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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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房間內的光線柔和而乳白，彷彿連天氣都為她調整過。

Alear坐在書桌前，手肘輕靠桌邊，指尖細細撫過那一排瓶子。

十六瓶。

每一瓶中都靜靜盛裝著如奶脂般的液體，色澤濃厚，無暇而飽滿，恰如每位英雄在被榨盡瞬間的極致狀態。

她的指尖停在其中一瓶——Jade。

瓶中液體仍帶著淡淡的熱度，彷彿她的最後呻吟還未完全冷卻。

Alear微笑了。

不是冷笑，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彷彿完成某項藝術創作的滿足感。

「就快完成了……」

她輕聲呢喃。

她不知道什麼才是「完成」，但她感覺到了：再幾個，再幾滴，再幾段靈魂與香氣的層次，她就能擁有一個完美的宇宙，只屬於她的乳白世界。

她的心，飽和而快樂。

＊＊＊

同一時刻，Askr城的飯廳中，Ivy坐在角落。

她沒有吃東西，連眼前的茶都未碰，只是靜靜地坐著。

她的腦中一片混亂。

Jade的話，如毒液殘留在她心頭。

香氣、墜鍊、收容、擁抱……那一切過去她視為情慾幻想的元素，現在開始如拼圖一樣對上了現實的缺口。

「……Hortensia，也不見了。」

她的嘴唇輕輕顫動。

妹妹的失蹤曾被歸咎於某場臨時的任務，但她從未真正確認過。而現在，Jade也消失了。

她開始思考：那股她曾以為是戀慕時的幻覺香氣，會不會其實……是真實存在的獵網？

「Ivy？」

熟悉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她抬頭，看見Veyle正站在她身邊，微笑著，手中還捧著一塊剛出爐的甜麵包。

「妳好像很少在這麼早的時候來飯廳……而且……感覺妳好像有點……心事？」

Veyle眼中帶著真摯的關切，語氣柔和如水。

Ivy猶豫了一下，沒立刻回答。

但Veyle也沒有急著追問，只是輕聲補了一句：

「……最近好多人都不見了對吧？我已經好幾天沒看到Etie、Citrinne，連Chloé和Jade也……都沒再出現過……」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似乎也開始感覺到了某種不安的規律。

Ivy垂下眼簾，心中猛然一顫。

她不再是唯一察覺異狀的人。

而那股香氣——現在似乎正循著她的視線，慢慢地飄來。

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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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從飯廳高窗斜斜灑落，落在Veyle銀白色的髮梢上，讓她看起來格外純淨而親切。

Ivy不確定自己為什麼開口了。

或許是Jade留下的那張字條讓她無法再獨自承擔，或許是Veyle天生那股與人親近的體質令她卸下了防備。

又或許，那墜飾的影響早已開始延伸至她的周圍。

「我……其實在想，是否有人……真的從這個世界上被『移除』了。」

Ivy低聲道。

Veyle眨了眨眼，表情從原本的單純關切漸漸轉為困惑。

「妳是說……她們被轉移到哪裡？還是……」

「不，我的意思是……可能不只是『消失』。」

Ivy抬起眼，眼神中有種壓抑著恐懼的堅定。

「她們也許還『存在』……但已經不是人了。」

這句話讓Veyle沉默了幾秒。

然後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低聲回應：

「……那股香氣。」

她的語氣不再天真，而是某種深層的記憶正在甦醒。

「我也曾……聞過……只是一瞬間，在Alear姊姊靠近我的時候……」

Ivy心中一沉。

Veyle也開始感知到它了。那股無形的、無聲的、卻直入靈魂的香氣——不是普通的誘惑，而是某種被設計為喚醒女性本能的邪力。

「那個香氣不只是氣味，它會讓人想靠近……想接觸……」

Ivy低語「……想被抱住。」

兩人對視了一眼。

她們知道，如果不動身尋找答案，下一個「消失」的……可能就是彼此。

＊＊＊

於是當夜。

兩人於圖書館深處，尋找Jade最後留下的痕跡。

筆記本不在，但在她常用的隱藏抽屜中，Ivy找到了幾張尚未處理的便籤紙。

上頭是一連串名字：Yunaka、Madeline、Citrinne、Chloé……

Veyle的手指滑過那一排名字，停在最後一行——

「Hortensia」

她睜大眼，臉色瞬間泛白。

「……連她也……？」

Ivy咬牙，點頭。

「我們得查清楚。」

但她們都沒說出口的一句是：

她們已經開始想靠近那個香氣了。

不是出於任務，不是為了正義。

而是……為了確認自己是否也會渴望那份懷抱。

而這一切的中心，不是Alear。

而是那枚靜靜垂掛在她胸前的乳白墜飾——

那個真正的陷阱，那個邪物。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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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yle的指尖微顫。

那紙張很薄，質感略粗，筆跡一貫是Jade的筆風，筆壓不重卻極有秩序，每一筆都像是對某種規律的執念。

她再次低頭，仔細看那一行行。

一開始只是熟悉的名字。

Yunaka、Nel、Citrinne、Timerra、Etie。

每一位，都是她曾一起戰鬥過、共度時光的朋友、戰友、甚至是姊妹般的存在。

然後是……

Hortensia。

她姐姐一直在尋找的名字——她以為只是外出執行任務的妹妹。現在，那名字被安靜地寫在這「失蹤者名單」的一筆。

Veyle的心口發冷。呼吸短促，卻還強迫自己繼續看下去。

她的視線滑過最後一行。

筆記的邊角，有一個名字，寫得極小極輕，幾乎像是猶豫之下才落筆的——

「紅眼Veyle」

她的瞳孔一縮。

那不是錯別字，不是同名者，不是虛構。

是她自己。

彷彿這名字不是警告，而是預定。

她，是下一位。

她的喉頭緊縮，一股說不出的不安從背脊滑下來，指尖冰冷。

「……你還好嗎？」Ivy注意到她神情異常，轉身問道。

Veyle沒立刻回答。

她只是抬頭看向窗外，那夜色如墨，風靜靜地吹過玻璃邊，似乎傳來某種溫柔又詭異的低語。

「……那不是我……」

她低語，像在對自己說。

「那是……『另一個我』。」

那個「她」——Fallen Veyle，已經陷落，已經融化成白色液體的一部分，被收納在Alear胸前，貼著她的心臟，在乳香中微溫著。

「但我們……本質是同一人。」

她不是不明白。

她很清楚，當墜飾決定要她的時候，那份吸引力並不會因為她的善良而退讓。它會更加溫柔、更加致命。

她閉上眼，握緊紙張。

如果她的名字已經出現在名單上，那她還能全身而退嗎？

還是說，這一切早就註定，她不過是比另那個自己晚了一步……墜入？

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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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yle看著窗外。

她只是靜靜地想著那個名字，像是在凝視鏡中的自己。

Veyle。

那是她。但不是她。

她能感覺到心中的某個部分開始躁動了。

那個存在。

──『妳看吧。終究還是妳。』

一如既往，冷淡、不屑、咬字精確，那聲音在她內心深處響起。

那是被她封印於內心的邪惡Veyle。

不是那個已經被乳化、收藏的Fallen Veyle。

而是她心中那個與她共生的黑影，那片始終拒絕消失的黑色自我。

「……妳不驚訝嗎？」Veyle低語，在內心與她對話。

──『驚訝？我早就知道了。』

黑影冷哼一聲，聲音中帶著一貫的厭煩與輕蔑。

──『妳這副猶豫、軟弱的模樣早晚會被吞掉。妳只是比我慢一點罷了。』

「……但妳也害怕，對吧？」

這一句話讓黑影沉默了片刻。

她知道，自己說中了。

另一個她在那墜飾的影響下雖然依然逞強，但某種與生俱來的恐懼卻無法否認——她們都「看見」了那對乳房，那個懷抱，那個香氣。

她們都知道，那不是死，而是一種——靈魂的吞噬。

──『……那不是妳該想的。反正到時候，是妳被抱進去，不是我。』

另一個她將思緒一甩，語氣像是在嘲笑，但那一瞬間，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Veyle輕輕閉上眼，深呼吸。

她知道了：即使是這個黑暗的自己，也在這份香氣前感到了動搖。

就在此時，肩膀忽然被輕拍了一下。

她睜開眼，Ivy正站在旁邊，一臉凝重。

「……Veyle？妳怎麼了？妳剛剛看起來很恍神。」

她語氣沒有責備，只有擔心。

Veyle看著她那對堅毅的紫瞳。

那一瞬間，她彷彿才重新意識到，自己還活在現實之中。

「……我沒事，只是……」

她搖頭，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Ivy沒有追問，只是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體，看向那張被她們藏進袋子中的名單。

「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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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的燈火已熄，只剩下月光從高窗落下，將兩人的影子拉得細長而無聲。

Ivy將那頁收起，神情比先前更加沈重。她的手握著背包的繩結，那個細微的動作藏不住她心中的糾結。

Veyle靜靜地看著她。

她的心還沉浸在與另一個自己的對話中，但現在，她必須回到現實——回到Ivy的目光前，回到這個即將決定她們命運的夜晚。

Ivy終於開口了。

聲音壓得很低，卻不像在猶豫，而是將兩種極端思路同時攤在檯面上。

「我們有兩條路可以走。」

「第一，我們去找Alear，當面問她。」

她停頓了一下，眼神明亮卻複雜。

「我知道這聽起來愚蠢……但我真的想相信她。她是神龍，是我們的希望。她不可能……不可能會做這種事。我想知道……是不是我們搞錯了什麼。」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動搖與情感的顫抖。

那不是偽裝。是崇敬裡混著愛戀的真誠。

「第二……」

Ivy轉過臉，眼神陰下來。

「我們什麼都不要做。」

Veyle睜大了眼，有些錯愕。

「不查、不問、不靠近……也許我們就能安然無事地活下去。」

Ivy的語氣平淡，卻帶著某種可怕的冷靜。

「因為……我看到Jade最後的樣子，那已經不是理智崩潰了。那是她的靈魂被香氣揉爛了。她……甚至無法正常的說話。」

「如果我們再往前一步……也許就再也退不回來了。」

她低下頭，雙手交握在膝上，十指緊扣。

「……我不怕死。但我怕……在知道真相之後，我會……『選擇那邊』。」

那句話說出口，空氣凝結了一瞬。

她怕的不是外力。

而是怕自己也會接受那香氣，像其他人一樣，滿足與愉悅地被溫柔摧毀。

Veyle無言。

她能理解這種恐懼，因為她也正經歷著。她心中的黑影已開始嘲笑她的遲疑，但那不屑裡，藏著同樣的戰慄。

兩條路——

一條通往香氣的源頭。

一條通往逃避的幻覺。

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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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擇前者。」

Veyle的聲音平穩卻堅定，如同劃破沉默的一線月光。

Ivy微微抬頭，神情震動了一瞬：「妳……」

「我不相信姊姊會做那種事。」Veyle望向窗外，語氣不帶半點猶疑。

「她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可能有什麼力量控制著她……但我不信，她會自己願意這麼做。」

那份語氣中的信任，是多年來積累的親情，是神龍與少女之間那超越血緣的依賴。

但在她內心深處，那片與她共生的黑影——黑暗的自己，卻冷笑了。

──『妳真的天真得令人厭煩。』

那熟悉的、不屑的、尖銳的聲音，再次於心中響起。

──『妳以為她是被什麼控制？妳以為她是不得已？』

──『不……她早就沉溺了。她肯定每天都在準備「迎接」新的獵物——笑著、溫柔地、毫不猶豫地。』

Veyle握緊拳頭，試圖驅散那聲音，但另一個她卻不像往常那樣單純譏諷。

這次，她竟主動多說了一句：

──『妳應該逃的。真的。』

──『這不是為了妳的天真……是為了妳這副無用的軟弱，還能多活幾天。也為了我……還封印在妳裡面的我。』

──『我不想跟妳一起死在那對乳房裡。』

那語氣冰冷中透著一絲難得的憐惜——或許是對自己的，或許是對Veyle的。

Veyle一怔。

她知道這是黑暗的自己第一次為她著想。

也正因如此，她反而更加確信自己必須走下去。

因為如果連那片黑暗都開始恐懼，那她就更應該直視這件事的真相。

「我不能逃。」她在心中回答。

「不只是為了我，也為了妳。」

＊＊＊

而在她身旁，Ivy始終沒開口。

她低著頭，雙手交疊，唇角緊抿。

Veyle的自言自語她聽見了，但她卻無法擁有那樣的堅定。

她想到Jade──那溫和、寡言、總是堅毅的女人，在最後那天如嬰兒般哭泣。

她想到Alear。

那個自己尊敬、嚮往、甚至愛慕過的神龍。

她不能接受Alear會做出這種事。若真是如此，那她過去所有的信念、期待與感情將會全部崩潰。

所以她寧願……

「……我還不想面對。」

她低聲道，像是懺悔。

「我不想看見她真的在做那些事……我寧可什麼都不知道。」

Veyle沒有責怪她，只是輕聲說：

「那我會去。」

她回過頭，給了Ivy一個堅定卻溫柔的微笑。

「如果我看見了真相……我會告訴妳。親口告訴妳。」

那一刻，兩人之間的距離，第一次出現了決定性的岔路。

一人踏向真相。

一人選擇逃避。

而香氣，正靜靜地在空氣中蠢動，如乳白色的霧，等待下一位靠近者自願踏入。

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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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靜靜流淌於石階與牆角之間，Askr城的夜晚安靜得過分，連風聲都像被香氣沉睡了一般。

Veyle來到了那扇門前。

那熟悉的木門靜靜關閉著，門縫無聲，卻透著一種令人屏息的溫柔召喚。

她站在門前，腳步遲疑，手指伸出又收回，心中正在翻騰的，不只是疑問。

而是回憶。

她想起了Alear的笑。

那不論在戰鬥、在痛苦、在爭執之後都不會變得嚴苛的笑容。

她想起Alear在她身旁時，那雙手撫著她頭髮，輕聲說著「妳不是壞孩子」的溫柔語氣。

她想起在營火旁，她忍不住哭出來時，那個讓她靠在肩上的肩膀。

這些記憶如月光流進她的意識深處，讓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碰觸那扇門。

但就在指尖即將觸及木紋的那一瞬——

『停下來。』

那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是敵意的低語，不是陰影的誘惑，而是——帶著劇烈恐懼與強硬壓抑的懇求。

黑暗的自己，在她心中，第一次如此用力地叫住她。

『妳要去哪裡……？』

Veyle沒有立刻回答。

她知道，那不過是門而已，不會立刻發生什麼。

但那聲音繼續。

『妳以為妳可以全身而退？妳真的以為──她會迎接妳的問題？』

另一個她語氣發顫，明顯在勉強壓制情緒，但這次不是憤怒。

是焦慮，是恐懼，是……一種無法明言的求救。

『我不知道門後有什麼。

但我知道……我們這樣站在這裡，還能說話。

如果進去了，就什麼都不會剩下。』

Veyle微微睜大眼。

她第一次意識到，這個總是強硬、諷刺、冷笑的黑暗自我──其實也在害怕。

『我不知道我們會變成什麼。』

『但妳該知道，那不是愛。那不是擁抱。那會是……某種無法逆轉的「事物」。』

黑暗的Veyle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更低、更破碎。

『我們不是第一個Veyle。妳知道這點。

那個在其他時間線中、另一個我，也已經消失了。

而我們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

『她比妳強，比你優秀，比你還完美。

如果她都沒回來，妳真的以為──妳能做到什麼？』

那聲音如毒刺刺入Veyle的胸口，她低頭，盯著那扇門。

門後一如既往的寂靜，卻像正悄悄張開手臂，準備迎接。

迎接下一位自願靠近的名字。

她，Veyle。

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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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在猶豫什麼啊？」

黑暗的Veyle冷冷地開口，聲音在她心中盤旋，像針一樣一語接一語刺入。

「這不是妳第一次犯蠢了，對吧？」

她語調輕蔑，卻比以往更急切、更不安。

「妳就這麼想走進去嗎？像個會掉眼淚的迷路小狗一樣，敲敲門，問問姊姊在不在？」

她笑了，帶著幾乎咬牙切齒的譏諷。

「妳一直都這樣。心軟、猶豫、無能的.......瑕疵品。」

語氣中滿是嘲諷，卻包藏著某種越來越無法壓抑的顫動。

「妳知道妳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嗎？一個在戰爭裡哭泣的幼童，一個被稍稍善待就感動得要命的瑕疵品。」

Veyle沒出聲。

她只靜靜地站著，聽著，承受著。

另一個Veyle停頓了幾秒，像是在等她反駁。

但Veyle仍然沒說話。

這沉默，反而讓黑影顯得更焦躁了。

「……妳真的相信她嗎？相信她會回答妳？而不是把妳——」

她噤聲。

她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沒說出那個句尾。

因為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這正是她恐懼的根源。

她不了解這個門。不了解裡面有什麼。不了解Alear此刻是什麼樣子。更不了解——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害怕。

她只能不斷地嘲笑、諷刺、否定善良的Veyle。

因為她知道——只要她不說出「我害怕」，就還能保住一點點自尊。

而這時，Veyle終於動了。

她舉起了手。

指尖輕微顫抖，卻無比堅定。

「我不知道妳說的是不是對的。」

她的聲音低柔而平靜。

「但我寧願相信她，也不想相信自己注定什麼都無法改變。」

「如果她真的做了什麼，那我就要知道是什麼。不是逃開，不是等她來找我，而是——我要自己去問她。」

黑影一瞬間沉默，像被狠狠擊中。

「別……！」

她終於失控了。

「我拜託妳，不要打開那扇門！」

「妳真的以為這是妳能回頭的事嗎？妳以為這是『妳去問清楚』這麼簡單嗎？！」

「妳這個傻子！笨蛋！軟弱的、不完整的瑕疵品——」

但Veyle的指尖，已經在門前半寸的距離停下。

她還沒碰到它。

但那道門，彷彿已經感應到她的決心，散發出一股濃郁的暖香，緩緩地、溫柔地包圍她的掌心。

那香氣如同擁抱前的體溫，曖昧地籠罩在門與她之間的縫隙中。

她，已經伸出了手。

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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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yle的手，觸碰到了門板。

木紋在指尖傳來一絲柔軟與溫度，不像冰冷的實體，更像是某種有呼吸的肌膚。

她稍稍一推。

「喀。」

那道門，便無聲無息地開啟了。

彷彿早已預知這一刻，它不費絲毫力氣，便敞開了胸懷。

香氣，隨即如爆破般撲面而來。

不是「飄散」。

而是主動地、貪婪地、整面撲上她的五感與意識。

乳白色的香霧無形無影，卻有著濃稠的質感與重量，宛如將整個空氣換成了濕潤、甜膩、如液態的欲望。

她聞到了。

香味從鼻腔鑽入，卻直衝腦髓，如一道乳色洪流，穿過感官，湧入脊髓與神經，每一根纖維都被染成了溫熱的奶霧色。

她感覺到了。

香氣不只是氣味，它有「形」。

如指尖撫過肌膚，如舌尖舔過唇縫，如唇瓣貼上胸乳──溫柔到近乎殘酷。

那不是誘惑，而是撕裂了肉體與精神間的防線，將自我完全攤開在乳香洪流中淹沒。

她的腳步顫了一下。

指尖微微收縮，膝蓋發軟。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這股香氣正在滲透她的皮膚，鑽入她的氣孔、呼吸、血液。

那香氣像液體在她體內流動，不斷深入、不斷潤滑，不斷模糊她作為「Veyle」的邊界。

而最可怕的是──

她的靈魂也開始發熱。

不是因為情緒，而是因為某種超脫生理、超越思考的「本能渴望」。

她甚至還沒有進入房內。

但她已經知道了。

這是一扇不應該打開的門。

可她打開了。

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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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氣如浪，層層席捲。

而第一個崩潰的——不是Veyle本身。

是她內心的黑影。

──『妳做了什麼啊……！』

另一個Veyle的怒吼在心中炸裂，聲音不像往常那般尖銳理性，而是帶著近乎驚恐的顫抖。

──『妳這個瘋子、白癡、軟弱的東西──為什麼要開門！為什麼！妳……妳以為妳能從裡面回來嗎！？』

她在嘶吼。

不再是嘲諷。

而是純粹的恐懼與怒意混合到極點的悲鳴。

她在Veyle心中怒吼著、掙扎著，像要把她從門邊拉回來。

但香氣已經滲透進來了。

它不講理、不言語、不強迫──它只是存在，就足以讓靈魂的結構軟化。

乳香如同光滑而絨柔的手指，沿著黑暗Veyle的意識慢慢撫摸、穿透、融解。

──『不……不要……不要把我──』

她的聲音驟然一斷。

接著──

她哭了。

不是激烈的大哭，而是那種毫無控制、從靈魂最深處湧出的抽泣。

像一個曾經驕傲自負的影子，在絕對快感與溫柔壓迫前，被徹底剝光了武裝。

──『我……不想……不想變成那種東西……』

她的語氣碎裂，極度脆弱。

──『我不要被……揉進妳的香氣裡……不要……』

但乳香不問理由、不回應悲鳴。

它只是持續溫柔地洗滌、包圍、渗入。

黑暗Veyle是以「另一個靈魂」的形式寄宿於Veyle心中的一部分。

而香氣是針對靈魂直接作用的本能壓力。

那股香霧在她的本質之上緩慢滲透，如牛奶將黑墨染淡，一點一滴地將「怒」與「恨」溶解為濃郁的奶香。

她的咒罵聲變得空洞，她的語速開始拉長。

她的語氣從厭惡、掙扎，變成了昏沉、蕩漾，彷彿是睡前含著甜乳入夢的低語。

──『……好熱……啊……我……不要……』

──『……不過……這樣……好舒服……』

她的思想開始裂解為快感的顫音，她的自我在內層潰散成一縷縷混著香氣的乳色思潮。

她，正在被轉化成香氣的一部分。

而她曾經尖銳的存在——那個被稱為「黑暗面」的自我，如今正逐寸地，被洗滌為無害、溫暖、被愛的模樣。

另一個Veyle，在未見房內景象前，已經被門縫散出的香氣重塑。

在Veyle體內，她不再咒罵。

她沉默。

沉入香氣的中心，像是在柔順地微笑著入眠。

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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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香尚未完全吞沒Veyle。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腿部乏力，意識邊緣被熱與甜的幻霧層層包圍，但──她還在掙扎。

不是身體的掙扎，而是信念的執念。

她無法否認，香氣正一點一滴將她的五感擴張至極限：

皮膚彷彿在牛奶中浸泡，鼻腔如塞滿熱奶棉絮，眼角泛淚，是被乳香撫弄神經導致的生理性反應。

但她還沒放棄。

另一個她的聲音已經沉寂。

她的黑暗面，被香氣洗去「恨」、磨平「怒」，沉入深處，像是陷入某種純粹快感構成的白色夢中，不再回應。

Veyle的意識因此變得前所未有的單純而孤獨。

沒有對話，沒有反駁，只有她自己。

與眼前的這扇門、這個空間……還有──她姐姐的存在。

她邁進了房門內一步。

踏上那薄軟如絨的地毯，空氣溫暖得幾乎不像現實。

不需要再深吸一口氣了，因為這裡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吮吸甘甜的奶露。

她的眼神有些迷離，但她仍努力穩住。

她不再回頭。

「只要我見到她，只要我親口問清楚……」

她的思緒如同對自己低語。

「姐姐會給我答案的。」

她堅信著。

不是出於邏輯，也不是因為證據，而是一種盲目卻頑強的愛。

親情。

信仰。

甚至──愛欲。

不管Alear變成什麼模樣，不管那墜飾是什麼邪物，只要她還在那裡，那就是她的姊姊。

她慢慢抬起眼。

房內，燈火微昏。

香霧如紗，映出一抹紅藍異色的光暈。

她的視線穿透那香氣，在房間深處的柔光中──

Alear正坐在床邊。

她並未睡去。

而是早已坐著，背脊筆直，雙手交疊放於膝上，仿若等候一場儀式的神祇。

紅與藍的雙眼在香氣中閃爍著溫柔光芒。

她微笑。

那個笑容不是勝利者的嘲諷，也不是掠食者的歡愉。

而是最純粹的──歡迎。

如母親迎接歸來的孩子。

如戀人等待宿命的重逢。

那一瞬間，Veyle彷彿被雷擊，整個胸口顫了一下。

香氣的效力與心理的動搖，在這個畫面裡重疊──

她的膝蓋幾乎發軟。

她還沒開口。

Alear也尚未說話。

但一切的崩壞──已在眼神交會的瞬間，開始了。

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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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ar仍是那副姿態。

安靜地坐在床邊，雙手優雅地交疊，頭微微傾斜，唇角噙著那抹溫柔到極致的微笑——彷彿這笑容天生只為Veyle存在。

她什麼都沒說。

卻彷彿說了千言萬語。

Veyle的腳步一步步靠近。

香氣仍在體內翻騰，如同乳白色的潮水正逐漸覆蓋肺葉與脊髓。每一步都像是踏進一層更濃稠的夢境，她的呼吸愈加顫抖，眼角泛淚，全身發熱。

她知道這不是普通的興奮。

是某種連靈魂都被誘惑的「溶解感」。

但她撐住了。

她的意志仍在，她還記得自己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她在Alear面前停下腳步，僅僅數步之遙，乳香已將她與世界的其餘部分徹底隔絕。

她抬起頭，眼神努力聚焦。

舌尖貼著上顎時顫了一下，彷彿那句話是某種需要燃燒理智才能組出的魔咒。

然後，她輕輕地開口了：

「姐姐……我想知道……真相。」

這句話，對她來說沉如千鈞。

她盡可能用平穩的語氣說出，但聲音還是因壓抑顫抖而細微得像是低語。

而在她說出這句話的瞬間，空氣中某種本不該有的回響波動，如潮水般反撲至她的意識中。

那不是Alear的回答。

是香氣的反應。

彷彿這句話、這個提問，觸碰到了什麼「不該質疑」的領域。

乳香化作更溫柔的霧帶，輕輕包覆住她的臉龐，滑過她的唇角、舌尖、喉間，如同在說：

「不需要問了。問的話語，只會融化。」

但她仍直視著Alear。

哪怕她的視線開始微晃，哪怕她的心跳亂了節奏，哪怕她的身體開始渴望那雙手、那對胸、那股香氣所代表的終點。

她仍站著。

等待那句回答——等待，那她最愛的「姐姐」，告訴她：

真相是什麼。

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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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靜得可怕。

香氣依舊悄然濃烈，每一口呼吸都如含著乳脂，每一寸肌膚都在向那股溫熱渴望靠攏。但Veyle仍堅持著那份執念。

她抬起臉，咬緊唇瓣。

「……那麼……」

她的聲音更輕，但更哽咽了些。

「那些……失蹤的夥伴……到底在哪裡？」

她問得極小心，彷彿一不小心，這個問題就會將夢境粉碎。

她不希望Alear否認她的信任。

不希望她，否定自己至今守護的信仰。

她只是……想聽到一句熟悉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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