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

「妳也有注意到嗎～」

Goldmary用她一貫綿柔的語調說著，修長手指撫過耳際的金髮，一如往常地維持她優雅從容的姿態。

但Jade注意到，她的眼神在說出這句話後，略微變了。

不再是單純的自戀戲謔，而是——藏著一點認真。

Goldmary微微皺起鼻尖，眼神轉向庭園的方向，像在回想某段不易言說的記憶。

「那個香氣啊……」

她語調仍輕柔，但語句卻逐漸變得不那麼飄浮。

「說是香氣，說起來像是……乳糖加熱後的濃厚甜味……再摻了一點柔軟濕潤的木香、和濃稠溫熱的……唔，說不上來的東西……」

「有時會像是剛擠出來的牛奶那樣溫順……有時又像是熬得太久的焦糖那樣濃得發黏……」

她眨了眨眼，眼神罕見地凝住。

「但妳知道嗎？」

「那不是人能有的味道。」

這句話，是Goldmary少見地——正色說出。

「我以前試過各種香氛、體油、精油……這種味道根本無法調出來。它……不是『製造』出來的。」

「而且，我不確定是不是錯覺，但我總覺得它越來越濃了。甚至……像是在『長』出來一樣。」

語畢，氣氛短暫沉默。

Jade靜靜地站在一旁，無聲記錄著。

Goldmary歪歪頭，然後突然笑了。

那種熟悉的「溫柔假謙虛」又回到了她的臉上。

「不過呢～也許是我太敏感了吧？像我這麼完美的鼻子，容易察覺一些小細節真不好意思～」

她頷首，輕撫下巴：「Jade，妳這麼認真又不愛說話，我猜你應該也很會觀察吧？那就要更小心囉～」

「神龍大人最近……嗯，氣場真的蠻不一樣的。說不定會讓人不小心……太靠近呢～」

她嘴角的笑容柔和卻帶點隱晦。

然後就這樣輕巧地起身，像什麼也沒說過似的，翩然離去。

—

Jade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她的背影，靜靜在筆記本中寫下：

「Goldmary識香敏銳，認定Alear氣味非人為且日漸增強。」

「提醒內容帶玩笑，但實質為明示。」

她闔上筆記，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陰影。

152.

----------------------------------------------------------

夜色緩緩降臨，Askr的城牆外燈火漸熄。

Jade一如往常坐在自己的房間角落，筆記本攤開在腿上，墨水未乾，但她的筆早已停住。

她沒辦法繼續寫。

房間內燭光微弱，牆壁上映著她微微顫抖的影子。

她的額角有汗。

不是訓練後的熱汗，也不是戰鬥的腎上腺衝擊。

是……憋悶、焦躁、難以言喻的躁動。

她的喉嚨有些發乾。呼吸時空氣似乎濃稠起來，像是還殘留著某種氣味——

「……那個味道……」

她低聲呢喃。

Goldmary形容得太具體。

焦糖、乳糖、木香……Jade甚至不曾在戰場、糧倉或藥劑室聞過那種香味，但她現在卻能精準地在記憶中還原出那一縷味道的走向。

那是從遠方飄來，經過空氣、衣物、防備、意志，最後滲進她體內的某種東西。

不是氣味，而是——濃霧般的存在。

她回想起Alear擦身而過的時刻。即使隔著數米，那香氣仍然像彷彿有形的手，從她的耳後滑過，彎入她的鎖骨。

而現在，它還在。

她沒有靠近過Alear。

沒有進過她的房間。

沒有和她面對面。

但她的腦中卻越來越頻繁浮現那張笑容。那對乳房。那枚墜飾。那縷香。

她抓住頭髮，指節泛白。

第一次——

她覺得自己快抓狂了。

不，是身體內某個理智機構正在吶喊：

「你不能再接近她。」

但另一股聲音卻像溫柔地誘惑她：

「只看一眼……靠近一次，就能確認一切……」

—

Jade緊咬下唇，額前汗水沿著鼻尖滑下。

她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這股混亂，這種「還沒做什麼就像犯了錯」的感覺……

讓她幾乎想要拔劍斬斷自己這顆腦袋。

但她知道，她現在必須冷靜。

必須記住：她是唯一還站在外面的人。

153.

----------------------------------------------------------

晨光乍破，Jade卻幾乎沒闔眼。

她的筆記本擺在床邊桌上，封皮因被反覆摩挲而微微捲曲，書頁上的字跡也因筆壓加重變得凌亂。

她不願承認，但昨夜的自己確實一度接近崩潰。

理智像是被緩緩拉緊的繩索，每一寸張力都在提醒她：

「妳還沒掉下去。」

「但妳已經在邊緣了。」

她寫下這句話時，筆尖一度停滯，手指幾乎抽筋。

「她的氣味……沒有接觸就能侵入我思緒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Jade深吸一口氣，冰冷的晨風從窗縫中灌入，她的皮膚因此而打顫，但思緒反倒清明了一點。

還不能斷線。還不能放棄記錄。

她決定，繼續觀察。

—

當太陽升上Askr城牆，光影斑駁照入花園與走廊，Jade再次出現在她習慣的位置。

這一次，她的目光比以往更具焦點與針對性。

她不再只觀察Alear的舉止、與誰交談、香氣傳染了哪些人。

她的視線，第一次——集中在她胸前那枚乳白色的墜飾上。

—

那物體小小的，半透明，像某種晶石，但光澤卻有液體的質感。

它懸掛於那對豐滿得不自然的胸部間，與乳溝的曲線貼合，彷彿不是配件，而是某種延伸的器官。

隨著呼吸起伏，墜飾內部的白光微微流動，彷彿有靈魂在其間顫抖。

Jade望得出神，甚至一度忘了轉頁。

那不是普通的飾品。不是單純的裝飾。

而且——她隱隱察覺，那香氣的源頭，可能根本不只是Alear本身，而是那枚墜飾本身在散發著某種無形之力。

—

「……乳白色的墜飾……」

她低語，再次記起Goldmary曾提過的那段話。

於是，在中午時分，她再度走向那位黃金髮的女子。

Goldmary正躺在遮陽傘下曬太陽，指尖輕撫面頰，看起來一如往常地毫無防備。

Jade站在她面前，略顯僵硬地開口：

「我想再問……關於Alear胸前那個墜飾的事。」

Goldmary睜開眼，眨了眨睫毛，笑容仍是那副謙遜又自信的模樣：

「哎呀，妳也注意到了嗎～」

154.

----------------------------------------------------------

Goldmary半撐起身子，金髮從肩頭滑落，灑在她手臂上如絲線。

她輕笑了一聲，語氣一如既往柔和輕緩，但這次卻不像平時那樣甜得過火——

反倒像是在壓低音量說祕密。

「妳說那個墜飾啊……」

她伸出一隻手，輕輕描繪胸前的弧線，動作優雅，語氣卻不再帶著戲謔。

「我第一次注意到那個東西，是在神龍大人的胸部還沒有那麼……嗯，令人印象深刻的時候。」

Jade站在她面前，眼神凝重。

Goldmary繼續道：

「那個墜飾……有一種質感……讓我覺得不像是『被穿戴』的東西，反而像是……『附著在上』的。」

「我說不上來，但每次靠近那個墜飾時，我就會有一種……好像自己正站在什麼池子邊緣的感覺。」

她伸出手，比了一個圓圈。

「妳知道嗎？就像……一個裝滿乳液的水池。」

她說這句話時，語氣竟沒有羞恥，只有一種純粹的直覺式形容。

「我不是魔法師，但我覺得，那東西不是普通的魔法道具。」

「它不只影響她……我覺得它甚至……正在養育她。」

她用「養育」這個字眼，Jade聽了內心一震。

Goldmary眼神微微一暗，然後用罕見地直率語調說：

「Jade。」

「我不知道妳在查什麼，也不知道妳打算做到哪裡。」

「但我可以告訴妳一件事——

如果妳越靠近那個墜飾……妳就越會忘記妳為什麼開始觀察。」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眉心。

「妳的心會留在那對胸部之間，然後……再也不回來了。」

說完，她又笑了，笑容又變回她慣常的模樣，眼神柔媚、語氣輕飄：

「不過嘛～妳這麼聰明，應該比我還懂這種事吧？我只是……提醒一下囉～」

—

Jade沉默地點頭，筆記本再次在掌中被握緊。

她沒有道謝，也沒有回答。

因為她知道，這句提醒，比什麼都真實。

155.(視角轉到Goldmary)

----------------------------------------------------------

Goldmary坐在化妝鏡前，手持粉撲輕拍臉頰，動作優雅從容。她照著鏡中那完美的五官、均衡比例、自信眼神，甚至還輕輕對著自己微笑。

完美無瑕。

就像她總愛對別人說的那樣。

但今天，當她停下手中動作時，鏡中的自己依然無比光鮮，卻無法讓她感到安心。

因為在那雙紫水晶般的眼中，藏著一絲不安的顫動。

她試著忽略那道回憶。

但那氣味，就像在意識的牆角爬動的絲線，時時刻刻在「提醒」她——

她其實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

第一次，是她「注意到那個乳白色墜飾」的時候。

那天，她和Alear站在走廊兩側，只是短暫交談。

她原本只是想炫耀自己的新指甲油，但當她眼神不自覺地落在Alear胸前——那枚半透明的墜飾上時——她聞到了。

那氣味不是瞬間襲來，而是緩緩填滿鼻腔。

不是花香，也不是汗香，而是像剛擠出的熱牛奶混著焦糖與奶霜。

她當下只覺得腦袋一空。

整個身體微微發熱，脊椎後方有一種奇怪的空虛感像要從她胸膛內吸走什麼似的。

她話都忘了怎麼接，最後只能強笑一句「神龍大人最近氣質變得好誘人呢～」就匆匆離開。

—

第二次，是她親手把那瓶牛奶遞給Alear的時候。

那瓶牛奶是她在Askr郊外農場短暫幫忙後帶回的。

她貼上自己的照片，是為了讓人記得她的「貢獻與美德」。

當時，她覺得那是一份帶著「光榮與美」的禮物——

直到她真正站在Alear面前，遞出那瓶牛奶時。

Alear對她微笑地說了一聲「謝謝」。

那一刻，那氣味濃得幾乎凝成液體直接湧入鼻腔，讓她整個人僵在原地。

她的雙膝微顫。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

她的喉嚨想說些話卻發不出聲。

她幾乎下意識就想——將臉埋進那香氣的源頭。

只是一秒，她的騎士訓練與羞恥心猛地將她拉回。

她笑了笑，優雅地退開，轉身的那一刻卻幾乎是逃離。

—

自那之後，她開始刻意轉移注意。

她減少出席訓練場活動，不再頻繁在眾人面前耀眼發言，甚至一度斷絕每日自我讚美的習慣。

她重新啟動了自己那「神隱美人遊戲」：刻意在Askr王城內低調出沒，避開Alear所在的區域。

但就算如此——

那氣味仍不斷在腦中回盪。

明明沒有再靠近，她卻彷彿還聞得到。

不是從外頭飄來，而是從記憶中滲出，如同體內殘存的香氣幻覺。

「不可以……再想了……」

她抱著膝蓋蜷坐在床上，額頭抵住手臂，低語著。

她以為只要美麗，只要自信，只要距離夠遠，她就能撐下去。

但那氣味……

它不是誘惑。

它是蠶食，是潛伏，是靜靜啃咬理智深層的毒。

與Jade的對話

----------------------------------------------------------

——與Jade的對話1(138、139)——

Goldmary本不是會主動與Jade那種「沉默型」人物來往的人。

她喜歡對自己表現出崇拜、羨慕、甚至嫉妒的人，與她們應對進退，享受那份屬於「優秀存在」所獨有的優越感。

但那天——

Jade來找她，問的是關於Alear的事。

那是第一次。

那時她坐在陽傘下，輕曬著午後陽光，微風拂過臉頰與髮絲，香粉淡淡，身姿恰到好處地慵懶。

「哎呀～Jade？真少見呢。」

她像往常那樣用著溫柔的語調迎接對方，語尾帶著些許虛無的柔笑，彷彿這場對話只是無意間的插曲。

可當Jade低聲吐出「是關於Alear的事」時，她的笑容有那麼一瞬的僵直。

「神龍大人？……妳也覺得她有點不一樣了嗎～？」

這句話，她說得太自然了。

但她知道，她說出口的那一瞬，自己其實早已在觀察，也在害怕。

Jade沒再多話，只是用那雙銳利的眼睛盯著她。

她無法對那雙眼睛說謊，卻也不想在陽光下講出真正的恐懼。

於是她用一貫的風格裝飾事實。她輕輕扭了扭身體，壓低音量：

「那個香氣啊……說是香味，其實更像濃熱牛奶與焦糖混合的……嗯，黏液感？」

她用誇張的形容詞包裹內心的震撼——

包裹那晚她遞牛奶給Alear時，自己腿軟得差點站不穩的事實。

她甚至說笑：「也許是我太敏感了吧～這種美的鼻子就是會注意到小細節。」

但最後，她還是忍不住補了一句：

「妳這麼認真的人，要多注意一點喔～那股氣味……說不定會讓人不小心太靠近呢～」

她當時沒想太多，只是覺得自己總算稍微把那股壓在胸口的壓力說出來了。

但當Jade走後，她卻發現自己心跳還未回復。

——與Jade的對話2(150、151)——

陽光依舊溫暖，但這次Goldmary選擇躲在涼亭內的陰影中。

她一邊假裝無意地翻著手邊的香氛筆記本，一邊不著痕跡地調整呼吸頻率。

因為她知道——Jade會再來。

果不其然，那身筆挺沉穩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冷靜、堅定，卻帶著一種……急迫感。

這次，Jade主動開口：

「我想再問……關於Alear胸前那個墜飾的事。」

Goldmary輕輕放下書冊，轉過頭，笑容仍是那種讓人難以捉摸的自信與柔和混合體。

「哎呀，妳也開始注意到那個東西了呀～」

她的語調柔軟，卻不像第一次那麼戲謔。

這一次，她知道自己得說得再深一點。

—

她撫著頸側，語氣中多了幾分思索：

「那個墜飾……我第一次注意到它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對勁。」

「妳知道的，我對香氣一向很敏銳。」她微笑著，語氣帶點誇耀，但說出口的話卻冷靜得讓人意外：

「我試過無數種天然香料──蘭花精油、岩蘭草、薰衣草、各種動物脂肪與植物精華的調和比例……」

「但Alear身上那股香氣……不是這個世界能調製出來的。」

她眼神轉向花園遠方：

「那味道……像熱牛奶初擠時的溫濕，還摻了木頭剛劈開的甜苦，以及……某種黏著靈魂的氣味。」

「那東西，不只是香。它是某種氣場——像靈魂被牽引的絨線。」

Goldmary語畢，眼神罕見地正視Jade，然後用只有彼此聽得見的語速說：

「那墜飾不是飾品……它像是某種……『核心器官』，甚至可能是神龍大人如今整個人改變的源頭。」

她這句話一出口，空氣凝了一瞬。

接著，她忽然又轉回原來那副溫和而傲氣的模樣，嘴角輕翹：

「不過嘛～說不定是我太會幻想了吧？畢竟像我這樣對『美』如此敏感的人，常常會嗅到一些別人聞不到的氣息。」

「妳也是喔～妳那麼安靜，卻總是出現在最危險的邊緣。」

她靠近一點，語氣柔和，卻難得的直白：

「所以我再說一次──妳要小心。」

「不是因為她會做什麼，而是因為那股氣味會讓妳……不再是妳。」

——與Jade的對話2(153、154)——

第三次對話的發生，是在一次陽光透薄、風聲幾近無聲的早晨。

Goldmary剛從早上的護膚儀式中走出來，臉色透亮，步伐如常從容。她以為自己會如往常一樣優雅地度過一天——直到她注意到Jade的目光。

那不再只是觀察神龍大人的目光。

那是……將目光集中在那枚墜飾上的凝視。

她在心底輕嘆一聲。

「……還是來了啊……」

她知道，這時候Jade應該會來問什麼。

當那沉穩的腳步聲再次停在她身旁時，Goldmary並沒有擺出招牌笑容，而是輕輕收起髮梳，轉過頭來。

「妳看起來……好像有點累了呢，Jade。」

Jade只是直視她，沉聲說：

「那個墜飾……我開始懷疑，那才是香氣的源頭。」

Goldmary聞言，神情一震。

她早該知道這一刻會到來，但真正聽到這句話時，她的心跳仍不由得加快。

她沉默了一下，這次沒有以調侃或自誇開場，反而難得地用一種近乎真誠的口吻說：

「……那個東西，我也觀察過。」

「一開始，它看起來像某種光滑的魔石……但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它會『呼吸』。妳明白嗎？它在呼吸，還……發熱。」

「它不像飾品……不像魔道具……它更像是……什麼東西在『養』Alear。」

「就像，妳說的『氣味』……其實是墜飾在蒸發它自己的氣息。」

她轉過頭，望向庭園遠方：

「我曾經以為，是神龍大人的體質改變了。但現在我懷疑，或許她只是某種容器……是那個墜飾在慢慢將她填滿。」

Goldmary說到這裡，突然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她緩緩看向Jade，用幾乎低語的聲音說：

「我只知道一件事。」

「那個東西……如果妳一直盯著它，妳會忘記為什麼一開始要觀察它。」

她的語調裡沒有戲謔，也沒有包裝。

那是來自一個已經快要被香氣啃穿理智的女人，最後的溫柔警告。

她輕輕嘆了口氣，然後笑回原來的模樣：

「不過嘛～我也只是個對香氣過於敏感的女人罷了。」

「妳那麼聰明，那麼冷靜——應該不會像我一樣這麼容易受到影響吧～？」

說完，她站起身，腳步輕盈，彷彿什麼都沒說過一樣走開了。

而她知道，自己這雙金髮下的腦中，還殘留著那氣味的餘韻。

----------------------------------------------------------

Goldmary走在石板鋪就的小徑上，腳步依舊優雅穩健，金髮如水波般在肩頭蕩漾，臉上掛著習慣性的柔和微笑。

她已經與Jade談過三次了。

三次──關於那股香氣，那枚墜飾，那位逐漸改變的神龍大人。

她想起第一次對話時，自己還能把那份「不安」包裝在笑語裡，用玩笑和讚美掩飾不安。

第二次，說出口的話開始多了點真實，她開始承認那氣味「不是人能調製出來的」，甚至忍不住提出養育、侵蝕的假說。

第三次，她終於捨去了所有裝飾性的語氣，直接看著Jade說出：

「盯太久，會忘記自己為什麼開始觀察。」

這話，她說給Jade聽，但同時也說給自己聽。

—

因為她知道，那香氣……她早就無法忘記。

每當夜深、周圍沉靜，她閉上眼睛時，那香氣就會像某種從肺部內壁滲出的熱霧般再度包圍她。

她甚至懷疑，那香氣不是外在的，而是已經進入她體內了。

她記得Alear遞過牛奶的那一刻——

她的膝蓋幾乎彎曲，心跳亂到讓她無法回話。

她記得Alear胸前那枚墜飾的微光在她視線邊緣閃爍，那不是裝飾，而是某種實體的誘惑，那是凝聚形體的呼喚。

她記得她在Jade面前努力維持風度，給出優雅又含蓄的提醒。

她說Jade聰明，說她冷靜，但她自己明白：

她才是第一個被「打開」的人。

只是她沒有踏出那一步。

還沒。

—

「……我現在，是不是也開始……在等那一步了呢？」

她喃喃低語，語氣中竟帶著一絲近乎自嘲的顫抖。

她不再出現在大廳、不再頻繁梳妝、不再刻意吸引眾人目光。

她又啟動了「神隱美人遊戲」——這一次，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為了躲避。

躲避那氣味，躲避那墜飾，躲避那雙眼神越來越柔和卻越來越無法拒絕的凝視。

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在逃跑。

她是在等待。

等待有一天，她會再也撐不住，會「被看見」、會「被呼喚」。

那時她會回應嗎？

她不知道。

或者說，她知道，但她不願承認答案。

—

她將自己鎖在房中，坐在床沿，輕輕嗅了一下自己掌心。

還有一絲殘香。

不屬於她自己。

她閉上眼，低語：

「……不要再靠近我……否則我真的……會回應。」

而那句話，只是對著空氣說。

空氣靜靜無語，卻如往常一般，瀰漫著濃濃的甜香。

156.

----------------------------------------------------------

Jade依然每天持續她的觀察。

筆記本翻到新的篇章，紙頁邊角已略顯疲態，而她的視線依然鋒利、筆尖依然穩定。

她的目標仍是Alear——

還有那枚不斷擴張影響力的乳白墜飾。

她細細紀錄每一位接近者的反應，每一縷香氣擴散的方向。沒有一筆遺漏。

——但在這一連串筆記的空白行之間，她卻遲遲沒有再寫下一個名字。

Goldmary。

已經七天沒有見到她了。

七天。對任何人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對Goldmary那樣的人來說──那是反常的長度。

那位總是自信張揚、以「美的存在」自居的女子，哪怕偶爾說要「神隱」也不會這麼徹底。

Jade一度皺眉。她翻閱筆記，回顧了過去幾天中記錄的每位女性英雄的行動、反應與香氣影響程度──

Goldmary的記錄，從四日前戛然而止。

她不在訓練場，不在花園，也沒出現在飯廳、討論區、甚至她最愛的鏡前座位。

她的金髮、她的語調、她那看似謙虛實則自戀的自述聲音，突然就……從整個Askr中消失了。

—

Jade坐在長廊轉角，筆尖凝住，心中低聲思索。

「她……只是又在玩她那套『神隱美人』遊戲吧。」

「也許她只是在等自己被人尋找，享受那種被關注與在意的虛榮……這不是第一次。」

這樣的推論合理、合邏輯、合Goldmary的性格。

Jade依然冷靜，她沒有慌張，也沒有懷疑什麼太極端的情況。

畢竟——Goldmary一向極度自我，極度驕傲，怎麼可能會被那香氣動搖？

她太了解那種女人了。

她應該是最後會沉淪的人。

……不是嗎？

—

她記下「Goldmary：七日未現，推測進行個人隱退計畫」，然後將頁面闔上。

那一瞬，她的指節略微發白。

她沒有意識到，這一次，記錄者也許錯了。

157.

----------------------------------------------------------

—Goldmary視角—

她回過神時，靴底已踏在熟悉的門檻石上。

那一刻，Goldmary靜止不動，彷彿整個空間的聲音都被抽離了，只剩下一種溫熱、黏稠的氣息，輕柔地包覆著她全身每一寸肌膚。

她瞪大雙眼，看著自己伸出的右手，手指僵在半空，與那扇雕刻著白金紋路的房門只有數寸之隔。

她什麼時候走到這裡的？

她明明只是在自己的房內，剛替自己做完肩部按摩保養。她記得她擦了玫瑰香乳、檢查了指甲邊角，甚至還打算寫幾行詩句貼在鏡子上提醒自己明天要更漂亮些。

然後──她現在就在這裡。Alear的房間門前。

「我……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她的聲音從喉嚨擠出來時，竟是顫抖的。

她往後退了一步，卻發現雙腿虛軟，膝蓋如灌鉛般不聽使喚，只能靠背後牆壁支撐身體。

她低頭看自己的手指，指甲依然精緻，淡粉色的護甲油沒有一點剝落。但指尖微微發抖，像是剛碰過什麼會讓靈魂抽搐的溫度。

那香氣……太濃了。

從門縫之中，不知是幻覺還是真實，一股奶霜般的甜香緩緩滲出，如一條懸浮在空氣中的絲緞，輕輕地纏住她的鼻腔、喉頭、肺葉。

那不是味道。

那是一段記憶。

那是一股念頭。

那是一場預言──屬於她的結局。

—

「……我怎麼可能輸給這種……這種東西……」她低聲喃喃，話音中藏著怒意與羞辱。

她可是Goldmary。

是美與自信的化身。是走到哪裡都能讓人目光停留的存在。

怎麼可能像那些人一樣，就這樣被──

她咬緊牙，想轉身離去。

卻發現她的腳步還是不聽使喚。

理智在頭腦裡尖叫。

身體卻不斷前傾。

胸口悶熱，視線搖晃，內心某處甚至浮現一個可笑又可怕的念頭：

「也許……只是聞一下，再多靠近一點點，也沒關係吧？」

158.

----------------------------------------------------------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氣味」這種東西會讓自己流淚。

Goldmary眼角泛紅，睫毛早已濕潤。不是因為痛、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那股氣息實在太甜、太濃、太令人無從抵擋。

那不是香水，也不是天然植物的芬芳。那是如母乳般溫熱、如神性般包覆、如情慾般黏膩的一股存在感。柔和得令人顫抖，甜蜜得令人心碎。

「為什麼……我會哭……」

她跪倒在門前，雙手緊緊捂住鼻尖，想要阻絕那股氣味，但那根本沒用。

香氣早已滲進她的肺、她的皮膚、她的記憶、她的理智深處。

那不是鼻腔能阻止的味道。

那是會在腦海中自己孳生的「感覺」──

像是某人輕柔地、溫暖地從背後擁抱著妳，將下巴靠在妳肩上，在耳邊輕聲說：

「沒關係的……妳會很舒服的……」

「妳那麼美，那麼香，那麼柔軟……我一定會好好收藏妳的。」

她的心臟幾乎縮起來，五指緊抓住胸口，想要撕裂那份「崩潰的預感」。

她是Goldmary。

她應是那個總能讓旁人動搖的人。

她是那個最會散發魅力、操縱注目的女人。

她怎麼可以──就這樣──

「為什麼不是我影響她……為什麼是我……」

眼淚一滴滴沿著精緻的面頰滑落，落在她抱緊自己膝蓋的臂彎裡，靜靜地滲進衣料。

她忽然意識到──

她不敢抬頭看那扇門。

她怕門會自己打開。

更怕……自己會主動去推開它。

—

她現在就像被捲入海流中的人，明知前方是漩渦，卻還是拼命地……想靠近那甜得發酸的中心。

她哭著低聲說：

「……我不要這樣……我不可以……我……」

她話未說完，身體卻已不聽使喚地往前傾斜。

香氣就在前方。

那對乳房與那枚墜飾的氣息，正靜靜地，像漩渦的深處，發著柔和的光。

159.

----------------------------------------------------------

她再次回過神來。

不是在門外。不是在走廊。不是在她自己的房間裡。

而是在一間，充滿柔光與香氣的密室中。

四周彷彿被靜謐包覆的乳色空氣壟罩著，一列整齊陳列的玻璃瓶貼著熟悉的臉孔，像一場靜止卻尖銳的嘶吼。

她正站在Alear的房間中。

而神龍──Alear──就站在她正前方，雙手溫柔地張開，像是在迎接歸來的家人，又或是招呼早該成為藏品的一抹美。

「Goldmary──」

她聽見那聲呼喚。輕柔、甜蜜、低語般貼在耳邊，

卻像詛咒一樣精確地敲在她靈魂最脆弱的節點上。

那一聲，正是將她從意識迷霧中「叫醒」的引信。

但她寧可沒醒過來。

因為她清楚地意識到——這不是第一次她回過神。

每一次短暫的回神，她都「靠得更近了」。

她的身軀早就開始回應呼喚了，只是直到現在才意識到這件事。

她的膝蓋一軟，跪倒在香氣環繞的地毯上，雙手垂落，髮絲貼在臉頰兩側，汗水緩慢滑下頸側。

她咬緊牙關，理智尖叫：

「不可以再回應了……再回應一次，就真的完了……！」

可是──

那股酥麻感，那股從背脊竄上來的戰慄感，卻讓她喘不過氣。

那不是恐懼。

那是——快要獲得終極快感前的「預震」。

她的肌膚都在顫抖。下腹深處湧現某種前所未有的渴望。

她的慾望不再關心眾人如何看她、不在乎誰愛她、誰嫉妒她。

小说相关章节：乳白色墜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