他腰部的脆响,跟之前按肩膀的时候不一样,他几乎立刻就进入了嘶哈的模式。我只得减轻了力道,尽量轻柔的按压着,导致把时间拉的有些长。最后他只是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身子,而我则是又累出了一身汗。

“我去冲冲,你先睡吧。”

我直接躺倒在了床上。虎哥则是伸了伸腿,跑出去洗澡了……吗?

在一开始我确实是听到了洗澡的动静。毕竟夜深了,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水流溅到水泥池子里的声音确实相当的明显。但后来虎哥迟迟没有回来,动静却明显不对了。

屋里没有表,但我估么着时间大概是十点左右。我们住的这间是单间头上的第二间。听这动静,这第一间应该老板夫妻俩住的地方。这房子本就是临时隔断出来的,所谓墙不过是一层三合板,隔壁的声音几乎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想起来带徒弟了?”这是老板的声音。

“前几天原来部队上的老班长突然联系我来着,说想给孩子找个门路。我寻思正好缺个能倒班的帮手,就说带带看看。”

“呵呵,我看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就这么简单。”虎哥喷了下鼻息:“好在这小子还挺能干的。”

“能干?是哪种能干?都认识这么些年了,你心里想的啥我还是有点数的。你可别糟蹋了人家孩子。”

“啧,我承认我是畜生,但我可从没强要过,都是自愿的。”

呵,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流,我距离上次被“自愿”可能没超过24小时。

“哈哈哈。”老板笑的很干巴,基本上就是那种嘲讽的笑声:“那我可太懂你的自愿了。那小伙子睡了?”

“听着没啥动静了,估计睡着了吧。第一次跟车,天儿还这么热,估计给他也累够呛。你媳妇儿呢?”

“洗澡去了,看你猴急的。”

“嘿嘿……”

“你这开了一天车,咋也不见你累呢,还想着操逼。”

“这不是挺久没做了嘛。”

“就你这性子,你外面的相好没有百把也得几十吧,还挺久没做,信你我是这个。”

“你本来就是这个,绿王八!”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这就硬了?”虎哥的声音一直压的很低,但到了这句时却直接提高到了正常的音量:“怎么操逼的时候硬不了啊?”

“硬的了……”

“三秒钟也算?哈哈哈哈!”

虎哥的笑声很大,而且相当的有穿透性。紧接着我就听到对面屋里传来了叫骂声,显然虎哥的声音把某个人吵醒了。

“小点声,非得把人都闹起来是吧?”

老板娘的声音适时的传了过来,看起来她已经洗完澡回来了。

“闹起来了你不更喜欢?多来几个不是更刺激。”

“你就别损了。上次见你可都是年前的事儿了,咋也不来了?”

“也没啥特别的,单纯是没凑上。别逼逼赖赖的了,赶紧赶紧。”

接着就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三人都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看得出来绝对不是第一次了。而对面房间通铺上的人显然也是一样,叫骂声渐渐地低了下去,变成了一些简单易懂的喘息。

我甚至可以想象出老虎伏在老板娘身上耕耘的样子。雄性的低吼和喘息声混合着雌性的娇喘声,几乎传遍了整个院子。我似乎是听到了淅淅索索的动静,有人在被子下摩擦着自己,甚至好像有人起身走到了院子当中。而我只敢面红耳赤的躺在床上。这隔壁传来的声音彻底抵消了风扇的作用,整个房间只剩下了燥热。

不过好在我在最后把持住了自己。大概是半个小时之后,随着虎哥的一声低吼,隔壁的动静总算是结束了。我赶紧闭上眼,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躺下。而那边前脚刚结束,后脚虎哥就走回来了,一秒钟都没有多待,我甚至怀疑他都没擦干净。

“别鸡巴装睡了,”虎哥尾巴抽了一下我的胯间:“你那玩意都快把房顶捅个窟窿了。”

我胯间被抽了一下,吃痛的抖了抖。而这时虎哥已经坐回旁边的床上了。

“做过没?”

“做过……”

“和谁?”

“呃……”

“算了。”正当我在犹豫是否该说出自己在监狱里的遭遇时,虎哥反而给我台阶下:“别说了,我也没啥兴趣知道。”

我想了想,也许应该告诉他,但不是现在。这时隔壁房间里又传来了新的呻吟声。看起来有人接上了虎哥的班,继续在老板娘身上开始了耕耘。

“怎么,你也想试试?”

“呃……”我本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但他的突然的提问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我只能下意识的回答道:“没,没有。”

“你也确实老大不小了,下回带你一起耍。”他说着躺了下来:“你叫我师父,操逼我也得教给你不是?哈哈哈哈。”

又来了,又是那种恶人般的笑声,没有丝毫掩饰的,夹杂着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恶意,蔑视法律和规则的恶意。我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那种半步踏入贼窝,又或是被他给拖进了什么深不见底的深渊。

我深知货运司机一定是一个正规的职业,是一种可以合法赚钱的职业。但从他的身上我却一点儿都感觉不出来,反而就像我之前说的——是一种危险的气息,是我在监狱中见到的最多的气息。

我不知道老狗是怎么找到他的,也不知道老狗是否知道他的为人,更不知道为什么我最终落到了他的手里。但我为了自己,为了老狗,我不能陷入他给我准备的泥潭里,我要努力的活下去,尽量有尊严的、合法的活下去。

虎哥的呼噜声来的很快。我甚至还没回话,他就已经睡着了。这让我也长长的舒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出发了,非常的急促,几乎没有一点儿留恋,就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几天热得有点离谱了,”虎哥一边挂着档,一边轰着油门:“我寻思咱们这几天开夜车,下午睡。”

再说一遍也是一样的,虎哥确实是个好老师,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他很会教人,知道哪里难懂,会重复的告诉我。

从开车到修车,从路况到路程,从省油到避税,几乎是事无巨细的一一告诉我。我也在如饥似渴的学习着,想要从他身上学到这一身可以吃饭的本事。但不论是他还是我都知道,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就学会的。虎哥说,大车学徒基本要两年才能出师,而就算这样也算是比较聪明的人了。

其实有些时候我隐隐能感觉到,虎哥就只是想找个人跟他说话。他虽然确实是在认真仔细的教我,但那个人是不是我,其实并不重要。一路上他几乎没有停止说话,但也从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

随着我们越来越往南,天气也是越来越热了。中午过后驾驶室里面几乎坐不住人,前玻璃让整个驾驶室成了一个蔬菜大棚,里面的温度绝对有四十度往上。这时虎哥就会把车停在路边,我则是从车座后面抱出来凉席铺在地上,靠着车边的阴凉,我们俩就在路边凑合打个盹。

等到太阳差不多下山,我们就开始上路了。就这样我们开了接近一个星期,终于算是抵达了第一站送货的地方。很小的城市,我们没有多待,甚至刚卸完货就开始奔赴下一个目标地点。剩下的两个地点也都是临近的城市,虎哥的路线安排的非常合理,没绕路,也没有耽误一点时间。

车上的货只剩下了最后一箱。关于这箱货,虎哥在两天前就跟我说这个地点有问题。本来这箱货在路线上应该是第一站,但虎哥还是绕了路,把这箱货安排在了最后。

我们到达那附近的时候是早晨的十点多,开了一夜的车,实话说两个人都困的有点受不了了。正如虎哥分析的一样,这个地儿偏僻得很。我们从国道下来以后还开了三个钟头,周围才看到了像是村落的地方。道路只有一条,单车道,虽然我们一直没有会车,但如果会车的话两个车都得有半个身子在沟里。

“小,这种地儿怕不是要有劫道的。”虎哥从早晨开始烟就没断过,一颗接着一颗的,嘬的也越来越用力:“一会儿你见机行事。”

“咱不去不行吗?”

“这种事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哪怕前面下刀子咱也得去看看,亲眼看到真在下了,咱们才能拐弯回去。”

不过这倒是这一个星期来以来,虎哥头一次猜错了。我们的目的地是个村里的仓库,虽然最后是我们卸的货,但碰头的老丈货款倒是结的很爽快。时间正值当午,他还想留我们吃个饭,不过被虎哥以还得赶紧去南边拉个货给婉拒了。

等我们从村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按照我们前几天的行程,现在已经是要准备睡觉的时间了。但虎哥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并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停车的意思,而是几乎用最快的速度在这条破路上飞驰着。大概刚出村开出了二里地,虎哥一个急刹车,差点让我的头撞到挡风玻璃上。

“哎。”他深深叹了口气:“下车吧。”

虎哥下车的一瞬间,表情就从刚才紧绷的样子变成了一副笑呵呵的表情。我跟着下了车才注意车子旁围了四五只鬣狗,手上拿着钢管和柴刀。见我们下了车,几个人都围了过来,一边把我们推离车子,一边把我们围在了中间。

“几位大哥,咱们这是?”

一只看起来像是带头的鬣狗扯了扯自己袖口的红袖章,我这才注意到上面写着“养路队”几个字。

“看见了吗?你们的车压坏我们村的路了,赔钱!”

那人说话操着很浓重的口音。我和虎哥互相看了一眼,这好像是他这几天来头一次和我有眼神交流。

“各位大哥,”我抖了起来:“我这还是第一次跟车,可没钱给你们啊……”

许是见我年轻,和虎哥的年龄差距过大,他们默认了我的说辞。几个人将重点又集中到了虎哥的身上。

虎哥的脸上明显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轻轻的啧了一口。紧接着他又转过头,用一副相当谄媚的笑容看向了那几只鬣狗。

“几位大哥啊,我是真没钱啊,这大热天的跑一趟货也不容易,您看是不?”

“别废话,我知道你有钱。”

呵,那哪儿能不知道啊,从我们进村估计就盯着了吧。我用余光扫了扫车前,是用碎石堆起来的小石锥,看起来因为虎哥没留下来吃饭又一直在加速开车,导致他们的准备时间相当紧张,堆的相当随意。虎哥刚才如果不是开的这么快怕出事故,直接压过去应该也完全没有问题。

“我是真没有啊,大哥。”

虎哥还在和那只鬣狗头头扯皮,几乎马上就要到了快要动手的程度。但不知道怎么的,那个头头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我的身上。他侧过头看着我,脸上却是一副想到了什么的笑容。

“小子。”他用钢管敲了一下地面,溅起了几粒火星:“你知道他的钱放哪里了吧?老实点儿,也省的你受皮肉之苦。”

显然他们注意到了虎哥是个老油条,很难从他身上捞到真正的油水。虎哥在车上也教育过我,不要把钱都放在一个地方,分开藏,真遇到劫道的可以舍小保大。

“知,知道。”我颤抖着点了点头:“都在车上呢,好几个地方……”

“老四,你跟着他去看……”

“你小子……”虎哥打断了那个老大的话,看着我,眼睛瞪得老大:“他妈车还没学会怎么开,出卖我倒是学的挺快的啊?等这事儿结了,我他妈保证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几位大哥……他威胁我呢……我不敢……”

“呵呵,那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不过……”那鬣狗一棍子直接轮了过来,我下意识伸手去挡,直接听到了一声闷响。

“你要是不配合,可能今天的太阳都看不见咯!”

“呜呜……别,别……”我挤出了两滴眼泪:“我这就去拿,我这就去拿……”

我连滚带爬的上了驾驶室。那些家伙也真是大意,虎哥下车的时候故意没熄火,发动机一直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居然都没发现。因为刚才虎哥打断了那人的话,结果没人跟着我上车。嗯,这是油门,这是离合,这是挂挡。都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路还是一条直道,怎么想我也应该没这么寸吧。

他们似乎还没有特别的反应,都在笃信着我是在帮他们找钱。说起来,大车的喇叭真的很响,特别特别特别的响。准备就绪以后,我坐上驾驶的位置,用了最大的力气按住了喇叭。

这巨大的声音把他们都吓了一大跳,虎哥则是收到信号,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跃出人群,站在车蹬的位置扒住了车门的把手。紧接着,手刹,挂挡,离合,油门,走你。

我死死的握着方向盘,身上的汗几乎是像瀑布一样往下流着。起步颠簸了两下,真的让我的心脏都停了两拍。但好在它最后还是飞驰起来,把那些家伙都甩在了身后。

“你妈逼我草了,两个绝后的东西,开啊,油门踩到底撞给你们两个死,鸡巴人,再让老子看见一次我把你鸡巴和下面两颗蛋一起捏爆炸,绝后……”叫骂声从身后传来,声音越来越小。

“操你们妈逼的,还想劫老子,吃屎去吧!”虎哥探出去半个身子,和那帮人对骂着。

大车的方向盘真的很沉,碎石和沙土铺成的道路也让握紧方向盘变成了个很彻底的力气活。

“小,做的不错。”约么开了二里地,确定他们绝对追不上来了,虎哥开心的揉着我的头:“这机灵劲儿,有我当年的风范。”

“嘶。”我吃疼的倒吸了一口气——这厮碰到我胳膊了。刚才抽了那一棍,保证青了一大块。

“换过来,明个进城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别伤了骨头。”

我在虎哥的指导下把车停了下来,两人换了位置。一刻也不敢多待,我们直接把车开上了国道。

等到我们再次进入城市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不管是我还是虎哥,都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全凭着一口仙气吊着。等车停下之后,我俩连饭都没吃,几乎是直接晕在了床上。

我们在G市呆了三天。白天的时候我会跟着虎哥去货运站旁边蹲点,听他和中介扯皮,了解大概的价格。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账目方面虎哥从来没有瞒着我一点。所以我私下也算了一下,就算是去掉油钱、养路费、吃饭住宿等等等等的开销,单是这一趟货虎哥就净赚了八百多块,这样跑一个月那就是接近三千块钱,这几乎是一个我不敢想的数字。

他在这里扯皮的原因是不想空车回去。不管多少,他想拉点货,起码回个油钱。但事与愿违,这几天的单子没什么顺路的,要么是往西北发,要么就还要往南去了。

嗯,这样一算他的月收入要打对折咯。

回去的路上没啥特别的事发生,平淡的很。我们还是跟之前一样白天睡觉晚上开车,不过车上没货,也没怎么堵车,速度就快了不少。我们只用了六天就回到了B市。

说实话我有点想老狗了,但很可惜的是我们并没有停留。虎哥的主要业务都在B市的周边,他有好几个固定的雇主,基本都是附近工厂的厂长。他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把货款交给了朱厂长,然后他们喝了顿酒,没带我。我只得在车上睡了一觉。

之后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忙碌。搬货、盖毡布、擦车、换胎,脏活累活一件接着一件。路上的风景也渐渐地变得重复,让人很快就失去了最一开始那新鲜的兴致。

时间过得很快,不经意间就已经冬天了。进了腊月以后,用虎哥的话说,这会儿基本上各个工厂都在收尾了。跑完这趟,年前就到这里了。

不过有件值得一提事是,年前最后这趟货交完以后,我这大半年来第一次从虎哥这里收到了工资。他递给了我一个信封,让我好好收着。我没有具体数,但我悄悄看了一眼,里面都是百元的钞票,结合信封的厚度,估么的能有一千块。

在货运站的时候我其实偶尔会和同是学徒的人聊聊天——在师父们都在和中介争的面红耳赤的时候,我们大多会在一侧的阴凉处休息,等待师父们的差遣——从中得知,我的待遇综合来说还算是中等偏上的。

虽然虎哥几乎完全是说一不二,并且没有之前没有一分钱的工资,但是好歹是管吃管住的。甭管条件好坏,起码路上的吃喝拉撒没要我自己花过钱。有些学徒不光没有工资,甚至吃饭住宿都得自己掏钱,还得管着师父的烟钱。

虎哥这次没有再去找中介,而是说带我去这边新盖的商场看看。虎哥的车很大,在市区里开其实很不方便。于是我们把车停在了货运站,然后坐公共汽车过去看看。那个地儿比我想象中的远不少,但离得很远我就在公共汽车上看到了那栋建筑。

天色虽然渐渐暗了下来,但它真的太显眼了。浅色的瓷砖和玻璃,还有那巨大的霓虹灯招牌,仿佛是一座城堡一般,在空旷的田野上独自矗立着。

当我从公共汽车上下来的时候,随着走近我越发的怀疑自己。平心而论,我这大半年跟着虎哥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事物,绝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了,但我还是被面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灯火通明的夜晚。我很难形容此时所看到事,也很难解释自己的感受。我记得从哪里好像看过一句话:你是绝对无法想象出认知之外的东西。这就是我现在的感受。

这就好像是一座来自于未来的城市一般,耀眼的灯光、整齐的货架,一排排的衣服、电器,会自己动的楼梯、上下穿梭的电梯,穿着时髦的人群、爽朗的笑声,所有的东西全部混合在一起,并着这个地方一齐给我所有的冲击。

我不懂,我甚至有点迷失了。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的,所有的一切我都从未见过。虎哥也和我差不多,但他表现的比我淡定了一些——他是装的,我能看出来。

我们俩在门口差不多呆了半分钟。我看了看他,发现他也在看着我。我们俩的眼神对上了以后,彼此有点尴尬的同时撇开了视线。

“早都听说,没想着这么厉害。”

“你也是第一次来?”

“妈的,你天天跟个跟屁虫似得,我去哪儿你还知道?”

“你支开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下意识的想拉住他的手,但他抬手拍了我一巴掌。

“滚。”

这地方光亮到让我有点害怕。落地的玻璃甚至能照出我的影子——长出了厚实的冬毛以后,我整个人看起来都胖了两圈。但这并不能掩盖刚跑完活的我土气、邋遢、身上的衣服和毛上全是各种污渍,和这里的人群格格不入。在这里,唯一和我相似的人就只剩下虎哥了。我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衣角,没由来的,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迷失在这光亮里,这玻璃组成的迷宫里,这一排排的货物里。虎哥则是扫了两下尾巴,大跨步的往里面走去。

里面的店铺一间挨着一间,和我以前逛的商场柜台不同,这里每间店铺都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里面的假人模特穿着的衣服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款式,那样好看和时尚。

我的眼睛看到了一件相当帅气的皮夹克。翻领,大口袋,皮革上面打着蜡,反射着亮光,金属的拉链和铆钉闪着金色的光芒,使得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老狗穿上一定会很好看吧……

这半年里,我和老狗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虎哥似乎在刻意避着老狗,同时也不怎么想让我见他。事实上,从我开始跟着虎哥跑车以后,第一次见到老狗甚至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

那会儿正值假期,工厂都放假了没什么货,虎哥也就给我放了三天的小假。

不过说起放假这个事儿,其实平时也没有那么忙。虽然接一个活我们至少得有一个星期在路上,但一般一来一回之后,我们总能休息个一两天,而这一两天虎哥就会把车开阔的地方,让我练车。不过也说不好,有时候忙起来真的是脚不点地,连续一两个月高强度的装卸、跑货,用虎哥的话说也算是常态。

扯远了。这三天的小假终于让我得以见到老狗,而此时已经是十月份了。不知道为什么,时间似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我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回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什么样子。

老狗依然是坐在床铺上靠着墙听收音机,房间的陈设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见到我来了,他也只是起身用唯一的胳膊抱了抱我。之后便是例行的嘘寒问暖,是否吃饱穿暖,工作是否顺利,学的怎么样等等等等。

而我的回答是,也只能是一切都好。

真的一切都好吗?并不是的。但我不能把这些话说给他听。

我不懂自己对他的情感,但我懂他对我的好。没有任何伪装和修饰的好。我想要回报他,想要他也过得好。我几乎已经看到了老狗就在我的眼前。他的身影重叠在了眼前的这件皮夹克上,笑着,很好看。

我看了一眼标签,贵的离谱,是我平时看都不敢看的价格。但此时此刻,我的怀里正揣着虎哥刚刚给我发的钱,正是我从出生到现在,可以随意支配的钱最多的时刻。

“我想给他买这个……”我扯了扯虎哥的衣角,指着橱窗里面的那件皮夹克。

“你爱买啥买啥,关我屁事。”虎哥的看了看橱窗里的衣服,挑了挑眉毛,显然非常不喜欢我的决定。但他还是强装着漠不关心的样子说:“钱是你的了,别问我。”

“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他扽了一下衣服,把衣服从我手里抽了出来,指着我的鼻子说道:“明年开春以后,你花钱的地儿自个儿处理,我劝你最好还是给自己留点积蓄。”

这是我第一次明着违抗虎哥的“建议”。这件皮夹克打完折六百块,花了我一大半的积蓄——我把信封里面的钱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一千块。虎哥的脸色相当难看,但好在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发作,而是装作没事的样子。一般来说,发生这种事往往是因为在“外人”的面前,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我们俩当天晚上并没有立刻回货运站取车,而是在附近的一间小旅馆住了下来。一进小旅馆的房间,虎哥把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我懂他的意思,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自觉的跪在了床边,等着他“教训”我。背后是他解开裤腰带的声音。

“小崽子翅膀硬了是吧。”

冬天还好隔着衣服和毛皮,很厚,皮带抽在身上的感觉更多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妈的,给老子把衣服脱了!”

我听话的开始脱衣服,但手腕马上就被抽了一下。

“说话!听见了没有!”

“是,师父……”

听到了我的回话以后,他点了一根烟,坐在床边等着我把衣服脱光。直到我一丝不挂以后,他狠狠地嘬了一口烟,又继续开始了抽打。

“你妈逼的,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少钱?”

“啪!”

“知道……”

“啪!”

“知道还买,还买?还买不买了?你妈的败家子儿!”

“啪!啪!啪!”

他在用皮带抽我的时候,往往是不会手下留情的。这在他看来应该是一种对于我的“教育”,而这次的“教育”格外长。这场教育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以他抽累了而告终。

他这样教育我是有他的深意在的。因为接下来有一周的车程,而我被抽裂的伤口在车上没有一丝一毫逃避的可能性。这种痛苦通常会持续一周甚至更久,而这显然会让他兴致高昂。

“回来啦?”

“嗯。”

“年前还有活吗?”

“没了,师父说年后再联系我。穿上试试?我从G市给你买的!”

我把那件皮夹克从袋子里小心地掏出来,披在了老狗的身上。

“这这这,这得多少钱啊?”

老狗用手细细的抚摸着这件夹克上皮革的质感,打了蜡的皮革顺滑的不可思议,即使在下水道中依然闪闪发光。

“没事的,我跟着跑两趟车就挣回来了。”

我没有告诉老狗这件皮夹克的真实价格,只是换了个说法来搪塞他。我说着给他把那一侧的袖子给抬起来,然后让他把胳膊伸进去。他则是像触电一般的把胳膊缩了回去。

“哎,等过年再穿,我现在身上脏,再给衣服弄脏了。”

“好好好……”

他在这种事上总是有很奇异的固执,我也从来都拗不过他。所以我找了个衣架给他把衣服挂在衣橱里面了。

冬天的下水道还是有点冷的。老狗的小太阳坏了,估计是夏天的时候烤被子给整坏了,等到冬天要用的时候才发现。这导致我们俩不得不互相依偎着、蜷缩在被窝里面,靠着那个小煤炉来取暖。不过好在随着城区的改造,这个下水道已经彻底不通水了,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怪味道,也不会永远都是潮潮的了。除了偶尔造访的小动物,这里几乎没再有什么下水道的样子了。

但这也引出了另一个问题:这里是否会被别人发现和改造,到时候老狗是不是又要无家可归了。老狗笑呵呵的告诉我说不会的,他之前也有同样的担忧,所以仔细的看了报纸上的市政规划——这个地方因为过分多的违建,暂时没有被划入拆迁改造的区域。而这也下来了另一条规定,就是不允许他们再继续扩建了,这些都是违章建筑,是不会划入拆迁补偿的。

这种扯皮往往会持续很久,所以短时间内不用担心这方面的变化。

“我倒是也听虎子说了,你学的不错。得好好学啊。”

老狗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搂着我,环过来的手轻轻的拍着我的肚子。

“嗯,师父他有真本事,也有心教我。”

“是啊……我说……”

他罕见的欲言又止,也罕见的压低了声音。我在等他继续,但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是叹了口气,把我搂的更紧了。

似乎不管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人物,只要进入了所谓放假的领域,时间就会过的飞快。仔细想想,我放假的时间实际上相当早,几乎算是腊月中旬就彻底休息了。我和老狗在窝里慵懒了十几天之后,老狗突然强烈要求置办一下年货,而这时候都已经临近年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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