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终局之战（9）

红桃的身体从天而降的那一刻。

我已经不顾一切地蹿了出去，在她落地之前接了下来。

*扑通！*

不顾自己的后背在废墟里刮蹭，首先检查了师父的状态。

怀中的红桃，凄惨的模样令人心碎。

皮肤上刻画着无数裂痕，渗出血浆。失去右臂，腹部和锁骨处被许多树枝刺穿，身上的连身丝袜也被划破。

超负荷【木质化】的反噬正折磨着她的身体，皮肤冰冷，苍白得毫无生命力。

“师父！！”

轻轻抓住她浴血的肩膀，摇了摇，【治愈】之力不管不顾地用在她的身上。

与此同时，远处的一个地方，能感受到一个存在。

【花】之核心干部，基斯图斯·西斯图斯，似乎正在和谁交谈：

“嚯……想不到呀想不到，贪生怕死的世界树还亲自干预啊……？”

与在空中飘浮的西斯图斯对峙的，是一个栗色长发的女人。

“……甚至还人形化了。”

【繁荣之世界树】。

白皙的皮肤上装饰着优雅的树枝，堪堪覆盖住双乳与阴部，浅褐色的魔力化为屏障，保护着下面的平民：

〖西斯图斯，我无法认可你的做法。〗

“哈！我要你认可做什么？”

西斯图斯轻蔑地盯着眼前的【繁荣】。

形单影只、手无寸铁的世界树，真身亲临。

但……难不成祂打算为了保护平民而献祭自己的性命吗？

现在甚至毫无犹豫地化为人形，亲手干预世界。

西斯图斯一挥手，又是一批克隆体从天而降，以自身为炸药，冲击着屏障。

与此同时，【繁荣】也释放出更多的魔力，只为维持保护下方城市的结界。

“哈？怎么，你代替他们死？”

看见祂那紧握双拳、下定决心的样子，西斯图斯狂妄地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很有趣：

“哈哈哈！好！”

世界树并没有回答，而是睁大了眼，大概已经做了决定吧。

----李时宪。

紧接着，我的脑海里直接响起了祂的声音。

紧紧拥抱着红桃的身体，一边寻找撤离的地点，一边回答：

“嗯。”

----你能救活你师父的吧？

“我一定会。你呢？”

----这是神之义务……包括你在内，拯救所有人，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当时的提议？

我简短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但应该是能感觉到吧。

----你所处的地点附近有一条紧急逃生隧道，沿着那里可以通向首尔郊区，所以接下来——

*嘣——轰——隆——隆！*

【繁荣之世界树】的声音彻底被爆炸淹没了。

屏障之上的又一大批克隆体彻底炸裂开，整片空间似乎都被激烈的能量炸得损毁，什么都不剩了。

这可比我第一次见过的西斯图斯的自爆更加致命。

若师父承受了这样的攻击……问题就大了。

我抱着红桃继续赶起路。

尽管治愈之力不要钱似地用在她身上，但伤口就是不肯愈合，流血也不曾停下。难道……必须先把手臂再生出来？

评价治疗的效果，不得不考虑到伤势本身的严重程度。

有一些伤是相当难愈合的，比如来自魔气的破坏，以及西斯图斯的自爆攻击。

那些攻击都能够破坏目标的本质，因此寻常的治疗魔法几乎无效。

但凭借师父的本事，绝对不至于危及性命。

能救活。

“师父，等我！”

将红桃轻轻放在安全的地方，而后快速挖掘着废墟的某个地方，找到了那条仍然完好的防空隧道。

而后，抱着师父，继续全力奔跑起来。

*砰、砰、砰、砰……*

脚步声接连响起。

心情好紧张，自己都快喘不过气了。

通道里的地面上渗入了一些泥水和血水，踩在上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不行，还是太慢了。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空间魔法现在无法在首尔市区范围内使用，因为这里的坐标过度混乱了。

不管怎样，只要逃出这个废墟区域，而后移动到事先记录下的国外坐标……

这个短暂的瞬间，红桃的身体颤了颤。

长长的睫毛下，眼皮微微抬起，如花瓣一样美丽的眼睛缓缓张开。

*敲*

左手的手背，轻轻敲了敲我的心口。

“师父！”

红桃沉默了许久。

长长的隧道里，阴暗的环境里，那双眼中会沉淀着什么想法呢？

在如此危急的关头，她会在思考什么呢？

于是，师父一向严肃的脸上，居然挤出了一丝微笑：

“就知道，你还活着。”

沙哑的嗓音。

“是，师父。”

“身体怎么…这样了？”

“是，师父别担心，我很好，没问题的。”

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劝她好好活着？还是安抚情绪？

脑子里闪过各种想法。

红桃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闭上了眼睛，脸上还是那样从容优雅的微笑，又一次提供了建议：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想想未来的对策吧。”

“是。对不起。”

“不要再被琐碎的个人情感影响判断。”

“是。”

“因为我就没做到。”

“不，师父，不是的！”

红桃放下了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天魔】长袍的衣领。

“我……还有很多话想告诉你。”

“是，所以师父一定会活下去！没问题的，等我再走一段儿……一会儿就到了！我一定会让师父活下去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说也没什么坏处。”

红桃轻轻搂住了自己的脖子，在那种状态下打量着我的脸。

深情的目光。

对这位伟大的师父来说，还是第一次。

“你是令我骄傲的弟子。”

“是。”

（译者:呜呜呜，Ch.158的桃源乡里，还是男主给小红桃留下一个个忠告、红桃一次次回答“是”，现在反过来了;;……）

“这件衣服……本就是为你量身定制，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交给你……但，没事，没关系。”

“啊？师父什么时候测量我的身体了？”

“有一天夜里……偷偷量了。身为师父，我当然会知道你的一切。”

“哈，是吗？”

不知道的明明还有很多啊。

“那当然，你的师父可比你想得要了不起……趁现在赞美我几句吧。”

“太厉害了，师父果然是最厉害的。”

衷心地感叹，发自真心的敬佩，心悦诚服。

见状，红桃又一次温柔地微笑了。

从年轻时到现在，她那稳重中的可爱魅力，一直都没改变。

知道我的一切……然而，她并不知道，我就是她小时候的“师兄”。

也许那一点也是整段师徒关系的起点？因此她想成为最完美的师父？

明明落得如此重伤，只能被弟子这样不体面地抱着逃命，那张脸上依旧散发着仁慈、温柔的光芒。

应该坦白“过去”的一切吗？应该说出事实，我就是她那忘却的初恋吗？

可是，是我让师父受这样重的伤，实在羞愧，难以开口。

“你是最珍贵的人。”

听了她这样的话之后，自己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作为她“现在”的徒弟，我渴望得到这位师父的爱——

若是被她知道，我在“过去”曾那样阴差阳错地有过那样的经历，有了“师兄”这层关系……

虽然时间有些短暂，但这又会改变她对我的看法吧。

现如今，自己能作为“弟子”得到“师父”的认可，这就够了。

偏偏现在，得愿以偿。

“我为你感到骄傲。做得好。”

“骄傲什么的……我明明惹了那么大麻烦——”

“这就是我这徒弟的天性啊。”

“是，这我无法否认。”

“哎，你不知道呀，做师父的为此受了不少苦。”

两人默契地笑了笑。

“啊哈。”

“呵呵呵。”

红桃露出了温暖的笑，闭上眼，把头靠在了我的怀里。

紧接着，又慢慢地抬起了头，高兴地喃喃了什么：

“刚才木槿说。”

“……说什么？”

“我的梦想，永远无法实现。”

啊，对，我之前听说过这个——红桃告诉过我，说她有一个梦想。

当时，我以为这个梦想是重建曾经的【桃源乡】。

然而，她的所作所为似乎并不是为了那过去的桃花源。

也许是因为还没找回妹妹们的尸体？

“你的梦想是什么？”

很快，红桃就开口了：

“我希望……人们不需要在经历‘失去’的痛苦。只是个天真、微不足道的梦想罢了。”

理想的【桃源乡】啊，那也是上一代天魔所追求之物。

也许二者的道路不同，但红桃的梦想也与她的父亲相似。

也许是她失去了太多人，从小走来，一路总是如此孤独，所以听起来更加令人心酸。

“奇怪吗？”

“其实我也差不多，师父。”

“你的梦想吗？”

一边继续快速迈动着双腿，我一边回答：

“我本就是个市井小民，能有什么大梦想。只想和我认识的人，过平凡幸福的安稳生活。比如说，和师父。”

“……要当【天魔】的人了，还拿师父开玩笑。”

“啊，抱歉。”

“呵呵呵，没事儿。嗯，你似乎也要抵达【境界】了。”

“境界……？怎么提这个？”

红桃并没有回答，反而噗嗤一笑：

“嗯，通常，迈出这一步，需要一些小小的‘契机’。但，看来，很快，你就要满足了。”

“我不太懂，师父怎么突然这么说？”

“……到时候，就会明白的。”

境界，如果现在利用王冠的力量，现在应该都有可能。

虽然会对身体有沉重的负担，但自己已经承受过一次，就能承受第二次，这样下去肯定会适应的。

可是脑海里还是涌上了一些奇怪的、毫无由头的怀疑。

红桃像是要刻意抹去我的这股疑问，又一次开始搭话：

“你认我作师父，有什么遗憾的吗？”

“嗯？没有啊——呃，好吧，其实我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也许几年后才会有机会吧？或者，十年后？说不准。”

一直静静听着我说话的红桃，睁开了眼睛。

而我继续描绘着自己奢想的未来：

“到时候啊，我要陪师父看你喜欢的动画片。”

“……”

“电影院不是有那种超大桶的情侣款爆米花吗？我们就买一桶那么大的，坐在电影院里，大吃特吃，忘掉世间的所有烦恼，就咱们两个人。可以轻松自在地享受，是不是？”

“……轻松自在啊。”

“是，轻松自在，随心所欲。没有什么师徒之类的身份限制，不需要装出严肃的样子，可以痛痛快快地一起欢笑。”

耳边传来了红桃温柔的声音：

“嗯，好啊……”

她松开了一直捂着自己脖颈的手：

“若有那一天，我想和你一起去……”

伸展的手掌中，无名指上，可见那一枚珍贵的粉红色花瓣戒指。

桃花戒指。

从“过去”时的小红桃那里收到，并在“现在”送给红桃。

那枚戒指，一直戴在她的手上，这么久了，也保存得相当好。

经过那么激烈的战斗，戒指居然未被鲜血染红。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我不敢去多看那枚戒指，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砰，砰，砰*

脚下的动作还在加快，就这样在隧道里奔跑。

这片区域似乎电力系统损毁了，防空隧道里一片黑暗，没有照明。

这样跑了很久吗？

一直专注地看着我的红桃，突然又狡黠地笑了一下，凑了过来：

“我啊，其实还挺贪心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

身后突然感受到一个存在。

我紧张地等待着师父接下来的话。

很快，红桃开口了：

“……谢谢你。”

为什么这样说？

心里这样想着，一边冷静下来，轻轻把红桃从怀里放下，靠在旁边干净的墙边，而后甩了甩手腕，放松一下肌肉。

“……”

“师父，请稍等我一下。”

*扑通，扑通，扑通*

这种威慑力，来者不同寻常。

从沉重的脚步声和压力就能感觉到。

*唰——*

随手召唤出一个光球，浮在上空，投下明亮的光芒。

隧道里还时不时落下着尘土和小石块儿。

走近的男人摘下了兜帽。

是认识的人。

【花】之【第六叶】——彼岸花【理克理苏·拉蒂阿塔】。

我也摘下了人皮面具，扔到一旁。

自己的头发这段时间一直没好好收拾，显得乱糟糟的。

“……李时宪么？”

那家伙看见是我，似乎很惊讶，随口喃喃了一句。

浅灰白颜色的头发，红眼睛，像是电影里的吸血鬼。

********************************

彼岸花

直到我们下一次相遇

********************************

信息和花语直接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一朵等待爱人的花朵。

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稳住了呼吸，伸出了手。

“你本该死了的。”

他点了点头，似乎很快就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接受了完整的国王之力？”

“……”

彼岸花随意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双手握住，而后，又眯起眼看了一眼旁边的红桃：

“别做无用功了。”

“……嗯？”

“那女人已经死了。”

死了？

“谁说的？”

“这不是我说不说的问题。她直接暴露在了西斯图斯的轰炸里，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死了。”

真可笑的说法。

本想这样否定，但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刚才与红桃说过的话。

衣服、梦想、遗憾。

好像时间紧迫一样，说了许多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题。

一瞬间的不安中，我转头看向了红桃的脸。

早些时候，红桃一直在用仅存的左手捂着脖子。

而那只手，现在已经垂到了地面上。

因此，我终于能辨别出，她的脖子上到底藏了什么。

是一朵花，白色，上面带着紫红色的花纹。

那是……岩蔷薇之花。

“……”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红桃像是机械一样微微转过了头。

用只有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轻声呢喃着：

“对不起。”

就是这样一句低语。

*嗡嗡嗡——嗤嗤嗤——*

紧接着，耳朵突然被震得像是快碎裂了一样。

眼前的光景也一下子模糊了。

*轰——嘣！*

伴随着巨响，爆炸开始了。

从脖颈处的花纹开始，头部、心脏、腹部，绽放出了可怕的亮光，被爆破的冲击波撕裂。

“不！！”

师父的身体一向强悍坚固，但偏偏爆炸直接从肉体上发生，而且瞄准的都是要害部位。

即便心里拼命在否认，但还是无法接受。不，不行，不可能。

刚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变成了一副血肉模糊的尸身，只能勉强辨认出个人形，骨肉都被炸得翻了花。

血泊一路延伸，沾湿了隧道的地面，流到我的脚下。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珍贵之人的死，总是难以接受啊。”

身后传来了那个人的声音。

【花】。

那个声音。

思绪被打断了。

*怦，怦，怦，怦……*

胸口伸出酝酿的情绪无法控制地爆发。

如同尖锐的荆棘，刺穿胸腔，生长而出。

紧接着爆发的还有魔力。

*啪嚓！*

尖刺弹丸穿透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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