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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將千束從深海中撈起的,是後來在修行路上不斷告誡自己不可以干涉萬物生死的稻荷神米卡。

不惜違反自然法則也要將祂打撈上岸的意義,千束尚未能夠理解,但是祂被賦予了專屬的名字,作為稻荷神的式神重獲新生。

待在稻荷神身邊學習,開心的事很多,不順心的事也不少。曾遭受狐群孤立的她只肯親近收留自己的米卡,和兩名前輩一起用餐總會拘謹得食不下嚥。

唯獨對米卡敞開心房的理由很簡單,因為祂會督促瘦弱的自己多吃些供品、教她識字、陪她修行、偶爾帶她下凡見見世面,那些就連生父都未曾告訴過她的生命意義,全在稻荷神身上找到了,千束隱約感覺也許這才是父親真正的樣子。

米卡曾拉著祂的小手造訪一塊荒地,一邊翻土一邊問祂想種些什麼,千束興致缺缺,比起栽種花草,祂更想精益求精。過了幾天,祂告訴米卡自己的故鄉偶爾會盛開櫻花,米卡便蹲在地上為祂種下一棵山裡沒有的花旗木。

真是意義不明,千束如斯想著。可不論理由為何,身分尊貴的神明大人確實為了祂蹲在地上刨土翻地,儘管想不明白,千束還是跟著一起撒下不知名的種子。

千年以後,中央那棵花旗木成了山裡最高最壯的神木,但是千束始終不曉得遍佈在花園每個角落的不起眼白花叫做什麼。

米卡告訴千束,以後這裡就是祂們和另外兩名式神的新家。

說起那兩只比祂大上好幾輪的狐仙前輩,千束的心情就像是村裡小孩即將離開父母踏上學府,除了鬱悶以外,還有著諸多不願意。祂當然想和學長姐和平共處,但是白狐前輩總是吃掉祂碗裡的飯菜和甜點,留下一堆甜膩的油炸豆皮;銀狐前輩會趁祂離開的空檔弄亂米卡為祂準備的狐狸小窩。

千束百般不解,認為自己已經竭盡所能地表現出討喜的一面,即便如此仍被惡意捉弄,是不是因為既往的汙點而瞧不起祂?

如果真是那樣,那麼就算被討厭也無可厚非。千束苦澀地認了命。

時間的齒輪便在這般微妙的關係中不停轉動,當時種下的花旗木在千年的光陰灌溉下成長茁壯,地面也開滿了相似的白花,米卡在花旗木下為千束鑿了個專屬的樹洞,給了祂十足的安全感。

自己似乎得到稻荷神的偏愛,這會是被欺負的原因嗎?千束沒有追問,當然也沒有告狀,祂只是不斷逃避,固執地保持著微妙的平衡與距離,日復一日年過一年,某天千束赫然發現白狐前輩分明是把最愛的食物全留給自己,銀狐前輩則是偷偷替祂暖被,想讓水土不服的祂好睡一些。

真相終於大白,原來祂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關心初來乍到的祂,是被族群拋棄的自卑與不信任感讓祂錯失許多珍貴的互動與回憶。

在那之後,祂們的感情立即變得濃稠,無關乎作為神明接班者的資質優劣,豆皮壽司和桂花糕把祂當作親妹疼愛,千束便將祂倆喚作哥哥和姐姐。儘管正式成為稻荷神的繼任者以後,豆皮壽司和桂花糕便鮮少與祂玩在一起,多了一絲距離雖然有些寂寞,但千束明白神聖的天界自有規矩,儘管身分不一樣了,但祂們依然是千束敬愛的家人。

但是這種家家酒似的親情……會不會,只有祂當真呢?

「老師。」

千束盯著手上的種子,灑進土裡埋起的動作已經重複了上百次,祂邊做邊思考意義何在。

「豆皮壽司祂們已經提前把土翻完了,今天應該可以把剩下的種完。再加把勁吧,等結束了有冰涼的西瓜吃喔!」

千束沉吟數秒,開口問道:「當初老師為什麼救我呢?」

「嗯……一定要有特別的理由嗎?」

「誰教老師總是耳提面命地跟我說『不可以干涉萬物生死』……」

米卡笑了笑。「說得也是呢,我果然還不成氣候呀。」

似乎有些逾越了,千束緊張地解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

「為生活在這塊土地的子民們送上更合適的人選是我們的職責,我們有義務把年輕世代送上舞台發光。」

米卡摸了摸千束的頭,映照在藍天白雲下的溫暖笑容,至今仍支撐著祂內心的那片晴空。

「而祢……千束,祢一定能成為相當出色的神明。」

擺脫無助,善用力量。將獲取的時間用來灌溉這塊土地和生命。

千束心想,或許那正是自己倖存下來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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