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合約裡的違約條款像一道無形的枷鎖，將我牢牢困住。如果我提前離職，不僅要支付高額的違約金，還可能面臨公司的法律追責。每次我鼓起勇氣想辭職，主管總會用那句話堵住我：「這是你自己答應的。」

於是，我繼續扮演「小雅」，一天又一天，直到那場銀行搶劫，將我的一切徹底撕碎。

我的思緒被一陣細微的聲響拉回現實。男人已經完成了對我頸部的操作，箱子裡的無菌手套縮了回去。他轉身看向我，眼神冷靜而專注，沒有期待我的回應——他知道我無法說話。他檢查了一下旁邊的電腦螢幕，螢幕上閃爍著複雜的數據和圖表，然後他低頭對我說，聲音平穩而帶著一絲試探：「我們現在有個方案，可以讓妳在我們修復妳身體期間稍微自由活動，妳有沒有興趣？」

第六章：機械之軀

男人的話在空氣中懸浮，像一道微弱的光，試圖穿透我內心的迷霧：「我們現在有個方案，可以讓妳在我們修復妳身體期間稍微自由活動，妳有沒有興趣？」他的聲音平穩，帶著一種科學家的冷靜，卻讓我心頭一震。自由活動？對現在的我來說，這四個字像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我無法說話，只能凝視著他，試圖從他模糊的臉龐中尋找一絲線索。他的眼神專注而疏離，彷彿早已習慣將生命化為數據和實驗。

他似乎並不期待我的回應，轉身從旁邊的工具盤上拿起一塊平板電腦，螢幕上顯示著複雜的圖表和三維模型。他點開一個檔案，然後轉向我，開始解釋，語氣像在講解一堂課：「我們正在研究的技術之一是人工神經接口。這是一種將神經系統與機械系統連接的技術，能讓意識直接控制外部設備。簡單來說，我們可以把你的頭部神經信號連接到一個臨時的載體上，讓你恢復一定的行動能力。當然，這不是永久解決方案，只是為了讓你在修復身體的過程中不至於完全靜止。」

我聽得似懂非懂，腦海裡浮現出科幻電影裡的畫面——半人半機械的怪物，用冰冷的金屬代替血肉之軀。我的心猛地一縮，恐懼和好奇交織在一起。我想問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想知道自己會不會變成某種非人的存在，但我的喉嚨只能發出無聲的氣息，連一個字都吐不出。

男人繼續說，語氣依然平穩：「考慮到成本和可動關節的靈活性，我們選擇了一個現成的載體進行改造。這個載體……嗯，說得直白一點，是用性愛娃娃的基礎結構改裝的。它的外型接近人類，身體柔軟，關節設計適合日常動作。我們會在它的頸部植入一個接口，連接到你的神經系統，讓你能控制它的動作。當然，這具身體不會有觸覺或痛覺回饋，只是為了讓你能移動，同時防止你的頭部掉落，或者扯傷你現有身體組織的癒合部位。」

性愛娃娃？

我的意識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羞恥、荒誕、不安，像潮水般湧來。我試圖想像自己被接到一個性愛娃娃的身體上，像一個怪誕的玩偶四處走動，但腦海裡只有一片混亂。這是什麼樣的救贖？把我從一個矽膠面具的牢籠裡解放出來，卻又塞進另一個更詭異的軀殼？我寧願繼續待在這個方形箱子裡，至少這裡的黑暗還能讓我假裝自己還有一點尊嚴。

男人似乎察覺到我的猶豫，他放下平板電腦，走近箱子，俯身看著我。他的臉龐在螢光燈下顯得更清晰，金邊眼鏡後的眼神帶著一絲溫和，卻依然掩不住那種疏離的冷靜。「為了確保你的頭部和這具臨時身體能穩定連接，你需要再穿上一套一體式的矽膠皮套，連同面具一起。這套皮套會將你的頭部和身體緊密固定，同時保護你的神經接口，避免外力干擾。」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補充：「這套皮套的外觀會比你之前在銀行用的更簡潔，但功能更強大，能模擬一定的肌肉反應，讓你的動作看起來更自然。」

我聽著他的描述，心裡五味雜陳。又是矽膠皮套，又是面具。我以為脫下面具後能找回一點真實的自己，沒想到卻要再次被包裹起來。這次的皮套甚至連我的頭部都不放過，像是要把我徹底變成一個人造物。我想起在銀行工作的日子，那些被皮套壓迫的早晨，那些在面具下喘不過氣的瞬間。現在，我連自己的身體都失去了，還要繼續被這樣的東西束縛？

男人直起身，語氣變得更正式：「這是你的選擇。如果你願意試試，我們可以馬上開始準備。你只需要緩緩眨三次眼，我就會安排下一步。如果你不想，沒關係，你可以繼續待在這裡，直到我們開始修復你原本身體的實驗。」他看著我，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不容易，但這可能是你目前能擁有的最好選項。」

箱子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我凝視著他的臉，內心像被撕裂成兩半。一邊是恐懼，害怕自己變成一個非人的怪物，害怕再次被矽膠和面具吞噬；另一邊是渴望，渴望能動，渴望能離開這個無聲的牢籠，哪怕只是暫時的自由。我想起過去的日子，那些在銀行櫃檯後的時光，我是如何一步步放棄自己，變成「小雅」。如果我現在拒絕，會不會只是繼續沉淪，變成一個永遠被困在箱子裡的頭顱？

我回想起簽下那份合約的夜晚，當時的我選擇了妥協，因為現實的壓力讓我無路可退。現在的我，又何嘗不是如此？這個男人給了我一個選擇，雖然這個選擇充滿未知和怪誕，但它至少是一條路，一條可能通向某種未來的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再拒絕一次。

我的眼皮顫抖著，緩緩閉合，又緩緩睜開。一次。兩次。三次。我眨了三次眼，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了這個陌生的實驗室。

第七章：人偶之舞

男人的臉上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轉身開始準備。他的動作熟練而迅速，像早已對這樣的流程駕輕就熟。我凝視著他的背影，內心翻騰著複雜的情緒——期待、恐懼、還有對自己選擇的不確定。我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但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就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他從旁邊的工具盤上拿起一個小巧的電路盤，盤子上布滿細密的線路和閃爍的微型燈光，像一塊來自未來的科技結晶。他走回方形箱子，將無菌手套伸進去，開始在我頸部的切口處操作。我感覺不到疼痛，也感覺不到任何具體的觸感，只有一種微妙的壓迫感，像是有人在調整一個精密的零件。他的手指靈活地移動，偶爾發出細微的咔嗒聲，像是在將電路盤嵌入某個預設的接口。我試圖想像他在做什麼，但腦海裡只有一片迷霧，只能無聲地凝視

箱子的頂部，等待這一切結束。

操作很快完成，男人退後一步，檢查了一下電路盤的狀態，然後低聲自語：「連接穩定，信號正常。」他轉向我，語氣平穩：「好了，接口已經裝好，接下來我們會把你連接到臨時身體上。這個過程不會有任何不適，但你可能需要一點時間適應新的動作模式。」

他小心地托起我的頭，將我從箱子裡取出。我的視線隨著移動而晃動，看到房間的另一側有一具準備好的身體，靜靜地躺在一個移動式平台上。那具身體已經穿上了一套一體式的矽膠皮套，光滑的表面在螢光燈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澤。皮套的外觀比我在銀行用的那套更簡潔，沒有繁複的OL套裝，只有一層流線型的仿人皮膚，勾勒出女性的曲線。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頸部——那裡的皮套乾癟地垂下，像一個空蕩蕩的口袋，等待著被填滿。旁邊還有一張面具，同樣是矽膠材質，與我之前在銀行用的那張相似，但五官更柔和，笑容更含蓄。

男人將我的頭移到那具身體的頸部上方，然後緩慢地將我放下。我的視線被轉動了180度，世界在眼前旋轉，直到我的頭與頸部的接口對齊。隨著一聲清脆的「喀」，某個東西鎖緊了，我的頭被牢牢固定在這具身體上。我感到一陣輕微的震動，像是電流在神經末梢間流動，但沒有任何觸覺或痛覺回饋，只是單純的機械感。

接著，男人拿起那張面具，開始將它戴到我的頭上。矽膠面具柔軟而冰涼，貼合著我的皮膚，像一層新的皮膚覆蓋上來。他小心地調整面具的位置，確保眼孔、鼻孔和嘴部都對齊，然後從工具盤上拿起一管膠水，沿著頸部的開口塗抹，將面具與皮套的邊緣黏合在一起。膠水的氣味刺鼻而化學，隨著黏合的完成，我感到一種被完全包裹的壓迫感，像是在銀行穿上皮套時的感覺，只是這次更徹底——連我的頭部都被封進了這個人造的軀殼。

「好了，」男人退後一步，檢查了一下整體效果，然後將平台推到一旁的一面全身鏡前。「試著動動看，慢慢來，你的意識會通過神經接口控制這具身體。別急，剛開始可能會有點不協調。」

我凝視著鏡子裡的自己。那是一個怪誕的形象——一具穿著一體式矽膠皮套的「性愛娃娃」，身形柔軟而誇張，

曲線被皮套刻意放大，顯得既誘惑又不真實。面具上的五官精緻而柔和，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抹曖昧的笑意。

我試著移動，試著讓這具陌生的身體聽從我的指令，但神經接口的運作方式與真實的肌肉完全不同。我的意識發出一個「抬手」的指令，但手臂卻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抬起，像是舞者在表演某種慢動作。當我試著轉頭時，頸部發出細微的機械聲，整個身體跟著歪斜，鏡子裡的自己看起來像是在對誰拋媚眼，或者發出某種無聲的邀請。

我的心猛地一縮，羞恥和荒誕感像潮水般湧來。這不是我。這具身體的動作誇張而怪異，像一個被操控的木偶，

而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我試著調整動作，試著讓它看起來更自然，但每一次嘗試都讓鏡子裡的形象更像一個拙劣的模仿者。我想停下來，想脫下這層皮套，脫下這張面具，但我的頭被牢牢固定在這具身體上，連最基本的掙扎都做不到。

我回想起男人的話——這具身體只是臨時的，只是為了讓我能移動，防止我的頭部掉落或扯傷組織。但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我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這真的是自由嗎？還是只是從一個牢籠換到另一個更怪誕的牢籠？我想起在銀行工作的日子，那些被矽膠皮套壓迫的早晨，那些在面具下喘不過氣的瞬間。現在的我，連自己的身體都失去了，卻還要繼續被這樣的東西束縛，甚至以這樣的方式「活動」。

男人站在一旁，靜靜地觀察我的動作，偶爾在平板電腦上記錄什麼。他的眼神專注而冷靜，像是早已習慣這樣的場景。他沒有催促我，也沒有安慰我，只是默默地等待我適應這具新身體。我試著再動一次，這次小心地控制手臂的幅度，讓它緩慢地抬起，然後放下。鏡子裡的動作依然不自然，但比剛才略微協調了一些。我感到一絲疲憊，雖然這具身體不會感到累，但我的意識卻像是被無形的重量壓著。

我凝視著鏡子裡的「性愛娃娃」，內心五味雜陳。這是我現在的模樣，一個被矽膠和機械定義的存在。我不知道這樣的「自由」能持續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走向何方。但既然我已經眨了三次眼，選擇了這條路，就只能繼續走下去，哪怕每一步都充滿怪誕和不安。

第八章：血肉之感

鏡子裡的「性愛娃娃」依然凝視著我，那張矽膠面具上的微笑柔和而曖昧，與我內心的羞恥和不安形成鮮明對比。我試著移動這具臨時身體，手臂和肩膀以怪異的角度抬起，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的木偶。每一個動作都讓我感到陌生，這具由性愛娃娃改造的機械軀體，柔軟而誇張，卻毫無血肉的真實感。我的意識通過人工神經接口控制著它，但這種控制是如此生硬，像是在操作一台不熟悉的機器。

男人站在一旁，平板電腦上閃爍著數據和圖表，他的眼神專注而冷靜，像是在觀察一場實驗的進展。他放下平板，走近我，語氣平穩卻帶著一絲鼓勵：「你的動作已經比剛開始協調了，但這具身體只是個臨時載體，功能有限。接下來，我們可以試一個更進階的測試，讓你連接到你原來的身體，感受一下真實的回饋。你準備好了嗎？」

我的心猛地一跳。連接到我的原來身體？那具被冷凍保存、躺在真空袋裡的身體？我試圖想像那種感覺，但腦海裡只有一片混亂。恐懼和好奇交織在一起，我不知道這會不會讓我更接近「自己」，還是將我推向更深的深淵。但既然我已經選擇了這條路，已經眨了三次眼，就沒有回頭的餘地。我緩緩閉眼又睜開，勉強點了點頭，面具下的表情無法傳達，只能靠這個動作表達我的同意。

男人點頭，回應我的動作，然後推著平台將我移到房間的另一側。那裡有一個冷凍艙，艙門透明，裡面躺著我的原來身體——那具穿著矽膠皮套、被真空袋包裹的身體，現在已經被解開，平放在一張金屬台上。它的頸部斷口被一層透明材料覆蓋，隱約可見我之前看到的電路盤，細密的線路在燈光下閃爍。我看著那具身體，心裡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那是我的血肉，卻又如此陌生，像一件被遺棄的垃圾。

男人從冷凍艙旁拿起一條細長的傳輸線，線的一端連接到一個小型螢幕，另一端是一個金屬接口。他蹲下身，檢查了一下我現在這具機器人身體的後頸，然後輕輕拉出一條隱藏的傳輸線。那條線柔軟而堅韌，表面覆蓋著一層光滑的絕緣材料。他將這條線的接口插入我原來身體頸部電路盤的插槽，動作小心而精確，像是連繫兩台精密儀器。

「這條傳輸線會將你的意識與原來身體的神經系統重新連繫起來，」他一邊操作一邊解釋，「你會感受到真實的回饋，包括肌肉的狀態和一些殘留的感覺。但因為你的身體受損嚴重，這些感覺可能不太舒服，甚至有些……不尋常。別擔心，這只是暫時的測試，幫助我們評估你的神經恢復情況。」

隨著一聲輕微的「咔」，傳輸線連接完成。螢幕上閃爍出一串數據，隨後顯示出一行文字：「神經信號同步中……」我感到一陣微妙的震動，像是電流從我的意識深處擴散開來，然後，一股陌生的感覺湧入——那是我的身體，我的血肉。

首先襲來的是疼痛。一種鈍重的、深層的疼痛，從肩膀、胸口、還有倒下時撞傷的膝蓋傳來，像是被無數根針同時刺入。我試圖尖叫，但面具封住了我的聲音，只能讓這股疼痛在意識裡翻騰。接著，我感到肌肉的存在——它們無力而僵硬，像是被凍結的繩索，勉強回應我的指令。我試著動一下手指，意識集中到右手，但只有一陣微弱的顫動，像是遠處傳來的回音。

更讓我羞恥的，是下腹傳來的異物感。我知道那是男人之前塞入的塞子，用來防止穢物外洩，避免細菌感染。但這種感覺如此真切，如此侵入，像是一個不屬於我的東西強行嵌入我的身體。我試圖忽視它，試圖專注於其他部位，但那股異物感像一個無聲的提醒，讓我無處可逃。我知道這是為了我的健康，但羞恥依然像潮水般湧來，讓我恨不得縮回那具沒有感覺的機器人身體。

男人站在一旁，注視著螢幕上的數據，偶爾記錄什麼。他看著我，語氣帶著一絲鼓勵：「試著專注於一個簡單的動作，比如抬起手指。別急，慢慢來，你的意識需要時間適應這種直接的神經回饋。」

我深吸一口氣——雖然這具身體無法真正呼吸，但我需要這個動作來穩定自己的意識。我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右手食指，試圖讓它動起來。起初，只有微弱的抽搐，像是肌肉在抗拒我的命令。但我沒有放棄，一次又一次地發出指令，終於，食指緩緩抬起了幾毫米，像一個微小的勝利。我的心頭湧起一絲激動，雖然疼痛和羞恥依然存在，但這一刻，我感覺自己稍微找回了一點控制。

男人點頭，嘴角微微上揚：「很好，信號穩定。繼續試試其他動作，比如握拳。別勉強，隨時覺得不舒服就停下來。」他指了指身旁的螢幕，螢幕上除了數據，還顯示了一行文字：「情緒狀態：緊張、期待。」我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台機器竟然能讀取我的心情。這讓我感到一陣不安，像是連內心都被暴露在這冰冷的實驗室裡。

我繼續嘗試，將注意力轉移到整個右手。我試著收攏手指，感覺肌肉在緩慢地回應，雖然僵硬而遲緩，但每一次微小的進展都讓我更有信心。疼痛依然存在，異物感依然刺眼，但我的意識像是在與這具身體重新建立聯繫，像是在被森林大火燒過的平地中尋找一絲生機。經過幾次嘗試，我的五指終於緩緩收攏，形成一個鬆散的拳頭。我集中全部力量，讓手指更緊地握合，直到拳頭變得結實。

「太好了，我可以握緊拳頭！」我試圖喊出這句話，但面具和喉嚨的限制讓我的聲音只是一陣無力的氣音。然而，螢幕上卻清晰地顯示出這句話，旁邊還有一行文字：「情緒狀態：激動、成就感。」我愣住了，看著螢幕上的文字，內心五味雜陳。這具機器不僅能讀取我的動作，還能將我的想法轉化為文字，像是一個無形的翻譯者，將我封閉的意識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男人看著螢幕，點了點頭，語氣帶著一絲滿意：「看來你的神經適應得比預期好。這是個好的開始。」他轉向我，眼神依然冷靜，但多了一絲溫和。「繼續練習吧，我們有時間。」

第九章：輪椅上的凝視

我凝視著緊握的拳頭，試圖再進一步，試著抬起手臂，甚至站起來，但每一次嘗試都讓我感到一種無形的阻力——肌肉的僵硬、疼痛的回饋，還有那股讓我羞恥的異物感，像是在提醒我這具身體的殘缺。

我想繼續練習，想更快地找回控制，男人卻突然抬起頭，目光從螢幕上移開，語氣帶著一絲急切：「你的進展很好，但現在得暫停一下。這套神經接口技術還有些嚴重的問題需要解決，特別是長期連接的穩定性。我們得先確保不會對你的神經系統造成損害。」他停頓了一下，看著我，眼神依然冷靜，但多了一絲歉意。「在我們修復這些問題之前，你可以先熟悉一下這具機器人身體。它的操作比你的原來身體簡單，應該能讓你更輕鬆地移動。」

我愣住了，心裡湧起一陣失落。我好不容易感受到一點真實的回饋，卻又要被打斷，回到這個毫無血肉的機械軀殼？我試圖抗議，試圖讓他改變主意，但面具封住了我的聲音，我的嘴唇只能微微開合，發出無力的氣音。螢幕上閃過一行文字：「情緒狀態：失望、焦躁。」我瞪著那行字，感到一陣無奈——連我的情緒都被這台機器赤裸裸地展示出來，像是一個沒有隱私的囚犯。

男人似乎沒注意到螢幕上的文字，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拔下傳輸線。隨著一聲輕微的「咔」，我與原來身體的連接被切斷，疼痛、肌肉的僵硬、還有那股異物感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的機械感。我的意識重新被限制在這具性愛娃娃改造的身體裡，手指、肩膀、腿部都變得輕盈而無力，像是在操控一個過於柔軟的玩偶。我試著握拳，動作依然僵硬而不自然，鏡子裡的自己看起來像在表演一場拙劣的舞蹈。

「別急，」男人站起身，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塵，「你已經進展得比我們預想的快。熟悉這具身體對你有好處，這樣等我們修復技術後，你能更快適應。」他轉身推來一張特製輪椅，輪椅的設計簡單而實用，座椅覆蓋著柔軟的墊子，背部有一個金屬支架，上面裝著一個環形的頭部固定裝置。「這張輪椅是為你準備的，固定支架能確保你的頭部穩定，防止意外脫落。試試看，應該會讓你移動更方便。」

他小心地將我從平台上移到輪椅上，動作輕柔得像在搬運一件珍貴的藝術品。我的頭被放入固定支架，環形的金屬框緊緊貼合面具的邊緣，略微擠壓我的臉頰，讓我的五官在矽膠面具下變得有些變形。我試著調整位置，但支架的壓力讓我的臉被擠成一個嘟嘟的模樣，像個滑稽的卡通人物。我看著旁邊的鏡子，心裡湧起一陣荒誕的無奈——從銀行裡的「小雅」，到實驗室裡的假人頭，現在又變成一個嘟嘟臉的機械人偶，我的尊嚴彷彿在一次次被碾碎。

男人檢查了一下支架的穩定性，點頭道：「很好，這樣應該不會有問題。你可以試著用這具身體的手推動輪椅，隔壁房間有台電視，你可以去看看，了解一下現在的時間。」他停頓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補充道：「如果你想知道外界的情況，比如……有沒有關於你的新聞，電視應該能幫你。房間就在旁邊，門是開的，慢慢來，別急。」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轉身離開，留下我獨自面對這具陌生的身體和輪椅。我凝視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門口，心裡五味雜陳。新聞？外界知道我的事嗎？那場銀行搶劫、我的「死亡」、還有這個詭異的實驗，會不會已經傳遍了世界？我突然渴望知道答案，渴望知道自己是否還存在於別人的記憶中，哪怕只是作為一個駭人聽聞的頭條。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雙由矽膠皮套包裹的機械手，柔軟而無力，像一個過於誇張的玩具。我試著抬起它們，放在輪椅的扶手上，然後用力推動。輪椅緩慢地移動，發出細微的滾輪聲，地板的光滑讓移動比我想的容易，但頭部支架的壓力讓我每動一下都感到臉頰被擠壓，嘟嘟臉的感覺更明顯。我咬緊牙關——雖然這具身體無法真正咬牙，但我需要這個動作來集中精神。

推著輪椅，我緩慢地穿過房間，來到男人說的隔壁房間。門果然是開的，裡面是一個小型休息室，牆角放著一台老舊的液晶電視，旁邊還有幾張簡陋的椅子和一張桌子，桌上散落著幾本雜誌。我小心地將輪椅推到電視前，試著調整姿勢，讓自己的視線對準螢幕。頭部支架限制了我的轉動幅度，我只能勉強側過身，面具下的視野被擠壓得有些扭曲。

我抬起機械手，試著按下電視的開關。手指的動作依然不協調，按了好幾次才終於觸到按鈕。螢幕亮起，發出低沉的嗡鳴聲，畫面逐漸清晰，顯示出一個新聞頻道的直播。主播的聲音從揚聲器傳出，平穩而公式化，正在報導一場國際會議的進展。我凝視著螢幕，試圖尋找任何與我相關的線索，但新聞內容毫無關聯，只有枯燥的政治話題和經濟數據。

我繼續按著遙控器，換了幾個頻道，從天氣預報到綜藝節目，再到地方新聞。終於，一個標題閃過螢幕：「華信銀行搶劫案最新進展」，我的心猛地一跳，幾乎忘了自己無法呼吸。我專注地盯著螢幕，主播的聲音變得清晰而刺耳：「……警方已逮捕兩名嫌犯，第三名嫌犯仍在逃。搶劫案造成一人死亡，多人受傷，受害者身份尚未公開……」

一人死亡？是我嗎？我的意識一片混亂，試圖消化這句話。他們認為我死了？還是說那是另一個人？我渴望知道更多，但新聞很快切換到下一個話題，留下我懸在半空的疑問。我試著再換頻道，但每個頻道都只有零散的報導，沒有一個提到我的名字，甚至沒有一個提到那個「被割下頭顱的女人」。

我的機械手無力地垂下，輪椅上的頭部支架依然擠壓著我的臉，讓我看起來像一個滑稽的嘟嘟臉人偶。我凝視著電視螢幕，內心像被一塊巨石壓住。外界似乎已經將我遺忘，或者根本不知道我還「活著」。我在這個實驗室裡，變成一個被矽膠和機械定義的存在，而世界繼續轉動，彷彿我從未存在過。

第十章：夢魘之桶

華信銀行搶劫案的片段在我腦海裡反覆播放——「一人死亡，受害者身份尚未公開」——這句話像一根刺，深深扎進我的意識。我是那個「死亡」的人嗎？還是說，世界已經將我遺忘，連我的存在都不值得一提？

我的機械手無力地垂在輪椅扶手上，頭部支架依然擠壓著我的臉，讓面具下的五官變成一個滑稽的嘟嘟臉。我試圖專注於電視，試圖找到更多線索，但眼前的畫面開始模糊，像是被一層薄霧籠罩。我的意識變得沉重，像是在緩慢下沉，無法抗拒地被拖入一片黑暗。這是自從銀行搶劫、我的頭被割下後，第一次感到如此強烈的疲憊。我沒有身體，沒有真正的眼瞼可以閉合，但我的意識卻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拉扯，逐漸失去了控制。

我睡著了。

夢境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洪水，將我捲入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我站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公園裡，草坪上散發著青草的清香，遠處的孩子們在嬉笑追逐。我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頭髮隨風輕輕飄動，臉上沒有面具，沒有矽膠皮套，只有屬於林鈺茹的真實笑容。身旁站著一個男人，他的笑容溫暖而熟悉，是我的前男友，志豪。

我們手牽著手，漫步在公園的小徑上。他的手指溫熱而有力，輕輕握著我的手，像是在告訴我一切都會很好。我聽到他的笑聲，低沉而動聽，像是從記憶深處被喚醒的旋律。「鈺茹，你今天好漂亮，」他說，眼睛閃爍著柔光。我低頭微笑，心裡充滿了久違的幸福。那些日子，我們曾經如此快樂，計畫著未來，幻想著一起旅行、一起生活的畫面。雖然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分手，但這一刻的夢境讓我忘記了所有的傷痛，只想沉浸在這溫暖的時光裡。

我們停在一棵大樹下，志豪突然從背後拿出一束花，紅色的玫瑰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鮮艷。他單膝跪地，笑著說：「鈺茹，我想送你個特別的禮物。」我愣了一下，心跳加速，以為他要說什麼浪漫的話。但他站起身，從身後拿出一個熟悉的東西——一具膚色矽膠皮套和一張美女面具，正是我在銀行工作時用的那套「小雅」。

我的笑容僵住了，內心湧起一股不安。「這是什麼？」我試圖後退，但雙腳像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志豪的笑容變得詭異，聲音低沉而誘惑：「試試看嘛，穿上它，你會更完美。」他走近我，手裡的皮套像一張張開的網，將我包圍。我想拒絕，想尖叫，但他的手已經抓住我的手臂，將皮套強行套上我的身體。那層矽膠冰冷而黏膩，緊緊包裹住我的皮膚，像是要將我吞噬。我掙扎著，試圖扯下面具，但面具像是長在我的臉上，怎麼也脫不下來。

志豪的臉突然變得模糊，他的笑容扭曲成一抹冷酷。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刀，刀刃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既然你這麼喜歡當小雅，那就永遠當下去吧。」他的聲音像冰冷的風，刺進我的心。我想跑，想喊，但身體被皮套束縛，動彈不得。刀光一閃，一陣劇痛從頸部傳來，我的視線猛地旋轉，世界變成一片混亂。

我看到自己的頭顱滾落在地上，面具上的微笑依然完美無瑕。志豪俯身撿起我的頭，眼神毫無溫度，像在看一件無用的垃圾。他冷笑一聲，將我的頭丟進一個骯髒的垃圾桶。我的視線被困在面具的眼孔裡，只能看到垃圾桶裡的景象——無數個矽膠人偶頭堆積在一起，它們的眼睛空洞地盯著我，嘴角帶著一模一樣的微笑，像是在嘲笑我的命運。我試圖尖叫，試圖爬出去，但垃圾桶的蓋子重重合上，將我永遠困在這片黑暗中。

「不！」我猛地驚醒，意識從夢魘中掙脫，像是被硬生生拉回現實。我依然坐在特製輪椅上，頭部支架擠壓著我的臉，面具下的五官依然被壓成嘟嘟臉的滑稽模樣。房間裡的燈光刺眼，電視螢幕上正在播放一則賣藥廣告，一個笑容燦爛的女人拿著一瓶藥丸，聲音誇張地說：「讓你每一天都充滿活力！」那聲音與夢境中的恐怖形成鮮明對比，讓我感到一陣荒誕的錯位。

我的機械手緊緊抓住輪椅的扶手，雖然這具身體無法真正感受到緊張，但我能感到意識在顫抖。夢境的畫面依然清晰，志豪的冷笑、人偶頭的凝視、還有那個骯髒的垃圾桶，像一根根針刺進我的心。我知道這只是夢，但它如此真實，像是將我內心深處的恐懼赤裸裸地展現出來。我害怕自己真的會變成一個被丟棄的物件，永遠被困在矽膠和面具的牢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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