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借种:一个支教老师所经历的荒唐闹剧】(全),4

小说: 2025-09-06 14:16 5hhhhh 2630 ℃

  「欣儿呢?」董明突然想起另一个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

  翠婶的表情更加复杂了:「还在村里呢,那丫头倒是个情种,自你走后再不让别的男人碰他,那怕铁柱趁着山叔出去的时侯再怎么动粗,她也死活不答应。」她顿了顿,「说真的,我不如她。」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董明心里。我等你!当初欣儿说那句话的表情又出现在他眼前,本以为这姑娘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认了真。

  「我……我可以……」

  「不用。」翠婶打断他,「我们娘俩自己选的路,不怨你。」她看了看手机,「我还有个预约,先走了。」

  董明鬼使神差地拉住她:「等等……我住208……」

  翠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嘲讽:「怎么,想我了?」她凑近董明,身上廉价的香水味混合着烟味,「你比以前胆大了不少。」

  董明无言以对,只好带她回了房间。关上门,翠婶熟练地锁好门,拉上窗帘,然后开始脱衣服。

  董明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翠婶甩过一个白眼:「装什么正经?」她脱下T恤,露出黑色蕾丝胸罩,「快点脱啊?过来尝尝我的味道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

  这句话本该让董明感到羞辱,但可耻的是,他发现自己硬了。五年过去,翠婶的身材依然诱人,那种成熟女人的风韵甚至更胜从前。

  「你,你和以前不同了。」他虚弱地喃喃自语着。

  翠婶不理会,继续脱衣服:「有什么不一样,比以前更骚了?」她解开牛仔裤纽扣,「可怜我?鄙视我?」裤子滑落,露出配套的黑色蕾丝内裤,「还是觉得老情人不值得你掂记了?」

  董明的呼吸变得粗重。十年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他又变成了那个在山村支教、与母女俩纠缠不清的年轻老师。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但身体却背叛了他。

  翠婶看出了他的动摇,走上前,手指划过他的胸膛:「董老师……」她故意用当年的称呼,「不想我吗?」

  这个称呼击溃了董明最后的防线。他一把抱住翠婶,将她压在床上。翠婶发出满足的叹息,熟练地解开他的皮带。

  「轻点……」她在董明耳边低语,「我刚接完客,还有点疼……」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董明头上。他猛地停下动作,看着身下这个曾经骄傲的女人:「你……你经常这样?」

  翠婶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看情况,旺季一周四五次吧。」她伸手抚摸董明的脸,「放心,我每次都要求戴套,干净得很。」

  董明再不说话,他就像五年前那样进入翠婶的身体。只是这次,没有山叔的威胁,没有欣儿的眼泪,只有赤裸裸的交易关系。

  翠婶的表现比记忆中更加专业,各种技巧娴熟得令人心碎。当高潮来临时,她死死搂住董明的脖子,在他耳边嘶吼:「叫我翠儿……他们都叫我翠儿……」

  完事后,翠婶毫不避讳地在董明面前数钱,那沓钞票是董明塞给她的,远比市场价丰厚。

  「多了。」翠婶皱眉。

  「给孩子买点东西。」董明不敢看她的眼睛。

  翠婶笑了,那笑容让董明想起五年前她在院子里晒被子的样子:「行,就当是爸爸的心意。」

  这个称呼让董明如坐针毡。他匆忙穿上衣服,想尽快逃离这个房间,逃离这个让他良心不安的女人。

  临走时,翠婶突然叫住他:「董老师……」她的声音罕见地柔软下来,「其实……我也挺想你的。」

  董明僵在门口,不敢回头。他怕看到翠婶流泪的样子,更怕自己会心软。

  「车修好了吗?」翠婶突然转换话题,语气恢复了那种职业化的轻松。

  「叫了拖车。」董明干巴巴地回答。

  「哦。」翠婶沉默了一会,「那……再见。」

  董明终于回头,看见翠婶坐在床边,双腿交叠,点烟的手势像个老练的妓女。晨光透过脏兮兮的窗帘照进来,给她镀上一层不真实的光晕。

  「再见。」董明轻声说,轻轻带上门。

  走出旅馆时,雨已经停了。董明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试图冲淡肺里残留的烟味和劣质香水味。拖车已经到了,他的奥迪被缓缓拉上平板。

  就在等待的间隙,董明从后视镜里看到翠婶走出旅馆。她换了一身更暴露的装扮,正朝一辆停在路边的货车走去。驾驶座上,一个满脸横肉的司机冲她吹口哨。

  翠婶熟练地拉开车门,临上车前,她似乎有所感应,回头看了一眼。董明慌忙低头,再抬头时,只看到货车扬长而去的尾气。

  拖车司机催促董明上车。坐在副驾驶,董明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想起五年前离开山村时,他也是这样望着窗外,庆幸自己逃离了那个地方。

  如今他才明白,有些人永远无法逃离。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生活的泥沼已经没到了脖子,稍微一动就会彻底窒息。

  手机突然震动,是公司发来的邮件,关于明天签约的最终细节。董明深吸一口气,将那个叫「翠儿」的女人和两个从未谋面的孩子深深锁进记忆的角落。

  他还有会议要开,有合同要签,有光明的前程等着他。至于那个汽车旅馆和里面的女人,就当是一场噩梦吧。

  奥迪A6在拖车上反射着晨光,像一头沉睡的野兽。董明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抹不去脑海中翠婶最后那个眼神——那里面有什么?是怨恨?是释然?还是……他不敢深想的,一丝残留的爱意?

  三沓崭新的百元钞票在办公桌上泛着冷光。董明盯着这笔刚发的年终奖,手指无意识地在钞票边缘摩挲。窗外CBD的霓虹映在玻璃幕墙上,为这间独立办公室镀上一层虚幻的彩色光晕。

  「董总监,年会要开始了。」秘书轻轻敲门。

  董明猛地合上抽屉:「知道了。」

  公司年会在五星级酒店举办。香槟、龙虾、穿着晚礼服的同事,一切都那么光鲜亮丽。董明站在台上接受「年度最佳管理者」颁奖时,笑容完美得像个面具。没人知道他西装内袋里装着那张写有山村地址的纸条,已经被揉搓得起了毛边。

  午夜回到公寓,董明灌下半瓶威士忌,终于颤抖着填好汇款单。三万元,相当于他两个月的薪水,却买不来一夜安眠。

  「匿名汇款。」他对银行柜员说,声音干涩得像沙漠旅人。

  一个月后,前台通知董明有封挂号信。信封上没有寄件人,但那个熟悉的山区邮戳让他的手指瞬间冰凉。

  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皱巴巴的作业纸,上面用红色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

  「姓董的畜生:

  谁要你的臭钱!你以为三万块就能买回五年?我儿子天天问爸爸究竟是谁,你让我怎么回答?让他知道你是个提上裤子就跑的孬种?

  你最好祈祷这辈子别让我见到你,否则我拿刀捅死你个王八蛋!

  ——你儿子的妈」

  每个字都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张。董明仿佛看见欣儿咬着牙写信的样子,那双曾经含情脉脉的眼睛现在一定盛满了仇恨。

  信纸飘落在地,董明瘫坐在真皮办公椅上,领带像绞索般勒得他喘不过气。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太足,他却冒了一身冷汗。

  从那天起,董明开始绕远路回家。他的奥迪A6总是不自觉地驶向城郊的货运集散地,在那些挂着各地车牌的大货车之间缓慢穿行。同事们开玩笑说董总监是不是想改行做物流,他只是勉强扯扯嘴角。

  「你到底在找什么?」某个加班的深夜,董明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质问自己。镜中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眼神涣散,下巴上还有早晨刮胡子时不小心留下的伤口。

  答案在某个雨夜揭晓。当董明第七次经过那家「老刘货运餐馆」时,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从脏兮兮的玻璃窗后闪过。董明急踩刹车,后车愤怒的喇叭声淹没在雨声中。

  他冒雨冲进餐馆,身上的阿玛尼西装立刻被油烟味浸透。角落里,翠婶正和一个满脸横肉的司机碰杯,劣质白酒的气味老远就能闻到。她烫了时兴的羊毛卷,穿着紧身红裙,比上次见面更加风尘仆仆。

  「翠……翠婶。」董明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翠婶转过头,涂着厚重眼影的眼睛瞪大了:「董老师?」她下意识拉了拉低垂的领口,「你怎么……」

  「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董明打断她,无视司机敌意的目光,「就五分钟。」

  餐馆后门的停车场上,雨水在坑洼处汇成浑浊的小水塘。董明撑着伞,却挡不住横飞的雨丝。翠婶点上一支烟,红色的指甲油已经剥落大半。

  「收到钱了?」董明直接问道。

  翠婶吐出一个烟圈:「欣儿气得要烧掉,幸亏山叔手快……」她耸耸肩,「存下来了,打算将来给孩子上个好点的幼儿园。」

  「她……还好吗?」

  「好?」翠婶突然笑了,笑声比雨水还冷,「自从你跑了,她就天天盼,盼着你回来,时间长了就好像得癔怔一样,整个人都丢了魂。」

  董明的胃部绞痛起来,伞柄在他手中吱呀作响:「孩子呢?」

  「我和山叔出来跑车,自然是她带着了。」翠婶的眼神飘向远处,「她不像我,就是死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一辆货车驶过,泥水溅在董明的西裤上。他浑然不觉,只是盯着翠婶。半年过去了,虽然身材依旧风韵十足,但她的眼角又新添的几道皱纹。

  「跟我来。」

  翠婶突然掐灭烟头,

  她领着董明来到一辆破旧的东风货车后面。车厢散发着饲料和柴油的混合气味,但比起餐馆里的油烟已经好多了。翠婶利落地拉开车门,昏暗的驾驶室后排是张狭窄的卧铺。

  「你这是……」

  「你不是给了三万吗?」翠婶已经开始解裙子拉链,「我替欣儿还你一次。」

  董明如遭雷击:「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翠婶已经脱得只剩内衣,在昏暗的车厢里白得刺眼,「可怜我们?赎罪?」她冷笑一声,「省省吧董老师,我们这种人,早就不要脸了。」

  雨水敲打车顶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董明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体,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曲线如今只剩下交易的冰冷。

  「转过去。」翠婶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董明像个提线木偶般转身。翠婶温热的身子立刻贴上来,双手熟练地解开他的皮带。

  「你知道吗,」她在董明耳边低语,呼吸里带着烟草和白酒的气息,「欣儿以前每晚都抱着你送的那条围巾睡觉,直到围巾烂得不成样子……」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董明心脏。他记得那条围巾,是支教最后一天欣儿偷偷塞给他的定情信物,后来他走得太急,落在了宿舍。

  翠婶的手已经探进他的内裤:「现在她只抱儿子,其他什么都不碰。」

  董明突然转身,将翠婶按在卧铺上。他的动作近乎粗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抑住胸口的剧痛。翠婶顺从地趴下,撅起已经不再紧实的臀部,这个姿势他们再熟悉不过。

  当董明进入时,翠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不知是痛苦还是解脱。车厢随着他们的动作摇晃,外面的雨声完美掩盖了所有声响。

  这一次,没有激情,没有快感,只有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互相折磨。董明机械地运动着,眼睛死死盯着翠婶后腰上新增的淤青——那是某个暴躁客人留下的,还是山叔的「家法」?

  完事后,翠婶利索地穿好衣服,动作娴熟得像每天要重复几十次。董明瘫坐在卧铺上,精液和汗水混在一起,黏在昂贵的西装面料上。

  「行了,两清了。」翠婶点上一支新烟,「以后别来找我们了。」

  「等等!」董明抓住她的手腕,「孩子……我能见见吗?」

  翠婶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见什么?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个嫖客的野种?」她甩开董明的手,「董老师,给自己留点脸吧。」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董明。他眼睁睁看着翠婶跳下车,红色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驾驶室里还残留着她的廉价香水味,混合着精液的气息,令人作呕。

  不知过了多久,董明才踉跄着回到自己的奥迪上。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在真皮座椅上,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手机显示有五个未接来电,都是公司打来的,明天还有个重要投标。

  启动车子时,董明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己惨白的脸。他突然想起五年前离开山村时,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当时他以为逃离了噩梦,却不知那只是个开始。

  奥迪缓缓驶离货运站,雨刷器机械地摆动。董明知道,他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不是因为他放下了,而是因为他终于明白,有些错误即使用尽一生也无法弥补。

  而翠婶和欣儿,那两个曾经给过他温暖的女人,早已被生活的重担压垮,变成了他不认识的陌生人。至于那两个孩子……董明握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或许永远都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才是最好的结局。

  雨越下越大,前方的路几乎看不清了。董明打开远光灯,两道光柱刺破黑暗,却照不到他想要的未来。

  第五十三层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外,暮色如潮水般漫上来。董明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2023年度营销战略规划」,光标在末尾闪烁,已经停留了二十分钟。

  手机屏幕亮起,是第七次心理诊疗的提醒。董明揉了揉太阳穴,将电脑合上。自从上次在货车停车场与翠婶重逢后,欣儿那双想象中的、充满仇恨的眼睛就日夜折磨着他。

  「董先生,您最近睡眠有改善吗?」林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笔记本摊在膝上。

  董明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真皮扶手:「还是老样子。」他顿了顿,「我寄了钱。」

  「您上次提到过。」林医生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泓湖水,「但您也说过,那位女士的反应让您更加痛苦。」

  窗外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在董明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三个月前,他还是这个城市最耀眼的商业新贵,现在却像个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林医生,」董明突然坐直身体,「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解开一个人因为长期怨恨形成的自我封闭?」

  林医生的笔停顿了一下:「您是指那位叫欣儿的女士?」

  董明点点头,喉咙发紧:「她现在除了儿子,谁也不理。我……我想帮她。」

  咨询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送风的声响。林医生摘下眼镜,直视董明的眼睛:「这种由深度情感创伤导致的心理防御机制,需要专业的创伤治疗。」他斟酌着词句,「但前提是,当事人愿意接受帮助。」

  「如果……如果我亲自去见她呢?」

  林医生的目光变得锐利:「董先生,您确定自己准备好了吗?这不是简单的道歉能解决的问题。您可能需要面对最激烈的情绪宣泄,甚至是人身威胁。」

  董明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欣儿那封充满诅咒的信,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我该怎么做?」董明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首先,」林医生合上笔记本,「您需要确认对方是否愿意接受您的出现。其次,我建议您不要单独前往,最好有专业人士陪同。」他顿了顿,「最后,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有些伤口,时间也无法愈合。」

  走出心理咨询中心,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董明站在人行天桥上,看着车流如银河般在脚下流淌。五年了,他第一次认真思考回到那个山村的可能性。

  手机通讯录滑到最底部,那个标注「K」的号码静静躺在那里。五年前离开时,他偷偷记下了翠婶的手机号,却从未敢拨通。

  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董明的后背已经湿透。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刺耳的警笛声像是命运的嘲笑。

  「喂?」电话接通得意外迅速,翠婶沙哑的嗓音通过电波传来,瞬间击穿了董明所有心理防线。

  「是……是我。」董明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然后是东西打翻的声音和急促的呼吸:「董……董老师?」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董明眼眶发热。他仿佛看见翠婶站在山叔家的院子里,围裙上沾着面粉,惊讶地握着那个老式按键手机的样子。

  「我……我想谈谈欣儿的事。」董明直奔主题,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挂断。

  翠婶的呼吸声变得粗重:「有什么好谈的?」背景音里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小宝别闹!奶奶在打电话!」

  「我找了心理医生,」董明加快语速,像在背诵准备好的台词,「欣儿的情况需要专业帮助。我可以承担所有费用,只要……」

  「你放屁!」翠婶突然提高音量,吓了董明一跳,「你以为给钱就能解决问题?那丫头现在连我都不认,整天抱着你儿子躲在屋里!」

  董明的心揪成一团。他想象着欣儿蜷缩在某个阴暗角落的样子,怀里抱着那个从未谋面的孩子——他的孩子。

  「让我见见她,」董明近乎哀求,「就一次。」

  「见什么见!」翠婶的声音带着哭腔,「上个月县里来人普查,问她话,她拿剪刀捅伤了人家!现在全村都说她是个疯婆娘!」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砸在董明头上。他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栏杆才没跪下。那个曾经笑容明媚的山村姑娘,如今成了人们口中的疯子……而这一切,都始于他三年前的逃离。

  「翠婶,」董明深吸一口气,「我明天就过来。带着心理医生一起。」

  「你……」

  「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赎罪。」董明打断她,声音出奇地坚定,「就为了看看我儿子。就一次。」

  电话那头传来长久的沉默,只有电流的沙沙声。董明屏住呼吸,等待审判。

  「……山叔后天去省城送货。」翠婶最终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你们那时候来。」她顿了顿,「别让村里人看见。」

  电话挂断了。董明仍举着手机,保持着通话的姿势。天桥下,车流依旧川流不息,城市的灯光将夜空染成暗红色。

  回到公寓,董明立刻给林医生发了短信。令他意外的是,林医生不仅同意陪同前往,还联系了一位专攻创伤治疗的同事。

  「这种案例很有研究价值。」林医生在电话里说,声音带着学者特有的热情,「我们会做好充分准备。」

  董明道了谢,挂断电话。书桌上摆着他和妻子的合照——小雯温柔地靠在他肩头,笑容恬静。支教结束回城的一年后他们就结婚了。

  手指抚过相框,董明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愧疚。他究竟有什么资格开始新生活?在那个遥远山村,两个女人和她们的孩子因为他而支离破碎……

  收拾行李时,董明在衣柜最深处翻出一个尘封的纸盒。里面是五年前支教时的照片:他和孩子们在操场上的合影,欣儿站在最后一排,笑得羞涩;还有一张翠婶在院子里晒被子的抓拍,阳光透过棉布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照片背面用圆珠笔写着日期——他离开前一周。那时的欣儿还是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少女,翠婶是个虽然辛苦但依然乐观的农妇。而现在的她们……

  董明猛地合上相册。窗外,第一缕晨光已经爬上地平线。再过十二小时,他就要踏上救赎之旅,面对三年前被他抛弃的人生。

  手机震动,是林医生的消息:「已联系好当地县医院精神科,他们会提供必要支持。航班是下午三点,首都机场T2。」

  董明回复了「收到」,然后拨通了小雯的电话。他这周未无法回家,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喂?明明?」小雯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这么早?」

  「我……我要出差几天。」董明艰难地开口,「临时有个项目……」

  「啊?」小雯立刻清醒了,「可你说好回来陪女儿的!」

  「我知道,但是……」董明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这个客户很重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最近很不对劲。」小雯的声音冷了下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董明闭上眼睛。他可以说出真相,但那就意味着可能失去小雯;继续撒谎,他又将重复五年前的错误。

  「等我回来,一定解释清楚。」他最终说道,声音里的痛苦如此真实,「请相信我。」

  挂断电话,董明瘫坐在床边。阳光已经洒满了半个房间,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跪地忏悔的罪人。

  行李箱摊开在地上,董明机械地往里塞着衣物。西装、领带、皮鞋……这些都市精英的装备在山村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他犹豫了一下,又翻出一套简单的T恤牛仔裤——或许这样更容易被接受?

  手机再次响起,是公司助理:「董总,十点的董事会您还参加吗?」

  董明看了看表——八点四十五。他还有时间洗个澡,刮掉胡子,假装一切正常地去开会。然后下午三点,他将从光鲜亮丽的董总监变回那个山村教师,面对自己最深的罪孽。

  「参加。」他简短回答,然后挂断。

  淋浴间的水流冲击着董明的后背,烫得皮肤发红。他需要这种近乎自虐的痛感,来确认自己还活着,还有勇气去弥补过错。

  擦干身体时,董明注意到镜子里的自己——眼下的青黑,嘴角的细纹,还有那双不再清澈的眼睛。三年都市生活在他身上刻下了精致而疲惫的印记,与那个支教老师的形象已经相去甚远。

  系领带时,董明的手抖得厉害。他想起欣儿曾偷偷学打领带,说要等他去县里开会时用上。那时的她眼睛亮得像星星,而现在……

  西装笔挺的董明站在落地镜前,仿佛看到两个自己在镜中对视——一个是即将参加董事会的商业精英,一个是准备回山村赎罪的负心汉。两张面孔渐渐重合,形成一个新的、更真实的自己。

  拿起行李箱时,董明注意到书桌上那个山村孩子的作业本——五年前他带回来的唯一纪念。翻开泛黄的纸页,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写着:「我的梦想是像董老师一样去城里上大学。」

  董明轻轻合上作业本,放进公文包。或许这次回去,他能给那个从未谋面的孩子带去新的希望,而不只是痛苦和遗憾。

  门铃响了,是预约的专车司机。董明最后环顾公寓一周,关上了门。电梯下行的过程中,他给翠婶发了条短信:「已出发,带着医生。」

  没有回复。但董明知道,在那个遥远的山村,有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正等着他——不是为了原谅,而是为了各自破碎的人生能够继续前行。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逃了。

  山村的夜比城市黑得多。董明站在山叔家的院子里,仰头望着满天星斗,手里的烟已经燃到尽头。身后厢房的灯还亮着,隐约传来林医生与欣儿的谈话声。

  「抽吗?」翠婶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递来一根红双喜。

  董明摇摇头,指了指自己戒烟的腕带:「一年了。」

  翠婶嗤笑一声,自顾自点上:「装什么好人。」她吐出的烟圈在月光下缓缓上升,「那丫头不会领情的。」

  董明没接话。三小时前,当他们千辛万苦说服欣儿露面时,那场景至今让他心头发颤——曾经明媚如春花的山村姑娘,如今瘦得像片枯叶,眼睛大得吓人,怀里死死搂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像母兽护崽般警惕地盯着所有人。

  「她恨我。」董明低声说。

  「恨?」翠婶的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她恨所有人,最恨的是她自己。」

  正说着,厢房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东西砸碎的声响。董明和翠婶同时冲向房门,却见欣儿已经冲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

  「滚!都给我滚!」欣儿歇斯底里地挥舞着双臂,指甲在林医生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你们都是一伙的!」

  小男孩被吓得哇哇大哭,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董明想上前,却被翠婶一把推开。

  「够了!」翠婶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扇了欣儿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欣儿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母亲,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你打我?」欣儿的声音颤抖着,「你个卖逼的贱货有什么资格打我?!」

  翠婶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说什么?」

  「全村都知道!」欣儿歇斯底里地大笑,「翠婶陪车卖屁股,一次两百!山叔戴绿帽还帮着数钱!」

  董明倒吸一口冷气。林医生迅速将小男孩抱到一旁,

  翠婶的胸口剧烈起伏,突然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伤疤:「看见了吗?」她的声音嘶哑得可怕,「这是你十六岁那年发高烧,我背你走二十里山路去医院摔的!」

  欣儿的表情凝固了。

  「我卖?我贱?」翠婶的眼泪终于决堤,「要不是为了养活两个孩子,我至于去受那个罪?!」

  「妈……」欣儿的气势突然弱了下来。

  「别叫我妈!」翠婶抹了把脸,妆容花得一塌糊涂,「当年是谁天天往董老师屋里钻?是谁半夜不睡觉给人织围巾?」她指着董明,「现在装什么受害者?!」

  欣儿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月光下,董明看到她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空洞。

  「我……」欣儿的嘴唇颤抖着,「我没有……」

  「没有?」翠婶冷笑,「铁柱为什么打你?不就是逮着你给董老师洗内裤?!」

  这句话像最后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欣儿筑起的高墙。她的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发出动物般的呜咽:「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董明想上前,却被林医生拦住。心理专家轻轻摇头,示意让母女二人自行解决。

  翠婶看着崩溃的女儿,眼中的怒火也渐渐熄灭。她慢慢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抚上欣儿的脸:「丫头,妈不是怪你……」她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妈只是……不想看你一辈子活在恨里。」

  欣儿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她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母亲的脸——那些皱纹,那些晒斑,还有新添的白发。这个曾经以泼辣闻名全村的女人,如今苍老得像个老太婆。

  「妈……」欣儿扑进翠婶怀里,嚎啕大哭,「我好疼……这里好疼……」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每天都像有把刀在绞……」

  翠婶紧紧抱住女儿,泪水滴在欣儿凌乱的发间:「妈知道……妈都知道……」

  林医生对董明使了个眼色,两人也默默退到远处。

  「这是个突破。」林医生小声说,擦着脸上的血痕,「她终于开始表达真实情绪了。」

  董明点点头,眼睛却无法从相拥的母女身上移开。月光下,她们像两株被风雨摧残却依然纠缠生长的老树,伤痕累累却生机未泯。

  不知过了多久,欣儿终于平静下来。她轻轻推开翠婶,用手背擦了擦脸,转向林医生的方向:「那个……治疗……」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要怎么做?」

  林医生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从简单的谈话开始。你愿意明天去县医院聊聊吗?」

  欣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她的目光扫过董明,迅速移开,但已没有了先前的恨意,只剩下复杂的疲惫。

  「小宝……我得带着小宝。」欣儿小声说。

  「当然。」林医生温和地说,「儿童心理辅导也是我们的服务范围。」

  翠婶扶着女儿站起来,突然对董明说:「你去睡东屋。山叔和铁柱出去跑车了,个把月回不来。」

  董明愣住了,没想到会得到留宿的许可。他看向欣儿,担心再次刺激她,但欣儿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跟着母亲走向主屋。

  林医生拍拍董明的肩:「这是好兆头。明天我会安排县医院的同事接我们。」

  夜深了,董明躺在东屋的硬板床上,辗转难眠。这间屋子他太熟悉了——三年前支教时,他曾在这里住过一个月。墙上的明星海报已经褪色,但那个钉子上曾经挂过欣儿送他的手工香包。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