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惊喜地发现，时·财神·哥豪爽地定了四间房，一人一间。

晚饭也相当豪华，松露奶油面包、大龙虾、鲜贝黑椒意面……都是他在现实世界中，不蹭公款只用公务员的薪水绝对吃不起的那种。

如果每天能把血条这样吃回来，他觉得在这个世界里多呆几天，也不是不可以！

“时神，这个吃饭的感觉太口真了！味道太好了！时神牛口！”

时阿妻收到了有生以来最令他啼笑皆非的用户返评，默默叉了一口龙虾钳肉放进嘴里。

被饿了十一年的身体，迎来了第一顿真正的赛博美食。

好香。

大概是原汁原味的烹饪方式保留了海鲜原本的鲜香，一口咬下去，龙虾肉在齿间一跳，口感Q弹，被牙齿一切割，鲜美汁液立刻溅满口腔。肉质紧实，越是细细咀嚼，浓郁的甘美就越是弥散开，涂满味蕾。

嗯，是挺好吃的，时神牛逼！

两个吃货还在大快朵颐，卓科长已经以卓越的自控力停止了进食。

“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探一探玫瑰画廊的情况，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线索。”说到这里，他转向时衣，压低声音道，“时先生，这是你创造的世界，你既然是这里的神，关于这里发生的一切，你有什么眉目了吗？”

他眼神肃穆，语气淡然，仿佛刚才说出的只是一句“你既然是这里的人”。为了跟口口架构师缓和关系，卓科长把跟领导谈话的艺术都用上了。

吃了美食，又被一向讨债鬼似的科长不着痕迹拍了一记马屁，时衣心情转好：“本来想等回忆到更多细节，再说出来的。现在只是一个很模糊的念头。有一样东西，好像对这个世界很重要。”

“是什么？”卓科长口神一振。

“星钥空间。”

“什么？”三位听众面面相觑。

“我记得，要找一个星钥空间。”

“请问还需要什么酒水吗？”卓科长正要细问，穿着酒店制服的侍应生走上来，彬彬有礼询问。

“你们有什么……”天天眼睛一亮，这次一定要点一个贵的，跟雪の拥抱不同的！

卓科长却一摆手：“我们什么都不需要。”

“星耀空间，哪几个字？到底是什么东西？”等侍应生一离开，卓科长立刻追问。

“星星的星，钥匙的钥，空间就是那个空间。好像是一间……有很多很多星星的房间。”时衣不确定地说。

“很多星星？”卓科长皱眉，“那这个星钥空间，去哪里找？”

时衣茫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72小时死线之下，他的确需要配合任务，尽快找到失踪人员，但他对此并无多少热情，从监禁舱被唤醒后一直处于一种随波逐流的状态。可是，“星钥空间”这没头没尾的四个字，自从出现在他脑海，便如一颗种子悄然扎根，总会在不经意间冒头，让他无法忽视。

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这很重要，重要到足以改变什么。

然而，前路灰暗，等待他的结局无非两种——要么被人从现实世界强行断开接驳，死在这个虚拟时空，要么回到现实世界，然后被关回那个冰冷黑暗的监禁舱。

一个虚拟时空中的房间，不管它有什么作用吧，又怎么可能真的帮到他？

除非……

“……时先生？时先生？”

他从思绪中猛然清醒过来，听到卓卓问：“那它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房间？”

时衣还是摇头：“就这么一个念头，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连……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房间，我都没法确定。”

卓科长视线在他脸上探寻——这人在讲真话，还是在撒谎？或者真有这么个房间，但是他隐瞒了更多的细节？

几秒钟后，他温声道：“没关系，会想起更多的。”

“你们也尽快吃完，回去睡一觉。”他站起身，对三人点点头，“养好了体力，争取明天找到线索。早点休息，别忘了，我们有72小时口线。”

说到最后一句，他撇了时衣一眼，然后抬腕看了眼终端：“现在还剩65.5小时。”

科长撂下话离开，天天微感紧张，转头看见灰姐在低头卷着面条，时神在慢条斯里吃龙虾，才放松了肩膀，甩开腮帮子，继续大口大口炫龙虾。

真好吃真好吃！他今天失血太多了，得多补补！炫，接着炫！

刚塞了一满嘴，就见时神若有所思望向他，问：“天天，你为什么要参加这次任务呢？”

天天反射性地想第一时间回答问题，拼命吞咽，被噎得直翻白眼，还是时衣递给他一杯水，才慢慢顺过气来。

终于咽下去，天天有点小骄傲地说：“因为我鼻子很灵敏，所以可能对任务有用，就把我加进队伍了。”

时神看过来眼神有点微妙：“鼻子灵敏？流鼻血吗？”

天天急忙辩解：“不是不是，是我嗅觉很灵敏，我能闻到人的味道。鼻，鼻血只是副作用。”

所以是人形小警犬呐？时衣看了天天一眼——一双圆溜溜的黑眸子流动着温润的光，好像真有点狗里狗气的。他重新组织了一下问题：“我是问，这次的任务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还会愿意来参加呢？”

天天挠了挠头：“哦，是……我叔叔说我表现不好，下次考核可能会丢掉公务员的位子，这个任务是我最好的机会。我这个公务员的位置是从妈妈那里来的，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丢掉！所以我就来了。”

公务员的位置为什么能从妈妈那里来？时衣疑惑：“公务员不是考的吗？”

灰姐解释：“这几年公务员含金量越来越高，很多就跟领导通好气，在考公上运作一下，然后自己退休，职位让孩子继承了。”

天天的眼瞳灰暗下来：“我妈妈不是退休的，她是和爸爸一起，出车祸了。后来她的那个职位给我了，爸爸的那个，给叔叔了。还好有叔叔，不然我就只剩孤身一个人了。”

“你叔叔有成年的小孩了吗？”灰姐忽然问，“可以继承工作那种？”

“嗯？有。”天天说，“我有个堂弟。不过他继承不了，我叔叔还年轻，还不想退休呢。”

刚才的对话里，信息量好像有点大，时衣看向灰姐，发现她眼神复杂地看了天天好几秒。唔……

“不过，”天天苦恼地戳了戳盘子里的意面，“我也没想到这任务这么危险啊！科长说72小时到了我们都会口……不是真的吧？是吓唬我们的吧？”

他寻求保证似的看向时衣，时衣一哂，他一个刚放出来不到一天的罪犯，能知道啥？

两人又一起看向灰姐，灰姐冷漠道：“别看我，我不知道。”

“那灰姐，你又为什么参加这次任务呢？”时衣盯着她的眼睛问。

灰姐看起来完全不像会听叔叔话的人。要是有人劝她参加，她恐怕会卡住对方后脖子，把人脸朝下按进餐盘里，冷冷地说：“既然这么好，你自己吃吧。”

惠江似乎已经接受了“灰姐”这个称呼，沉默片刻后说：“没什么特别原因。”

然后站起身来，道：“我吃完了，先走了。”

天天目送灰姐走出餐厅，小心翼翼回头安慰时衣：“时哥，我觉得灰姐只是不太习惯跟人说话，但她挺喜欢你的。”

时衣拿叉子转着面条：“嗯，我也觉得。主要还是因为我招人喜欢。”

天天热情捧场：“时哥你说得对。其实我觉得，科长对你印象也很好的。”

时衣想起在酒店大门外听到“难怪要把你们这批人抓起来”时，心里涌起的冰冷火焰，漫不经心笑道：“是吗？”

“真的。”天天信誓旦旦，“你想啊，自从净世行动以来，都是什么样的情况？”

时衣却一脸迷茫：“净世行动？是什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啊？”天天诧异，“时哥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多出名啊！时哥你那会儿是高中？还是大学？你们课本紧急增补版里应该也学了吧？我那会儿是初中，在初中课本紧急增补版里学的，我现在都还能背呢——银河历2221年12月10日，帝国口神文明与意识安全审查总局发起第一次‘净世行动’，成功抓捕……”

叽叽喳喳戛然而止。

那个，那个，净世行动……抓的不就是时哥他们吗？啊啊啊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又犯蠢了呢？

时衣却只是轻轻“啊”了一声：“原来叫净世行动啊。净……世……”

他用餐叉在碟子上划来划去，银色的叉尖在铺陈着食物残渣的白色瓷面上，一笔一划，写下那两个全帝国公民——除他外——都熟悉无比的字眼。

“那自从净世行动以来，都是什么样的情况呢？”他重复着天天的问题，眼瞳中似乎带着好奇，又像是蒙着一层局外人的淡漠。

天天巴不得转移话题：“这些年，只要是在外面说了违禁词的，不管现实世界还是虚拟时空，外勤科都会立刻逮捕，完全不讲情面的。即使在私下里说，如果被人举报，一样会被逮捕。”

“尤其是卓科长，我在图像审查处这边都听说了，语言审查处那边有个姓卓的语言审查外勤科科长，超级铁面无私。所以我觉得，卓科长对你还是挺……挺……”

天天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结巴了半天，把时衣给结巴乐了：“挺客气的？”

“啊，对……”天天回答得有点犹豫，觉得好像对，又好像哪里不对，“就，反正挺好的吧？”

“如果没对我客气，那他会怎么样呢？”时衣突然问。

“那，”天天微微一怔，下意识回答，“那肯定会立刻把你抓起来啊！”

原来鹰隼某一次没有选择向着地面的小黄鸡俯冲，攫住它，用利爪刺穿它的身体，就是对它挺好的啊？

“可是，”时衣脸上勾起一个奇异而平静的笑，餐厅内墙的全息屏幕上此时正好燃起和酒店外墙如出一辙的狂野大火，暗红火苗在他琥珀色瞳仁上幽暗舞动。

“可是我从11年前，就被抓起来了啊。”

天天呆住。

他喉咙像堵了什么，听到时哥站起来说“你接着吃，我去睡了”，也只能胡乱点点头，看着对方转身向着餐厅大门走去，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时哥离去的步伐并不沉重，甚至因为带着某种节奏感，还有点点轻盈。

空气中传来他怪腔怪调，语言胡乱混杂，也不知道是rap还是儿歌的声音，蹦的字儿还合上了白色球鞋在地板上蹦跶的节拍——

Yo! Listen up!

12月10日，那个冬天是2221

Me and my homie 被条子拽进局子里

判了个单人监禁，刑期是永无止境，no plea

Did 11 years, lost all my memory

来了个制服仔对老子说，你叫时衣

AKA 时阿妻

净世行动，你有莫听过？

警灯密密麻麻闪烁，警笛震破耳膜

一整队人马冲锋，命运把门撞破

Yep, the cop slammed me to the floor

额头磕上地板，鲜血在摇晃的世界滴落

老子随手造了个世界

把审查总局吓到昏厥

蓝制服，绿徽章，一群土鳖

非说老子是重大社会威胁

口口和口口口口罪名乱飞，在老子头上堆叠

老子说傻逼你咋这么诙谐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

I'm the world's finest architect, the king of design

Crafting dreams and wonders under the cyber skyline

Colors collide, shapes twist, a mesmerizin' appeal

My virtual world’s more real than what you call real

I'm hardcore, never, never gonna kneel

Feel my spinal cord, forged in stubborn, stubborn steel

You wanna strike? You wanna kill?

Time and again, I'm gonna rise, I'm gonna heal

'Til the day I collapse, and cease to fe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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