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一層夢境）

　　「咣叮。」，這是巨大的球狀冰塊落入威士忌杯中的聲音，隨即是一陣液體被快速倒進酒杯，流過冰塊的聲音。

　　海鈴驚醒，發現自己正坐在吧台邊的高腳凳上，這是一個位於港區某大樓頂層的私人俱樂部，可以從落地窗俯瞰東京的夜，窗邊的演奏區有一架鋼琴和爵士鼓，吧台外都是環形開放座區，灰色天鵝絨的沙發空無一人，黑色玻璃圓桌上的燭火閃動。

　　海鈴低頭一看，自己仍穿著完整的西裝，沒有一絲紊亂，吧檯底下的冷光照著乾淨的牛津鞋，皮帶頭上的齒輪新月隱隱乍現。

　　抬頭向前看，天花板裡隱藏的低亮度白光，照出了吧台裡為她倒酒的淺藍色頭髮女子，梳著高盤頭，兩側頭髮垂盪在裸露的肩膀處、鎖骨下方三公分至腋下三公分、大半個背部的肌膚都袒露在外，豐滿的雙乳被深藍色禮服所包裹，中間溝壑處卻又開了一條直達腹臍的口是為醒目的白，禮服以銀鍊在脖頸處的藍寶石黑帶Choker固定，女人走出吧檯，白皙細長的腿通過開高叉至大腿根處的禮服設計而顯現。

　　比平時更像大人的豐川祥子踏著高根鞋，一手捏著雞尾酒杯，一手輕輕攪拌，走到海鈴身邊的凳子，優雅的坐下，翹起二郎腿。

　 　角落與天花板的音響釋放著悠揚的薩克斯風和散漫的鋼琴聲。

　　「海鈴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裡嗎？」在夢境世界裡回復精力的祥子，主動打破了沉默。

　　「豐川同學窘迫的喝著蘇打水，眉頭深鎖在台下緊盯我們的演出，怎麼可能忘記呢？」海鈴拿起方底杯，邊說邊放任泥炭、火藥、海鹽的味道湧入鼻腔。

　　「演出結束後，請妳喝的那一杯，就是我身上最後的一分錢了。」向前傾身，祥子放鬆的笑談往事。（註：坐電車回家用西瓜卡）

　　「雖然我知道妳沒有攝取到酒精，不過Ave Mujica的世界觀啊，G WAVE首演的舞台設計，Timoris的服裝，剩餘的人生什麼的，比黃湯下肚後會講出來的話還要誇張。」

海鈴小酌了一口，說出當時沒有講的內心話，然後伸手縷了縷祥子在空中晃蕩的秀髮。

　　「與睦、初華的相熟是必然，與妳的相識是偶然喔，在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我突然很想妳。」身體回正，祥子細細的綴飲一小口。

　　「豐川同學愛上了我嗎？」海鈴把右手放在吧台上，用手背托著下巴提問。

　　「是啊，在神經最敏感的時候，我只想見妳，因為妳懂得保持距離感，即使被妳抱著我也沒有特別的感覺。」祥子對海鈴的胸口伸出手，撫摸著領帶夾上粗糙的月面。

　　「那只是因為我已經在長久的孤獨之中，學習到如何面對內在的匱乏，去享受清晰簡單的快樂了。」海鈴拉起祥子深藍色禮服的下襬，蓋到她的腿上。

　　「我喜歡的，正是這樣冷靜的海鈴。」清澈而平靜的告白。

「被豐川同學這麼說，是我的榮幸。」並不反駁的拒絕。

　　「但是海鈴並不喜歡我，對吧？」祥子話鋒一轉，在昏暗的燈光下，深邃的看向海鈴。

　　「嗯，真要說的話，我更喜歡Ave Mujica，豐川同學的鍵盤、三角同學的吉他與歌聲、若葉同學的舞步、にゃむち的鼓，這些我都很喜歡喔。」眼神看向窗外的世界，海鈴顧左右而言他。

　　對海鈴而言，這便是五個人的本質，她並不想主動深究更多。

　　所謂樂團不正是如此？

　　「那海鈴會喜歡像今天一樣，繼續成為我的妻子嗎？」祥子轉身背靠吧台，兩人的視線都離開了對方。

　　「比起舞台的中心，我更喜歡站在旁邊作為陪襯，妻子也許正是這樣的角色，但是…」海鈴沒有說出口的是，如果染上了人類的氣味，就找不到收留的對象了。

海鈴只是住的地方參考雜誌裡的成功樂團人，穿衣風格模仿兒時的偶像，像社會人一樣看待工作，偶爾偷喝酒偷抽菸，試過發現不適合自己就沒再繼續，僅此而已，她並不因這些物質文化的品味而認為自己很成熟。

　　「但是妳不想成為滿口謊言，無聊的大人？」

　　「是，我不想失去誠實的自由，我無法像豐川同學這樣捨棄平凡人的快樂。」海鈴選了一些迴避內心的用詞，將自己與祥子的差異做比較。

海鈴真的誠實嗎？

　　「我並不介意海鈴在婚後保持跟婚前一樣開放的人際關係喔。」祥子也許期待著海鈴跟自己是同樣類型的人。

　　「我並沒有那種人際關係，也不開放。」海鈴並不想在祥子面前承認，自己一開始就是如祥子的台詞一樣思考的：即使立希與燈交往，她也不打算放棄單戀。

　　「所以妳無法愛上任何人，是嗎？」祥子歸納現階段的情報，得出錯誤的結論。

　　「…被三角同學喜歡是什麼樣的感覺？」海鈴很想知道祥子是怎麼想的。

　　「就像海鈴被我喜歡的感覺。」反射性的高速回應。

　　「妳一直在克制著，但是三角同學完全不一樣吧？」就自控這點來說，海鈴突然想到，如果今天在餐廳擁抱的是立希，海鈴會把立希吻到缺氧，如果今天是立希穿這套衣服，那兩人應該在旁邊的沙發上糾纏不清。

　　「就像這樣喔。」祥子起身，跨坐上海鈴的左腿，把海鈴往吧台按。

　　用手肘撐住吧台，海鈴可以窺見祥子並沒有穿內褲，但是自己的大腿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因為她從來沒有被騎在身上過，夢境無法還原現實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但是祥子卻能感受到真實的刺激，她取下戒指，放到雞尾酒杯旁，然後開始解開海鈴的背心、襯衫，根據自己看過的幾對乳房取平均值，生成在衣服底下。

　　身體毫無反應的海鈴感覺自己被當成人偶一樣撥弄，但是出於禮貌還是表現得像有進入狀況。

　　「如果真是這樣，三角同學是不是有點太急了？」海鈴心想，但是也許輪到自己對立希的時候也是這麼急。

　　一手環繞海鈴的肩膀，祥子在貝斯手的大腿上來回磨蹭，布料底下細嫩的粉唇在西裝褲上留下濕漉漉的水痕，她一邊在海鈴的脖頸上吸吮，一邊從高衩的側面伸手進去，把小核擺正得更立體，讓恥丘往上翹起，伸進手指，在磨蹭的同時用食指勾弄著前庭，大拇指撥弄著豆豆。

「直到現在，我的身上還殘留著她手指的觸感。」祥子一邊喘氣，一邊說。

　　「她」是誰呢？

　　海鈴眼中的祥子逐漸面目固定在一個表情，人沒有辦法在夢中看見自己沒有經驗過的事情，比如說祥子愉悅的樣子。

　　很快海鈴發現她連祥子的聲音都聽不見，因為她沒聽過祥子的呻吟聲，她的視角裡祥子面無表情在自己身上，弓著腰前後動呀動，汗珠紛飛，雙峰的白影在面前甩啊甩，椅子也跟著震動，四腳椅變兩腳椅左右搖晃，海鈴只好嘗試摸摸祥子的大腿，感受一下氣氛。

　　「豐川同學把我當成機器了嗎？」海鈴想著健身房是不是也有類似的器材

　　跟半立體投影做愛就是這麼一回事。

　　祥子感覺自己快要到了，所以放慢速度，最後捧著海鈴的臉，在抵達絕頂的那一刻把吐息送進她的口腔中。

　　海鈴第一次體驗到被空氣撬開嘴，就像喝可樂只有氣沒有碳酸糖水。

　　「所以豐川同學是沒有被三角同學服務到才分手的嗎？」看著祥子溫柔燦爛的面孔，海玲覺得差不多不用演了，把自己剛剛的感受說出來。

　　「不，我很享受喔，壓力和罪惡感都釋放掉了。」從海鈴身上下來，重回地面，祥子拿起一旁的雞尾酒一飲而盡。

　　「只是因為在這裡，沒辦法跟妳合為一體，比較可惜。」祥子走回吧台，給自己準備下一杯。

　　「不好意思，我忙到沒有時間探索自己的肉體。」海鈴胡亂找藉口回應，但這是真的，兼職十個樂團是一個原因，想保留對立希最純粹的慾望也是一個原因。

　　正是因為苦行式的禁慾，健身，海鈴才能從遭到背叛的創傷中走出，瀟灑地遊走人間。

　　「不會，我才要道歉，沒能讓海鈴感受到愛與平靜，就像被迫上台假彈一樣。」祥子調配著兩杯飲料。

　　如果對象不是立希的話，愛與平靜也沒有什麼意義，至於假彈，那也無所謂了，海鈴心想。

　　「如果妳和三角同學都這麼幸福了，為什麼要分手呢？」海鈴發現了斷裂點。

　　「因為愛上朋友是一件很悲慘的事情，任何人的愛都會讓我失去自我，變得軟弱對原本不能妥協的事物妥協，所以海鈴，妳絕對不可以愛上我。」

　　「如果想認識到真正的豐川祥子，不屬於妳認知中的豐川祥子，如果妳不願意再一無所知，待在洞窟哩，那妳就喝下這杯Gut Punch。」祥子端上大酒杯裝橘色的苦澀烈酒，推到海鈴面前。

　　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

　　「但是如果海鈴想要回到日常之中，繼續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當作一切沒發生過，那我也為妳準備了Brandtini。」祥子把雞尾酒杯裝的藍色甜味調酒，放到了海玲面前。

海鈴認為自己對祥子毫無欲求，根本不可能愛上把自己當木樁磨牙的怪人，但是也不想停在對祥子徒具殘留的距離，她也想如睦、初音一般深入祥子的內心之中。

　　沒有什麼好猶豫的，海鈴一口喝下Gut Punch，如同字面意義的被打了一拳，令她面容扭曲，險些失神，喔不，直接像斷線人偶一樣癱軟，喝了這個誰都能像Mortis演出。

　　因為祥子加了十四份Karmotrine，體內沒有奈米機器分解酒精的海鈴根本承受不了。

祥子扛起海鈴，走到沙發邊，轉身坐下，讓海鈴枕在大腿上，為她和自己戴上耳機，一同進入下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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