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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不可强求,顺其自然吧。,1

小说:未踏遺跡 2025-09-06 07:58 5hhhhh 2610 ℃

Que Sera, Sera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Johnny Thunders

阿尔兹海默症(粗略理解为老年痴呆)描述有,陪护困境有,含重要角色死亡,衰老,较现实沉重的病痛描写,主要角色谱系障碍(粗略理解为自闭症)塑造。

严肃警告:我必须在开头向你警告,这是一次非常激进的创作,它描述了角色不可逆转的改变,会令你觉得恶心、厌烦、陌生、且觉得我是角色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把衰老和疾病的代价写出来,一辈子是很沉重的事情,轻飘飘描写死亡令我在创作严肃主题的时候很没有实感,最后思索再三写了不太适合称作同人的东西。我对角色没有恶意,希望无法接受衰老、失去尊严这种情况发生在你喜欢角色身上的人不要点开这个,我并不想恶心你,我没有恶心任何人的意思。如果它实在很不合适,请告知我,我会去除打上的tag,请不要攻击我。

病症晚期的描述进行了完全失真处理,我不希望在这种并不严肃(并不是说我写东西没有用心,抱歉,我查阅了很多纪录片和文献,发现大家都在避开最后阶段给病人尊严,我咨询了朋友,我想我不应该做这些过分的事情)的事情上面侵犯病人的尊严,请不要从我这里了解这个疾病。

如果能接受的话:

病症的最后:幸存者开始讲述记忆。

高松灯在后来回忆起这一天的时候总是想不起很多细节,细节的记忆对她来说本来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她的主治医生曾经说这是她得天独厚的礼物,现如今她的心理医生却告诉她不要强求记住,这是她的大脑在依靠遗忘来保护她自己。但不巧,遗忘是高松灯后半生里算得上“非常厌恶”的一个词,她低下了头,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转而一个人开始思考起那天的细节。

那天是星期一,她有很长一段时间试图制止自己反刍当初的时光,反刍对心理健康并不好,之前她会遵从医生的建议尽量不去反刍。而现在时间有多,也不再需要担心精神问题,她又正巧收好了长崎素世所有的诊断资料和病历本,所以她能很好说出那天是星期几,认认真真开始反刍。她的病历上写得很清楚,星期一,所有人都请了假,那时候大家的工作反而没现在这么稳定,请假换班之类的事情倒是随随便便。她还记得那时候长崎素世脸上的不耐烦,就像很久之后她病症中晚期表现出来的那样。她记得这个表情带来的痛苦,难以进行的复查,因为不配合变得漫长的询问,房间里回荡的尖叫声和喘气声,甚至还有肢体冲突:衰老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着很大的力气。她都有点回忆不起来当初——太久以前了,她真的回忆不起来了——把长崎素世拉到舞台前方的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晚期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的人反而更好照顾,喜悦蔓延开来。

所有的回忆都有病历本的证据支持,白底黑字的事迹像镶嵌在时间里一样不容质疑。高松灯从前能自信地说自己能够记住她一开始的样子,她就是这样的,衰老、不可理喻,情绪无法控制,无法自主排便,失去所有尊严,只留下诅咒。现在,她不太确定,并且选择跟随回忆再度出发,在一切结束之后。

中期回忆:短期记忆困难,长崎素世和厚厚纸张上的注意事项。

和医生协商治疗细节的时候是素世自己去聊的,45岁,早老性痴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病会开玩笑一样发生在自己身边对于疾病来说太过年轻的朋友身上。诊断书攥在高松灯的手里,她看得懂病历,也明白上面记载的东西,但是这一切让她感觉陌生且没有实感。和医生交谈的长崎素世看起来是那么正常,她们在门外等待医生嘱咐结束,爱音看起来想说点什么让气氛不那么沉重,但哪怕是乐奈都一言不发,犹豫了几次的千早爱音最后还是沉默了,她却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这样。上次这样还是去接参加完奶奶葬礼的乐奈,但哪怕是那次都有立希摸乐奈的脑袋,现在大家怎么了?素世明明身体很健康,只是记忆有点遗失而已,她不是还好好活着吗?高松灯无法理解这些,但是医生却在里面呼唤陪同的亲属进去一起讨论问题。她站起身,环视了一圈,立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鼓励她进去,她现在猜应该是作为主唱的责任,毕竟她没什么迟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慢吞吞低头走进了屋里。

那时候的长崎素世的脸已经有皱纹爬了上去,但是和现在的她截然不同。高松灯依然记得那时候的长崎素世,但是有点模糊,她向来分不清人们脸上的表情代表什么,连带着这个场景下的脸也模模糊糊想不起细节。她坐下,看着眼前的病历本,医生想让她抬头和自己对视,被素世阻止了,谢谢你,她记得自己轻轻地说,认真看起来本子上的记录。

素世的字那时候还很秀丽,她记得清清楚楚,高松灯不能理解人们为什么会说她忘记那些事情是好事,况且她没忘,病人也不是她而是长崎素世。她还记得上面记载的所有事项,长崎素世在听完这些事项并记载下来以后在另一张纸上,条理清晰,步骤明确:在一开始,贝斯手会忘记短期记忆,她的生活在这个阶段如果有陪护生活质量会有显著提高(事实也确实如此,她陪护的那段时间里长崎素世和之前比起来差别并不大),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不再安全,空间和地点的定位变得模糊不清,如果可以的话在衣服上要缝上家里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她可能会就一个问题反反复复提问,需要陪护人员给予足够的耐心和感情支持。然后病情开始恶化,近远记忆严重受损,人格出现疾病带来的障碍,她将(这里笔记有一处脏脏的墨迹,素世告诉过她那时候她在回忆医生讲的话并失败了,再次讲述后她才记了下来。这也确实是病症的一部分,高松灯记得清清楚楚)不能独立进行室外活动,在穿衣、个人卫生以及保持个人仪表方面需要帮助;不能计算;出现各种神经症状,可见失语、失用和失认;情感由淡漠变为急躁不安,常走动不停,可见失禁。最后她将完全依赖照护者,严重记忆力丧失,仅存片段的记忆;日常生活不能自理。然后就是死亡。

死亡,死亡这个单词终于带给了她实感。她抬头看向素世,对方安抚一样轻拍她的手。记忆里缺席太久的声音回忆起来也像隔着某层纱布,但是她还是记得对方说了什么。发现得还算及时,有很大机会延缓疾病发作,没关系的,我们还是会组一辈子的乐队。高松灯求助的眼神看向医生,我很抱歉你的家人……朋友吗?我很抱歉你的朋友得了这种病,如果是朋友的话是很难承担陪护的压力的……一辈子的乐队?好吧,总之,你需要听注意事项吗?医生说,洋洋洒洒说了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期间穿插着对年轻女士遭遇这种不幸的怜悯。高松灯没敢放松,全都记了下来。字迹凌乱,模模糊糊写满了自己的本子,积极上报病情、积极就医、提供感情支持。感情支持能不能详细说一下呢,但是她没机会打岔,支支吾吾的,手记下来的字迹比素世的凌乱很多。之后我会忘记很多东西,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素世说,声音柔和,没有刻意的尖锐。你最好不要反驳我,除了很危险的东西,然后我会重复问你很多问题,一定要耐心回答我哦,小灯能做到吗?高松灯很用力地点头,毕竟她们要组一辈子的乐队,长崎素世就笑了起来。医生看着她们,然后礼貌让高松灯离开了房间。谈话声从里面传来,高松灯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出门以后她努力记忆着本子上的一切,她坚信这就是让素世好起来的办法,只要按时吃药、遵循医嘱,她们一定能组一辈子的乐队。

那之后长崎素世又去见了自己的妈妈,然后再和自己一起离开了她的家,大概一周不到的时间,她们就搬去了素世母亲买下的平房里。有足够大的院子,离医院不远,高松灯不太适应多变的道路,就一直没考驾照,立希被聘请给她们开车,主业是在工地开叉车的椎名立希答应了,乐奈在附近找到了一个livehouse打工的机会,千早爱音则在附近随便找了家便利店。大家的日子到了四十多岁还是一团乱遭,起码现在收入高了点,爱音打岔,高松灯发现不知道为什么素世没有握着自己的手,那双手互相交叠着,大拇指的指甲有些破损。高松灯指出了这一点,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下,除了素世,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指,牵起了高松灯的手。

抱歉啊小灯,我没太注意,之后要注意看着哦?别让我又忘了,然后做出这种事情。

高松灯点头,她记了这句话一辈子(长崎素世的),从疾病不再藏起獠牙起直到今天,她都没有再让长崎素世扣坏自己的指甲。搬进去以后也没有。搬进去以后其实只有自己和素世住在那栋房子里,这是素世自己安排的,母亲太老了,不能折腾她,剩下的人也不应该承担后期的风险,至于高松灯自己,她是陪护,所以要一直在一起,不然等到症状后期再熟悉起来会很困难。

其实应该是近亲属好一些的,但是既然这是二位的选择,我尊重你们的考量。医生是这么说的,素世没怎么说话。她辞掉了公司的事务,交接的问题全都扔给了母亲处理,她和高松灯一起整理了厚厚的一打资料。如何应对阿尔兹海默症,如何陪护,需要做什么无障碍设施处理。长崎素世全速安排好今后的计划,她努力地把一切都处理妥当,与之相反,高松灯做的笔记总是模模糊糊的,字迹很乱。她再次打心底里觉得长崎素世那工整的字迹非常厉害,她不知道素世到底为什么会被说病了,她仍旧帮助自己处理社交和生活上应付不来的地方。她开始跟随长崎素世学习这一切,井井有条,算得上她记忆里最好的一段时光,所有的地方都有详细的纸张,白底黑字写着所有程序和步骤。怎么用洗衣机?洗衣服要注意什么?怎么打扫卫生?不要碰什么?这些要什么时候做?炖咖喱要用什么材料?白纸在长崎素世和高松灯的新家里无限蔓延增殖,高松灯第一次看到对自己如此友好的世界,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说长崎素世病了,她只是会频繁问自己问题而已,谁都会有需要解答的时候呀,社会默认所有人都懂这些反而令她困惑。她跟着素世,点头,点头,提出补充,点头,世界变得越来越简单。要是整个世界都给所有默认别人会的东西写上标注就好了,要是所有人都和素世一样有耐心就好了,这样的世界一定会轻松很多吧,连live都可以继续下去,简化了的编曲和随处都可以看到的提词器就像贴满了整个房间的白纸一样。

白色的世界是个温柔的世界,高松灯在心里这么想。

慢慢地,家里的家务事高松灯自己也能处理妥善了,做饭也开始变得上手。虽然素世做的饭味道差异越来越大,但是高松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总是照单全收,然后第二天轮到她做饭。一开始为了控制分开混合起来的食材的冲动花费了一点点时间,那之后知道了准确的用量后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与之相反,与之相反的是,素世做的饭菜越来越难以下咽了,越来越多的调料,反应过来已经失去本来颜色乌黑一片的饭菜,长崎素世花了越来越多的时间在做饭上面,她定了好几个闹钟,所有闹钟贴条上面都告诉着长崎素世她应该在9点开始制作午餐,保证13点前她和高松灯可以吃上午饭,但是闹钟定下来的时间越来越奇怪,在多次凌晨被闹钟叫醒然后互相陪伴制作午饭到下午以后,长崎素世请求高松灯帮助自己调整闹钟。高松灯听话坐下来,开始调整闹钟定时。九点?八点?还是更早一些?高松灯问,长崎素世说八点吧,再定个六点的,我们起来买早餐。高松灯点头,继续调整,长崎素世在一旁看着,凌晨的天空模模糊糊的,高松灯觉得这一切都令人放松。素世也轻松地开口了,那句话诅咒了她一生,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素世还是诅咒了她的余生。

“如果我不能再弹贝斯了,就让我去死吧,小灯。”

那句话哪怕是在记忆里都是如此清晰,高松灯的手顿了一下。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我们,明明要组一辈子乐队的?

长崎素世看着这一地的闹钟,她看起来想摸自己的指甲,但是高松灯捉住了她的双手,哪怕已经耳鸣了,她还是记得长崎素世的要求,她那时候真的有自信自己能做好陪护。让我去死吧,小灯,我接受不了这一切,等到我不能弹贝斯了就让我去死吧。长崎素世说,避开了她的眼睛。可是我们,说好了要组一辈子的乐队啊?高松灯茫然看着家里铺天盖地的白色纸张,明明世界更简单了,可素世却像支撑不下去了一样。纸张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重复、层层叠叠,她还是固执地认为这一切没问题。

我向医生报告过了,你可能忘了。高松灯这么说的时候长崎素世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看起来要发怒了一样,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和医生,报告过你的近况,三年了,还能控制在现在的范围,没关系的,我告诉了他所有的症状,mygo也进行了两次live,大家都有失误,不是你一个人有,你现在就调味料的问题会问我23次,我都有好好回答的!我每天,有好好检查衣柜,有在确保没擦干净的衣物不会堆在柜子里,我做错了什么吗?素世?为什么你想死呢?我们说好要组一辈子的乐队的。

长崎素世哭了起来,高松灯感觉呼吸不上来了,她在混乱中看到自己的朋友们乱哄哄带走了长崎素世,上个星期她刚刚问过立希为什么要来家里,那时候她们准备去医院。立希说她是高松灯叫来的上门的出租车司机,素世相信了,然后在半路轻轻说了一句抱歉。现在立希也在轻轻说抱歉。高松灯弄不明白,不知道怎么办。她以为遵循医嘱事情就会慢慢变好,每天记录的病历也和白色的世界一样蔓延,她相信这是让素世对抗疾病的手段,白色是温柔的颜色,但原来白色并没有那么温柔,只是她太愚笨。

那之后的一周,长崎素世最终还是弹不下去贝斯,当她试图把自己煮坏扔进垃圾桶的面条接在贝斯上无果后,她没能如愿安乐死。

病症的中期:千早爱音看见了悲惨的命运。

之前千早爱音不理解为什么长崎素世会让高松灯陪护,两年过后,她理解了,然后看见了之后的命运。

一开始她和医生一样,对神经发育障碍人士担任陪护持反对意见。哪怕是让队友轮流担当呢,反正她们这帮人的一辈子早就被这个一辈子乐队毁掉了,怎么都会一起生活一辈子的啊?不要怪她听了医生和病人的讨论,她实在是放心不下让这个别扭的家伙单独掌握信息,这个病实在是太没有实感了,怎么可能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她那时候还不知道这病究竟代表了什么,哪怕医生不断强调陪护面临的障碍有多巨大她还是没有实感。她隐约听到房间里的争论,争论的主角正在房间外盯着地板砖,偶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似乎想记住里面的人之前说的话。千早爱音欲言又止,和队里还算靠谱的鼓手对了个眼神,对方沉默了几秒钟,点了点头,这辈子的轨迹又绕了个弯,往更失控的地方开始跑。千早爱音看着长崎素世焦虑地扣弄自己的大拇指,她还是没能忍心让这家伙继续焦虑下去,回家路上她们悄悄走快了一点,心照不宜的谈话时间开始,但是谁都没有开口。

最后这个没法开口的气氛是被长崎素世结束的,快要迈向50岁的人叹了口气,“你说,五个半条腿迈进棺材的女的走一起是不是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啊~我们要组一辈子的乐队来着?Soyorin后悔了?”

“后悔了,如果我不能弹贝斯了就让我去死吧,不然我会诅咒你们所有人的哦。”

说完她就扬长而去,牵起灯的手回了她们的家。有时候千早爱音会想这个一辈子乐队真是个麻烦的东西,自己当初怎么会选择加入的呢。但是又觉得庆幸,一辈子这么长,人作为群居动物是不可能一个人熬过来的。千早爱音制定了很多的计划,如何陪护,如何让病人保持正常社交范围,如何维护病人自尊,如何缓解陪护压力。她曾经也想在房间里住下来,好歹帮帮高松灯,怎么能放她一个人这里呢。但是在事情恶化后还没坚持到3个月她就崩溃了,怎么都想不明白曾经熟悉的朋友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看着白色的纸张像雪花一样覆盖上这个家的所有地方,高松灯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但是雪崩快要把她淹没了。长崎素世慢慢变成一个陌生的概念,她无法控制地感到恐惧,在她无法拉住手的地方,长崎素世滑向没有记忆的雪白,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崎素世开始就各种各样的问题发问,钥匙去哪儿了,妈妈呢,我们怎么还不吃饭,门怎么锁上了,立希和乐奈呢,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偷走我的耳坠!我要回家!!!长崎素世的暴力行为逐渐增多,病症面前显得可怜的尊严最后在长崎素世从马桶里检出来用过的厕纸放进垃圾桶被高松灯带去洗手时彻底消散,千早爱音逃也似地离开了这栋平层棺材。

那是第二年,诅咒还未生效,但是千早爱音早已看到绝望的未来。

后期回忆:人格障碍,高松灯理解了诅咒。

高松灯在躯体化症状严重影响了生活的第一个月才理解了诅咒是什么。

这件事情很复杂,回忆起来有一点难度,所以她选择从最开始回忆。那时候mygo刚停止演出没多久,虽然爱音设计的衣服已经往裤子等和美少女没什么关系的地方去了,缝上标记也不再是AnonTokyo而是每个人的名字、电话号码和联系地址。长崎素世还是在单张纸尿裤不太够用的情况下拒绝了上台演出。素世的妈妈似乎是想把五个人下半生保障和素世所有的治疗费用挣出来一样,没日没夜的工作。已经七八十的老人自然承受不起这种折腾,像是完成了使命一样,年末最后一笔汇款汇入了高松灯的账户以后长崎女士摔了一跤,这对老年人足够致命,没多久她就走了,甚至来不及进icu花钱。长崎素世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没什么反应,她以为对方是因为病症带来的影响听不太懂。你的,母亲,死掉了。她放缓了声音,重复了好几遍,直到素世点了点头,她才放心于自己传达到了信息,俯身拥抱对方。素世没有哭,只是解脱一般叹了口气。

素世有时候清醒,又有时候记不清刚刚发生的事,但是母亲死了的那天她只叫了高松灯,凌晨两点,接力开车和她去了海边。其实高松灯不想让长崎素世开车的,太危险了,但是她自己也是无证驾驶,有一瞬间她觉得就这么死掉好像也没关系,她不知道素世是不是这么想的,但是她们还要组一辈子的乐队。于是到没人的地方,她还是和素世说,我们说好要换班的,要去哪里?长崎素世默不作声,高松灯就硬着头皮开。幸运的是,晚上的道路并没有多少人,所以高松灯能开很久。她们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路的尽头出现水声,长崎素世才像醒过来一样看向了窗外。

到了,灯。长崎素世说,高松灯慌慌张张把车开下了路,直接开进了沙地里。她还是不太会应对突发事件,心跳得突突响。她听到长崎素世轻轻的笑声,不由得也笑了一下。她很少看到素世微笑了,更多的时候她在生气,攻击所有人,连乐奈都会被她骂,哪怕乐奈过来只是为了给她分享livehouse被投喂的好吃点心。好在她只是记不清脸,如果能告诉她那些人是自己队友会稍微好一点,至少不会被扔罐子。高松灯对地图没什么概念,但是带着异味的海风让她理解了这是在海边。长崎素世吸了口气,然后牵着高松灯的手,把配有自动驾驶功能的汽车抛在一边,跑向海边。用她的话来说,四十有几的人干这种事情还是有点太奇怪了,尽管如今已经五十岁,高松灯也无法再听到这句话。她们停在海面前,素世想踩进去,高松灯制止了,这片并不干净的海有很大概率让本就不健康的长崎素世感染炎症等病症。素世也没生气,只是从善如流躺在了沙地上,高松灯坐在她的身旁。其实腥臭的味道对她来说有点难以忽略,但是陪护这么久她早已习惯了屎尿的臭味,所以忍耐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我呢,以前一直不敢看海。”

高松灯坐着看向长崎素世,不是的,我们一起看过,我们还在海边有过演出。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会这么说,但是如今她已经明白适当的沉默并不是撒谎,所以她没有打断只能想起更久远回忆的长崎素世。她像很久以前一样,继续拉起她的手,学着她的样子摩挲手掌。其实母亲赚了很多钱以后想干什么都可以哦,仅凭我的想象的话。长崎素世说,声音淡淡的,在记忆里很难捕捉。我想象不出来什么出格的东西,海怎么也得是杂志上面充满阳光又干净的沙地吧?但是我一直不敢去看。海啊,有时候我会觉得海这种东西,去看了人生好像就能好起来。但其实海是那种看了也对人生没有影响的地方,不存在什么逃亡,去了只会让你连最后逃避的地方都没有,但是那片海还是在心里,你越是不敢它的海浪就越响。

长崎素世说完,把头转向了高松灯,高松灯有点愣神,那真的是很漂亮的一张笑脸,超越了衰老,超越了疾病。

“我会因为病忘了这件事吧?小灯,但是小灯不要忘哦。每当小灯想要逃避的时候,就要看到这片黑漆漆、不干净、满是垃圾,带着腥臭气味的,像我一样的海。”

这是诅咒。长崎素世笑着说,然后就像停机了一样,眼神重新回归空洞,高松灯把她扶起来,拍干净身上的沙子,长崎素世一言不发,也没有反馈。高松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辆车,她只是本能觉得不能让长崎素世开。于是她打电话求助了立希,当她们把素世带回去以后,她感冒了,抗拒打针,为此摔了好几个吊针瓶,一直嚷着要妈妈过来陪她,爸爸也行。等到好起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认出来过高松灯,只知道她在身边是安全的。

这是诅咒的前提,那之后,长崎素世的病况就急转直下,她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影子。哪怕是高松灯也会被指着鼻子骂她为什么要绑架自己,她要回家,她要回家。可是带她回她母亲生前拼命买下的高层她也只是大哭。她要回家!高松灯不知道她到底要回哪个家,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么想找到妈妈却在妈妈死掉的时候放下了什么一样叹了口气。不可理喻的事情越来越多。长崎素世开始痛骂高松灯偷了自己的钱,小偷,她开始频繁找不到自己房间的门,大晚上尖叫,咒骂有人绑架她,爱音在她眼里是闯进来的强盗,要偷走自己的耳钉,乐奈和立希变成了要杀了她抢走保险赔偿金的小偷。她对自己的保险金看重得很,好像那些钱对她还有什么作用一样的,颇有一种黑色幽默般的讽刺。长崎素世越来越刻薄,暴力行为与日预增。高松灯为了防止黄昏时刻发作而拉好的窗帘被长崎素世硬拽了下来,因为她觉得那些东西是栖息在家里的鬼魂,它昨天还不在这儿!高松灯只是一言不发,清洗被涂抹上长崎素世粪便的窗帘,然后继续装回去,长崎素世连站起来都有点吃力了,恶化速度越来越快,她不能冒那个险。

她那段时间左手有点使不上劲,那时候她以为那只是被砸到的肩膀需要休息,正巧Ring进入了生命末期,即将关门。承载了mygo太多回忆的livehouse最后给了她们一份礼物。连日期都忘了的诗朗诵演出记录被前辈从无数的监控数据里翻了出来。礼物是猫带来的,那时候的乐奈已经不再天天缠着立希要开live,她好几年前就不这么干了,但是那盘录像还是让她怀着某种期待一样看着高松灯。高松灯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但是她记得记录上面说音乐也是对患者有利的东西,长崎素世现在坐在轮椅上的时间太多了,几乎不会对她做出反应,她再也没写过那些白花花的纸张,她早就忘记了怎么写字和维持尊严。高松灯不报任何期待,但默许了乐奈的行为。她们播放了那盘影像,没有画面只有声音的房间里长崎素世突然抬起了头,像是要跟着唱一样咿咿呀呀地发出噪音。乐奈充满希望地看着素世,高松灯也一样,她盯着尝试了很多次想要开口的素世,看着她困惑的眼睛,最后停下来的肢体。她开始狂躁,像发狂一样从立希手里抢过来了素世的老贝斯。她的左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劲了,她不知道怎样从立希手里抢过那把贝斯的,也许是她的嘶吼太像野兽。她把那把贝斯放在素世的怀里,几乎是摔。素世早就不记得这是贝斯了,她的眼珠跳动了几下,然后受惊,开始哭泣和尖叫。高松灯的呼吸声几乎是嘶吼,她发出呜咽,被爱音拉开。然后送到医院。她不知道后面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音送到医院的。反正,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医生告诉她她的躯体化已经影响了基本生活能力,左手无法使劲可能是她的抑郁,陪护对她的损耗让她患上了疾病,她觉得自己没问题,只是左手使不上劲。医生没多说什么,只是推荐她去看看海散散心。

那时候她才明白诅咒到底是什么,她愣了愣,没告诉医生自己闻到的腥臭味道,只是她再也没有可以想象的海了。

病症的后期:椎名立希和要乐奈和录音室乐队。

椎名立希和要乐奈最后一次谈到乐队live,是要乐奈打算放弃live,让mygo转型成为录音室乐队。

其实那个时候长崎素世连贝斯都认不出了,那天她们刚刚放完那盘唱着詩超絆的录像带,ring快要停运的现在前辈们特意找了一个星期,从很久以前的时间里把这块碎片带来给了她们。模糊的音乐让长崎素世奇迹一般对外界重新有了反应,高松灯像疯子一样把那把被要乐奈好好保养的贝斯塞进了对方手里,衰老而苍白的长崎素世被自己的贝斯吓得痛哭,这把贝斯差点被摔在地上,早就不年轻但是还是像猫一样的乐奈冲过去接住了它,琴的颈部还是有了些微裂痕。

“Rikki”,猫带着哭腔的声音向她求助,“乐队,乐队,我们要组一辈子的乐队。”

立希就带着猫和贝斯逃离了现场,她们一路狂奔,越跑越快,好像这样就能逃避惨淡的现实。她们跑到猫老去的身体有点抱不动重物奔跑为止,她不想摔了这把受伤了的老琴,于是她们停在咖啡店前喘气。要乐奈很少哭,立希都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看正在流泪的乐奈,她也想哭,但是她的泪腺好像干枯了,明明当初她算是最爱哭的那个。

“乐队,就在录音室,没关系的”,乐奈代替她默默流泪,“一辈子,不要live,在录音室也没关系的。”

椎名立希沉默了,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呼吸。谁都没能狠下心放弃自己明明还能活下去的朋友,只是像变了个人,只是控制不住拉自己裤子里,只是喜怒无常,只是谁也记不起来。谁能放弃明明还活着的亲人一样的朋友呢?于是椎名立希颓败地蹲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头,她们身后的咖啡店在很久以前还是个名字叫做“Space”的livehouse,到了年底,Ring也要停止运营了,她只能蹲坐在地上,崩溃地思考起该怎么修复这把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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