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岩的舌头第三次不受控制地舔上会议文件时，他终于崩溃地意识到——这具身体有自己的意志。

粉红色的舌尖像某种独立生物，在他反应过来前就已经沾湿了纸张一角。唾液在光面铜版纸上晕开，把季度财报数字泡得模糊不清。他的大脑刚发出"停下"的指令，手指却已经自作主张地把湿漉漉的纸页揉成了一团，就像幼儿园小朋友对待折纸作业那样自然。

"程总对这份方案不满意？"财务总监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程岩惊恐地看着自己沾满口水的小手。指甲被啃得参差不齐——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更可怕的是，当他试图用成年人的意志控制这具身体时，肌肉却像被另一个灵魂支配着：脚尖够不到地面，在真皮办公椅下无意识地晃荡；脊椎像没发育完全似的，总想往桌面上趴；看到秘书端来的黑咖啡时，喉咙自动发出幼儿嫌苦的"呜"声。

"抱、抱歉。"程岩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个成年人，出口却是带着奶音的结巴，"我走神了。"

财务总监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他平静地抽回被舔湿的文件，用西装口袋里的方巾擦了擦："程总还是这么爱用唾液标记重要文件。"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

办公室玻璃墙映出诡异的画面：一个穿定制西装的小女孩，双马尾上的蝴蝶结和她正在翻阅的并购案形成荒诞对比。程岩突然感到一阵尿意——那种幼儿特有的、来势汹汹的急迫感。膀胱肌肉像未发育完全的橡皮筋，才意识到需要上厕所就几乎要失控。

他跌跌撞撞跳下椅子，发现成年人的"快步走"在这具身体里变成了小跑。走廊上的员工们纷纷让路，恭敬的"程总好"从各个高度落下。当程岩终于冲到洗手间门口时，裤裆已经有些潮湿了。

男厕所里正在抽烟的两位主管愣住了。程岩看到他们眼中闪过一瞬的困惑——对这个小女孩出现在男厕的本能反应——但很快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覆盖。

"程总亲自来洗手间啊？"其中一人自然地掐灭烟头，甚至还帮他推开隔间门，"请用这间，刚打扫过。"

程岩绝望地发现隔间里的成人马桶太高了。他不得不扒着边缘，像登山一样爬上去。小便时，身体自动采用了小女孩的坐姿，尽管他的意识在尖叫着抗议。洗手时，他够不到感应式水龙头，是保洁员抱着他的腰举起来的。

"程总今天特别有童心呢。"保洁员笑着说，把他放到地上时还顺手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结。

回到办公室，程岩发现桌上多了盒蜡笔。秘书微笑着解释："您说要用彩色标注合同条款。"他刚想反驳，手指却已经自动抓起一支红色蜡笔，在文件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更可怕的是，当他画到一半时，喉咙里突然冒出不成调的哼歌——[[rb:是儿歌 > 小星星]]的旋律。

所有员工都对此视若无睹。法务部经理甚至称赞："程总用色彩区分风险等级的方式很直观。"

午餐时，程岩的幼儿本能彻底击溃了他的尊严。看到蔬菜沙拉里的胡萝卜时，他的鼻子自动皱起；叉子握得像握蜡笔，把西兰花戳得到处都是；当他不小心把牛奶打翻时，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幼儿的反应——缩起脖子闭上眼睛，等待想象中的责骂。

"程总还是这么喜欢行为艺术。"市场总监用餐巾擦着溅到西装上的奶渍，"上次您把红酒倒在客户头上也是这么可爱的表情。"

下午的商务谈判成了酷刑。程岩必须用全部意志力压制这具身体想玩合同纸飞机的冲动。当对方代表发言时，他的小腿在椅子下晃荡的频率越来越高，最后发展到整个身体都在轻微摇摆。某个瞬间，他发现自己正在数天花板上的灯管——典型的幼儿注意力涣散表现。

"程总在思考时总是喜欢观察环境。"法务顾问对客户解释道。对方恍然大悟地点头，仿佛CEO在谈判桌上晃腿、啃指甲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商业习惯。

下班回家的地铁上，程岩的幼儿化变本加厉。闻到甜品店的香味时，他的脚自动朝那个方向移动，被林萱拉住后，身体居然做出了跺脚的动作。更羞耻的是，当看到车厢广告上的卡通形象时，他不受控制地发出"哇"的惊叹声。

"我先生一直很有童趣。"林萱对周围诧异的目光解释道。几个乘客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这个穿西装的小女孩会被称作"先生"。

夜里，程岩发现自己正蜷缩在林萱怀里——这个姿势在过去五年的恋爱中从未出现过。更可怕的是，他的拇指不知何时含在了嘴里，唾液顺着嘴角流到枕头上。当他试图挣脱时，身体却贪恋着这个温暖的姿势，甚至往林萱胸口蹭了蹭，像婴儿寻找奶源。

"你最近越来越粘人了。"林萱抚摸着他细软的头发，语气宠溺，"就像回到我们刚恋爱的时候。"

浴室镜前，程岩盯着自己浮肿的眼睛。这具身体哭得太多了，眼睑呈现出幼儿哭闹后的粉红色。当他试图用剃须刀时，手腕突然失去力气——儿童肌肉根本无法完成精细操作。刀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外，林萱的脚步声渐近。"宝贝需要帮忙吗？"她的称呼在"亲爱的"和哄小孩的"宝贝"之间滑动，像在对待一个心智退化的老人。

程岩突然意识到：这具身体正在驯化他的意识。就像温水煮青蛙，那些幼儿化的行为模式正逐渐腐蚀他作为成年人的认知。而最恐怖的是，全世界都在配合这场缓慢的谋杀——用温柔的理解，用体贴的合理化，用看似善意的视而不见。

镜中的小女孩对他露出微笑。那不是程岩的笑容。太天真，太无忧无虑，嘴角还沾着睡前牛奶的痕迹。

这一刻，程岩终于尖叫出声。但传到他耳朵里的，是一串银铃般的、属于小女孩的咯咯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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