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升入高一的哈里选择回到了别墅居住。一是因为防止没人说话的母亲感到寂寞，二是自己租屋住的环境一般，吃的当然也比不上家里。

三是因为母亲给他买了台高级电动自行车，不多用用真的很浪费。

今天的他放学后在别墅的花园裁剪花草。由于母亲这几天外出，别墅的事务交给他来打理。

咔嚓，咔嚓。

他娴熟地裁剪着多余的枝叶——这些枝叶对生命来说绝不是多余之物，但一旦生命成为了观赏品，这些东西毫无疑问就成了臃肿的，恶性的肿瘤。

哈里熟练的手法来自母亲在闲暇时的教导，他能感觉母亲在把他培养成一个随时能接任的别墅管理员——作为自己以后高中毕业考不上大学又找不到工作的后路。

在此之前哈里自然也想过自己想干什么，答案是毫无头绪——唯一一个念头是当海员，但那100%会被母亲反对。

然后他就没想法了，可能跟初华一起去本土会有新的想法，但他拒绝了。

虽然他并不后悔。

他蹲坐在石子路上，眼睛因犯困而微微闭起，双手则仍像自动驾驶的汽车一样一刻不停的运动——他现在只想感觉回去泡杯茶玩手机睡觉，忘掉过去，今天，以及未来可能遇到的任何破事，不期待任何的波澜和起伏。

然而奇迹却突然降临了。

“……哈里？”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的眼睛猛然瞪大，身体像没上油的机器般僵硬地转动。

一个跟初华差不多，但穿着更成熟，皮肤更白皙的金发少女站在一边。

“……初音？”

“……！是我！”

哈里没想到奇迹会没有任何前提在这种无聊又平凡的日子降临。

他开始慌张，后悔自己多注意点打扮就好了，至少别被人看到自己懒散的样子；但同时他又为这个不用付出任何东西就能得到的奇迹感到幸运。

“……进去坐下再说吧？”

他决定珍惜这次奇迹。

“现在……这栋别墅是哈里你在管吗？”木屋里，初音看着给自己端上红茶的哈里，疑惑地说道。

“是我妈，她这几天不在……不过她也教会了我怎么打理，她想我以后自己也会管理。”

“这样……”初音低下头。

“那初音你呢？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不是去东京上学了吗？”

“我……”

“你那个什么mujica我偶尔有看，好像解散又复出了，这几天好像还在办演唱会吧？”

“……抱歉，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初音的头埋得更低了。

“……是我一下问太多了，”哈里苦笑了下，“今晚你会留在这里吃饭吧？”

“啊……”

“这么久没见可别说不啊？”

“……嗯，好的。”初音笑了起来。

哈里走到厨房里才想起自己好像不会煮什么复杂的菜式，自己在家时大部分时候也是随便做做，也就偶尔心血来潮会看着菜谱做做。

好在自己喜欢吃的菜还是记得。

“……就那个吧？”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抄起了菜刀。

“牛肉饭？”看着自己桌上的牛肉盖饭初音语气略带惊讶。

“哈哈，毕竟我也不知道你要回来，我自己吃基本就这么简单。”哈里笑着掩饰尴尬。

“不，我其实想说哈里一个人做的其实比我自己住的时候做的精致，”初音连忙打圆场，同时又笑着拌了一口饭，“我觉得挺好吃的，而且你还煮了青菜，就两个人吃的份量我觉得很足够了。”

看着初音温柔的笑容和得体的应对，哈里不禁感觉眼下的她正在和自己记里的她忆重叠。

一瞬间由于岁月造成的疏离感淡了不少，哈里开始感到亲近，但心理总有点紧张。

他隐约知道紧张的理由。

“初华，”他感到有点口干舌燥，“明天我们要不一起走走吧？”

“哈里你明天不用上学吗？”

“我请了假，毕竟你难得回来一次。”

“这不好吧？”

“没事的，我成绩不错。”

这倒是实话，由于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哈里花在功课的时间稍微多了一点。

初音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短促的拒绝：“不了。”

“嗯，好吧。”

“不好意思，哈里。”

“没事，我也不……”哈里突然怔住。

第二天放学哈里回别墅的家，尽管初音在家，但他也并没有刻意赶路。

他的确是想见初音，但实际见到后发现并没那么激动。

开心当然是开心的。

但邀约被拒绝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到那么失落。

就在哈里想着这些事情他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公交站坐着一个蓝发少女。

她有着一头蓝色的双马尾，身上穿着校服——而这校服正是吸引哈里注意力的关键。

那是不属于这岛上任何一件学校的校服。

哈里有这个自信，因为这个岛很小。

他降低电动车行驶的速度，慢慢从蓝发少女面前同时同事用眼角余光观察少女的样貌：少女的容貌非常漂亮，还有着一对金色的眼睛。

简直就像——

他停下车。

“嗯？”蓝发少女发出一声可爱的鼻音。

“你是……丰川祥子小姐吗？”

蓝发少女愣了愣，缓缓点头。

“你认识我？”

“毕竟你在各种意义上都算出名。”哈里耸耸肩，“你是在等车？”

“我……”祥子犹豫了下继续说道，“我是来找三角家的人，你认识吗？”

“你要找初——”刚说到一半哈里就反应过来急忙改口，“初华？”

“是的！你认识她？！”祥子兴奋地从座位上蹦起来，随即脸马上就痛苦地扭曲起来，又一屁股坐回了座位上。

“她是我朋友，她——不，你找她有什么事吗？”想了想昨天的初华的反应，哈里决定先隐瞒。

“……一些私事。”祥子低下头，警惕地皱起了眉毛。

“……她是我朋友，她现在的样子像是谁都不想见。”哈里叹口气，想到她们两本就是乐队成员，干脆决定坦白。

“告诉我吧，不用说太详细也行，她是我……”哈里顿了顿随即继续说道，“朋友。”

晚上，初音一个人坐在别墅的客厅发呆。

初音不知道要干什么。

尽管选择了听生父的话回到了这里，见到了孩提时的朋友，但她仍感到十分的迷茫。

舍弃了音乐，偶像，朋友回到了这里能得到什么？

唯一能得到似乎的就是安稳，平静的生活。

但她并不想要这些。

“祥子……”

她只想见到祥子。

一想到今后都要一直见不到祥子地生活下去她就感到害怕。

她能想象没有祥子的未来，觉得能想到这个未来的自己面目可憎。

那时候不那么多是不是很贵多待一段时间？如果一开始就能安抚好睦是不是不至于如此？

就算知道生父到最后大概率还是会赶走自己，但后悔的想法还是疯狂地在脑子里打转。

她满脑子都是祥子，她没法不去想她。

因为祥子她有了光，因为祥子她想要去爱。

“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

无处可去的思念最后凝结为无尽，单调，重复的呢喃。

“初音，你在吗？”

客厅的灯被打开，映入眼帘是站在门口一脸惊讶的哈里。

“……啊。”她后知后觉地看向墙上的挂钟，发现时针已经指向了七点。

她才意识到她自己已经在坐了两个多小时。

“我，我……”她支支吾吾地找着借口，最后死心般地叹了口气，“我在发呆，抱歉。”

“没什么抱歉的，你吃完饭了？”

“啊……吃完了。”虽然因为没有什么食欲也就吃了点。

“那，”我笑了笑，“反正都是发呆，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这……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我笑道。

工作日傍晚的三笠山非常的安静，几乎没有行人，山下也没有游客的喊叫，就连儿时听到的各种鸟鸣也消失了许多。

初音跟哈里跟那时一样沉默地走着，只不过跟那时不同他们两并没有肩并肩；我走在前面，初音低着头走在后面。

在不知不觉之间一切似乎都变了。

不变的是那里依旧有个凉亭，依旧有那个木椅。

“这里倒没什么变化。”我拍拍木椅上的灰尘，直接坐了下来。

“……草好像比以前矮多了。”初音看着草地说。

“是我们高了。”

初音一愣，随即点点头。

我抬头看天，可能因为季节不对，又可能因为时候未到，天上只有零零碎碎的星星。

好像一切还没开始，又好像一切早就结束。

对我而言我更希望是前者——什么都没有的天空比什么都有的天空更值得期待。

因为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人可以尽情地去期待美好。

我坐在石椅上喘气，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我举起手指。

“那里是牛郎星。”

手指挪动。

“那里是织女星。”

“那里是天津四。”

随意地指完，放下手指便看见初音惊讶地看着我。

“……你很常来？”

“……不。”我摇摇头。

实际上，就算还没跟初华她们疏远，我以前来这里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星星的人。

“只是有些事一旦记住，就没那么容易忘掉而已。”我笑笑。

我躺了下来，初华犹豫了下，坐在了我的隔壁。

“东京的天空怎样？”

“……要说的话，虽然比不上这里，但也挺蓝。”初音凝望着单调的天空，“没这里那么透明，但也常常可以看见星星。”

“那你现在还有看星星的习惯么？就算没这里好，东京有很多高级的星象馆吧？”

聊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初音渐渐开始露出笑容：“嗯，我时不时就会去看。比起东京的天空，我更喜欢他们那里的高级星象馆，能看见很多平时看不见的天空。”

“你在东京吃得，住得怎样？记得你以前不常做饭。”

“啊……”她露出苦笑，“那些都还可以，选择挺多；不过主要是工作忙，加上毕竟是偶像——”她突然噎住，没再说话。

我扭头瞧了瞧，又重新望向寡淡的星空。

“回去吧，初音。”

“……怎么了。”

“这里不适合你。“

“……你知道了什么？”初音的语气变得紧张。

“我怎么说也跟你们一起长大，听得，猜得、看得，总归能想到一点。以及最重要的是——丰川小姐来找你了。”

“？！祥，祥子来找我了？”

“嗯。”我点点头，“今天回来看时到她的，她在春日神社公车站那边。”

她还受伤了——这点我思考了下选择不说出来。

“她，她在找我？”

“你希望她在找你吗？”

“我……”

“我认为你跟她聊聊更好，她这种身份的人来到这里一定费了不少劲。”

“……正是因为她是这种身份的人我才不能回去。”

“……那初音，你其实是在担心什么？”

“……”初音想说些什么，可又发现自己没说出口的话实在太多，真想说出口自己已经不能分辨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那我换个问法，你在这里有什么？”

“哎？”

我没有急着回应，而是继续凝望着头顶那片寡淡的星空。

虽然寡淡，但足以让人平静下来。

“……初音，如你所知，我是个日非混血儿。”

“我从幼稚园有意识开始，就好奇我为什么与其他人肤色差别这么大。到了小学，我就开始感觉到其他人格格不入——不，不止是学校，外面也是如此。”

进商店时别人好奇的视线，与人擦肩而过的辱骂，店员以为你听不懂随口而出的低语。

“我曾经觉得这一切都很蠢，我以为都是日本人的问题，一定都是你们的问题，我迫切想在身边见到跟我肤色一样的人——他们一定不会这样想。”

我不知道初音有没有在听——理论上我应该是希望她听着，但实际我莫名地觉得她听不听都已经不太重要了。

“所以有一次，我见到一个黑人游客时，我兴奋极了。”

“我见到他时我兴奋地冲上去，用我不流利的英语跟他交流，他一开始也很激动——可能是为在这种异国也能见到稀少的同胞感到喜悦吧。”

“直到他听见我不流利的英语，好奇地问我——”

你是哪国人？你老家是哪？

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他向我吐出了几个闻所未闻的地名。

“我听不懂，也不知道，只能挠挠头说——”

哦，我是日本人，混血儿，我老家就是这里。”

想到之后的事，我不禁露出苦笑。

“他们眼神瞬间就变了。”

她们眼里先是惊讶，然后疑惑，然后是艳羡，最后是近乎绝望的憎恨。”

那眼神看得我不寒而栗。

他们看着我几秒，最后说了句我听不懂的俚语转身走了。”

现在想来，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话。

那时我才发现，除了那100平方不到的家，我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容身之处。

就算有户籍，能取得工作，也大概率会遇到各种刁难和歧视。

所以母亲才先一步替我做好打算。

实际上我拒绝跟初华去东京也有这个原因，她那样的女孩子在大城市一定会很受欢迎，我的话在他身边只会连累她。

更何况，至少现在的我，靠着麻木与沉默活到现在的我——

没有勇气相信大城市的人就会不一样。

“但初音你跟我不一样——你比我好得多。”

“你在东京有事业，有钱，有朋友，有看不完的星星，还有未来——以后可能还会有新的家人。”

“你不该待在这里——你这里什么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也知道我自己是在逃避。”

“如果真是逃避也就罢了，可你现在不是。”

听到初音痛苦的声音，我置若罔闻。

“逃避，是从一个地方去到一个地方——现在的你，不是逃避，更像是一只无头苍蝇。”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头跟她严肃地说道：“我可以保证，你留在这里绝对不会有好日子——回去东京吧，初音。”

“但……”

“——比起一个人去死，肯定两人一起去死更好。”

初音呆呆地看着我。

“那个位高权重的祥子小姐既然决定要违背一切过来接你，那她一定做好舍弃什么，或者去夺取什么——来承担你的人生。”

“所以……去相信吧，相信你喜欢的人，去相信你相信的人所相信的东西，相信——”

“愿意跟你一起去死的人。”

“……谢谢你，哈里。”

许久，初音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我决定了，我会相信祥子。”

那笑容没与我记忆里她任何一次的笑容重叠。

“那就好，快点走吧——其实她一直在山下等你。”我站起身，伸起了懒腰。

“哎？！真的吗？”

“是啊，我会帮她劝你，然后我又发现她脚受伤了，干脆让她在下面等着好了。”

“这样……那我现在就去找祥子！！”

“等等！”

“哎？”

我喊住初音，拿出了手机。

“你新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把初华她们的新电话发给你，你回去之前记得先联络一下她们——你太久没打电话回去了。”

“嗯……我知道了。”初音跟我挥手，“再见哈里，回来能跟你见面我很开心！”不等我回应初音就径直跑掉了。

“……跑得真快。”

我眨眨眼，重新坐回木椅。

——果然。

果然，当时那一切都是错觉。

再一次跟她回到这里，心里没有感动，没有勇气，更没有情愫。

我只是错将儿时因孤独产生的感情当成爱慕而产生了错觉。

是只属于童年，懵懂时期的幻梦。

离开草地一段距离后后初音喘着气看着手机发呆。

如哈里所说，她其实已经很久没给家里打电话。

有不想，但更多是不敢。

“……但果然，还是打一个吧。”

如果这次跟祥子回去，要当成重新开始的话。

她希望获得家人的鼓励。

她拨通了刚得到的初华的电话。

嘟——

在等待拨通的时间里，初音感到心跳越来越快。

一秒好像被切成十份，而每一份又像一条套在脖子上的绳索，没过一秒，就勒紧一份。

她感觉能呼吸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少。

“呼哈……”她眼睛瞪大，强忍着恐惧继续等待电话的接通。

“喂？”

终于，在她窒息之前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她曾经又爱又恨的声音。

“……啊，啊啊……”她紧张得说不出话。

“谁？”

“……是我，我是初音。”

“……姐姐？！”

电话那头充满惊喜的声音让初音放松了下来。

那声音里她听不到愤怒，这点使她安心。

“嗯，是我。”

“哇，好久不见。”

可能因为太久没说话，两人一下又陷入了沉默。

初音决定先开口说下去：“我现在回了小豆岛那边，没看见你们，你们去哪了？”

“……妈妈和我去本土了，姐姐你怎么回来了，你工作很忙吧?”

“发生了些事。”

“发生了些事？什么事？”

听到妹妹关切的声音，初音有点感动，原想隐瞒的事几经思索后还是决定说出来。

“——所以，现在父亲让我回来。”

“姐姐的父亲……丰川集团的那个？”

“嗯，但我现在决定，跟祥子一起回去。”

“嘿，”初华好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有办法了吗？”

“不，”她摇摇头，“没什么好办法，但我想跟祥子一起面对。”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点害羞，她没试过跟妹妹说这些肉麻的话，但想到以后的路她决定把想到的都说出来。

“是吗，这样啊……”

“真棒呢，两人一起回去，一起面对巨大的困难——有点像以前我和姐姐你看的故事书呢。”

“没，没有那么夸张啦，我也做不了什么……”

听到初华的调侃，初音的双颊害羞得发烫，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如果初华也能给我支持就好了。

“恭喜你，你又成为女主角了。”

初华傻站在原地。

“……哎？”

“不是吗，你又被人拯救了，你又可以被人拯救了，嘿～”

那是露骨的冷笑。

“只要你伸出手就一定会有人救你，只要你想要属于你的舞台就会被搭建完成。”

“我，不，没有，不是的……我从想过。”

“真的没想过吗——姐•姐？”初华话语中的恶意愈发浓稠。讥讽

“！至少我从不希望……！”

“……明明你已经夺走了我的人生了？”初华的语气一下变得平静得可怕。

“？！”

“你拿了我的名字，拿了我的梦想，拿了我的朋友——现在还跟我说你从不希望吗？！！！”

“我，本来不想……”

“因为你，我这一年过得好惨！因为你！母亲甚至不让我出门！因为你这人渣，我甚至不能待在我家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从没想过的对话让初音混乱得成一片浆糊，她害怕地把身体蜷缩。

她想把手机扔掉，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做不到。

“呵——”那是一声嗤笑。

“是的，你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你不知道我们的电话号码，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工作，不知道大家过得怎样，不知道妈妈一个人身体状况。”

“我，我……”

“那我说点你知道的吧——你回来一天了对吧？”

“……”

“爸爸已经死了一年了，你有想过回来看一下吗？或者说——”

“哪怕回到了家，你有想起过死掉的爸爸吗？”

“……”

“虽然我那时只是生气，但看来我是真说中了呢。”

“姐姐，你真的是一个出色的人渣——再也不要联系我们了，我听到你的声音就想把你的脸颊撕烂。”

“如果，如果你真的想为我好，想让我开心，给我赎罪的话——”

“那就请你赶紧，赶紧——马上去死吧，三角初音。”

嘟——

电话那头再也没有传来恶毒的咒骂和侮辱。

初音整个人呆滞地站在原地，即便手机从手中划落她也浑然不觉。

然后——

呕。

“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

她整个人跪在地上，疯狂地呕吐。

胃液，菜叶，肉渣，茶水——混合液尽数被她吐了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想得到我的幸福啊？

初音呆呆地跪在自己的呕吐物前，她感到浑身无力，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啊，啊，啊……”

她失声地叫着。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离她而去，自己的声音仿佛变得衰老沙哑，同妹妹相同的脸蛋亦变得干瘪又充满恶心的皱纹。

用来伪装自己的肉壳在不断剥落，香醇的果实在快速腐烂。

“不，不……我还有祥子……”初音捂着自己脖子沙哑地。

“……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她前方响起，打断了初音的思考。

尽管路上并没有路灯，她也只能看清前方人物的轮廓，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谁。

“祥子——！！！”几乎是瞬间初音就沙哑地尖叫起来。

她跪在地上，不管膝盖和手腕压到自己呕吐出来的大滩难闻恶臭的呕吐物像狗一样癫狂地往前爬去。

不，用狗为称呼恐怕都不为妥当——龇牙咧嘴的脸上挂着的笑容让她更像一个披着人皮的畸形。

“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祥子——！！！！！”

你会爱我的吧？

你一定会爱我的吧？

求你，拜托你——

握着我伸出的手，亲吻我的嘴。

去爱我。

啪——

初音的手掌感到一阵火辣的疼痛。

她痴痴地看着自己被用力拍开的手。

为什么？

祥子应该认出了她。

那……为什么？

她想不到原因，但她知道一个事实。

她被祥子拒绝了。

“噫！！！”

眼前那熟悉的身影嘴里发一声惊恐的叫声，身体颤抖，开始畏缩地往身后的黑暗退去。

而那没有马上跑走的姿态，与其说是留有情面，不如说是怕惊动眼前的畸形。

啊。

祥子要逃跑了。

不……

不要！！！

“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初音再度尖声怪叫起来，她猛扑向祥子将她压倒在地，右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左手开始用力撕扯她的衣物。

看到眼前惊恐的祥子她空白的大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只要玷污祥子就好。

只要玷污祥子，只要祥子被她玷污——祥子就能再一次属于自己。

不会有人知道的，温柔的她甚至不会告诉任何人。

只有她，只有她——

美妙的未来在初音的大脑展开，她痴傻地笑着，继续手上的暴行，继续沉醉在自己的美梦。

然后她突然感到喘不过气。

可能并不是突然，在无法呼吸前她似乎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

或许那就是预兆？初音急速缺氧的大脑呆呆地想着。

她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脖颈，发现自己的脖子前有着一个奇怪的异物。

那是一根粗大的树枝，深深地插入她的脖颈。

鲜血喷涌。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