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尼亚斯跟在阿莎拉身后，绕回城堡，走下通往他囚室的阶梯。镣铐相连的铁链拖曳在地，发出叮当脆响。阿莎拉那不安分地甩动的尾巴昭示着她的不快……或许是多种情绪的杂糅：不得不待在他身边的不情愿，无法像她偏爱的那样将他捆绑束缚的遗憾，担心埃尔里克的部队会在她独自飞行时设伏——这让她回想起初次被擒的恐惧，甚至还有她刚刚结束的、徒劳无功的寻偶之旅所残留的失望。无论如何，她的心情糟透了。考虑到他们可能要在他的囚室里共处一段时间，朱尼亚斯觉得自己有责任试着分散她的注意力，或许，还能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撩拨起一丝别的什么……

　　“我真希望国王能听我的，”他开口道。“找到并击败那条棕色公龙将极大削弱埃尔里克的威胁，而且我不认为他们会料到这一点。通常，在遭受像我们昨天那样的袭击后，敌人会预料我们会尽可能谨慎，等待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停下脚步，转过身，用头示意他进入囚室。她张开下颌，似乎准备反驳，低吼声在她喉间滚动，但随后她顿住了，又合上了嘴。犹豫片刻后，她终于开口：“问题在于找到他……而且要在一个我们有机会击败他的地方找到他。”她转向他的守卫补充道：“国王已经下令，不得再用铁链束缚他。解开他的镣铐，把锁链和口嚼都收起来。”

　　他感激地保持不动，看着守卫们卸下镣铐。随后，他舒展了一下因长时间束缚而僵硬的四肢，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谢谢你……” 他顿了顿，看着阿莎拉柔韧的背影，那墨绿色的鳞片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幽深的光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神秘。“我不认为他会特别难找，尤其是如果我们保持警惕的话。他需要进食，这意味着如果他还算条像样的龙，多半会亲自捕猎，而捕猎时他很可能是独自行动。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阿莎拉停顿了一下，歪着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他感到有些不安，回了她一声低沉的含混咆哮，不确定她那批判性的眼神意味着什么。然后她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玩味：“你知道吗，朱尼亚斯……把你绑了那么久之后，现在看你身上光溜溜的，反而觉得有点奇怪！我知道战云密布，不能再束缚你，但我还是想在你身上留点什么标记，免得你看起来这么……‘赤裸’……” 她轻笑一声，目光转向守卫。“去储藏室看看，能不能给我这位奴隶找个结实漂亮的颈圈来，好吗？”

　　“遵命，阿莎拉母龙。”守卫鞠躬领命，两名人类士兵前去翻找为他准备的器具。

　　“阿莎拉！”朱尼亚斯不满地低吼，焦躁地用前爪刨着地面。她明明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逃跑或违抗，根本没有正当理由给他戴上任何东西……这纯粹是她的恶趣味，是对他所有权的宣示，一种微妙的、几乎带着情欲色彩的控制。

　　她甩了甩头，露出一丝尖牙。“哦，安静点，行吗？一个颈圈又不会拖慢你，也不会碍事。让你戴着它，比起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事，简直算不上什么——尤其是现在你其他地方都是自由的。既然你对我做过的其他所有事都能坚忍地承受，没理由不能默默忍受戴个颈圈……”

　　他叹了口气，但当守卫拿着一个颈圈回来时，他还是默默地低下了头。她是对的，当然，而且无论他喜欢与否，他都是她的所有物，任她处置……至少，她不再像过去那样折磨他了，不像在他对她犯下那些罪行后，她完全有权做的那样。想到过去那些黑暗的日子，他身体深处某个被压抑的部分似乎在隐隐作痛，又带着一丝被掌控的屈辱快感。“好龙。”她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守卫们将冰冷的钢铁颈圈扣合并锁在了他的脖颈上：尺寸正好，紧贴着皮肤，但又没紧到妨碍呼吸或吞咽。

　　人类给他戴上颈饰时，他一动不动。戴好后，他依然向她低垂着头颅片刻，才重新抬起，后肢着地坐好，抬起一只前爪，似乎想触摸一下那圈金属——他只在戴上之前瞥了一眼，它离他的头太近，自己根本看不清……但想到阿莎拉曾被迫戴着这样的颈圈那么久，他能清晰地想象出自己此刻的样子。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他对颈圈的抗拒迅速消退了……如果她想要他戴着，那么他就会服从。这屈辱的象征，此刻竟也像是她在他身上烙下的、独一无二的印记。

　　过了一会儿，她打破了沉默。“但如果那条龙一直在附近捕猎，那我肯定早就发现他了。龙不会在地面上捕猎，也不可能藏在天上，尤其是如果他是棕色的……只要他在城市附近活动，就不可能在捕猎时不被我看到。”

　　“或许他知道要躲着我们，所以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或者在夜间捕猎。要想躲开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你外出时离得远远的……不过，既然埃尔里克已经先出手了，他可能不会再躲着你——我们——太久了。很难说……但我仍然认为我们应该去找找看。只要能抓住他，一切都会改变。”

　　“或者他抓住我们，”她低吼道。“昨天我们差点就被俘虏了，还没他帮忙呢。”

　　“他们之所以能那么靠近我们，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成了猎物！现在我们更清楚情况了，可以更好地准备。找到他的价值太大了，值得冒险；我们应该去找，至少在埃尔里克开始攻击威廉国王或城市，或者实施他下一步计划之前。”

　　她抖了抖翅膀，腹部着地趴了下来，转头开始舔舐自己的侧腹。那动作优雅而慵懒，每一寸光滑的墨绿鳞片都反射着微光，腹部柔软的曲线随着呼吸起伏，散发出一种成熟雌性特有的、令人心悸的魅力。“如果威廉国王同意你的看法，那么我会和你一起去猎杀这条龙……如果我们找到他，并且他独自一人，那么我会和他战斗。”

　　“你确定吗？”朱尼亚斯的目光落在她那矫健、覆盖着墨绿鳞片的身体上，感受着她每一丝肌肉线条下蕴藏的惊人力量和柔韧。然后他挺直身躯，向她展示自己更庞大、更强健的体格和四肢——这是他十年奴役生涯中，日复一日繁重劳役所锤炼出的力量。“我比你更适合战斗，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如果我们找到他，请允许我去击败这条龙。”

　　“当初我为了我和托玛的自由，与你决斗时……”她移开视线，但很快恢复过来。“我们战斗时，我击败了你。无论你是否更强壮，我才是更好的战士。”

　　“那或许他得先击败我，才有资格与你交手。”虽然人类对龙的描述可能含糊不清——很难确切知道这条棕色公龙究竟有多大、多强壮——但朱尼亚斯仍然不愿让她去冒险，尤其是在他们对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如果她受伤、致残、甚至被杀，如果她战败，不得不被他俘虏……他无法想象自己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与他决斗，眼睁睁看着他们为了俘获对方而殊死搏斗，却无能为力。想到这里，他咬紧了牙关，尾巴不耐烦地抽打着地面。

　　“无论他对击败你多么有信心，他都绝不会同意这样的条件，”她摇摇头。“打一场决斗已经精疲力尽；连续打赢两场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能在连续几天里战斗，而且他肯定会在第二次决斗时，或明或暗地带来士兵，确保自己获胜……我不信任这个埃尔里克，如果这条龙真是埃尔里克养大的，那么我也不信任他，不指望他能展现多少龙族的荣誉。”

　　“这更说明应该由我来和他战斗！你对威廉国王更重要；如果决斗受到干扰，我被打倒了，你还能自由地返回城堡寻求安全。”

　　阿莎拉再次移开视线。“但那样你就会成为他们的俘虏……如果他们不选择杀了你的话。”

　　“总比你好，”他用爪子刨了刨地，但片刻后还是坐回了后肢上。“如果我们找到他，让我来和他打。我体型更大，力量更强，战斗经验也更丰富……”

　　她哼了一声。“你这么说，也许是真的……但我还是击败了你。”

　　这次轮到他移开视线，头顺从地低垂下去。并非因为想起那场让他失去自由的战斗——他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地位，也承认自己罪有应得，理应承受现在的一切，毕竟他对她和托玛做过那样的事——而是因为不确定她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有何反应。“我……那场战斗，我放水了。我想尽快结束，所以采取了一个非常冒险的动作，结果被你抓住了破绽。”

　　这让她愣住了。“为什么？”她此刻坐得非常安静，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连尾巴尖都不再摇动。

　　“我不想让我的士兵，我的子民和他们的家人，为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甚至在你到来之前……就像清晨听到鸡鸣，看到托玛在你之后也敢于反抗我——在你……在你开始表现得不一样之后，”他纠正道，试图避免激怒她。“我没有表现出来，我想让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没变，但是……我开始意识到，我对她所做的，我对你所做的，是错误的。当你到来时，我不能就那样向你投降，但是——”他看着他们之间的地面。“你肯定注意到了，一旦你击败了我，我是多么的顺从与合作。”

　　她微微歪了歪头。“我注意到了……”

　　“因为那时我终于明白了，虽然太迟了，我的行为是不可接受的，是难以言喻的……我对你们俩所做的事太可怕了。当你来抓我，要带我去接受惩罚时，我就知道我罪有应得，无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都该承受。我不想让我的子民在保卫他们的领主——一个罪犯领主——时受伤或牺牲。所以我试图尽快结束战斗，无论倒下的是你还是我。我俯冲下去，把你一起拖倒……然后你的力量出乎我的意料，你把我掀翻在你身下，一切就那样结束了。我避免了双方的重大伤亡——并且让你将我绳之以法。”

　　阿莎拉沉默了许久，注视着他，思考着；他只是坐在那里等待，低着头，看着她，直到她准备好回应。她静止了一会儿，呼吸有些急促，目光没有与他对视，有那么几秒钟，她的眼眸中闪烁着疑似泪光的东西，但她转过头，眨了眨眼，将它们忍了回去。他给了她所有需要的时间去思考，去平复情绪，直到她终于张口说话。

　　“在你地牢里的那么长时间，我努力保持着力气，努力忘记你上一轮折磨所带来的感觉……”她打了个寒颤。“我曾怀疑你是否在乎。我曾怀疑你是否意识到你对我所做之事的恐怖，你是否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快感而罔顾它对我造成的伤害，还是你完全清楚我所受的虐待有多么难以承受。我从不认为一条龙会邪恶到明知故犯地给另一条龙施加如此的痛苦，但你看起来对你的子民那么……深思熟虑。”

　　“我那时太自私了，”朱尼亚斯沉重地叹息。“在关乎我自己享乐的事情上，我自私到了极点……我不在乎别人会怎样，只要我能得到满足，从不考虑那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但我并非生性邪恶。我做那些事，并非因为享受你的痛苦……我想让你知道这一点，”他将吻部末端轻轻抵在她的一只前爪上，这一次，她没有退缩。“我真的非常抱歉，我并非有意要那样深深地伤害你。”

　　“谢谢你，”她低声说，似乎不敢再多说，怕声音会哽咽。于是他又一次等待着，保持静止，陪伴着她，他的鼻子轻轻靠在她前爪的鳞片上……她又沉默了几分钟，但这一次她哭了，泪水缓慢地滑落她的吻部，静静地流淌。

　　终于，她抬起头，温柔地用吻部蹭了蹭他的脖颈，那短暂的接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谢谢你的道歉，”她再次轻声说道。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表示回应的咕噜声，慢慢收回头，在离开时，用脸颊在她颊边短暂地摩挲了一下。“我会一直道歉，道歉无数次，直到足够让你原谅我……无论需要多久。”

　　她歪了歪头，没有躲避他们短暂的亲昵。“当然……”她轻轻颤抖了一下，甩了甩尾巴，然后再次抬起目光说，“但我相信，如果我们找到那条龙，应该由我来和他战斗。这是我的领地，捍卫它是我的权利……不是你的。”

　　他眨了眨眼；这个思路他之前没有想到。片刻之后，他再次向她低下了头。“我明白了。”

　　阿莎拉发出一声轻柔的咕噜声，头微微向他倾斜。他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各自思考着对方的话。然后她歪着头问：“你真的打算留下来，直到我准备好原谅你对我做过的事？”

　　“是的，”他肯定地点头，并低吼一声以示决心。“我以前对你做了可怕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希望你能放下过去……我不想你恨我。”

　　“你知道吗，朱尼亚斯……”她慢慢伸出一只前爪，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了几下，引得他发出一阵满足的咕噜声，然后又收了回去，尾巴尖轻轻摆动。“自从我第一次遇见你以来……甚至自从我把你带到这里以来，你成熟了很多。我很高兴，也很高兴知道你现在也在乎我的感受了。”

　　“我真希望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那样我就绝不会做那些事，绝不会伤害你……唯一的遗憾是，如果我当初没有派人去找雌龙，我就永远不会遇见你。我会留在这里，直到你准备好原谅我，直到我的道歉足够多，无论那需要多久……我甚至可能根本不想离开你，”他将自己的一只前爪搭在了她的爪子上。

　　她因此有些迟疑。“根本……不离开？但你在这里是奴隶。你做苦力，通常被锁链束缚，你必须等待被喂食，等待被放出活动……在你的领地上，你曾是一位领主！你怎么会想留下来？”

　　“因为如果我离开这里，我也会离开你。”

　　“朱尼亚斯……”她轻柔地低吼。

　　他稍稍向她靠近了一些。“就像我刚才说的，我所做之事唯一的好处，就是让我遇见了你。你是一条令人难以置信的龙，阿莎拉……你如此优雅，如此美丽，如此聪慧，如此骄傲，身心都如此强大！能和你在一起，无论我在这王国中是什么地位，都值得。”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过她玲珑起伏的身躯，想象着那墨绿鳞片下紧致的肌肉和温热的内里，那隐藏在尾根深处、象征着生命与欢愉的神秘花穴，定然是湿滑而紧致，充满了诱惑。

　　她甩了甩头，更响亮地低吼了一声，但没有说话……于是他继续说了下去。

　　“见到你，见到你快乐，我就感到幸福……而当你悲伤或受伤时，我便心痛不已。我们分开时，我会想念你，而当我们在一起时，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康更重要。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如此在乎你……我无法忍受离开你的想法。我太在乎你了。”

　　这次她猛地向后退缩，远离了他，尾巴和翅膀都在抽搐，头也向后仰去。但现在已经太晚了，他无法停下；他已经说得太多，已经暴露了太多他对她的感情，尤其是在她第一次打断他，而他即将承认这一切之后……无论她会作何反应，他都必须说出来，现在就说。

　　“阿莎拉，我爱你。”

　　那条绿色雌龙僵住了。她一动不动，瞪大眼睛看着他，呼吸再次变得急促，既没有发出咕噜声，也没有低吼，没有哭泣，也没有龇牙……他期待着她会扑向他，要么是回应爱意的拥抱，要么是拒绝的攻击——无论后者多么痛苦！——但她却像石化了一般，似乎在努力处理刚刚听到的话。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变成了漫长的一分钟，甚至更久，而他只是等待着她的回应。她为什么不说话……他已经向她敞开了心扉，告诉她她对他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她不告诉他那对她意味着什么，对她产生了什么影响？他必须知道！

　　“说点什么，”他轻声说，沉默变得令人难以忍受。“求你了。”

　　她又保持了一两秒钟的静止……然后她猛地转身，逃走了。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向前一跃。“阿莎拉，等等！”他哭喊着，想要追上去，但守卫们举起长矛阻止了他。他只能留在囚室里，眼睁睁看着她匆忙跑上台阶，猛地展开双翼，以最快的速度飞向远方。“回来！”他对着她的背影嘶吼，但她没有听。他颓然地垮了下来，望着那点缀着云朵的蓝色天空发呆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慢慢走回囚室中央。他想哭；他告诉了她他的感受，他爱她，而她却从他身边飞走了。拒绝了他。

　　几个守卫慢慢走过来，但他蜷缩起来，背对着门，用翅膀盖住头，无视他们，即使他们用矛柄戳了戳他的后腿；他最不想做的就是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幸运的是，他们过了一会儿就随他去了。他呜咽着，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他的爱人逃离他的情景。最后，他闭上眼睛，努力思考。也许，被他——考虑到他们的过去——所爱的想法吓到了她……毕竟，她没有对他说‘不’，只是飞走了，也许是去思考，这个念头给了他希望——刚好足以让他不至于绝望地哭泣。

　　叹了口气，他甩了甩尾巴，然后再次将它蜷在身边；他已经告诉了她他的感受，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等待，看这份感情是否能得到回应。无论那有多么痛苦……他都必须等待。

　　阿莎拉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期间疑虑和担忧一直折磨着他。他爱她……如果她不回应这份感情，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如果她不爱他，她会怎样对待他？他当时不可能不说出口，但现在想到她可能会带着愤怒和虐待回来，从此无论如何都用嚼子和锁链束缚他，不让他和她说话，不让他碰她，甚至…用那些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假阳具来惩罚他，一次次顶入他因绝望而空虚的后穴，或是狠狠撞击他从未被允许触碰的、属于她的湿热肉穴深处……他想到这里就浑身发抖，试图将这念头赶出脑海。因为他对她做过的事而成为奴隶是一回事，但因为承认自己的感情而受到惩罚，那将是无法承受的。

　　而且，万一她只是需要思考，却再次被士兵伏击了呢？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去了多久，谁可能会看到她……城外不安全，尤其是一个龙独自行动，而且她还因为他刚才说的话而心烦意乱。如果她因此被俘，如果发生了什么——他像驱赶上一个不愉快的念头一样，迅速将这个想法也赶出脑海，低声呜咽着。被锁在囚室里，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如此焦虑只会让事情更难熬，他试图平静下来，打个盹。

　　最终，一阵逐渐靠近的翼击声将他惊醒。他一跃而起，再次匆忙奔向囚室的栏杆，望向天空，希望能看到她回来……他瞥见了一抹深绿色的翅膀掠过视野边缘，但仅此而已。她没有走下通往他囚室的台阶，反而走向了城堡的另一侧。他再次颓然垮下，头和尾巴都耷拉着，趴在地上，望着天空，甩动着尾巴，等待着她……他需要和她谈谈这件事。至少现在他知道她是安全的，但这拖延让他的担忧卷土重来，和听到她靠近之前一样强烈——她在做什么？她是在向威廉国王请求许可，除了战斗需要外，都要把他绑起来吗？她是在计划因为他说了她如此厌恶的话而殴打他或用其他方式惩罚他吗？或者，她是在准备走下那斜坡，然后——他如此迫切地希望着——告诉他，她也爱他，温柔地蹭着他，说她很抱歉飞走去思考，想要和她所爱、也爱着她的龙共度时光？他只想看到她走下那些台阶，这样他就能知道结果，然后要么享受，要么被她的选择击碎……

　　他不得不再等一个小时，对她可能在做什么毫无头绪。这时楼梯顶端终于有了动静，但走下来的身影并非龙形，只是一个矮小的人类，独自一人——不，不仅仅是任何人类，是威廉国王！他意识到这点，立刻站起身，低下头和前躯向他鞠躬，正如所有排列成行的守卫一样。国王微笑着示意他们起身，然后指向朱尼亚斯。“请打开他的囚室；我想和他谈谈。”

　　守卫们犹豫了一下，目光在国王和龙之间逡巡。“陛下，我们是否应该先把他锁起来，或者给他戴上口套？为了保护您的安全……”

　　“不，不，没必要。让我进去就好，以便我和他讨论几件事。”

　　他们似乎仍有疑虑，不停地抬头看他，但片刻后还是再次鞠躬，两个人拉开了沉重的带栅栏的门，刚好够国王通过。他走进来，说道：“你好，我的好龙。有几件事我需要和你谈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过我想，我们或许可以走到房间的另一边，稍微私密一点。”

　　“当然，陛下。”他恭敬地低下头，慢慢地穿过囚室，跟着国王来到远处的墙边，在那人停下转身时，腹部着地趴好。“您想谈什么？”

　　“我有两件事要谈，”他说。“首先，关于你今天早上提出的问题，我已经和我的将军们讨论过了，他们和我都同意：能够找到并杀死或俘获埃尔里克的龙，将极大地降低埃尔里克存在的威胁，其意义重大，以至于在我们有机会与他交战时却不尝试，将是愚蠢的。所以，允许你和阿莎拉一起去搜寻并对抗他，以你们希望的任何方式，直到埃尔里克开始攻击城市及其居民为止。”

　　他点了点头……尽管国王提到了阿莎拉，但他暂时没有追问关于她的事。“很好……我们会尽力追踪他。”

　　“当然。但我必须敦促你们在搜寻时务必小心，如果与他交战……要警惕陷阱、伏击，任何可能导致你或她被俘的情况。我们谁都不想看到你或她被俘，迫使我用赎金换取你们的生命和自由……”

　　“我们会小心的，威廉国王。”

　　“我对此毫不怀疑。”但随后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开始慢慢地来回踱步。“然而，还有另一件事我们必须讨论……那就是阿莎拉。”

　　他几乎是不自觉地向前倾身。“您见过她，或者和她谈过了吗？她还好吗？”

　　“是的，我和她谈过了……至于她是否还好，我不能确定。你让她陷入了一个非常困难的境地，朱尼亚斯，告诉她你爱她；考虑到你们的过去，考虑到她过去对你的所有感受，你必须明白，让她能够接受你的感情是非常困难的。”

　　“但她自己是怎么想的？”他追问道。“她告诉了您多少？”

　　他的踱步慢了下来。“阿莎拉向我倾诉了心事，我不会背叛她的信任，向别人透露她说了什么……我很抱歉。你必须等待她愿意和你讨论这件事。”

　　“那，她就在附近吗？在城堡里？我想听她亲口说……”他的尾巴抽打着。“您肯定明白；在我告诉她之后，又看着她从我身边飞走，等待的时间越长——不知道她的感受就越难承受。”

　　“是的，当然；我也曾经爱过，你知道的，”他轻笑道。“但我恐怕必须请你尽可能地等待……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表露对阿莎拉的爱意让她非常痛苦，而这种痛苦和分心是她在未来危险时期最不需要的。拜托；如果可以的话，在埃尔里克被处理掉之前，不要再提起这件事。如果她是在一周后，当埃尔里克和他的龙可能在公开活动时从你身边飞走……她可能就无法安全返回了。”

　　“我明白了，”他叹了口气，头再次耷拉下来。“如果这是您的意愿，我会尽量不逼她回应……但既然她已经知道了我的感情，很难说我们是否还能在彼此身边而不去想它。”

　　“是的，我知道……”威廉国王沉默了片刻，然后停下脚步，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真的爱她吗？”

　　“是的！”他恳切地说，用力点头强调。“我全心全意地爱她。”

　　国王微微一笑。“那么，时机成熟时，我祝你好运……很少有人理应被他们的爱人拒绝。祝你寻找那条龙顺利，朱尼亚斯；我现在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日安，”他说完，在朱尼亚斯再次鞠躬后，他离开了囚室，快步走上楼梯，消失在视线之外。

　　威廉国王离开后，他又安顿下来，心情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些；他很高兴他们被允许去搜寻那条棕色公龙，但他的思绪集中在国王关于阿莎拉的话上。国王说他和她谈过，她向他倾诉了……然后国王问了他的感受，并祝他好运——如果她告诉威廉国王她不爱他，国王是不会这样做的！所以她没有拒绝他，也不打算因为他所说的话而虐待他……她只是在努力理解自己的感受，这只能是一个令人鼓舞的迹象；也许她终究是爱他的。

　　但如果她爱他，那她为什么会那样逃离他呢？如果她爱他，她应该想要拥抱他，告诉他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品味那份连接……而不是尽可能快地逃跑。为什么？他问自己：她为什么从我身边飞走？如果她爱他，她会拥抱他；如果不爱，她会打他或告诉他不行——那么如此匆忙地离开他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她会觉得必须远离他？

　　是恐惧，他终于意识到。她是出于恐惧而飞走的，害怕他的感情，害怕她自己的感情以及那可能意味着什么……正如威廉国王所说，要求她爱他，在她经历过他地牢里那些年的折磨之后，肯定对她来说非常艰难。而突然面对这些感情，不理解自己的感受，甚至可能因为他们的过去而抗拒自己的感受——他叹了口气，甩了甩尾巴，然后再次将它蜷在身边。难怪她会逃跑……她肯定害怕爱上他，在他那样虐待她，让她感觉如此软弱之后。那段屈辱的记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苦，更是精神上的烙印，每一次被迫承欢，每一次在他的身下颤抖求饶，每一次感觉自己身躯被无情贯穿、被反复碾磨，都让她觉得自己卑微如尘。

　　而且她仍然认为自己软弱！她认为自己软弱，所以她害怕，她不认为自己有勇气追随内心的渴望。当她意识到那些她理智告诉自己不能拥有的感情时，她选择了软弱的路线——退缩——而不是运用她的力量来掌控自己，理解她的感受，明白她不应否认它们……但她很强大！他带着一声低吼想道。阿莎拉是一条强大的龙，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但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剥夺了她的自信，让她不再意识到那份力量。

　　这就是他的答案，解决她困惑和他渴望被接受的方法：如果他能让她记起她有多么强大，他想，那么她就会直面她对他的感情，仔细思考……并希望能意识到并告诉他，她爱他。让她在战斗中，在征服中，重新找回那份属于强者的、能够掌控自己命运和情欲的骄傲，让她明白，即使曾在他身下被迫绽放，她依然拥有选择爱与被爱的力量，她的身体，她那曾经被迫承受却依然充满生命力的花穴，渴望的不仅仅是过去的痛苦，也可能是未来的欢愉。

　　这个想法让他轻轻地发出了咕噜声，当他再次尝试小睡时，发现比之前容易多了。

　　那天晚上阿莎拉没有回到他的囚室。虽然他偶尔能闻到空气中她残留的气息，或者听到她在城堡某处走动的声音，甚至几次听到她说话，但他没有见到她。但他没有呼唤她，没有请求守卫放他出去，也没有过于强求——现在没必要逼迫她。他可以给她所有她需要的时间去思考，给她空间，让她自己解决……毕竟，那是她的感受，逼迫她给出答案对她没有帮助。尽管他非常想听到她的回应——听到她说她也爱他！——但他会等待她准备好，并让两人在此期间都专注于埃尔里克和他的龙。

　　埃尔里克的龙——这正是让她重新发现自己是多么强大的一条龙的绝佳机会。

　　朱尼亚斯吃过早餐后，又能听到她在附近活动的声音，能闻到空气中她的气味……早晨是开始他们搜寻的最佳时机；她会来找他吗？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囚室栏杆前，尽可能地向上望去，看向楼梯口——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阴影，就在他视线范围的边缘。绝对大到足以是阿莎拉……但她为什么只是站在那里？他考虑过叫她，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注视着那个阴影，等待着。大约半分钟后，阴影终于动了，走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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