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州城因商贸发达而闻名墨境，是群山围绕中的商贸中心，而在其下方的泷平则是大铜帝国的建材中心。泷平城因木材上等，土石优质而发展得好，虽比不上上头的泛州，但却有自己独特的建筑美学——泷平城的房屋极具地方特色，一屋一檐，一窗一纸都由实木制作，年轮纹理清晰，木纹细腻光滑，有着沁人心脾的沉香。

许多外来人愿意住在泷平城，也是因为处处是木，赏心悦色；追求的是舒心缓慢的生活节奏，明媚灿烂的心境。但就在泷平人喝茶养花时，却见一个焦躁不已的少年奔来奔去，嘴中问着：“你可曾见过一位短发英武的男子，手臂上佩戴金钏？”

杨云吞恼怒不已！分明说好第三日早晨在酒店门口会合，可他起了大早，在大街上热成傻子，直至中午也没能见到那宽阔壮实的身影。奔波于各处，却始终没能找到石钏，恼怒结束后便是焦急，石钏是将军，有着极强的时间观念，不会无缘无故爽约，更何况爽约的还是说要伴随一路的杨云吞。

“石钏本事高强，定是遇见难以抵抗的对手……”杨云吞心急如焚，但又想到石钏曾与他说的话，“他说我什么事都想得过于悲观，说不准此刻他只是被认识他的人发现了身份，留他商谈关于铸铜的事。”实际上杨云吞的自我安慰并未起到多大作用，他还是十分担心石钏发生什么意外，于是又回到酒店前等待。

天气炎热，石块铺就的道路扭曲得疯狂，正如此时杨云吞的心境。“他娘的！下次我定要在他身上下蛊！等在这儿简直要把人逼疯！”从不说脏话的杨云吞此刻也忍不住骂娘。

杨云吞从早等到晚。街道上渐渐人多起来，太阳落山，许多人下了工，或是带着家人，或是挽着妩媚女人，在街上行走交谈，甚至还有些人来与坐在石阶上一整日的杨云吞交谈，问他是不是刚来泷平城找工活的。这些人都是跑合的，会给一些没有工作流落街头的人介绍工活，以此从中获取些许中介金，杨云吞觉得他们了解城池状况，便问他们见过臂上戴金钏的人没有，结果都是失望。

人流慢慢减少，此时已经到了入睡休息的时辰。忽然有两人朝他走来，一人口中道：“你果然还在！”杨云吞抬头看去，说话这人有些眼熟，好像是方才那些中介之一。

“咋的不记得啦？你问完我之后，我才想起来好像听闻过这么一号人！”

“啥？”杨云吞猛地站起身，“他在哪儿呢？”

“我只是听闻，这不，我找来一个消息来源！”中介看向旁边带来的男人，这人眼睛细长，衣着华贵，中介继续道，“我就是从他这儿听来的，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他。他是在长亭区域跑合的，叫陈哥。”

“呃……陈哥，你知晓我要找的人在何处吗？”杨云吞尽量控制情绪。

陈哥点点头，说：“是不是一位身形宽阔有力，面相英武，碎发短须的汉子？他左右手臂都戴金钏？”陈哥说得详细，杨云吞一下便相信这人是见过石钏的，用力点头，等他之后的话。

“我是在‘金叶楼’见到他的，因为他身形惹火所以我对其印象较深……”陈哥有些脸红，咳了两声正色，“就是昨晚的事，他在门前斥巨资买了一位头牌的初夜，两人一齐进了去，说要包下‘天字一号房’，之后的事我便不知晓了。不过我可以领你去金叶楼。”

杨云吞内心是少许怀疑了一下，随即被冲天的怨气包围——他并非不相信石钏，只是他在铸铜时便养着几十位男宠，离开铸铜后身旁都只有杨云吞一人，难免不会怀念在石头府时如当皇帝般的欢愉。一路上的温暖，一路上的同甘共苦，面对危险生出的相互信任，在此刻出现了裂缝。

“石钏！”杨云吞咬牙切齿。那中介找他要钱，他便将昨日全部的工钱给了他，让陈哥带路去金叶楼。路上，他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感到生气。是石钏的背叛吗？但石钏是铸铜将军，本就不属于他，他愿意陪自己一程是因为他想成为宗师，其中两人的感情或许不占多少。是石钏的爽约吗？或许有一部分吧，他在那男妓身上逍遥，把自己一人丢在酒店门口等待足足一日，失信与人使自己恼怒，感觉被石钏骗得团团转。最后杨云吞觉得自己可笑，竟然如此信任一个没被下蛊的人，听三水陶的老四说他的故事时为他不平，觉得他屈辱，但杨云吞未曾想到这种屈辱会如此迅速地转移到自己头上。

太可笑！

自己还将他与李狴犴幻视，但不知李狴犴永远只有一个。随着陈哥弯弯绕绕，终于到了金叶楼。这楼建得威严，完全不像风花雪月之地，但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迎接两位的是个身着墨色汗衫、下穿短裤的黝黑汉子，汗衫不系敞亮着胸膛，脖颈间挂着磨圆润的鱼骨，若是陈哥不说，杨云吞定会觉得他是个捕鱼养家的好男人。

“他是金叶楼的接待。”陈哥凑在杨云吞耳边道。杨云吞暗暗吃惊，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像是质朴渔夫的男人竟是出来卖的？

“客人两位吗？”男人虽一副农家汉子的模样，却字正腔圆，显然是有文化的人。杨云吞刚想点头，陈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自己进去吧，我还有其他事。至于带路钱就与那中介一样！”杨云吞取出一百文给他，后跟着渔夫往深处走。

这楼表面威严，但里头的路却很狭窄，没有大厅，所过之处都是房间，隐约能听见一些奇怪的声响。“客人喜欢怎样的？”渔夫边走边问，看出杨云吞是第一次来，于是介绍道，“我们楼有四十九位……不，五十位汉子可以挑选，包含了各种职业的汉子，有樵夫、船夫、农夫、兵大头、富家公子、六旬老汉等等，当然，我也在可以被挑选的部分里头。”说到这儿渔夫似不经意地掀起汗衫，露出里头的腹部肌肉。

杨云吞摇摇头，问：“你可以带我去天字一号房？”

谁知他问完这话后那渔夫竟然面色惊喜，道：“客人是想与我定在天字一号房？”渔夫明显误会了，杨云吞只是想去亲眼看看石钏是不是在那儿。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若是石钏在，那杨云吞便离开，自己一人去寻李狴犴；如若不在，那就把城翻个遍，翻出石钏再问问他为何爽约。

惊喜没一会儿渔夫又露出遗憾：“可惜这几日天字一号房已被另一位客人约满了，如若客人呢不嫌弃，天字二号也可以的！”

“谁这么大气，将那房约满？”杨云吞向渔夫套话，但渔夫作为金叶楼里的接待，何其机敏，他面露苦色，说：“这……是客人的隐私，我们是无法泄露的。”但说着他忽然朝内廊前后扫视几眼，后凑上杨云吞，能闻见一股令人脸红的雄性骚味，“不过客人真想知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嘛……”

杨云吞本来就烦，此刻被吊胃口更是怒火丛生，正好旁边有个开着门的空房，他拉起渔夫的手就往里走，渔夫没想到这少年的力气这么大，被摔了个趔趄，但反而脸带笑意，跟着杨云吞进去。把渔夫甩进去狠狠关闭房门，渔夫还笑嘻嘻：“客人莫急，等我洗洗先……”随即他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了——只见眼前少年手中捧埙，吹出某种旋律。

半曲《红嗵嗵》低沉响起，渔夫瞬间怒目圆睁，喉间好似岩浆在滚动而出奇异音符，原本的字正腔圆再无法维持，只是嘴巴张得浑圆：“呃……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颤抖捂着裤裆，某种体液顺着露出的小腿流淌在地，接着便无法站稳倒在地上抽搐。

“我现在很没耐心！”杨云吞掐住渔夫的汗衫，“你最好赶快告知我天字一号房里头的是谁，你得趁自己精尽人亡前好好想想，想好了就点头。”没想到话一道完那渔夫就哀嚎着用力点头。吹奏曲子安抚他体内的虫子，渔夫已经吓得崩溃，毕竟那种射精量好似把所剩的生命都射了出去，地上一滩满满当当全是他的子孙后代，逼仄的房间里充斥腥臭味。

“是……是个壮的……好汉你饶了我！我真不晓得你的本事啊！”渔夫面容扭曲，紧盯着杨云吞手中的埙器，生怕他吹奏。

“他可曾说过他叫什么？”杨云吞脸色阴沉。

“叫……叫石头……对！他说他就叫石头！”

“好……好你个石头……”出乎意料地，当知道真是他时，杨云吞心里怒气一下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失落。石钏并没有错，他图的是新鲜，图的是有趣，错的是杨云吞，竟曾妄想充满石钏的全部心神。

“好汉你是来抓奸的吧？我……我可以领你去……只要你给我解了这毒……”渔夫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很是可怜，一个大男人体会了栓虫的威力之后变得如此不堪，那石钏呢？石钏被《红嗵嗵》生长过的蛊虫折磨了好几日，他心中可能早就想将杨云吞千刀万剐，说不定成为宗师只是借口，其真正目的是为了以另一种手段报复杨云吞才口说要陪他一程。

“不用了。”杨云吞转身便走，不管虚脱的渔夫怎么哀嚎都没有回头。

深夜的街道虽人不多，但依旧有部分店家灯火明亮，泷平城没有宵禁。在灯光中杨云吞更觉孤寂，摸了摸口袋，里头还剩一百文，正想着回到三水陶再做几日将路食马匹的钱挣到再出发前往黄皮地。但却摸到了一个小布袋，这是前几日从石钏身上摸来的烟草，总看李狴犴或石钏吞云吐雾，说着什么“事后一根”，杨云吞一时起了好奇，学着他们的样卷了一根，火折子一点，吸到嘴里转了几圈吐出。明明什么感觉都没有，为什么他们会喜欢抽呢？

“要吸到里面啦！”旁边响起一个声音，杨云吞转头看，是个卖小食的老板娘。她好似要教杨云吞，也点了一颗，嘬进嘴后又吸了一口空气，等了片刻才缓缓吐出。杨云吞照她样做，可刚吸了少许空气便咳咳大呛，觉得七窍冒烟。

“哈哈哈……”老板娘爽朗大笑，脸上的肉都在颤抖，在寂静的街道显得刺耳。

杨云吞缓了好久，有些头晕目眩接受不来，很没素质地将那烟丢在地上走近小摊。对面就是金叶楼，有的客人因为价格昂贵的原因不会在里头过夜，出来闻见小摊的香味会觉得饥饿，小摊就因此挣钱。这处是卖烤地瓜的，烤地瓜顶饿，杨云吞便要了一个。老板娘爽朗健谈，说自从占到金叶楼对面的位置后收入变得多起来，由此可见金叶楼在泷平城的火热。

“城里有钱女人都喜欢去这里找乐子，里头的汉子壮实爽快，在床上跟头牛似的。偶尔也会有男人去，大多是为了体验新鲜。我在这儿卖地瓜，我家老汉都心里不踏实，每天晚上都要来看看我，哈哈！”老板娘把热腾的地瓜递给杨云吞，“小心烫哈！”

入口是甜滋滋的，心里头却苦得不行。杨云吞问：“那大娘你去过吗？”

老板娘往那特制的炉子里铲了些木炭进去，炉子很小，是可以移动的，她边铲边道：“哈！我咋能去嘞？我家老汉身强力壮着呢！更何况里头贵得很，我一卖烤地瓜的哪有钱进去？”

说到价钱，杨云吞不免问：“大娘你知道里头的天字一号房一晚上多少钱不？”

“天字一号房？还有这种房吗？”回答他的不是那老板娘，而是蹲在路边吃烤地瓜的一位姑娘，这姑娘穿着时髦，却蹲在路牙子边吃烤地瓜，不免让杨云吞心生疑惑。

“好像是楼里头最贵的房。”这只是杨云吞从渔夫的反应里猜测的。那姑娘却道：“我去过这么多次，竟然没听闻过还有这房。看来是我去的还不够多……”杨云吞隐隐觉得不对劲，那些人都在表明“天字一号”的名头之大，眼前的姑娘却说未曾听闻？

“是里头一个渔夫装扮的人与我说的，他误会我要带他开天字一号房，还欣喜万分，后面又说一号房被包下，只能去二号房。”杨云吞回忆到。

“嗯？这真怪……如果是一间房叫天字一号，那我可能没去过不晓得，但如果是系列房，我不应该没听闻过。难道是招待我那狗男人觉得我包不起？”时髦姑娘烤地瓜都不吃了，丢在地上看得杨云吞暗说浪费，扭着腰肢就往金叶楼走，看起来很是不服。快速将烤地瓜吃完，杨云吞三两步跟了上去。

接待换成了另一个人，是个长相阴翳的美男子，眉头微蹙，像一条冷冰冰的毒蛇。时髦姑娘看见他，顿时换了一副姿态，变得扭捏起来，她手指在胸前轻轻绕，语气甜美：“你怎么下来啦？”这转变之快，让杨云吞觉得好似变了个人。

阴翳男子道：“我在楼上看你又回来了，我便下来接你……你还想来吗？今夜没有其他客人了，可以我让你免费住一夜。”

“真的吗？”姑娘嘴角压不住，扑到男子身上，手牵手往深处走了。至于身后的杨云吞，早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这都什么事儿啊！”没得到信息，杨云吞完全不想在这儿逗留，就要转身离开，却被一个人拦住。这人长得身宽体阔，浓眉大眼，上身没穿，肩上挑着毛巾，看起来像个拉车的车夫，他说：“客人晚上好，那个……能麻烦您帮俺一件事儿吗？”汉子虽身形有力，说话却小心翼翼，好似害怕惹得杨云吞的厌恶。

杨云吞不想久待，只是这汉子的长相让他想起了李狴犴，莫名升起好感，说：“帮你？”

“对……”汉子内向害羞，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您……能不能……跟俺住一晚？”

原来是给自己揽客的，杨云吞一下没了兴致，说：“我没有钱财，你找其他人罢。”

“唔……”汉子犹豫了一会儿，见杨云吞要走，一下拉住他，杨云吞疑惑回头，这时汉子才觉得自己过分失礼，连忙向杨云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俺一时心急！”

杨云吞没想与他纠缠这事，听见汉子说：“俺可以自己出钱！”汉子显然内心十分挣扎，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俺出钱，客人您陪我睡一晚便好！”

这句话说得客人像是妓，汉子才是客。杨云吞知道他并没有这个意思，转而问：“为什么？”

“这……俺实在没法子了。”汉子带着哀求的语气，眉头上翘，看着可怜，“客人们都不点俺的，眼见要到月底俺都没接过一个客，这样下去……”

“你身强体壮，为什么要做这种活呢？”杨云吞蹙眉。

“俺也是没法子啦！俺家媳妇儿病了，要好多银子，俺也是听闻干这行能挣好多钱才来的……”

“那知道没人点你，你为什么不离开想其他法子？”

“俺签了那劳什子合同，可以先给俺一笔钱，但代价是要在这楼干两年，若我跑了，他们就会找到我媳妇儿呀！所以我才……才……”

汉子看着确实有苦衷，杨云吞也曾听闻窑子里的妓女若是接不到客，会被重新卖到其他地方当妓，或是卖给穷苦地方的地主儿子当老婆。当妓还好，大不了换个地方，但要是当老婆，那可就成了生猪仔的母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顿时杨云吞对这汉子起了同情心，想着也没地方能住，干脆住一夜，明日一早再回三水陶。于是他点点头，说：“好吧，不过说好，我是真没钱，并且我也没有那方面的欲望。”汉子脸色从阴转晴，忙道：“好嘞好嘞！谢谢您，谢谢您！咱今晚就只睡觉！”

车夫领着杨云吞，再次踱步在狭窄的走廊，旁侧是房间，杨云吞想到那渔夫，便问汉子：“我上次来接待我的是一位渔夫，为什么这次接待的一个是好看的男人？渔夫去哪里了？”杨云吞是想旁敲侧击渔夫是否有将方才发生的事说出去，毕竟那间房里全是他射出来的那东西，被始虫折磨无力，肯定会叫人救他。

“啊……很正常的。”因为车夫体型较大，又要领路，所以走在杨云吞前头，杨云吞无法看见他的表情，“本来今晚是他接待客人，但俺听说刚刚好像楼里出了什么意外，是跟渔夫有关的，然后他就被爹爹罚了。”

“爹爹？”杨云吞听不懂。

“嗷，就是管理俺们这些……男妓的，俺们都要叫他爹爹。”

那还真是对不住渔夫了，刚好让他接待到自己。杨云吞心里头默默想着，忽然有种看看他现状的冲动，于是拿起镇辰十孔观察渔夫的视野——方才杨云吞哀上心头，并未给他清理体内虫子。第十孔中什么都看不见，黑漆漆一片，杨云吞猜测那渔夫可能因为承受不住始虫的折磨昏睡过去。

耳边若有若无的娇喘听得人脸红，杨云吞想找话，便问：“为啥这楼要做成这样？明明外面看起来很大，里头却又窄又小。”

“俺也不晓得嘞。不过他们说是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

杨云吞虽没到过春楼一类地方，但也听闻春楼有厅堂，舞女歌伎会在台上舞蹈拨弦。或是因为这处的男妓不善舞首弄姿，才未建造厅堂，代替的是更多的房间，从客人手中获取更多利益。“那你听闻过这里的天字一号房吗？”杨云吞问完看见车夫颤了一下，似有些激动，答道：

“当然了！天字一号房是俺们楼最昂贵最舒服的房，包过那里的客人无一不是流连忘返，啧啧称奇嘞！”

确实是这个答案，那为什么时髦姑娘从未听闻？那姑娘从外貌上瞧明显比自己更有钱，接待她的人应当会向她尽力推销才对，难不成这推销还分性别？男的会告知，女的会隐瞒？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

两人弯弯绕绕，实木制成的地板踩在上头的声响十分沉闷，杨云吞隐隐感到不适——他已成为镇土，一下被木头隔绝了土意使他没了脚踏实地的安稳感。“为何走这么远？我困乏了。”杨云吞被热了一天，大晚上又到处奔波，如今身处安静的环境令其眼皮子打架。

“俺们就到了，客人您瞧，就在前头。”车夫向前指，杨云吞被他遮挡视线，往廊道左边靠才从人与墙的缝隙里看见，在廊道的尽头有个十分普通的房间，但又有些不同，其余房间都是廊道侧面的，那间房却在廊道尽头面对着两人，左右也没有拐角楼梯，有种位于金叶楼最深处的感觉。似是看出杨云吞的困惑，车夫有些扭捏道，“俺也没钱，只能包楼里最偏僻的房了……不过客人放心，虽偏僻，但设施床榻因有尽有的嘞！不会让客人睡毛坯的！”

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头的怪异感越发明显，一路走来廊道里头只能听见动静，却看不见一个人，“接待”也十分巧合，「质朴汉子」刚好是杨云吞喜欢的那类，「阴翳美男」又刚好是时髦姑娘喜欢的，这里的男妓这么会瞧人？刚好匹配上客人喜好？大铜帝国是镇土的天下，金叶楼将这地方铺上木地板隔绝土意，让镇土们失去踏实感后哪位镇土会前来寻欢作乐？石钏也是，他作为洪吾将军应当会下意识避开这类建筑，即使因他实力强大过于自信，在没有土地的地方也无法镇土吧？怎就会为了一个头牌放弃自保手段？

杨云吞停住了，他手里攥着镇辰十孔，渐渐往后退。

“咋了？客人？”车夫转头疑惑，见杨云吞捧起埙器顿时脸色一变！不再憨厚淳朴，而是狂躁狰狞，瞬间扑上杨云吞！杨云吞想要躲，但这廊道过于狭窄，移动两步便撞上侧边的房门，竟然直接将房门撞了开摔倒进去，车夫动作很快，没能将杨云吞制住立马从地上连滚带爬，爬到杨云吞身上，忽然感觉摸到了什么东西，他怒吼一声，一巴掌打在杨云吞脸上！力道之大，不仅将手上的小虫子拍死，还将杨云吞拍得头昏眼花！

杨云吞自然不可能随他摆弄，两人靠得太近，杨云吞举起十孔埙便要往车夫脸上砸，但车夫明显更快，浑身腱子肉绷紧，死死箍住了少年，而后又是一巴掌，把杨云吞打得口鼻带血，再也没了反抗力气。

“还挺有本事！”车夫喘着粗气，从杨云吞手中硬掰下埙器，另一手抓住他的后领就往房外拖。发黑的双目中，杨云吞看见了房内的人——头发稀疏大腹便便，全身赤裸耸动臀部，周身发生了意外都无法影响他，只是一味前后操弄。可若细瞧，他操的哪里是什么男妓，浑然是某种植物的粗大根茎……

此刻杨云吞也明白了，祝福的反噬并非不来，只是来得较晚些。他被车夫拖进廊道尽头的那间房，用绳索固定在椅子上。“让你进来还真是不容易。”一个陌生声音响起。杨云吞晃着头看去，眼前的人从未见过，髯须茂密，两只眼睛十分有神，只穿一条黑色短裤，浑身肌肉虬结，上身文有大片纹样，似龙似蛟，蛟头定在其左胸，看着威势吓人。原来这一路上的引导都是被人安排好的吗？那人手里头把玩着镇辰十孔，脸上有压不住的笑意，转头对车夫道：“你很不错！不像渔夫那个废物！”

车夫跪倒在他面前，抬头期盼道：“那爹爹俺……”

“锁是不能解的。”车夫脸上瞬间苦了下来，随即又听见，“不过可以让你「上根」，至于能不能出来，靠你自己。”

车夫脸色更苦，像生嚼黄连，低落应了声“好”，便从另一头离开了。这里是一处厅堂，不大，只是缺少灯光显得阴黑，正对进来门的不远处有十分粗大惹眼的树体，有三人环抱粗，树皮皴裂嶙峋，从底下一直往上生长，破开厅堂顶部。车夫绕到树后消失不见，胡须男始终在品鉴艺术品般把弄镇辰十孔，偶尔往里头瞧，啧啧称赞：“不愧是被成为绝世养蛊器，谁能想到八音之一的镇辰十孔居然会让我庄豹子得到？哈哈哈……”

他笑得恶心，杨云吞被他笑声惹得清醒：“你是谁？”

“我是庄豹子，这里的人都要叫我爹爹。”庄豹子抚须而笑，“来，教教我，这镇辰十孔该如何驱使？”

杨云吞盯着他，没有这打算，反而想与他道一句：“岁岁平安。”但庄豹子抢在他前面威胁：“那个石头镇土你认识的吧？是重要的人吧？”杨云吞愕然，原来石钏真的栽这儿了！心里头有气，但更多是庆幸，庆幸石钏并没有背叛他。

“他在哪儿？”

庄豹子思索一会儿，随即又笑：“我带你去看看他吧。”庄豹子走到杨云吞身后，推着椅子前进——这椅子竟然是把装有轮子的轮椅。杨云吞任他往前推，他还有最后的手段，此时应当先确认石钏的状况，届时再通过祝福影响这庄豹子，从而找到逃离的机会。

他们绕过巨树，厅堂的另一侧竟又是一条长廊，有些苔藓长在角落，如某种诡异涎液。四周寂静无比，唯有庄豹子的脚步声与轮毂转动声。

“送上门的镇土大师，我还真有好福气呢！”庄豹子忽然笑吟吟开口，杨云吞心说等会儿让你福灌满盈成为天下最有福的福星。庄豹子继续道，“你猜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

“什么？”杨云吞没有猜的心情。

“福气呀！蛊虫的味道！虽然已非常淡，但还是有‘野蛮生长’的味道……你给他吹过《红嗵嗵》吧？”杨云吞暗暗吃惊，这人竟知道《红嗵嗵》？

“他不听话，我便教训他。”

“哈哈哈哈！”庄豹子大笑，在狭窄廊道里显得刺耳，“世人都说镇辰十孔带有【影响】，获得者都会变得无恶不作。但那是世人害怕这绝世养蛊器编出来的污蔑，影响人的，永远都是人心里的欲望。”

杨云吞想了会儿道：“那是你未见过，单是看一眼便会死透的东西。”

“我知道的。神明肉块嘛！但是大枯木上是否有真神？我是无神说的叛徒，我不相信三千神明，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神——祂是可以触摸到的，会赐福祂的信徒的。就比如祂回应我的祈祷，为我带来了【镇辰十孔】。”

“十孔不会属于你，它属于捧埙者，属于我。”

“谁拿到它谁就是捧埙者。”

轮椅渐渐停在一个房间前，房间门是推拉式的，可以从左右拉开，门上有雕刻，雕的是赤裸男女在行跪拜，他们都向着一个方向，而被他们行礼的是一棵巨木，木上有镂空的木纹与树叶，奇怪的是有只突兀的小蛇穿插在树杈中。在门旁包围几根树根，看着好像盘综错杂的树根里头长了个门，而在树根上刻着“天一”的字样。

“大枯木永远属于『枯烂众』——”

庄豹子走至杨云吞前面，缓缓张开双臂推开了门。当庄豹子挪开身躯，杨云吞才看见里头的场景：

“生活真够刺激，莫在逼我了。”

石钏的声音传来。他躺在地上，抬着石头般坚实的大腿，失神地看着杨云吞，嘴角带笑，金闪闪的臂钏是如此刺眼。但更刺眼的还是他身后人的动作，是那个渔夫，身上血红一片满满当当鞭痕，几乎要将其变成血人，与石钏相对的，他在哭，哭得无声但却撕心裂肺，嘴里呢喃着什么，杨云吞听不清。杨云吞只在乎他的动作，渔夫的手被吊在房梁上，下身跪木地，无力地耸动着腰肢——他在操弄石钏。

一种心爱之物被别人糟蹋的怒火冲上心头，就算石钏去操别人、操男妓，无所谓！那只是失望、是失落！就算石钏背叛自己，那就背叛了吧，怎样都随他，唯有那个地方！唯有他的后面！绝对不能有人去染指！那里是属于我的！是属于我杨云吞的！

“石钏——！！！”杨云吞眼睛血红，不知为何，他瞬间嫉妒得要发疯，“你给我停下啊啊啊！”

过大的动作让轮椅疯狂作响，若不是庄豹子扶住，他已连同轮椅摔倒在地。

一边被操一边在笑，石钏看着杨云吞，说：“做个粪蛋也不错，可以随意过活。”英武不凡的铸铜铁腕如今好似被操得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但杨云吞明显知晓他并非如此之人，像只发疯的野兽看着庄豹子，誓要将他撕咬粉碎：“你对他做了什么？”

庄豹子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会与我一样欣赏这一幕。我并未如何他，只是在他的『土』里种下了『树』，树会如何长，只看他的欲望是什么，你细看——”

“渔夫，你可以停下来了。”

听见这话渔夫如释重负，好似要羞辱他，他脖颈上的毛巾与额头上的汗巾都没被取下，衣服倒是脱了精光，鞭痕布满全身。他停下来了，但石钏却不满起来，他意识混沌，扭着壮硕的躯干，口中道：“别……操我，继续操，里面好痒……”

他这副模样，如同被蛊虫啃食了大脑，躺在地上扭着头看杨云吞，眼中满是欲望。

“你对他做了什么？”杨云吞的低语犹如发怒的猎犬，低沉吼声是猎犬即将步入狂怒的征兆。

“我给他吃了一颗【回忆】的果实。”庄豹子抬起手，手中捏着一颗毛茸茸的东西，“它能让人回忆起人生里情绪最狂野的那段日子并且重复。”

杨云吞愣了住，庄豹子见他表情笑得更爽快：“——所以不是我对他做了什么，是你对他做了什么。这就是我想知道你培养的蛊虫有何作用的原因吧！到底是怎样的虫，才能让一个男人变成如此模样？若不是我堵住了他的屌，恐怕你现在看到的只会是一个射光一切的软脚虾了！”

杨云吞看向石钏，果然在他下体处有个黑漆漆的小笼子在光下漫射，不清楚是什么材质的。所以石钏才会这样？因为吃了那小果实回忆起自己给他吹奏《红嗵嗵》时的情景，又被那小笼子堵住下身才变得这般失智？

“……快给我……鸡巴……杨云吞……！！！”

杨云吞正想说什么，却听见石钏道出这番话来，明明两眼失焦，还能认出自己吗？

“你的手段真的很厉害！你晓得吗？他每次被渔夫操骚穴的时候叫得都是你的名。”庄豹子粗糙大手摸上杨云吞的肩膀，附在他耳边轻说，“他现在的回忆里全是你。”

看着石钏这副模样，杨云吞曾在石头府里爆发的某种情绪再次开始生长。

“满足他吧！”庄豹子挺起身，“把你鸡巴里塞的果实全部射进他那欲求不满的骚穴里！”

渔夫一边摇着头，一边含着泪就要有所动作，却听有人道：“我来。”庄豹子看向杨云吞，少年的眼神如狼似虎，“我来操他。”

“哈哈哈哈……”庄豹子哈哈大笑，听起来很是爽朗，但人是否也是如此爽快？自然不是，他说，“我真很想看看你操他的情形呐！不过现在不行啊！你还得告诉我这镇辰十孔里头虫的效用呢！”庄豹子推着杨云吞更加靠近渔夫与石钏，石钏的粗腿被吊在空中，夹着渔夫，下意识地蹭渔夫手臂，似是一种勾引。

“……我告诉你，你让我操他。”杨云吞眼珠子发红，看着渔夫的阳具就抵在某人臀缝里头，不满与怨恨萦绕心头。庄豹子开心去解开绑住渔夫的绳索，等他瘫倒在地便捣鼓石钏，将壮汉旋转半圈。此时一切都展现在杨云吞面前——黑红颜色与与肉屌无异，微微发肿更是诱人，合不拢的小口里吐露着湿润与白沫，伴随主人的呢喃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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