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立刻走到那些被他用尾巴扫中的士兵旁边，仔细地嗅闻着。“但这几个人穿着制服，还有盔甲，”他一边检查一边说道。“这说明他们不仅仅是普通的农民，而且他们的首领看起来很有信心，认为只要我们俩出局，他就能击败国王和他的军队，这意味着他们可能有一支相当庞大的部队。我不认识这种盔甲的样式，但做工精良—— 这个还活着。”他低吼一声，用爪子轻轻压住那个还在昏迷的士兵，确保他醒来后无法逃脱。

　　“很好。一个应该就够了，我想……我们需要问的大部分问题，应该都是普通士兵也知道的。”阿莎拉展开翅膀，试探性地扇动了几下，看起来恢复了不少，但显然还没到能立刻进行长途飞行的程度。她过了一会儿又把翅膀收了起来。“为什么他们那种毒药对你没用？他们也射中你几箭，你却一点事都没有。”

　　“我猜到那是一种我很熟悉的化合物，而那种化合物是易燃的。看来我猜对了，因为那些箭必须穿过我的火焰才能射中我，等它们到达我身上的时候，药效基本上已经没用了。”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利爪深深地抓入泥土。“我猜你之所以熟悉这种毒药，是因为你想让你的士兵用它来帮你抓捕某个可怜无辜的母龙，对吧？” 她的语气充满了讽刺和压抑的怒火。

　　“是的，没错，”他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认为如果我的士兵能先从远处击倒或者至少削弱一条母龙，再上前去捆绑她，对我的士兵来说会更安全。”

　　她龇了龇锋利的獠牙，金色的眼眸中寒光闪烁。

　　“阿莎拉，我知道我过去对你做的事情不可饶恕，但你不能每次让我解释当时的行为时都这么生气，你也必须放下那种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邪恶’的想法。当我在我的领地上统治时，我尽我所能保护与我同住的人类，让他们安居乐业，有饭吃……甚至在你停止反抗我之后，我也开始对你更加温和了，不是吗？我帮助我的炼金术士们发现了那种药物——甚至亲自帮他们测试药效——是为了让我的士兵在抓捕你时有更大的机会减少伤亡。我确保我们无法孕育后代，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们有了蛋，那对你的伤害将超过我之前对你所做的一切的总和——而且，那时的我也会是个极其糟糕的父亲。你能想象吗？如果那个连续多年每天强暴你的恶龙，强迫你为他诞下子嗣，那会是怎样的感受？你将永远无法从中恢复过来。”

　　“我现在也没能恢复，”她避开他的目光，尾巴紧紧地贴着臀部蜷缩起来，这是一个防御和不安的姿态。“过去十年让你做我的奴隶，确实有所帮助，但它无法抹去我在你地牢里度过的那段时光的记忆。在那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根本忘不了。”她光滑的腹部微微起伏，仿佛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正在搅动她的内脏。

　　朱尼亚斯将头颅深深地埋在前爪之间，姿态无比谦卑。“对于我的行为给你造成的伤害，我的歉意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如果还有什么我能做的……”

　　“别再说了。求你了，”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恳求。

　　他沉默地歪了歪头，然后瞥了一眼爪子下的那个男人：依然昏迷不醒。

　　阿莎拉再次测试了一下翅膀，这次似乎对结果比较满意了。她弯腰用爪子捡起地上他被丢弃的口勒——这东西需要人类的手才能重新给他戴上。“我们把这个人类带回给威廉国王。我们需要答案。”

　　威廉国王立刻将那名不幸的士兵带到了他的地牢进行审问，那里空间狭小，两条巨龙自然无法进入。于是国王建议他们先去休息，吃点东西，等他的手下审问出尽可能多的信息后，第二天早上再召集他们讨论审讯结果。阿莎拉选择和朱尼亚斯一起在他的囚室里用餐，她似乎不再像过去一周那样抗拒靠近他了——尽管在他吃完饭后，她还是立刻让人给他重新戴上了口勒，阻止他开口说话——甚至在他晚上被重新锁进用于睡觉的短链后，她竟然蜷缩身体，睡在了他的旁边。

　　“我知道这些人类可能不会这么快就再次尝试抓捕我，”她解释道，声音有些僵硬，目光避开了他，“但我不想冒险回我在山腰的洞穴里睡觉，万一我独自一龙的时候被伏击就不好了。”

　　他隔着嘴里的金属口衔，发出了一声低沉温柔的咕噜声，试探性地伸长脖子，想用鼻子蹭蹭她颈部的根基，那里鳞片光滑，是他一直渴望亲近的地方。但她立刻全身一僵，片刻之后还是将他推开了。他发出一声失望的低鸣，沮丧地垂下头。但当他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表情时，他猛然意识到她刚才的话，以及他的举动可能让她联想到了什么——那些同样发生在夜晚，同样带着强迫意味的，令她痛苦不堪的往事。他又发出一声充满歉意的低鸣，将头颅抵在冰冷的石地上，努力做出最懊悔的表情。令他稍微松了口气的是，她似乎理解了他的歉意，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她站起身，原地转了个小圈，然后重新蜷缩起来，这次是背对着他，默默地将头枕在前爪上，准备入睡。他只能无奈地低声呜咽了一下，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能和阿莎拉共享这个囚室，感觉真好，即使他不能像内心极度渴望的那样，紧紧地依偎着她，分享彼此的体温；即使他不能用鼻子亲昵地蹭她，不能发出满足的呼噜声，不能用尾巴缠绕住她那同样强壮而柔韧的尾巴……但他知道，如果他尝试任何这些举动，要么会被冰冷的锁链阻止，要么会被她毫不留情地推开，甚至可能再次激怒她，让她决定去别处睡觉。所以，他只能满足于仅仅是睡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光滑的侧腹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独特的、令他迷醉的气息，倾听着她缓慢而均匀的呼吸声，直到这令人安心的组合最终将他引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就在两条龙刚刚结束他们的早餐时，威廉国王的传召就到了。如果不是信使特意强调国王要求他们两位都去，阿莎拉可能会立刻动身离开。所以她多等了一会儿，等朱尼亚斯清洗完毕，然后立刻让人给他戴上口勒，领着他前往主觐见厅。

　　“早上好，两位，”威廉国王看到他们进来，从他的宝座上站起身。“希望昨天的伏击没有影响你们休息？”

　　阿莎拉歪了歪头。“是的，我睡得还好。你们从那个我们抓回来的士兵嘴里问出什么重要的信息了吗？”

　　“是的，问出来了。”国王重新坐下，示意他们俩在他面前坐下，然后停顿了一下，对手下侍立在宝座后的一个皇家卫兵做了个手势。“请把朱尼亚斯的口勒取下来，我希望他也能参与这次讨论。”

　　阿莎拉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吼，但没有阻止卫兵上前。“就算让他直接听你说而不是听我转述会好一点，他也没什么有用的意见能提……而且，他也不配享有这种特权。”

　　“他有一定的军事经验，而且比你的经验更丰富。不论你在这里的身份如何，朱尼亚斯，我真心希望在我说明我了解到的情况后，你能协助我们制定计划。”国王的语气温和但坚定。

　　口勒一被取下，朱尼亚斯立刻打了个大哈欠，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然后在阿莎拉警惕的注视下，将头颅低低地枕在前爪上。“我会尽我所能提供帮助，”他低声说道。

　　“很好。”威廉国王从宝座旁边拿起一卷羊皮纸，迅速浏览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昨天袭击你们的那队士兵，隶属于一支更大的部队，大约有一千人，目前分散在城市西边的土地上，分成小股隐藏，以免引起注意。他们的首领名叫埃尔里克，企图取代我或者杀掉我以及所有对我最忠诚的人，这其中很可能就包括你们两位。”

　　“那个埃尔里克，在袭击我们的人当中吗？”阿莎拉问道，声音冰冷。

　　“是的，显然是的。但你们说过，你们并没有确认所有被你们击倒的人都死了。你们还记得一个系着绿色饰带的男人吗？”

　　朱尼亚斯歪了歪头。“记得，就是他们射伤阿莎拉之后，跟我说话的那个人……但我检查尸体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最好假设他还活着。”

　　阿莎拉不悦地龇了龇牙，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将注意力转回国王身上。“那他提到的那条龙呢？是真的吗？”

　　“恐怕是真的，”国王点了点头。“没问出名字，但据说是一条体型庞大、十分强悍的棕色鳞片巨龙，只听命于埃尔里克。那名士兵描述得非常生动具体，我不怀疑它的存在。”

　　“我们知道这条龙的动机吗？”朱尼亚斯沉吟片刻后问道。

　　“那名士兵认为埃尔里克是从他还是条幼龙时就将他抚养长大的，但除此之外就不知道更多了，而且那条龙显然只和埃尔里克说话。也许是单纯的忠诚驱使那条龙为他而战，但如果埃尔里克真的抚养了他，他们或许有着共同的目标。很难说……”

　　他发出轻微的低吼。“我本希望有办法能让那条龙不与我们为敌……我怀疑没有他的帮助，埃尔里克的部队根本成不了气候。”

　　“也许是，也许不是，”国王皱起眉头。“你们两个刚才就差点在没有那条龙帮助的情况下被俘虏，如果他们以你的生命相威胁，”他看向阿莎拉，“我将很难不做出让步。”

　　她高傲地扬起头。“那我们就必须更加小心。我们之前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现在既然知道有人在猎捕我们……我们以后会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我们知道他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吗？”朱尼亚斯追问道。

　　“如果你们俩被俘虏或者被转化到了他们那边，他们的军队现在就会尽可能秘密地靠近城市，然后突然现身，亮出他们的龙，揭露你们俩的遭遇，并以攻击城市、伤害阿莎拉，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作为威胁，提出要求。但既然你们逃脱了……那名士兵并不知道埃尔里克在这种情况下计划怎么做。”

　　“那么，他们很可能会再次试图引诱我们出去，我猜。”朱尼亚斯分析道，“用他们部队的小分队，在你的领地边缘进行快速袭击，时间刚好够阿莎拉或者我尝试赶到，但又快到让你的士兵来不及追上。也许他们还会部署更多人手埋伏，以防我们真的出现。他们会一直这样做，直到平民变得恐惧和愤怒，而我们也被骚扰得不胜其烦，不得不出手阻止他们。”

　　国王点了点头。“游击战术。我可以尝试集结军队，派遣军团到不同区域去保护所有人，但这会让整个城市变得更加脆弱，而且即便如此，他们要么会袭击我的部队然后消失，要么会攻击没有守卫的地方。但是也许……如果你们两位愿意参战，你们可以帮助指挥甚至运送士兵到任何需要的地方，速度远比他们自己行军要快得多。你们两位愿意帮助我战斗吗？还是你们有自己的顾虑？”

　　朱尼亚斯再次将头颅低低地伏在地上。“我会执行我被下达的任何命令。”

　　“我确实欠你一个人情，应该帮助保护你的领土，威廉，但是……”阿莎拉瞥了一眼她的奴隶，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你真的认为让他参战是明智的吗？为了战斗，他必须被解开锁链，而且最终总会发生一些事情让我无法监督他……他可能会抓住第一个机会就逃跑。”

　　“如果我想离开这里，我早就离开了，”他平静地说道。“在你释放我之前，我不会离开你的身边。”

　　阿莎拉再次低吼，并朝他龇了龇牙。“你说得倒是好听，但是……”

　　威廉补充道，“如果他想离开，他昨天完全可以轻易地让埃尔里克解救他。他不仅已经表明了要偿还对你犯下的过错的意图，而且我认为我们需要他。这座城市及其周边地区占地广阔，我们能获得越多帮助来覆盖这片土地就越好。”

　　“但我认为仅仅采取防御并非最佳策略，”朱尼亚斯说道。“那样充其量我们永远只是在应对他们的行动，总是慢他们几步，总是受到比我们能施加给他们的更大的伤害。如果我们试图防御他们快速的伏击，只会让我们兵力分散，疲于奔命；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应该主动出击，攻击他们。”

　　国王叹了口气。“我很想同意你的看法，但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而且他们可以轻易地绕过我们的军队，在我们出城寻找他们的时候攻击城市。”

　　“不是攻击他们的军队，是攻击他们的龙。”朱尼亚斯强调道，“在你的领地上，一条龙能藏身的地方不多，阿莎拉和我可以迅速搜索这些地方找到他。他、阿莎拉和我自己，才是埃尔里克试图挑起的这场战争的关键。如果我们两个能击败他，那么埃尔里克的威胁就会大大减小。”

　　“如果他和他的军队待在一起，你们就无法接近他。这是个好主意，但是……”

　　“我们至少可以试试。无论如何，你至少需要几天时间来准备你的士兵，谁知道呢，也许我们能在他外出捕猎时找到他，那时他正好是独自一龙。潜在的收益太大了，我们至少应该尝试一下。”

　　国王皱着眉头，沉思片刻，然后站起身。“我会考虑的。但现在，我需要和我的将军们会面，开始为即将到来的事情做准备；你们两位可以离开了。阿莎拉，在这次威胁解除之前，朱尼亚斯所有的苦役都暂停了，而且我必须要求你，也不要再用锁链束缚他。你们两个随时都可能被召唤去帮助保卫城市，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我们不能浪费时间等他被解开锁链。明白吗？”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明显不情愿的咕噜声，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很好。我也希望你能继续像昨晚一样睡在这里；我担心如果你晚上回到你的洞穴，他们可能会再次伏击你，尤其是你独自一龙的时候。”

　　“当然。”她迅速地回答道，尾巴不自觉地甩动了一下，但没有看向朱尼亚斯。

　　“谢谢你们。一旦我知道我们的计划，我会来找你们。”

　　“好的。”阿莎拉用爪子捡起朱尼亚斯的口勒，然后转身离开。“跟我来，朱尼亚斯。”

　　他自动跟在她身后，低着头。希望威廉国王的将军们能同意他的提议，他想道；那条敌方的龙如果没被猎杀，对这座城市可能构成严重威胁，而如果他们能像埃尔里克试图对付他们那样成功俘获他，他将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囚犯。他们只需要小心，避免在他有人类支援的情况下与他对峙，这应该不难避开……而且，他和阿莎拉联手，肯定能击败他。他们只需要一个尝试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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