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Vita Memoriam,1

小说:Vita MemoriamVita Memoriam 2025-09-07 14:10 5hhhhh 9020 ℃

夜幕沉沉,城市的灯火在窗外模糊成了温柔的光带。

男人推开“Vita Memoriam”餐厅厚重的胡桃木门,一股暖融融的香气便迎面而来——奶油、香料与微弱血腥的气息在空气中缠绕,却并不令人不适,反而像是某种庄重仪式的前奏。

大厅内低矮的烛光投下斑驳光影,餐桌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亲密又保留着必要的隐私。每一张桌前,都坐着身着正装、神色从容的食客,仿佛这是一场无声的仪式,而非寻常的用餐。

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来到他面前。是位少女服务生,约莫十六七岁,穿着剪裁考究的制服,裙摆之下露出修长洁净的小腿。她垂着眼睫,声音轻柔而专业:

“欢迎光临,先生。”

“初次来访的话,不知道是否需要我为您做一点推荐?”

男人微微颔首。

少女温和一笑,翻开手中精致的菜谱,指尖停在一页柔软的羊皮纸上,上面以金色小字记录着:

『A等级·社会化饲养个体之嫩足炖煮』

食材来源于一位17岁的优质少女肉畜。纤细体型,脚部与踝部线条流畅匀称,肉质经过精细喂养与饲料调整,脂肪分布均匀,胶原蛋白含量高。

7天前仍在校园正常生活,因被选中而提前终止日常。经过严格检疫与最高标准处理,保证每一口都带有尚未风化的青春气息。

本菜采用低温炖煮,以保留最纯净的纤维感与原始脂香,佐以特制香草酱汁,使肉质在入口时达到最佳弹性与香甜层次。

少女抬起眼眸,清澈如水,轻声说道:

“今天刚到的新鲜批次,先生。如果您喜欢更细腻而充满青春气息的质感,这道炖嫩足会是最适合的选择。”

男人静静地注视着菜单片刻,低声答道:“就这道吧。”

少女微笑着点头,优雅地行了一礼,悄然离开,去为他准备这份特别的晚餐。

——

不多时,白瓷大盘被端上桌。

纤细交叠的两只足,皮色温润,在微光中闪烁着细腻的酱汁光泽。纤弱的脚腕由一条细软香草绳轻轻缠绕着,末端打着一个简单而松散的结,仿佛仍残留着少女徒劳挣扎过的温柔。

男人静静地坐着,抬手,缓缓解开绳结。绳索已被炖煮后的肉汁浸润,泛着甜辣交织的香气。他并不急着扔掉,而是将它提起,送入口中,细细吮吸着绳缝中渗出的酱汁与肉香。那滋味浓烈丰盈,像是生命在抵抗中留下的最后一丝温暖。

他低头,取出刀叉,仔细剔除脚趾上的细小指甲。每一次剥落,都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敬意,像是在为一场已经谢幕的青春献上最后的礼节。

少女的影子浮现在心头——17岁,社会化肉畜优选个体。

七天前,她还在教室里认真书写作业,穿着简单的白袜,趴在操场边打着草稿,或者在便利店门前买着冰凉的汽水。她还在活着,带着不知何去何从的梦想。

而就在那之后,她被带走了——拒绝屈从,挣扎,哭喊。

屠宰场里,她在无眠与饲料堆积的七天中,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调整、塑造,只为这一刻的完美。最终,在最后的抵抗中,她未能如原定程序被直接结束,而是被活生生地砍下双足,当着自己的面清洗、腌制。她睁着眼睛,流着泪,凝视着自己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离开的身体。

最后,在双足被送往处理线的同时,她被割断喉咙,生命如一束被剪断的花,凋零无声。

男人俯身,含住左脚脚腕断口处的肉,细细吮吸。肉质柔嫩,胶质丰盈,温热的脂香与微妙的铁锈味在齿间扩散开来,像是最后一缕尚未消散的记忆。

他缓缓舔舐至脚跟,那里筋膜丰厚,入口弹韧而柔糯,脂肪层细腻温润,仿佛仍残留着少女奔跑时脚底与草地摩擦的余温。

脚心的柔软令他微微眯起眼。舌尖滑过那一片温热细腻,如同晨雾里尚未苏醒的花瓣,一触即化,甘甜与烟熏气息交融,仿佛舔舐着无数次赤足漫步中遗留的轻盈回忆。

最后是脚趾。每一颗脚趾都被他细细吮吸、轻咬,咔哒声细碎而温柔。骨节间的肉紧致而微韧,筋膜轻盈地缠绕舌尖,每一口都是一段悄然断裂的生命节奏。

另一只脚,他选择自脚趾起步,一寸寸逆行着追溯少女存在过的痕迹。

从指尖,到足背,再到脚心的柔软,再到脚踝断口,他像在追读一首被撕碎的诗。

餐厅中依旧安静,刀叉轻响。男人沉静地咀嚼,感受着舌尖与齿缝间,那段生命未曾开口诉说过的悲歌。

空气中弥漫着肉脂、乳酪与香料的香气,温暖而厚重,仿佛连时光也为这场静默的献祭披上了温柔而庄严的面纱。

第二章

这是这个男人第二次来到这家高级餐厅。

他被领到靠近中庭的位置,那里可以看见餐厅中央那座小型的玻璃温室。温室里种着名为“蔷”的植物,据说是某种基因嫁接失败后的副产物,花型不规则,颜色也变幻不定,却因为某种奇特的香气而被大厨视为“气味调和的关键”。

这一次,他的位置换到了更靠里的角落。比起上次的位置,这里安静许多,光线也暗淡几分。男人喜欢这种不被过度注视的空间,它让人有余裕去思考,也让一切不必说出口的事物自然沉淀。

落座不久,那位美少女服务生便再次来到他桌边,神情一如既往地端庄而温顺。

“先生,今晚有三位鲜活食材可供选择。”她微微俯身,将一枚细长的数据终端放在他面前,语气中透出一丝几近敬意的轻柔,“均为B级以上,您可根据偏好筛选。”

荧幕亮起,三组简洁的档案静静排列在灰白色的背景上。图像被处理得极其得体,仅露出必要的轮廓与基础五官,避免不必要的情感介入。

第一位:B级,自愿肉,大学在读。表情平静,瞳孔轻微收缩,显示出轻度紧张。

第二位:A级,被抽选中,十六岁,高中生。眉眼生动,神情未透露明显情绪反应。

第三位:A级,自愿肉,十三岁,初中生。五官稚嫩,皮肤光滑,呈现出典型“早期最佳处理期”的生理特征。

男人静静看着,右手拇指轻敲桌面。片刻后,他点了点第二位的档案。

“这位。”他说。

服务生点头,记录下他的选择:“十六岁,A级确认。将为您安排会面。”

她收回终端,微微屈身行礼,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去,仿佛刚才那段简短对话只是日常仪式的一部分。

男人被指引至会面区域,少女已经从暂养室带出。

她有一张像春风拂面的脸庞,五官柔和得恰到好处,仿佛是画师精心描绘出的理想轮廓。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整罐糖果的星星,笑起来时弯弯的,如月牙轻落初夏湖面,甜得让人几乎忘记时间的流动。

微卷的短发蓬松柔顺,发尾俏皮地扫在脸颊两侧,每一缕都透着不费力的朝气。她穿着一件奶油白的连帽卫衣,剪裁慵懒而合身,衣摆刚好遮住格纹短裙的边缘。轻风拂过,裙摆微扬,带出几分不经意的俏皮与轻盈。

下身是复古风格的百褶格裙,色彩低调却层次分明,搭配厚底运动鞋与毛绒堆堆袜,是Z世代女孩中最流行的组合,既显腿长,又透出一股甜酷的自我感。

一枚浅米色发箍压住发顶,柔化了轮廓,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自带滤镜的梦幻胶片少女。

除了脚踝处那枚金属脚铐和左耳上悬挂的身份吊牌,在静静提醒:她现在只是肉。

服务生离开后,门在背后轻轻阖上。空气像是也安静了片刻。

这是选择买断鲜活食材的食客才享有的私密时间。吊牌从她左耳垂下,金属标签反射着昏黄灯光,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贾梓晨。16岁,165公分,鞋码36,出身地是隔壁区的一所普通中学。

她站在原地,没有主动开口。男人从椅子上起身,走近她,低头观察着。她的衣着仍是街头常见的学生风格,轮廓轻盈,线条干净,身材曲线在宽松的布料下若隐若现。这些都不是重点,却也构成了决定——他挑选肉材时所考虑的全部维度。

他蹲下身,动作缓慢而不带多余情绪,脱下她的鞋与袜。双足落地,白皙、对称、温度适中,没有任何瑕疵。他像检验陶器或玉石那样,轻触脚背,按压骨节。

“状态比记录里还好。”他说,语气温和。

她轻轻点头,没有反驳,也没有多余的回应。这几天的“调整”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抵抗早在最初的两天被彻底击碎。她学会了在指令来临前保持静止,在提问响起前屏住情绪。

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多。她听,他看。配合成了一种无声的契约。

男人退后半步,回到椅子上坐下。他已经大致确定了今晚的菜单。

我是一周前被抽中的。

没有任何征兆。点名之后,老师念到我的名字,我还以为是奖学金的事。然后两个穿制服的人进了教室。所有人都低头,我也低头。那天阳光照进来,有点热,我的后背出汗了。

他们把我带走,不解释。到了养殖中心我才知道自己的编号,身份,命运。编号是A-02,我不知道A-01是谁,也没机会知道。

我们像牲畜一样被“调整”。每天按表进食、训练、测量、休眠,身上每一寸都要达标。体脂率、胶原密度、骨架比例、荷尔蒙曲线——那些以前我根本不会去注意的词,变成了决定我“价值”的标准。

我也曾反抗过。有一次没按要求吞下营养胶,他们让医师用管子灌。灌完之后,我吐得满地都是,鼻子里也有。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哭,后来就不哭了。眼泪留给会被拯救的人,而我不是。

现在,我站在他面前。

衣服已经被取走了。不需要隐瞒什么了。连羞耻也早就消耗光了。

他像是在看一块被预定好的肉。他的手没有恶意,也没有温度。检查时,他说了句什么,“这里这么柔软,一会儿熟了肯定好吃。”语气轻得像在夸一道菜。

我忽然有点恍惚。

这个男人已经买下了我。买断意味着拥有所有权。那是不是……只要他愿意,我就不用进厨房?不用挂上架子?或许还能穿上衣服,继续活着——以另一种方式。

我顺从地靠近他,学着那些我从未真正理解的姿态,试图让他动摇。甚至笑了笑。那笑容好假,我自己都感到荒唐。

但他没回应。像在看一件合格但无趣的商品。他继续检查,用手指按压我的腰侧,大腿根,像确认肉质是否均匀。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我就那样坐着,直到最后一丝希望也像水一样,从身体里慢慢流干了。

他没有停下,也没有接纳我伸出的那一点点主动。他像是在完成一道程序,一次按部就班的检验。

他的手在我身体上游走,每一个停留都带着目的性。他不急,不慌,也不多余。好像他只是要确认每一块肌理是否如记录所示,是否值得成为他口中的那道“主菜”。

我闭上眼,身体不由自主地起了一些反应,那种反应我无法控制,也不想承认。就像某种早被剥夺控制权的机制,在被触发时只能按照本能运行。

他在我耳边说了句话,很轻,不带温度:“反应不错,可惜马上要进厨房了。”

我想笑,真的。

我差点就当真了,以为还有别的可能。差点就以为,他看到了我这个“人”。

他停了手,站直身,像完成一道例行的准备工序。他的目光已经转向了门口,像在等服务生来接手。

而我,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那是他给我的最后一次。一次不算温柔、也不算暴力的“确认”。

没有侵犯,但比侵犯更绝望。

服务生回来了,脚步轻得没有打破室内的静寂。

她引导男人穿过走廊,来到后厨外的一间观摩室。室内布置简洁,像医疗机构和美术馆的混合体。正前方是一整面落地玻璃,清晰透明,隔着它能看到处理间里即将发生的所有流程。

男人站在玻璃前,低头在终端上快速浏览选项。选择部位、烹饪方式、预处理步骤——一切井然有序,带有强烈的工业理性。

他敲定了处理方案:完整分离式预割,神经封存保留,限时脑机接入。

几分钟后,她被带进了处理间。

我一进来就看到了他。

他站在玻璃后面,没有表情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场已经排练过的剧目,而我是剧中那个最后上场的角色。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我还笑了一下。那不是快乐,不是讽刺,甚至不算是告别。只是身体自动完成的一个表情,像是对这场闹剧最后的配合。

我被要求躺进一台奇怪的机器。它的轮廓像椅子,又像某种分解台。金属很冷,但我没有抖。

脖子被固定住,卡扣扣上时发出咔哒一声,清晰到刺耳。

接着,后颈传来三下短促的刺痛。

像针,又像什么更硬的东西穿进来。我知道那是接入。

我的身体不能动了。视线仍在,只是有些模糊。但我还能看到玻璃那边的他,还能感觉到自己还“在”。

还没有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

服务生站在男人身旁,轻声解说着流程。

“这是我们最新引进的‘清醒式分离处理方案’。得益于生命支持系统与脑机接口的技术进步,即使在头部分离之后,仍可通过人工供氧与神经信号稳定技术维持数小时的意识清醒状态。”

她微微一笑,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礼貌。

“这样可以最大限度保留‘食材本身的情绪风味’,同时也为食客提供更完整的心理参与体验。”

男人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注视着处理间。

他的眼中没有猎人的兴奋,也没有施暴者的快感。只有冷静。

像一位等待食材成型的收藏家。

机器开始运转了,低鸣声像某种沉睡的东西苏醒。那声音不大,却钻进骨头缝里,像在提醒我:现在开始,每一秒都属于程序,不再属于人。

我忽然想起以前在学校。

我最好的朋友总喜欢拍我腿,说这种“等出荷绝对是A级以上”,然后大家就笑,说我太“精肉”了,浪费不吃简直可惜。那时候我也笑,表面上装作不耐烦,其实心里隐隐有种怪异的骄傲感。

我甚至也想过,假如真的有一天要被选中……会是哪部分最受欢迎?是这双一直被夸“太白、太直”的腿,还是这对让我每次穿校服都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胸?以前我觉得它们是负担,是“过度发育”的麻烦源头。

现在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满意。

这些念头像乱麻一样翻涌,我还没理出头绪,脖子忽然一紧。不是痛,倒像是某种真空封闭的压感。接着,一股凉气轻轻扫过颈后。像风,又像冰。是被切开了吗?我不确定。

我意识变得黏稠,像是沉进水里。眼皮越来越重,思绪开始往下坠。

就在我要闭眼的时候,像是有人从背后猛地敲了一下我脑袋。

我一下清醒了。

眼前的画面模糊但真实:那是一具身体,正在抽动。无头,四肢本能地挣扎几下,又慢慢归于平静。皮肤颜色、腿型、甚至指甲的涂色……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我。

我“看”到了我自己。

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被处理完成了。

可我还在“想”。

我试着说话。

嘴唇动了,舌头也有轻微的动作,但空气没有流动,声音没有出来。胸腔不在,声带也不在。只是个大脑,连气流都不配拥有。

我愣了一下,然后才觉得这件事其实很合理。

“发声”是种奢侈,现在我不属于有声的世界了。

我又试着动一下脸。眉毛,嘴角,眼皮。

这次成功了。动得很慢,但确实动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原本自动运作的机器忽然需要手动输入。我以前从没想过,原来微笑、眨眼这种细节动作,是靠身体那些低级的、自动的反射系统完成的。而现在,只剩大脑,那个“思考”的中心,却不得不亲自去操作这些琐碎的肌肉。

第一次尝试时失败了,脸抽了一下,像小孩学走路时摔了个趔趄。

第二次,嘴角稍微上扬,控制不住地歪了一点。

第三次,勉强完成了一个笑容。

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学习,像是某种倒置的婴儿期。大脑孤身一人,却不得不重新掌握身体的碎片残影。

而所有这些动作,都只剩下一个意义:让我还能“看起来像个人”。

这是我剩下的全部尊严了。

机器在完成枭首后三秒内自动启动了维持系统。

头部被精密锁定于环形意识保留装置中,脖颈接口稳定对接,营养液与神经稳定剂开始缓慢注入,维持着大脑的清醒状态与基本生理反应。其余部分——包括肺、心、肝等关键脏器——已随躯体一道被彻底切离,不再具备任何生理功能。

工作人员将头部转移至处理间一侧的观察区域。这里的装置是为“清醒式分离体验”特别设计的,角度经过优化,确保保留意识的个体可以完整观看后续流程。

而此时,贾梓晨的躯体,已被倒挂于处理架上。

我被定住了,眼睛无法闭上,视线无法移开。

正对着处理架。

我看到那具身体被倒挂起来——我的身体——脖颈断口处血液喷涌而下,像翻倒的杯子,一点一点流干。

我原本以为血会从手、从腿里流出,但事实不是那样。断开的地方就像是某种真实存在的“终点”,那里成了我这具身体最后的出口。

我盯着那个地方,看着那些液体从曾经连接我思考与行动的通道里缓缓流走。

那曾是我说话、呼吸、吞咽的地方。

现在它变成了一条放血用的通道。

腹部被划开时,那个动作是直线的,精准而克制。里面的器官慢慢滑出,就像拆开一只过熟的水果。汁液滴入不锈钢托盘,声音有种节奏感。

我曾幻想过自己被吃掉,也许是某种扭曲的自恋,但那幻想从未如此具体过。

我闻到了味道。

那不是我熟悉的香氛、洗发水或干净衣物的气息,而是彻头彻尾的腥臭味。热的,黏的,有种从皮肤下面渗出的黏稠感。

我想象不出这是我身体的味道。以前我总被夸干净、整洁,味道也总是清新自然。但现在,那些夸奖都像玩笑一样被撕碎了。原来我也会散发出这样的气味。

想到他可能也在看着,隔着玻璃,鼻子里进的可能正是这股味道,我忽然觉得羞耻。

一种说不上来的羞耻,从脖子以下早已不存在的地方往上涌。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夺走我生命的人,我却在担心他是否失望,是否皱了眉。

可我连他现在是不是在看我都不知道。角度固定了,眼球动不了那么远,我只能被迫面对这面“镜子”——那具正在被处理的自己。

身体被倒挂着,血从断口流下来,一点点放干。然后是冲洗。高压水柱冲刷皮肤,像是在清洗某种精致但被弄脏了的器物。

分割开始时,我没有惊讶。那早就是预设流程的一部分。

第一刀落在胸部。

刀子从下缘贴着轮廓绕开,顺着重力,轻松地分离了那两团柔软的东西。动作太熟练了,像切开一块豆腐。甚至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礼貌。

它们被放进托盘里,端正地躺着。很对称,很圆润,很安静。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它们好像终于得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我想要的“结局”,但至少,它们现在比我还完整。

接下来是一块又一块的分割。我不想看得太仔细,却根本移不开眼。

排骨、臀部、大腿……这些我曾努力塑形、锻炼、保持线条的部位,现在成了某种商品化的“区块”。每一块肉都被分类、切割、收集。没有血腥感,只有程序感。

最后,是脚。

厨师没有像常规那样在最细的脚踝处切断,而是保留了一小段小腿。然后用棉线将两个大脚趾轻轻系在一起——像是某种玩笑,或者某种恶趣味的礼物。

它们被吊在我面前,像两件被精心包装的小饰品。

我看着它们,不知道该是什么感觉。那双脚曾带我走过很多地方,曾让我在镜子前旋转试穿新鞋,曾因为磨出水泡而痛得我一瘸一拐。

现在,它们只是两件摆设。

断口整齐,没有毛刺,皮肤完好,颜色漂亮。我甚至能看出肌肉组织间那点点白色纤维,那是脂肪最稳定的状态。我想,那些粗一点的白筋,应该就是曾经让我跳跃、奔跑、逃避现实的“力量”吧。

我以为自己会哭,或是崩溃,但都没有。

我只是想了很多。

我曾引以为傲的这些,最后果然成了别人餐盘上的风味。

我被拿了起来。

动作很轻,有些温柔,不像搬运,更像是小心地接过一件易碎的器物。空气流动了,我能感觉到,从颈部切口穿过的一丝风,带着一点湿冷的触感。

一块柔软的湿巾贴上了我的脸颊,缓缓擦拭。它沿着下颌线滑过,又往脖子下方伸去,拭去断口边缘残留的液体与黏腻感。那触感温柔得让我短暂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我还完整,好像这只是某种轻微的护理,而不是收尾前的清洁流程。

接着它深入进去。擦拭着喉管、气管的残段,仿佛在清理某种即将展示的切面。

如果我还有完整的身体,这种异物感足以让我本能反应、抽搐、呕吐。可现在,一切都只是“感觉”,没有动作,也没有反抗。

我想笑。用脸笑。嘴角动了,眼角也微微一挑——还能控制,虽然缓慢、生涩,但确实还能笑。

笑自己居然还想表达情绪。

很快,有什么东西盖住了我的眼睛。黑暗降临,听觉变得格外敏锐。

左耳传来金属刻划的声音,一下下,清脆而机械。我知道那是吊牌在更新。应该是日期,批次编号,处理状态……也许还有客户编号。

我正式成为“出品”了。

眼罩摘下的瞬间,光重新灌进来,我睁眼的动作慢了半拍,眼球缓慢调焦。映入视野的,是他。

那个男人。

我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他站得很近,目光平静地望着我。也许是幻觉,但我感觉他眼里有一种淡淡的满足——不是快乐,更像是看着一道完成得刚刚好的菜。

我想说点什么,但发不出声音。喉咙是空的,我清楚这一点。但泪腺还在,营养液的支持下,我的身体居然还分泌出了一滴眼泪。

它缓缓滑过鼻梁。

他伸出手,替我擦了擦。

然后,他吻了我。

只是轻轻的,落在唇上。没有多余的情绪,不急,也不热烈,像完成一件手续,又像在确认温度。

我怔了一下。眼皮下意识地合上,又重新睁开。脑中有一瞬间的紊乱,像电流短接,又很快恢复平稳。

我安静地看着他,想:原来,我的初吻,是以这种方式被记住的。

不是激情,也不是怜悯,只是被一双温热的嘴唇短暂地触碰,在一个我连名字都无法喊出的时间点。

我没有再哭,也没有笑。只是动了动嘴角,像是回应,又像是道别。

这也许就是“结束”真正的模样吧——你还清醒,但已经什么都不能做了。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那个吻之后,我闭上了眼,情绪像水一样缓缓沉底。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得到了某种温柔的告别。荒谬,却也浪漫,至少是个体面的落幕。

但他没有离开。

我感觉他还在靠近,靠得很近。

温热的气息贴上来,一点点,从额头开始,缓缓扫过脸颊、鼻梁、眼角,甚至发丝。不是抚慰,更像是在确认某种质地——确认我,还在“可以使用”的范围内。

我可以动我的眼睛,于是我试着睁开,但他根本不在我的视线里。他像故意避开我的正面,只留下触觉,让我独自与感知搏斗。

我还保有面部的控制,于是试图皱眉、闭眼、表达抗拒。可他根本不在意。

最令我崩溃的,是他碰到了我的颈口。

那里是终点,是分界线,是所有触觉与思维该停下的地方。

可他偏偏伸手过去,轻轻地、近乎玩笑般地触碰着断口处。温润的布料也好、皮肤也好,哪怕是他的指腹,都像是有意识地在提醒我:你没有逃掉,你的结束只是形式上的。

我感到有什么探进了我的喉管,从那道切开的短颈处倒灌上来。逆着气道,像潮水般侵入。我的大脑知道那是什么,却无法命名,也不想命名。那不是痛,而是一种被迫参与的恶。

我试图用脸拒绝他,用肌肉告诉他“够了”,可一切都太慢、太无力。

我还能动,却像没有了力量的演员,在舞台上做着哑剧,观众却早已撤场,只剩下他一个人,把我当成了只剩功能的道具。

我羞耻。

我愤怒。

愤怒这个男人在我死后,仍不肯让我干净地死去。愤怒我的身体在被剥离之后,灵魂也没有被归还。

我感到一种迟来的明白——我不是“被吃掉了”,我是被用尽了。

这就是最后的真相:

他不是吻别我,他只是确认了一切都可以开始使用。

他喜欢这段时间。

流程已走完,权限仍在,时间有限。他不急,也不打算浪费。

她的头安静地固定在装置中,供液系统还在运作,面部还保有活性。她睁着眼,眼球缓慢地转动着,像在试图抓住什么。嘴角微微抽动,有些挣扎的痕迹,又像是对现实的无力妥协。

他俯下身,近得能看见她睫毛上的生理盐水残痕。

她仍然“在”,这是关键。

他伸出手,拂过她的眉骨,轻轻压过眼睑,让她闭上眼睛,又松开。她睁开了,缓慢,却确实回应了。

他盯着她的嘴。

她张了口,像是试图说话。舌头动了一下,没发出声音。他想起她的声带早已取出,喉咙已经断开,但这仍是语言的形态——无用,却完整。

他用指节抵住她下巴,顺势探入她口中。温热,湿润,包裹感依旧。她的面部肌肉紧了一瞬,是下意识反应。不是拒绝,更像是本能残留。

他不动声色,继续探查,沿着颚骨,滑向舌根。每一个部位都像是等待验证的空间。他不是在享受一种具体的行为,而是在验证使用权——使用,确认,占有。

她眼角有泪,是供液系统维持下的自然分泌。他伸手擦掉,像在擦掉一滴冷凝水。

她的嘴张着,他俯身吻下去,不带情绪,也不带仪式感。只是一次彻底接触,一次从功能层面的“连接”。

他继续,沿着面部曲线,吻她的额头、眼睑、耳后,像是检阅,又像是漫步。他轻轻拨开她的头发,露出颈部那道光滑整齐的断口。

他抬起头,缓慢而有耐心地将手指探入那道切口,仿佛在感受一件高级装置的接口温度。

她无法说话,但他知道她知道。

她的嘴角动了,眉心微蹙,眼睛仍盯着他。她理解正在发生的事,只是无法抗拒。

这正是他想要的状态。

介于人和肉之间,介于意识和道具之间——短暂、脆弱,却完整。

他沉浸其中。

不是快感,是确定感。是那种可以如此对待另一个存在,而世界默许了你欲望的深层满足。

讽刺的是,在被他食用之前,我竟然先“吃”了他一部分。

嘴是张开的,停不下来。他的气味、他的体液,顺着嘴角往外流,沿着下颌滴到固定环上,有些甚至沿着断颈渗下。鼻腔里也有残留,堵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如果我还有完整的呼吸系统的话。

我试着咳嗽,却只是肌肉在抽动,什么也咳不出来。

我讨厌那个味道。温热、粘稠、黏在舌根上,怎么都散不开。比味道更难受的是这个事实本身:这,是我第一次与男人真正的“接触”。

曾经我也会幻想,自己的第一次会是怎样的场景,谁来接近我,我愿不愿意。甚至在被选中之前,我还想着——要是能早点主动,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准备地被占据。

但现在,我后悔了。

不是后悔没早点尝试,而是后悔居然在这种状态下完成了这件事。

服务生来了。是个美少女,戴着手套,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

她像刷碗一样掰开我的嘴,轻轻地倾倒,将那些残余的液体从我的口腔、喉管、鼻腔中排出。

我什么也做不了。连闭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动地张着口,感受最后的清洁。

她一边擦一边说:“脑机其实可以用来让你跟他对话的。我们这里的系统支持意念识别,转换成文字。”

她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同情的语气补了一句:“可惜,他好像不太感兴趣。”

我闭上了眼,泪水慢慢流下来。

不是因为疼,也不是因为羞耻。

是因为这一切终于让我明白:我连一个“被理解”的资格都没有。

而他,那个男人,此刻正坐回了主厅。

餐巾展开,餐具摆好。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像刚刚只是完成了一次预约疗程——沉静、高效、令人满意。

他等待着自己的晚餐。

没有回头,也没有迟疑。

处理间的事,已与他无关。

她们将我清理干净之后,重新梳了头发。

发尾被细心地卷起,绑回我之前佩戴的那枚米白色发箍。服务生替我描了眉,补了口红,眼睑轻刷了亮粉,连脸颊也仔细修饰过了。短颈处被温柔包裹上了一圈柔软的白纱,最外面套上了金属颈环,像项圈,又像装饰品。

小说相关章节:Vita MemoriamVita Memoriam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