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罗毅要为文雅换上一双新袜子，否则她细嫩的脚踝裸露在外，就不符合傀儡“必须遮盖身体主干部分”的要求了。

车到了，罗毅将文雅撂在肩上扛了下来，两位助手从后备箱拿出一件道具，似乎是一个玩具熊，与一个成年人一般大小。

“这是不是前几天在网上很火的那个？”商场里人头攒动，有人看到文雅进来。“网上那个好像是白色的。”“换衣服了吧。”“是同一个人吗？那个好像比这个胖吧。”人群议论纷纷。“不是一个人，上次那个小姐姐来的时候我也在现场！”一个看起来像大学生的女孩说道，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文雅这回的出场方式确实和吕艳大不一样。罗毅将黑傀儡从肩上放了下来，但并未解除她的完全傀儡状态，文雅立即像散架了一样扑在地上。罗毅抓着她的操纵杆，将她提了起来。只见黑傀儡的双手在操纵杆的牵引下，笔直地展开，两脚斜着拖在地面上。这场面着实没人见过——毕竟白傀儡上次没有展示过完全架起这种操作，也没有在公众面前进入过完全傀儡状态。

在人流的簇拥下，罗毅就这样提着操纵杆，将文雅一路拖行。黑傀儡随着操纵杆的上下晃动忽高忽低，时而双膝将要跪地，鞋都快要被从脚上拖离了。而罗毅始终目视前方，似乎完全没有将黑傀儡当人。后面一个助手在腋下夹着玩具熊紧随其后，那个玩具熊似乎是被抽走了一些填充物，看起来有些干瘪。

终于来到了商场大厅，罗毅双手穿过腋下抱起了黑傀儡，伸出一条腿从黑傀儡胯下顶过，让她能够“坐”在自己腿上；他抓起文雅的两只手腕向人群挥手致意；而文雅全程塌着脑袋，身体无力地靠在罗毅身上，任罗毅抓着自己的手腕，而她的手掌仍然无力地垂着。这一系列动作正是为了向观众展示傀儡的“无生命”特性。因为接下来，我们的黑傀儡将给大家带来一个梦幻般的体验：将两个无生命的物件组合在一起，然后这个新的物件便获得了生命。

“各位观众晚上好呀，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我们艺术团最新研究的傀儡术表演，”罗毅对着观众说着，还不忘拿起文雅的手鼓掌，“我们看到上次的白傀儡演出在网上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今天我手上的这具便是黑傀儡。”语罢，人群中也响起了掌声来。“这姑娘好厉害。”有人开始碎碎念地与身边人议论开来。“肉傀儡是我们研制的触感如同真人的傀儡，他们并不是真的人，请各位不要多想。”罗毅补充道。此话一出，有人登时疑惑；也有人看着台上黑傀儡裸露的一点皮肤，心领神会。一时杂音四起。

“这真的不是人吗？”有直性子的观众便问了出来，想要寻求证明。罗毅从容道：“肉傀儡的嘴部就是一个普通的口袋，在上次的演出中，已经有人见识过了。实际上这个口袋可以根据需要收纳各种物品。我可以给大家证明这不是一个人，请看。”罗毅说着，轻轻掰开了文雅的嘴，只见其中露出一点白白的东西。罗毅将其从文雅嘴里慢慢扯出，观众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只袜子，泛黄的袜底明显是被穿过的痕迹，而且上面的汗液似乎已经开始凝固变硬了。许多人不由得吸一口凉气，前排的一名女生紧紧捂住了嘴。展示完毕，罗毅又将袜子塞了回去，并用力地杵了几下，然后托着文雅的下巴把她的嘴合上。

“但是接下来，我们会将傀儡唤醒，化腐朽为神奇。”罗毅卖了个关子。

助手将玩具熊铺了开来，将其背后的拉链拉开，原来是可以进入一个人的玩偶服。两名助手将文雅架了过来，一名助手将文雅轻轻抱起，另一名助手将她的双腿插进了玩偶的腿中——要注意直到目前为止，文雅还是没有动，她此刻依然是“无生命”的——她的腿插入了玩具熊腿中，而半截身体软塌塌地向后曲折，拖在玩具熊的开口处。一名助手抓着文雅的头发，将她的头也塞进了玩具熊，然后是双手；最后把文雅扭曲的脊柱梳理平整，整个塞进玩具熊里，填充严实。这时，我们还能从玩具熊的背后看到文雅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以及十字架形的操纵杆；而再将拉链一拉，文雅便彻底进入玩具熊了。

我们做了什么？我们将一个死物放入了另一个死物里面。我们把玩具熊的填充物取了一部分出来，然后塞了一具傀儡进去填充内胆。最后，奇迹发生了——玩具熊活了过来。

玩具熊直起身来，张望了一下四周的人群，然后用手捂住脑袋用力地晃动，似乎是刚活过来头脑还不清醒。它径直向人群走去，有几个胆大的便迎上来握手。与观众打了一圈招呼后，玩具熊还与其中几个观众进行了拥抱。

文雅要透过面罩，再穿过玩偶服眼睛的小孔看向外界，其实非常不清楚，只能看到前方大概有个人影。

罗毅走了过来，他抱起玩具熊，将它抬到一边，然后摁倒在了地上。玩具熊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叉着腰，似乎对罗毅的行为很生气。两个助手招呼来几个观众，示意他们扑在玩具熊身上，其中一人默默停在另一面，替文雅做好落地缓冲。与玩具熊的亲密接触和肢体打闹一下就把现场的气氛调动起来了。有人压在玩具熊身上不让它动，有人要把玩具熊救出来，两派互相拉扯。文雅全身被厚重的玩偶服覆盖，在人群的激烈拉扯中，她必须努力试图站起身来，以表现玩具熊的反抗，维持与观众的互动；而且此时，她还必须时刻紧闭着嘴。

在打闹持续了几分钟后，罗毅感到文雅已经筋疲力竭了。“好了朋友们，我们要收拾我们的玩偶了。”罗毅驱散了意犹未尽的观众。人群散开后，玩具熊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两名助手将玩具熊抬到了场地中央，它就这样软塌塌地任人摆弄着，仿佛从未活过一样。对文雅来说，刚才与观众撕扯倒也还好，此刻要维持静止反而难捱——尽管商场开了空调，但也无法力透她身上这件棉袄，她在玩偶服的紧密包裹下，默默喘着粗气，心脏砰砰地跳，也只得尽力放松自己，不要做任何动作。

随着背后拉链的拉开，黑傀儡再次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中。罗毅将手伸进玩具熊，一把抱住黑傀儡的腰，将她从玩具熊内抽了出来。我们看到黑傀儡身上的粉色短袖已经浸满了汗水，紧紧贴合在她身上；似乎傀儡的面罩边缘也在往下淌水。到这时，大概人们已经从“这不是一个人”的话中回过神来了吧。

黑傀儡四肢无力地下垂，仿佛一旦将傀儡和这个玩具熊分开，她就再度失去了灵魂一样。“可以感受一下我们的肉傀儡。”罗毅说着，将文雅交给了一名观众。黑傀儡就这样扑在了那名观众怀中。黑傀儡的黑丝手套一直延伸到袖口内部，乍见还以为她应该是穿了一件全身紧身衣；却没想到上手后，原来傀儡的身体肉肉的、软软的，没有想象中的包布磨砂感。只是此时的黑傀儡汗流浃背，身上还肉眼可见地冒着热气。尽管傀儡被隐去了许多人类特征，并且文雅真的做到了一动不动，不对外界作出任何反应，但是这具傀儡趴在自己身上，紧贴着自己的胸口，这个观众能感觉到她心跳得厉害，快要震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跳起来——这些都明显是剧烈运动后的反应。于是这人将黑傀儡翻了个面，让她反躺在自己手臂上，黑傀儡便又无力地反垂了过去。

这观众大胆一回，他将黑傀儡前后来回颠倒甩动。文雅在剧烈的晃动下，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肚子一起一伏的；在重心失衡得厉害时，还忍不住伸手扶了一下路人的腿，尽管只动了一秒钟就强逼自己收了回来。这观众看她明明已经暴露了是个人，却依然坚持不动，甚是有趣。这一番翻云倒海之后，文雅没控制住微微张开了口，露出了嘴中那团白白的东西。一股淡淡的酸臭味传来，也不知来源是文雅身上衣服刚出的汗，还是她嘴里的袜子；这就又让人对刚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能把一双发酸的袜子含在嘴里，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具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一个用于展示的物品。这名观众赶紧让她合上了嘴。

罗毅走上来，接过了文雅。一来不能让观众玩得太尽兴了，只能让一两个人，在有限的时间内接触肉傀儡，以让他们回去形成话题；二来这是文雅第一次被完全置于观众手中，她还需要慢慢适应。他抱着文雅的头，将她的嘴微微掰开，在观众脸上亲了一口。这令人又兴奋又尴尬，毕竟亲吻处湿湿的，却是黑傀儡嘴里的袜子。

罗毅将文雅抱到了自己这边，轻轻拍了拍文雅的背部，在她耳边轻语了一声：“没事，我在呢。”于是将文雅担在了自己肩上，向观众们挥手道别，“下一次，希望给大家带来更难忘的肉傀儡表演！”

回程的车上，罗毅唤醒了文雅：“今天坚持了3个小时42分钟的完全傀儡状态，只动了几次，不错不错。起来吧。可以把嘴里的东西吐了。”文雅才终于坐正来，扭动了一下关节；她将嘴里的袜子抽了出来，一直鼓着的腮帮子终于可以歇会儿了。没想到第一次换上面罩就直面如此苛刻的考验，那双袜子从晚上跑完步后离开自己的脚，在嘴中被压成一团，到现在袜底出汗最多的一圈已经悄悄干燥变硬了。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傀儡，自己的嘴只是一个单纯的收纳柜，放任何东西进去都不会有反抗。

九 最后一天

这是魔鬼训练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文雅和吕艳就可以回归“人类”的身份。

在魔鬼训练期间，为了深化她们的角色认同，傀儡师和其他工作人员不会呼唤她们的本名，只会以“傀儡”称呼她们。而一刻也不能取下的面罩和手套、永远限制着关节的束缚带、随心情摆弄她们身体的路人，无一不是在强调着她们与正常人类的区别。

闹钟响了，文雅睁开惺忪的睡眼，翻了个身。这个世界雾蒙蒙的。即使是睡觉时，傀儡也不能摘下面罩，加上刚睡醒还没有适应，文雅根本看不清外界。她嘴里仍然含着面罩的口袋，尽管她昨晚把口袋里的那个东西拿出去了。傀儡睡觉时只能侧着身，毕竟若是躺着的话，身后那个十字架形的操纵杆实在是硌着慌，如果是刚穿上束缚带的傀儡演员，还没适应的话，晚上都有可能因为翻身被那操纵杆戳醒好几回。在被闹钟持续骚扰了近一分钟后，她终于拿过了手机。她能从面罩的缝隙中看到现在是7点半，距离傀儡师到来还有两个半小时。由于手上套着“黑丝”，手机屏幕响应很不灵敏，她点了几次才点掉闹钟。

这个时间并不充裕，文雅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便一鼓作气坐了起来。今晚又把被子睡得这么乱呢，待会儿必须好好整理；现在隔着面罩没法揉眼睛，一会儿再揉吧；我这没有垃圾，也不知道吕艳昨天扔垃圾了没有，算了，估计她总是会扔垃圾的，陪她一起去倒吧；昨天的袜子没洗，就撂在桌子上，一会儿还要用。

文雅下床，拿了洗漱用品，走出了房门，径直往卫生间走去。路过吕艳门口时，在她房门上敲了敲。吕艳这个懒狗，就睡在隔壁，因为早上起不来床，每次都要文雅起来时再提醒她一次。

在上完厕所后，她来到洗漱台前。这是一天中唯一一次可以看到自己脸的机会。文雅从脑后取下松紧带，将面罩拉了下来。面罩的嘴部那个口袋内侧涂有强力胶，文雅的嘴唇就粘在那一圈胶上，这是为了让傀儡的外形出现一个“嘴”，并保证这张嘴始终跟着傀儡演员的嘴而动。文雅将嘴唇从侧面与胶水缓缓地撕开，才终于将面罩彻底脱了下来。那嘴部内侧是一层橡胶，由于橡胶绝对防水，所以观众甚至可以将手指伸到傀儡的嘴中去玩，你可以感受到傀儡的体温，但是不用担心手被打湿。同样，在傀儡的嘴中装零食、塞袜子，也是由于这一层橡胶的阻隔，不会对傀儡演员造成实质的伤害。现在，由于含在口中的时间超过半天，那橡胶层的内侧沾满了黏乎乎的口水，面罩被取下时，真个是泥地起藕，口水如拔丝一般，文雅自己看了都感到恶心。——现在你该知道，为了创造一个更生动的傀儡“面部”，让观众能看到傀儡的嘴，需要傀儡演员作出多大的牺牲了吧。

文雅取面罩时，恰逢吕艳刚从房里出来，路过她身后。吕艳虽也是透过她那层白色面罩看世界，但见得此景，仍不禁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快去整理好，等下别又急急忙忙的！”文雅反手拍了一把吕艳的屁股，她用命令式的口吻，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吕艳睡觉总是要脱干净衣服，不然她会说“睡得不舒服”，此刻她正只穿着条短裤在走动，一天难得能见露出身上的皮肤；若不是有死规定在，她真想脱下面罩，取掉手套睡觉。不过这样的吕艳，手上套着一对白丝，脸戴面罩，却露出一双大白腿，倒真是滑稽。

万幸的是，文雅一会儿不需要再将这顶面罩戴回去。傀儡一天会换两次面罩。她将面罩放到一边，赶紧用水打湿了嘴唇，滋润一下。她看了看镜子中已经半个多月没画过妆的自己，苦笑了一下。没事，今天魔鬼训练就要结束了。

来不及多想了，文雅很快完成了洗漱。哦对了，傀儡在洗漱时也是戴着手套的，所以她们起那么早的原因之一就是需要一点时间将手套晾干。

洗漱完成后，文雅来到客厅，火速吃完了饭，并喝了一整瓶水。——傀儡在大部分时间并不方便饮水，所以要在能吃饭喝水的时候，储备好至少半天的需求。整理完这些后，文雅便拿来早就放好在桌上的新面罩，戴在了脸上。现在是8点20，虽然傀儡师还有快2个小时才来，但傀儡应当只在必要的时候脱下面罩。她把唇部紧紧附在了橡胶层的那一圈胶水上，紧紧地抿了半分钟，确保自己完整地含住了整个口袋，口水不会露出去；然后张了张嘴，的确没有松动。

“吃完了饭，赶紧去换衣服吧。”文雅对吕燕说。她含着面罩口袋，说起话来嘟嘟囔囔的。

“哎呀！”吕艳抱怨了一声，拖沓着拖鞋进了房。再出来时，吕艳已经换好了短裙，穿上了黑丝，找个地方坐着穿她的白色短靴。

“你这皮靴一穿一整天，里面还有绒的，不热吗？”文雅问道。

“热，晚上脱的时候整只脚都是汗。但这是我唯一可以打扮一下的地方了呀！而且有绒的靴子，才比较像个洋娃娃呀，洋娃娃都是棉花做的。做个傀儡，也还是要漂漂亮亮的！”吕艳道。“幸好他们没想让我把袜子脱下来。要不我今晚脱下来给你闻闻？”吕艳又补充道。

“不不不，我才不感兴趣。”文雅连忙拒绝。

“我看你不是挺能接受的吗？”吕艳继续紧逼。

“那是工作，是傀儡，能一样吗……”文雅有点语无伦次。

换好了衣服，现在距离傀儡师到来还有不到一个半小时，果然，时间又是非常紧张的。接下来，她们要做的事情是：打扫房间，消除这里被“人类”居住过的痕迹。是的，傀儡并不是坐在沙发上等待傀儡师的到来，她们还有事要做。

站在上帝视角，这件事的逻辑是这样的：傀儡不是人，她们并不是完成了一天的扮演后“回到家中”，她们只不过是在作为傀儡被玩了一天后，傀儡师带着傀儡来到了这间屋子，将傀儡放置在屋内后，傀儡师就离开这间屋子回去休息了。换句话说，文雅和吕艳只是被傀儡师作为一件物品暂时存放在了这里，第二天傀儡师还会回到这里来取回物品；只不过在傀儡师走后，黑傀儡和白傀儡悄悄“活”了过来，在这间屋子里度过了一晚而已。所以她们现在需要做的事就是消除这间屋子被居住过的痕迹，然后来到昨天傀儡师存放她们的地方，自行“散架”在那里。在外人看来，这就像是傀儡师晚上将傀儡存放在了这里，然后第二天早上再来时傀儡仍然好端端地放在那里没有被动过；从来就没有“文雅”和“吕艳”这两个人，在这里的只有“黑傀儡”和“白傀儡”。

她们回到各自的房中，将被子摊平在了床上，将被面和边缘反复压平，这是要反复练习的技能，平整的被褥和整齐的枕头在向外界释放一个信号：这间房没有被睡过。整理好床铺后，她们将客厅和房间的地面重新拖洗，然后来到洗手间，接下来是最麻烦的一个环节。文雅负责淋浴间和马桶边沿，吕艳负责洗漱池：她们要用卫生纸一点一点地吸去水分，抹除这里的任何使用痕迹。

文雅用抽纸寻找着昨天晚上洗澡后还残余在地板和墙面上的水分，将之吸去，她隔着面罩，对细微的水滴看得很不清楚；又戴着丝袜手套，有时一点点水滴通过触摸也感受不明显。吕艳直接拿来一筒卷纸，铺满了洗漱台，又将水池内绕了一圈又一圈，将这里的水分吸收干净。

做完这些后，距离傀儡师到来只剩半个小时了。文雅和吕艳将刚才吸水用的纸全部装好。“把你的垃圾带上。”文雅对吕艳说。于是，她们小跑着下了楼，将垃圾全部扔掉，再将换下来的面罩放到指定的收纳点。

现在，这间房整洁明亮，阳台和客厅都没有杂物，就连厕所都干燥清爽，完全不像是有人居住过一样。接下来，只需要把傀儡放回原来的地方，一切就如从没动过一样了。现在已经9点40分了，距离傀儡师到来只剩下20分钟。

“雅子姐，快过来，昨晚你在我上面。”吕艳来到客厅中央，迫不及待地招呼文雅。

“等下，还有件事。”文雅道。吕艳真不想让文雅想起来。她着急招呼文雅过去，就是想让文雅忘了这件事，毕竟如果只是她自己忘了，肯定要挨训；但若是文雅也忘了，傀儡师还是对文雅比较宽容的，而且法不责众，大概忘了也就忘了。谁知文雅还是记起来了。吕艳是不想去做这件事的。

文雅来到餐桌上，取过那双白袜子。那就是昨晚她去商场扮玩具熊时罗毅从她脚上脱下来的。那双袜子她特意没有洗，保持昨天晚上的样子；现在袜底已经发黄，面料上开始起球，脚汗凝固后整只袜子硬得能在桌面上立起来。

文雅拿过一只袜子，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自己嘴里，露出一点脚尖部分在外边，然后把剩下的一只递给了吕艳。时间倒回昨天晚上，原来，文雅在从商场回来后，遇上了吕艳和刘放，为了训练吕艳的服从性，刘放将一只袜子从文雅的嘴里取出来，塞进了吕艳嘴里，然后一路带着她们回到了房间。现在，她们要还原昨晚傀儡师离开房间时的情景。

“雅子姐，你怎么下得去口的呀？我实在接受不了，要不你帮我吧。”吕艳看着文雅递过来的一只袜子，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她不希望文雅想起来的就是这个事。

“呜呜呜……”文雅点了点头，似乎是答应了。她嘴里含着一只袜子，说不出话来。

虽然说规定是傀儡互相之间不允许拉动操纵杆，但现在毕竟没外人看着；而且这是吕艳主动求助的。文雅来到吕艳身后，用膝盖顶住她的腰，将操纵杆向后一拉，吕艳的手肘便被吊了起来，紧接着，双腿也软了下去。吕艳像是一只小猫被叼住了命运的后颈脖，任由文雅摆弄。文雅似乎是想小小捉弄一下吕艳，她继续拉动操纵杆，吕艳很快进入了第二阶段，双手平举，上半身被完全十字展开。

白傀儡进入了完全傀儡状态，文雅松开了手，白傀儡便扑在地上缩作一团。操纵傀儡虽然看上去很有趣，实际上一点也不无聊。啊不，实际上要搬动一个100来斤的活人，特别对于文雅一个女孩子来说，还是挺费力的，她实在是做不到像傀儡师那样一手吊着操纵杆，一手与傀儡互动。她将白傀儡在地上翻了半个身，把白傀儡的脸转过来，然后一只手捏着吕艳的鼻子，吕艳便条件反射地张开了嘴；文雅将另一只袜子塞入了吕艳嘴中。

照着昨晚的姿势，文雅将吕艳四肢摆出了一个“大”字，面部朝下扑着，并将她的头发拉得乱乱的，像一团抹布一样散乱在地面。料理完白傀儡之后，文雅便原地散架，也进入了完全傀儡状态。她扑在白傀儡背上，左手从白傀儡的脖子下方环过。——昨晚傀儡师走时她们就是这个姿势。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是这样的，傀儡师会在10点到10点半之间的任意一个时间到来，但不会预告具体的时间；然而傀儡不能在傀儡师面前穿帮，所以她们必须提前摆好昨晚的姿势，并保持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吕艳被黑傀儡整个压在下面，她开始感觉到疲惫，呼吸也变快了；文雅的一只手环在白傀儡身下，承受着她们两个的体重，她觉得那只手似乎已经开始失去知觉了，但是，最多就半个小时，傀儡师在10点半之前一定会来，再坚持坚持。正值盛夏，黑傀儡和白傀儡就这样叠在客厅中，而且没有空调或电扇——毕竟昨晚傀儡师走时就是这样的。

门终于开了。也不知是不是魔鬼训练最后一天的缘故，傀儡师今天似乎是卡着最晚的那个时间点来的。“我就说她们没动吧，傀儡怎么会到了晚上自己活过来？”罗毅走在前面，开玩笑道。每次早上来时，傀儡师都会说些类似的话，以此来强化傀儡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仿佛那个作为人类的自己的确从没出现过，自己只是作为傀儡在原地趴了一晚上。

刘放走进吕艳的房间，十分整洁；又拉开几个抽屉，随意看了看里面有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垃圾桶里也没有垃圾；很好，这间房应该没人住过。检查完房间后，她又对着叠在一起的两具傀儡拍了个照，这张照片要与昨天晚上拍的照片作比对，看一下傀儡有没有动过的痕迹。每天的比对结果是检验傀儡水平的重要指标。罗毅轻轻扒开了文雅和吕艳的嘴，昨天那两只袜子此时依然在她们嘴中，一切都很完美。

有人或许会问，这样的要求有什么意义？这就像集体管理的其他手段一样，消磨掉傀儡的空余精力，击碎她们作为人类的自我认同，向她们灌输自己是傀儡的意识。被遮盖掉的人类特征、没有“下班时间”、没有娱乐、没有名字、没有隐私，其他人想玩就玩，这就是傀儡的魔鬼训练。

十 魔鬼训练结束

刘放将两具傀儡翻过面来，看来吕艳还是乖乖照做了，很好，那倒也不必让她们在嘴里含一天了。刘放将两只袜子从傀儡的口中取了出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这时罗毅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他将两具傀儡平铺在地上，然后抬起白傀儡的一只脚，开始拉开她靴子上的拉链。

“不会真的要按我说的，把我的袜子……”吕艳心里这么想着，但她并没有动，还是任由傀儡师摆弄。只见罗毅将两具傀儡的鞋都脱了下来，然后穿在了对方脚上。很好，她们都没有动，两具傀儡的脚上现在都穿了一双别扭的鞋子。做完了这个处理，罗毅和刘放分别提着自己傀儡的操纵杆，将她们从地上拉了起来。

傀儡起身后，傀儡师将她们身体扶正，在地上固定了有10秒钟，傀儡们便开始尝试以自己的力量支撑地面，于是傀儡被成功唤醒。这是傀儡每天早上需要进行的唤醒仪式，标志着被存放了一个晚上的傀儡重新被赋予了生命，准备好迎接新的一天。

完成了傀儡唤醒后，傀儡师便操纵着傀儡离开了这间屋子。

没记错的话，今天是要举行最后一次会议。文雅和吕艳迈着沉重的傀儡步，走入了训练室；而灰傀儡早就已经在那等候了。“来了呀！”灰傀儡的傀儡师见到黑白两具傀儡到来，打了声招呼。“准备进去吧。”另一个傀儡师说道。罗毅与刘放闻言，便驱赶着自己的傀儡，向着会议室前进。

接下来，要将灰傀儡也打包带走。

一名傀儡师来到男性灰傀儡陈笑身后。陈笑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他假装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为了让傀儡的一些自主活动合理，傀儡被设定为具有微弱的意识和很低的智能，他们应当假装不会对外界作出迅速而适当的反应。此时陈笑正隔着面罩，用吸管嘬着水瓶里的水，他故作不知道傀儡师已经来到身后，继续喝着自己的水。

突然，傀儡师拉动了灰傀儡的操纵杆。陈笑感到自己的脚腕被掰动，他立即放弃了身体平衡；他的脚腕被抽离地面，整个身体前倾扑倒；接着他的手腕感受到牵引，两臂平举展开，这时刚才还在他手上的水瓶直飞出好几米远，水洒了一地；正在他头将要触地时，脚踝、手腕、额头以及膝盖、手肘、脖颈的束缚带伸展至极限，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将他稳稳地吊在空中，摆出一个十字。至此，陈笑被全身架起，灰傀儡进入完全傀儡状态。

在进入会议室大门的一刻，傀儡师拉动了黑白傀儡的操纵杆，黑白傀儡大臂被拖动，完成了半架起。傀儡师松手，黑白傀儡应声而倒。黑白两具傀儡也进入了完全傀儡状态。不一会，两具灰傀儡也被运了进来。

说是会议室，但屋子里只有一个沙发——是的，就是这么设计的，傀儡只能以傀儡状态参加会议，四件物品并不需要四个座位，它们只需要堆叠在一起就好了。每当这时候，就到了傀儡师发挥想象力的时刻——如何将四具傀儡堆放在一个沙发上。

首先，为了减少空间占用，罗毅首先让黑傀儡和白傀儡抱在了一起，然后让黑傀儡的双手从白傀儡的袖口伸进去，再从她后颈的衣领伸出来；白傀儡也将手伸进黑傀儡的袖口，将手交叉在黑傀儡脑后。黑白傀儡只在手上戴了手套，身上其实是没有遮盖的，文雅和吕艳互相将手伸入了对方衣服里，可以直接触摸到彼此的皮肤，感觉肉肉的。罗毅将两具傀儡撂在了沙发上。

接罗毅将女性灰傀儡许洁拉了过来，他直接从后背处掀开文雅的衣服角；文雅没有动。接着，罗毅直接将许洁塞进了文雅的衣服里，他让许洁一路从文雅的后背钻入，再从文雅的衣服口钻出来。现在，文雅的一件衣服钻出两个头来，这让她的气管有点被勒紧。即使被这样操作，塞入另一个人的衣服里，训练有素的灰傀儡许洁和这里心理素质最好的黑傀儡文雅都没有反抗。也只有罗毅能狠下心来这样对待自己的傀儡，要换作其他傀儡师，恐怕都得礼让三分。

最后，傀儡师将男性灰傀儡陈笑横担在沙发扶手上，压在三具傀儡身上。为了防止陈笑从沙发上滚下去——毕竟经历过魔鬼训练的灰傀儡，即使从沙发上滚落，也不会吭一声的——罗毅将黑傀儡的一条腿勾在了陈笑身上，帮助他维持平衡。文雅在成为傀儡之前是柔术演员，这些动作对她都不在话下。

至此，四具傀儡被以非常勉强的方式堆叠在了一张沙发上。

“今天是魔鬼训练的最后一天，今天回到那间房子之后，傀儡的内胆就要摆脱束缚，回归人类生活了。”罗毅开始宣讲会议内容。

“很高兴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见证各位的成长，这里的每一具傀儡都从一开始的抗拒抵触，到慢慢接受，最终成为一具合格的傀儡。我对各位的表现予以最高的肯定。”此处没有掌声，毕竟四具傀儡都被堆放在沙发上没有被唤醒呢。

“接下来将会是一周的假期，假期回来之后我们会再次集训。再之后，就是最重要的，我团团长策划的‘奇异人类主题乐园’，计划在最快一个月后开始试运营。不过这个最终策划案还没定稿，到时候应该会有全员宣讲。总之，在‘奇异人类主题乐园’中，我们的肉傀儡也会参与展览，并且会有自己的背景故事设定。”罗毅道。

这个“奇异人类主题乐园”是团长规划已久的项目，这个创意的雏形从合体人雅婷的时代就开始出现了，届时，园区内将展出由马戏团演员所扮演的各种奇怪的人类，而马戏团也将凭着这个项目完成彻底的复兴。

不知你会不会喜欢开会？在一个慵懒的午后，领导在台上夸夸其谈，你也没什么别的要紧工作，只需要装作听讲，就这样混过了一个下午。——但文雅肯定不是这么想的，这个姿势，终究是黑傀儡扛下了所有。文雅与吕艳抱在一起，双手从吕艳的袖口中伸入，迟迟不得动弹；许洁从自己的后方贯穿而入，此时就与自己在同一件衣服里；陈笑半个身子压在自己身上，还需要自己伸出一只脚勾在他身上。

小说相关章节：活人肉傀儡（马戏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