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位学长。

学长在留言中对我非常关心，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在电话中非常自责，如果不是自己色欲膨胀也就不会招惹上那个女人，也不会牵连到我。

他的良心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常处于不安与惊惶之中，仿佛犯下了滔天的大罪。

我坐在电话旁一动不动，静静听完了学长一个多小时的忏悔——随后猛地用拳头砸向了电话。

我没有对学长的留言作出任何回复，也不再联系他。我决定将他连同我过去所经历的事情一并从脑海中删除。

我要开启新的人生。

于是，我过上了平安的日子。

在此期间，我重新找到了工作，交到了新的朋友，甚至还开启了一段美好的恋情。时间就这样安稳地又流淌了很久很久……

这天，我和女友在家中看电视时，一封信寄到了我们家里。

这是寄给我的信，署名是我的姐姐。

“你姐姐居然还会写信联系你。”

女友饶有兴致地走过来。

“不，她从不这么干。”

我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伸手挡住了想来窥探信件的她。

我拆开信封、打开信纸，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读完了信上的内容……

……

啊……

“怎么了，亲爱的？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我僵在原地。

“给我看看……”

女友伸手来想夺过信件。

“滚！”

我一声怒喝，将女友的手推开。她很是震惊，怒色浮现在脸上，可下一秒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我想她的火便再也发不出了。

“你……先一个人静一静……？”

她支支吾吾，有些尴尬地逃跑般回到了卧室。

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空气在女友将卧室门关闭的瞬间归于冰冷的寂静。

我无神地坐到沙发上，脑海中不断闪回着我二十几年来的人生轨迹。随后，就像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一切串联起来一样，我的大脑突然被接通了、一切都明了了。

我痛苦地抱住脑袋，开始呜咽起来。

亲爱的小轩：

我是闵然。

很抱歉我必须藉由你的姐姐才能将这封信转交给你，我并非有意如此，而是我不能确定你现在的地址。与其让你的姐姐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更害怕这封信无法安全交付到你的手上。

请原谅我以如此沉重的气氛开场，因为想要接受下面的事情，你必须做好准备。

先说结论吧：她没有走，可能永远也走不了了。

那天你提出要主动来找我，我就预想到了最坏的情况，然而当我实际进行除灵的过程中，我发现缠上你的东西远比我想象地更加强大。一股阴暗而深邃的怨念紧紧贴合着她的意识，连带着她的灵魂也紧紧附在你的身上。虽然我那晚我驱逐了她，但她的怨念仍未消散，你们之间的关联也未能斩断。

——所以，她终究会回来。

究竟是何种强大的冤屈，让她即使受尽道力的灼烧也不愿离去？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直到你苏醒后，看到你那如婴儿般无辜的眼神，我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小轩，我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你了。我看出你是个乖巧懂事、很机灵的孩子。

但是小轩，你真的了解你自己吗？

你说有位学长拉你去了夜店，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你知道他的长相吗？

那天的那个女人真的得救了吗？

你明白为什么那个女人会始终跟着你，而不是你的学长吗？

你明白为什么，我会让你跟着我在道场里清修吗？

回答了这些问题，你知道真相了吗？

抱歉，我无意唤起你痛苦的回忆，但万事万物皆有代价，相信你在过去的经历中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而今后，你会认识到更多。

这是现实。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我始终放心不下你，一想到你今后的人生因为赎罪无门而将被永远折磨，我心中就感到说不出地复杂。所以，或许很残酷，但如果哪一天，你真的走投无路，就遁入空门，把身心交给道家吧。

智者向内寻求出路——这是我这老妪六十多年来，总结出唯一有价值的观点了。

我的呜咽不曾停止，身上的颤抖也不曾停止，肚子旁那一小块淤红从那之后一直奇怪地没有消退，此刻竟开始隐隐作痛。手中紧紧握着的自己的头发触感是如此鲜明，一如那天晚上，我掌握着那个可怜女孩的命运……

回忆中，那个女孩因为酒醉昏迷着，我像一个禽兽一样脱去了她的衣服，将她的手脚捆在了床的四个角落。她的身材十分迷人，我把玩着她身上光滑的皮肤，为了引发更加激烈的反应，我用粗鄙的手对她的身体挠起痒来，指甲不甘心地抓挠着，引来了她强烈的喘息与浪叫，也给她的身体留下了皮肤病一样鲜明可怖的红斑。

我们激吻着、互相怜爱着……

可忽然间，她的思维瞬间清醒了。没有任何预兆地，她大吼起来，她开始冲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尖叫，她想要逃离。

男人慌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女人会瞬间清醒，更不会预料到女人的挣扎让他的姿势瞬间失去了平衡，脑袋就这样撞到了床尾。

惊讶与疑惑瞬间被愤怒与恐惧替代，男人的手直挺挺地伸向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的尖叫停止了，她想求救，但声音因为喉咙被锁就像沉入水下般无法发出，音速好似被放慢了千万倍，永远无法触及那个有人前来营救她的遥远可能。

就这样，在激愤的冲动下，女人的呼吸停止了。

男人如梦方醒，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而把手抽开时，女人的面容早已变形：她的嘴巴张大了、五官扭曲了，脸变得如溺水的人一样铁青，两个眼球像金鱼那样从眼眶中突出，仿佛圆溜溜的弹珠随时会弹射出来。

男人吓坏了，他慌不择路地逃出了房间，连穿衣服的时间都没给自己留下。

从此，男人疯了，他开始着魔、开始病态地幻想，幻想自己有一个好色的朋友、幻想自己只是一个无辜的菜鸟、幻想自己还总是心存怜悯、幻想那个女人其实还没有死，只是在世界上某个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继续着平凡的生活……

然而，一切只是幻想。

现在，幻想结束了。

我的眼泪沿着脸颊缓缓滴落下来，无尽的懊悔充斥了我的心灵。

为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警察为什么还没有来逮捕我？

是她搞的鬼吗？

是她不想让我入狱，想让我一辈子都活在对她的阴影里吗？

她会永远缠着我吗？

为什么这两年以来，她一次都没再出现过？

她是在等我放松警惕，让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时，再突然出现在我的噩梦里，将我彻底击垮吗？

……她离我，现在到底还有多远？

“嘿！”

纤细的手指突然抓住我的腰间，手指咕叽咕叽地挠动起来。

我狼狈大笑起来，惊讶地回过头：

是女友。

“好点了吗？”

她抬起手，扭动着手指，冲我做出一个像是恶作剧一样、狡猾而邪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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