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放心，有我在呢。”

几乎是半推半拉，空带着芙宁娜来到崖壁。

空走在前面。他像是壁虎双手抓住突出的岩石。他对这里轻车熟路，数次调查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里走过多少次，就是闭着眼睛他都能摸到牢固的石头。

可芙宁娜却是战战兢兢。她双腿发软，每次看见身下的河流就感到一阵眩晕。她只好深呼吸，控制自己不低头。亦步亦趋，跟着空的动作缓慢向前磨蹭。

“小心些。”

空走走停停。他小心翼翼的观察芙宁娜的动作，在没有合适落脚的地方用岩元素力临时制造出落脚的地方。

空长于元素操控而不是元素创造，所以无法用岩元素力形成一条畅通的坦途。

一路上有惊无险。芙宁娜并没有空想象中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歌剧院明星演员就算称不上身轻如燕，至少也能说是肢体灵活。在克服最初的恐惧后灵巧的少女手脚并用，甚至一度催促空加快些速度。

当然，更可能的原因是她一刻也不想在原始胎海之水旁边呆着。

“真……真的要跳过去吗？！”

在崖壁尽头有一处两米左右的空隙。

这已经是空用岩元素力尽可能改造地形后的结果。现在需要两人扒着岩壁边缘跳过去。

“这……这完全不可能吧！！”

身下是恐怖的原始胎海水，头顶是无法攀爬的洞顶。芙宁娜站在崖壁边缘，双腿战战，双手死死抓住岩石，写满了惊恐的水蓝眸子里满是拒绝。

“跳过去，你可以的芙宁娜。”

“我不要！！让我回去！”芙宁娜拼了命的摇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空，就差跪下来求他了，“我不可能跳过去！”

“就算掉下去也没问题的，”空晃了晃连接两人的安全绳，“绳子能拉住你的。”

空的自信自然有他的理由。绳索是他利用草元素凝聚而成，这端看似缠在他的腰上，实际上无数的根须早就扎进他的皮肉。

你可以把这“安全绳”看作是空的尾巴。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空说道，“相信自己。”

“呜呜！”

芙宁娜看向来时的路，两人此刻距离出发地已经足足几十米远，而跳过去就只有三四米。

她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

“空……”少女慢慢移动身体，“你……你先过去……我再跳。”

“好吧。”

空缓慢移动身体从芙宁娜身上蹭过。在崖壁边缘，抓住岩块的双手发力，双腿猛蹬，金色的旅行者像是雨林中的猴子轻松越过两米空隙落在岩元素力制造出的小平台上。

“好了，该你了，芙宁娜。”

“嗯，好……”

少女还在犹豫。对一位没有神之眼的普通人而言，短短两米的距离便是无法愉悦的天堑。

少女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再一口，再来一口……

“快点啦。”空催促道，“要是再不过来可就赶不上晚餐的小蛋糕了！”

空许诺芙宁娜调查的酬劳是每日允许芙宁娜在破烂骨头商店随便挑选小蛋糕一个。

“小蛋糕！唔！”

甜美的味道激励少女双眼发光。她迷茫的眸子蓦然变得坚毅。抓住岩壁，少女用力登出！

蓝白色的身体在半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仿若星间的银河连接彼岸。

少女轻盈落在平台上。双脚精准踩住凸起小岩石，身轻如燕。

“嘿嘿，我厉害吧！”

少女神采奕奕。她挺起自己与岩壁完美贴合的胸膛，扬起高傲的头颅，洋洋得意。

“厉害，我的芙宁娜最厉害了！”

“唔，好肉麻。”空的话让芙宁娜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了，我们上去吧。”

似乎是这次飞越给了少女自信。她手脚并用竟走在了空的前头。

“你看着点！”空躲避从头顶落下的碎石，他看着接近顶端的芙宁娜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上面的地方我看不见，你自己小心！”

“诶呀！”芙宁娜全没把空的警告放在心上，“我，芙宁娜，征服山崖的跳跃者。这些石头才不会诶啊！！！！！”

凄厉的嚎叫声在幽暗的洞穴中回荡。得意过头了的芙宁娜脚下一空，身子旋即失去平衡一头栽了下去。

“啊啊啊啊！！！”

“芙宁娜！”

空手疾眼快。左手以岩元素力包裹手臂固定身体，右手抓住安全绳吊住了少女的身体。

“啊啊啊！！！”半空中失去支撑的芙宁娜身体全靠这细细的绳子支撑，她挥舞四肢，奋力挣扎，“救我！！”

“抓住绳子！别乱动！”

“哦哦，好”

听了空的话，还没有丧失理智的芙宁娜双手紧紧抓住绳子，纤瘦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在半空中瑟瑟发抖。

手掌攥紧绳子，直到粗糙的绳索摩擦伤口“沙沙”的痛。

她试探性的看了看身下。泛着灿烂星光的河流从未离她如此之近，只那一眼就吓得芙宁娜闭上了眼睛。

“呜呜……空……快拉我上去！”

空并没有选择立刻行动。他观察周围情况，山顶距离他已经不到一米，芙宁娜实际上双手已经摸到了悬崖的顶部边缘。

与其让芙宁娜自己再爬一遍，不如直接把她荡上去。

“抓稳了！”空抓住绳子，用力左右摆动，“我把你荡上去！”

“别！”摇动的绳子发出隐约的嘎吱声仿若魔鬼的索命咒，惊恐的少女近乎祈求的说道，“不要晃！让我上去！不要呜呜哇哇啊！”

“抓稳了！”

失重。山洞中少女凄厉的哀嚎回响。她抓着绳子，随着左右的摇动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尖锐的哀嚎在“噗通”声后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幽怨的哭泣。

当空爬上悬崖，梨花带雨的少女扑在他的怀里，泪汪汪的大眼睛肿肿的，粉色的小拳头胡乱砸在空的身上却似春雨的酥润。

“吓死我啦！”芙宁娜哭诉，“呜呜……”

“好啦，好啦。”空安慰道，“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呜呜……”

穿过崖壁，走过几个洞穴，两人终于来到今天调查的目的地。

“就是这里了。”

空甩出火把插进岩石，将黑黢黢的岩洞照的如白昼。

摇曳的火光驱散匍匐在洞壁的小巧生灵，埋没在悠远时光中的壁画终于露出它的真面目。

“这是？”

芙宁娜走上前去。四幅壁画一字排开，难以辨识的文字刻在壁画旁不注意的还以为是爬上来的蚂蚁。

“这是我前几天找到的壁画，”空走到第一幅壁画旁，“我对于古枫丹的文字不是太了解，就想让你来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线索。”

“唔，我看看。”

芙宁娜放低身姿，空在掌心燃起火焰照亮少女视野范围内的文字。

“窃取了水之大权的厄歌莉娅从原始胎海水中创造了生命。”芙宁娜念出悠远的文字，她的手指拂过风化的岩壁，粗糙的沙粒接连掉落，“僭越的行为触怒了天空的神明，她降下末世的预言：原始胎海水终将回归，独留水神在神座上孤独的哭泣。”

“是预言？”

“嗯，预言。”芙宁娜面色沉重，“虽然我不清楚，但看起来，一切的起因，原初于上一代水神：厄歌莉娅。”

“厄歌莉娅，”空深色凝重，“这让我想起我在须弥的经历，甘露花海是厄歌莉娅身陨之地，看来我们有时间还得去须弥一趟。”

一听到陌生地名的芙宁娜双眼放光。五百年来从未离开过枫丹的她对外面世界充满了好奇，虽然在空的口中她听见了须弥雨林的碧绿，沙漠的狂风，稻妻的雷霆，璃月的烟火，蒙德的雪……但一切道听途说都比不得自己亲眼所见的真实。

“须弥！须弥！”

芙宁娜像个小女孩一样手舞足蹈的蹦蹦跳跳，她欢呼雀跃着的身体无意中碰到其中一块石板，令人诧异的是那石板竟然缓缓转动，露出被厚厚灰尘蒙住的另外一面。

“诶呦！”

失去平衡的少女跌坐在地，她赌气的一脚踹向石板。灰尘“沙沙”而下，尘封许久的线条重见天日。

“这怎么还会活动啊！痛死我啦！”

少女拍拍屁股，坚硬的石头咯得她屁股疼。

“没事吧，”

空伸手拉起芙宁娜。

“没事倒是这石板怎么还会动？”

“看着好像有新的图案。”

空驱动风元素力。柔和的风吹去灰尘，带动其他石板一起翻过面来。

四幅新的石板画出现在两人面前。从左至右，第一幅画上众人围在下方，水神孤零零的站在水中，一颗星光坠落。第二幅画里，在一个苍天古树中央，两位水神和另外一位神明站在一起，在三人身旁多出了一位少年。第三幅画则描绘着水神与那位少年站在一起想着天空中的巨大怪物发起反抗。在第四幅画里人群欢呼，却不见水神和少年的踪影。

“这是什么？”

空看着线条一头雾水，他看向芙宁娜，后者也只是茫然的摇摇头。见此情景空只好先用留影机拍下壁画图案待日后慢慢分析。

在空拍摄期间芙宁娜好奇的观察石板。少女伸出手指拨弄石板，观察转动的结构。无聊的少女终于给自己找到了点乐子，她看着转动的石板越玩越来劲，本就风化了的结构早就脆弱不堪，在少女的疯狂转动下终于失去了控制。在一声不详的“嘎吱”声后，那块石板变成一地碎泥。

“不是，我！”芙宁娜看着身下脚边的碎块，知道惹了大祸的少女语无伦次，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惶恐不安的眼瞳在震惊中颤抖，“我……我不知道它会……这么脆弱……空……不要把我……”

她看着空走近自己，颤抖的身体像是只小鸡崽儿瑟瑟发抖。

“唉，”空并没有发怒，而是恨铁不成钢的将手放在芙宁娜头顶抚摸，“下次记住了，这种东西不要乱动。”

“知……知道了……”

少女怯怯的说道。她稍稍后退几步，却看见一封密封的信从她脚边的泥块中脱落。

“别动！”

空蹲下身来，捡起信纸。掸掉碎泥，打开来全都是空不认识的古枫丹文字。

“你看看，写了什么？”

交到芙宁娜手中。少女念道：

致我最尊敬的水神大人

请允许我用这种方法与您取得联系。我我的名字叫做“雷内”，在我关于“世界式”的研究中我推演出了关于枫丹的未来。一切起源于我们诞生的原始胎海之水，这是我们的原罪。在未来的某一天来自星海的吞天巨鲸将吞噬一切枫丹人，独留下您在神座上哭泣，这便是枫丹在预言中的未来。

我推演了上百遍，几乎全部的历史都将在这样的末世中终结，直到我在推演须弥历史中发现了唯一可能的变量。

我将那变量引入枫丹，在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中我窥见了仅有的，不同于末世的未来。

为了传递信息我来到这里，在最接近原始胎海之水的泉口记下文字，并将我的预言刻在石板背后。我推演出您一定会来到这里，与那唯一能改变结局的变量。

我将继续寻找可以改变预言的方法。直至我生命熄灭的那一刻，愿您能拯救枫丹。

“雷内啊……”

空若有所思，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

“你认识？”

芙宁娜苦苦回忆任何可能和这个名字有关的细节，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在甘露花海我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空解释道，“我来到枫丹后在科学院的资料中看见过他。他出现的时间和五百年前的灾厄时间大致相同，是阿兰·吉约丹曾经的挚友，但因为深入研究深渊二者决裂。在我的记忆中雷内曾推理出‘世界式’，据他自己留下的记录，世界式记录着这个世界发生过的、尚未发生的一切。”

“也算是某种……预言？”

芙宁娜倒是理解的快。她坐在破碎石板留下的空缺处，今日的经历有些过于丰富，让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接收信息。

“嗯，你这么说也可以，”空坐在她身旁，拿出干净的干粮和水交给芙宁娜，“快吃吧，一会儿我们得回去了。”

两人在洞穴中并没有找到太多其他线索。在整理过信息，记录下石板文字后两人原路返回。

因为高度差的缘故，回去的路上只需要用风之翼滑翔即可。

“小蛋糕～小蛋糕～”兴奋的芙宁娜拿着勺子，哼唱着不知名的曲目，双眼放光的盯着空手中新鲜的蛋糕，“快快进到我肚子里来吧！”

欢快的少女看着蛋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在梅洛彼得堡这么多天，她终于如愿能品尝到她最喜欢的蛋糕。

“请您慢用，我尊敬的水之女王。”

空彬彬有礼的放下蛋糕。“花果三重奏”，甜美的蛋糕香气扑鼻，美妙的气息一时间让人忘记这里是海底的梅洛彼得堡。

一个由奶油制成的小人在蛋糕上翩翩起舞。这是空刚刚用奶油做成的小人，小人的形象非常抽象，蓝色、白色的油脂混合成一团，粗细不均的线条歪歪扭扭，不知道的人可能看半天都意识不到这小人会是谁？

但芙宁娜却一眼看出了小人的形象。

是自己。

“空，奶油还有剩余的吗？”

“有。”

“给我点白色和黄色的。”

“哦，好。”

空一头雾水。他取来余下的奶油，交到芙宁娜手中。

少女谨慎的握住奶油袋子。她灵巧的手指挤压奶油，温润的纯白油脂缓慢、均匀的自袋口挤出。一点点的，花白的奶油堆积在一起，自下而上，又一个小人出现在奶油“芙宁娜”身旁。

“当当！”

大功告成的少女欢喜的放下奶油袋子，双臂张开像是位完美演出谢幕的明星。

和空歪歪扭扭的小人完全不一样。芙宁娜的小人制作精良，匀称的四肢恰到好处，金色的线条惟妙惟肖的还原空的衣装，一张可爱又不失英俊的脸庞让“Q”版小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这块给你，送给保护我的大英雄。”

芙宁娜切开蛋糕，将带着自己制作的空的小人那一块送到空的面前。

“嗯，我能要那一块吗？”空指了指芙宁娜身前有着芙宁娜小人的蛋糕，“吃自己，感觉怪怪的。”

少女显出几分犹豫。水蓝的眸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后还是将身前的蛋糕推到空的面前做了交换。

“谢谢，那我就开动啦。”

空并没有注意到悄然爬上少女脸颊的一抹绯红。他将歪歪扭扭的“少女”送进嘴巴，在炽热的体温下香甜的油脂融化为一捧糖水，丝丝流过喉咙。

“在我溶解在，”芙宁娜将视线移回到自己身前，叉子举起蛋糕块，她自言自语，“你的嘴里了啊。”

梅洛彼得堡并不只有枯燥的工作与暗无天日的压抑，在地下社会娱乐活动同样丰富多彩。

只是来到这里的人大多和“善良”、“温顺”这些形容词没什么关系，荷尔蒙爆棚了的“恶人”们往往只喜欢那些最能刺激感官的活动。

譬如：拳击。

“当当当！”

清脆的金属打击声在房间中回荡，热血喷张的赛场随着裁判宣布本场比赛的胜者爆发出的欢呼震耳欲聋。

“哦哦哦！！”

“赢啦！”

胜者走下台接受掌声，鲜花与热情女郎的拥吻，而败者将孤独的享受嘲讽与冷落。

坐在观众席上的芙宁娜双手捂着耳朵，直到周边观众逐渐安静下来才让她紧绷的表情松懈稍许。

这里和欧庇克莱歌剧院完全不一样。享受歌剧演出的观众往往会安静的等待演出结束，才会以热烈的掌声作为礼物表达对出演者的感谢。但这里每一次击打都伴随着山呼海啸的欢呼，每一次失误都会引来观众的愤慨乃至唾骂。没有人会安静的欣赏拳击场上的精彩演出，所有人都只会关注最后胜负的结果。

这样的场景多少让芙宁娜感到些不适。尤其是和这些散发着汗臭味的糙汉子们挤在一起，她瘦弱的身躯仿佛随时都会被左右两座肉山挤碎。

不过，当金发旅行者出现在赛场上的那一刻，少女的欢呼与兴奋竟让两旁的汉子也相形见绌。

“空！加油！”

芙宁娜高高扬起手臂，挥舞着方巾，若不是四周男人太多，她肯定学着不久前的女郎送上飞吻了。

旅行者听到了芙宁娜的呼唤，他报之以微笑。

比赛即将开始。

“押注啦，押注啦！”小贩挥舞着手中的奖券，沿着观众台叫卖，“没有人买旅行者吗？赔率一赔六百啊！”

“哈哈！怎么有人会买旅行者？今天可是公爵大人的比赛！”

“旅行者怎能可能打得过公爵，就那个体格，等着被碾压吧，哈哈！”

四周人群纷纷起哄。今天最后一场比赛是公爵莱欧斯利对决异世界旅行者空。无论是经验，身体强度还是历史战绩来看，即便两人从没交过手，也没有人会相信旅行者能打败公爵。

他们纷纷慷慨解囊押注莱欧斯利，即便只有可怜的区区一赔零点二的回报也无法阻止他们加入这桩看起来“稳赚不赔”的买卖。

“梅洛彼得堡可没有傻子会买旅行者吧，是吧兄弟，哈哈！”

喝着啤酒的男人洋洋得意，却见蓝白的少女志得意满的走向小贩，举起手中皱巴巴的六百特许券，用她蚊蝇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的喧闹。

“我买旅行者！”

四周的男人突然停下手中所有的动作，呆愣愣的看着少女。

“芙……芙宁娜小姐，”小贩看着眼前的少女，吃惊的说道，“你……真的要买六百特许券押注旅行者？”

“嗯！”芙宁娜将特许券利落的塞进小贩手里，即便这破破烂烂，已经严重磨损的纸张是她的全部身家，“我买旅行者，嘿嘿，一定会大赚一笔！”

“这家伙傻了吧！”

“哈哈，怪不得，这样傻了吧唧的家伙怎么可能是水神？”

“听着小姑娘，我劝你尽快改口，买公爵大人稳赚不赔。”

“别劝她，没这样的蠢货咱们怎么赚啊。哈哈……”

四周的嘲讽声全然没有引起少女的注意。小贩再三确认后将一张写着投注金额的单子交到少女手中，看着少女哼着欢快的小调，蹦蹦跳跳回到座位上。

赛前这场小小的闹剧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很快开始的比赛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叮叮！

动若脱兔，不动如山。拳击场上全不同于往日的战斗，狭小的空间无法闪转腾挪，凌厉的攻势暴风雨般倾盆而下，任何胆怯的躲避都只会成为自己失败的开端。

“呼呼！！噢噢！！”

“打他！打他！！继续打！！”

“对！揍他！漂亮！”

观众席上的欢呼随着选手的动作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沉浸在精彩的打斗中难以自拔。

砰砰砰！

空双手抬起竖在身前挡住莱欧斯利第一轮进攻。对方势大力沉的攻击如泰山压顶，若不是空一开始就采取防守姿态只怕前几轮就已经被打趴在地了。

“很不错嘛，”莱欧斯利垫步在空身前移动，见识到空严密的防守后他暂时放弃一波打垮空的尝试，转而在试探性攻击中寻找空防守的漏洞，“梅洛彼得堡里，能撑住我第一轮攻击的人可不多。”

“是吗，”金色的眼瞳牢牢锁住莱欧斯利，保持移动的肢体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说不定，我会成为梅洛彼得堡第一个击败公爵的男人。”

“只是防守，可无法击败我。”

莱欧斯利稍稍退后几步拉开些距离。空滴水不漏的防御着实让莱欧斯利感到些棘手，但眼下第一回合已经过去大半，保持优势的莱欧斯利并不急于一时。

双方在体型上的巨大差距是莱欧斯利最大的优势，这一点并不能依靠单纯的技巧来弥补。双方都是顶级的高手，技巧，意识平分秋色，双方任何一点失误都是致命的，所以这场比赛是意志与耐力的比拼。

空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在等待，等待莱欧斯利的失误。

他并没有等待太久。莱欧斯利向后拉开距离的动作会短暂的破坏平衡，刹那的瞬间是空唯一的机会。在转瞬而逝的机会面前，空果断出手。

双手打开保持攻击姿势，右腿猛蹬地面拉近双方距离，在莱欧斯利正欲转换防守姿势的瞬间挥出重拳。

“什么？！”

砰砰砰！

拳头接二连三打在莱欧斯利身上得分。突如其来的凌厉攻势连连逼退莱欧斯利。他不得不左右躲闪，快速格挡攻击的动作也让他暴露出自己的破绽让空连续不断得分。

但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莱欧斯利并没有失去冷静，他稳住阵脚在挡下空最初的攻击后转而发动反击。

砰砰砰！

双方你来我往的正面对抗直到回合结束的铃声响起才告一段落。

当第二回合开始时，无论是空还是莱欧斯利，在上一回合试探后双方不约而同选择了最激进的打法。

拳台上拳拳到肉，招式对轰。肢体碰撞出汗水酣畅淋漓，真男人的战斗从来没有退缩，只有攻击，攻击，再攻击！

精彩的打斗引来观众席上热烈的狂欢！男人们像是孩子一般大声嚷嚷，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刻他们站在观众席上，脱下外衣在手中挥舞，嘴里高喊着公爵的名字，为每一次击打献上自己最热烈的赞美。

汗臭味、欢呼声混合在一起，在灯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让气氛来的无与伦比的……炽热！

唯一的例外是蓝粉色的少女。狂欢的氛围也将她感染，当空连续不断得分将大劣势追成平局后的少女竟一把抓过身旁人的爆米花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呜呜”的喊着空的名字。

“唔……上勾拳！打他！打他！对！得分！得分啦！！”

“旅行者，”莱欧斯利摇晃脑袋甩掉眼角的汗水，他看着摇摇晃晃，强撑着的空说道，“我好奇，你为何要这么拼命？”

“因为，”空露出惬意的笑容，“我也有，不能输的理由。”

他的目光短暂上移。在观众台上空分明看见了手舞足蹈的少女。

“空！加油！”

少女喊道。

比赛的结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空爆冷门以微弱优势击败莱欧斯利获得比赛胜利。但并没有人觉得莱欧斯利防水，双方拼尽全力的比赛精彩至极，高潮迭起，紧张刺激的拳击比赛成为梅洛彼得堡人口中经久不衰的谈资。

在餐厅，比赛结束后莱欧斯利请客。

“呜呜～”

长久的疲劳过后唯有糖分最让人开心。芙宁娜捧着自己身前的大蛋糕，转眼间就吞下了大半。

少女甜蜜的笑脸上沾满白色油脂，当空细心的整理少女妆容时莱欧斯利才理解了他的话。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愿意为了别人在审判庭上对代理决斗人亮剑的。”

“凡事，总归会有第一个人来做的，对吧。”

空放下手帕，芙宁娜将一叉子蛋糕送到空的嘴边，后者没有丝毫犹豫的一口吞下。熟练的动作没有任何人前的尴尬与迟疑，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两人不止一次这样做了。

该说公爵是见过场面的人，被秀了一脸“恩爱”的莱欧斯利面不改色，倒是立马转移话题：“怎样？那维莱特交待你的调查，查的如何？”

“小有进展，”蛋糕塞得空双颊鼓鼓，含糊说了几个字后他费了好大劲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我们找到了预言石板，也找到了雷内留下的一封信。虽然没有太多信息，但至少确定了预言一定与初代水神厄歌莉娅有关。”

“不错的进展，”莱欧斯利双手抱胸，“如果你对原始胎海之水感兴趣，明天上午记得来这里。”

“梅洛彼得堡果然隐藏着，”空视线扫过那行地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明天，你要去见莱欧斯利？”

在分别的路口，少女惴惴不安的问道。

“嗯。”空点点头，“梅洛彼得堡绝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他一定藏了很多秘密。”

“我可以……”少女怯怯的低着头，手指交叠，两根拇指绕着圈子，“和你一起去吗？”

“当然。”空伸出手，温柔的手掌扶过少女蓝白相间的发丝，“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嗯！”少女用力点点头，“晚安。”

“晚安，早点休息。”

简单的问候有时是比华丽的话语更温暖人心的存在。

回到自己的床铺。由于芙宁娜和传说中的旅行者频繁接触，虽只是几日，但旅行者的赫赫威名在梅洛彼得堡可是无人不知，以至于同一屋子的其他几人也不得不对芙宁娜另眼相待。

虽还是对芙宁娜在预言危机中的行为颇有微词，但至少不再公开排挤她了。

一切都在变好。

钻进被窝。被冰冷和潮湿包裹的夜不再难熬，心中雀跃的火焰温暖少女的身体。

她蜷缩身体，将粉红的脸颊藏进枕头里，微微露出的鼻尖与嘴角挂满笑意。

“空……嘿嘿……”少女止不住傻笑，手指在毯子上转着圈圈，湖蓝色的眸子里早已被旅行者占据，“你好厉害。”

黑暗是幻想力最完美的画布。在黑暗中少女眼前万花筒似的流过一幅幅两人曾经的过往，一起经历的冒险，前几日的危险，今日的比赛。不知不觉间景象幻化为温馨的日常，是调皮少女闯了乱子后温柔的安抚，是两人一起躺在草地上数星星，是……

想象越发复杂，少女脸上的笑意也越发夸张。

“哈哈！”

直到欢乐的笑声溜出嘴巴，在凄冷的房间中回荡时惊吓到少女。她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巴，过了良久除了鼾声外再无其他声音她才松懈下来。

“有你在……好幸福。”

少女的手指在半空中写出他的名字。朦胧的睡意袭来，在喃喃自语中少女步入梦乡。

梅洛彼得堡的起源在枫丹向来扑朔迷离。

这里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监狱”，这里更接近于“流放地”。作为罪人自我救赎的地点。

过去空并没有仔细研究过，芙宁娜口中的梅洛彼得堡也是半真半假。当空第一次来到梅洛彼得堡最底层，过去漫长时间中封闭的沉重铁门缓缓打开之时，空才意识到所谓的“救赎”并不是指枫丹的“罪人”，而是枫丹之“人”。

星海的原始胎海之水如火山熔岩在幽深的竖井之下翻滚，水面掀起的波澜拍打在岩石上溅起水花四散。

“会……会被溶解的！”

芙宁娜颤抖着身体躲得远远地。小手死死抓住柱子任凭莱欧斯利怎样解释原始胎海之水上的封印也不能让芙宁娜哪怕只是松开一根手指。

直到空再次用草元素力的安全绳系住少女的腰，才让她战战兢兢的身体稳定下来，坐在地上没立刻跑出去。

“这里才是，”空面色凝重，“原始胎海之水的……源泉？”

“是的。”莱欧斯利站在空的身旁，“这里是原始胎海之水的发源地，是一切的开端。”

潮水翻涌，溶解的海水讲述过去的，传承于历任梅洛彼得堡管理者的故事。

当枫丹建立后，正义的神明建立了她的统治。

仁慈的女王不忍心责罚她犯错的子民，这些信仰着自己神明的罪人选择自我流放。在离去的前一夜，子民们向他们的神明发问：

“我的神明啊，我该去那里赎清我的罪恶？”

神明回应了信徒的呼唤。她指引罪人来到深海：

“在这里做守护人吧，”神明说道，“为我守护我的秘密，在最后的审判日到来之前，维护我设下的封印。用你们的躯体建设这里的堡垒，用你们的智慧安抚海水，用你们的意志抵挡奔涌的海潮。在命运中的旅人到来之前，请你们守护我的秘密。”

这些罪人在这里建设了梅洛彼得堡。历任管理者将起源传承，直到神明口中“旅人”的出现。

“原始胎海之水，梅洛彼得堡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这个秘密吗？”

“是的，”莱欧斯利点点头，“这里是对抗原始胎海之水的最前线，亦是观测原始胎海之水变动最佳的位置。”

“难道，”空看向封印阵，他后知后觉猛然意识到，“封印难道出现了松动？”

“正是，”莱欧斯利用脚踢下一颗石子，“你看看吧。”

笔直下落的石子砸在封印阵上，难以辨认的细微裂痕出现在封印阵上。随后石子缓慢下坠，就像是掉进粘稠油脂中的异物，在经历数分钟的缓慢运动后坠入原始胎海之水。

“在我最初接任梅洛彼得堡时，这里的封印强大到我们站在这里都会被弹出去，”莱欧斯利摆摆手，“但现在你也见到了，它出现了裂痕，甚至就连石子都可以穿透它。”

“就没有什么办法加固封印吗？”

“你觉得我没试过吗？”莱欧斯利耸耸肩，“就连那维莱特对于这封印都无能为力，难道你要指望那边现在害怕到站不起来的神明？”

莱欧斯利看向芙宁娜。后者趴在地上心惊胆颤的用双手捂住眼睛，嘴里不断念叨着“快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千万不要爆发，千万不要爆发，我把所有的小蛋糕都给你，不要溶解我。”的话语。

“芙宁娜她，”空金色的眼瞳中流露出怜悯，“作为普通人，她已经很勇敢了。”

“我没有任何嘲讽的意义，作为没有任何神力的普通人能坚持五百年的表演我很钦佩她的心理素质。但是这件事明显超出了芙宁娜的能力，我觉得还是把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比较好。”

“谢谢，但我现在无法相信其他人。”空看向芙宁娜，少女已经安静下来，虽然手中还死死拽着安全绳，但身体已经不再发抖，“有太多人想要她的命。”

“愚人众？”

空的不语默认了这一事实。

“放心，至少在梅洛彼得堡，他们还渗透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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